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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十一章 (15) 文 / 殘影斷魂劫

    順治喜道:「那很好啊,假如玄霜確能恢復如初,朕定當重重有賞!又可是什麼了?」

    那侍衛遲疑了一下,道:「可是……尚有病根未除,今日做法,仍是治標不治本。追尋源頭,是因為貝勒爺居所的風水……有點不大妥當。」順治不悅道:「胡說八道!」看了那法師一眼,對神鬼之道畢竟還有所信服,不願過多開罪,稍許放緩了語氣,道:「紫禁城便是一塊風水寶地,由此為我大清皇城之所在,此中寢宮有何異狀?莫非我朝根基將有所動搖?」

    那侍衛嚇得面上變色,支吾了半天,也解釋不清這錯雜根由。多爾袞淡淡道:「皇上,此話何意,我倒是有些明白了。居處所在,大有講究,與自身之氣相符,牽扯良多。凌公子如今雖還只是個貝勒,但他將來的身份怎樣,咱們都是知道的。假使良材美玉落入磚泥瓦礫之中,久必磨損,黯淡無光,是同樣的道理。是以讓他久居於此,地位與住處相沖,戾氣暗生。等得時日一久,怎能不染邪祟?」

    那侍衛忙趁機點頭道:「不錯,王爺說得是。此事讓小人再囉嗦個千百句,也未必解釋得清,如今王爺幾句話就將這條脈絡理得通順。好比……好比外邦上貢的幾條名貴金魚,若是隨意棄置於臭水溝中,要不了幾日,條條都得白肚皮翻天。再如上等熏香久佇鮑魚之肆,時日一久,自身的香氣也得淡去。惟今之計,若是想根除禍患,只有請皇上即刻下詔,封凌貝勒為太子,另賜寢宮居住,此病當能不治而愈。否則……怕是三天兩頭,就要發一次癲,其後龐雜邪祟但見這寄主身子久無人料理,必然更是膽大妄為。只怕症狀……會一天天加重,直至徹底侵吞身心,到時,再想做法相救,也已是回天乏術。請皇上三思……」

    順治近日常聽得親近大臣旁敲側擊,明裡暗裡,儘是來打聽立太子之事。心下極為厭煩,此時再加這導火索引動,頓時一發而不可收拾,狠狠一甩袍袖,怒道:「豈有此理!朕還從未聽過,有人因為當不上太子,就會莫名其妙犯毛病。即使真有邪祟,也是他自身疑心生暗鬼。說什麼受祥龍之氣普照,天生就是當太子的命?又是承天之意?朕還是真龍天子,怎地連朕也不知道?此事今後再也休提!誰再敢在朕面前提一句立儲,一律嚴辦!便是最親近之人,也不例外。幾時敕封太子,朕自有分寸,勞不到旁人在背後花心思,碎嘴置喙!朕現下還未病入膏肓,用不著急於找人繼位!」眾人極少見順治這等大發雷霆,登時跪倒了一片,齊稱:「萬歲爺息怒,保重龍體要緊。」

    玄霜還被人甩在椅上未理,聽到此刻,突然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無一絲童真,滿充的卻儘是嘲諷、苦笑。順治餘怒未止,方欲喝問,玄霜忽從椅上一躍而起,大笑著從場中走了出去,沒一會兒就邁出門檻,幾個轉身,消失無蹤。經過順治身邊時,始終仰天狂笑,對他視而不見。身後還能聽到那奴才再次上諫:「皇上您瞧,幾位大師果有先見之明,您沒能及時下旨,貝勒爺可不是果真又犯了病?」

    順治大怒,一腳將那跪在地上的奴才踢開,喝道:「來人!給朕將這幾個妖言惑眾的賊人趕出宮去!」那群法師嘴裡又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串,順治雖聽不懂,也知絕不會有什麼好話。程嘉璇想到此事已然鬧到這步田地,玄霜卻又來火上澆油,公然長笑而去,狠削了順治面子,恐怕事後要給皇上以為,一切全是由他一手策劃,就為提早謀奪這太子之位,父子間再無轉圜餘地。急切中顧不上冒犯,直接衝上前跪倒在順治身前,懇求道:「皇上聖明,這都是那些法師胡言亂語,想借凌貝勒一事,從中漁利,這才信口開河。凌貝勒莫名染疾,他確是一概不知,不關他的事。請您千萬不要怪罪。如今正值……正值天下大亂,七煞聖君他……他……又以報復韻貴妃娘娘為頭等要務,上次凌貝勒腳腕受傷斷裂,您也是看見過的。這時節讓他獨個兒跑出去,極不安全,請皇上多派幾個侍衛,去追他回來,以防不測。」多爾袞不悅道:「小璇,你怎麼跟皇上說話的?」

    順治想起上次玄霜躺在床上,腳腕纏著厚厚幾圈繃帶,奄奄一息的模樣,心中掠過一絲惻然。但想起儲君爭議一事,實在惱恨,道:「不用管他!正好叫他出去吹吹冷風,頭腦清醒一下。宮中各處嚴加戒備,也沒什麼危險。朕以前就是太寵他了,滿洲子弟常年在馬背上征戰,受點小傷是家常便飯。上一次,他不過是斷了一隻腳,就在朕面前裝腔作勢,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這樣嬌生慣養,將來怎能托付大事?還有韻貴妃,她平時對兒子管教得夠嚴格,可怎麼還是成了這副德性?她也該好好反省一下了。招惹上七煞聖君那魔頭,還不是她自作聰明,攪出來的禍事?朕就為她一人,令宮中加強防守,又知會各城鎮衙門多加留心,甚至為此,不惜損折宮中大批精銳之師,也算仁至義盡。」

    程嘉璇懇求道:「皇上,即使是娘娘的罪過,但凌貝勒還是無辜的啊!他一直都盡了最大努力,去學些對他而言,沒半分興趣的四書五經,以及《資治通鑒》,也要反覆研讀數遍。練習騎馬狩獵,身上摔傷擦破無以計數,這都是為討萬歲爺您的歡心,希望得到您的賞識,將來做一個……像您一樣,合格的君主,受人愛戴的帝王。他並無任何懈怠,而且,在所有皇子中,一向是最出色的,成就甚至遠超過他的許多位大哥。乖巧聽話,團結眾位兄弟,從沒犯過任何大錯。諸王每提起他,沒一個不要豎起大拇指稱讚幾句。況且,您是早已答應過他的,他為了您這句承諾,日也盼,夜也盼,已經等了不少個年頭。君無戲言哪,您現在兌現了他,也不過是恪守舊時之約,無一分與理不合,旁人更不會有覺突兀。請皇上顧及父子親情,如果此事遲遲不定,我只怕他……只怕他……」她還從不敢這樣大聲說話,情緒一陣激動,竟已聲淚俱下。連她自己也是剛才發覺,與玄霜之間的情誼確已極為深厚。想起從前所說,大難來時絕不會害他,現在自行想來,確非虛言。但鬧出了邪祟之事,乃是自己與義父所為,才使玄霜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算不算是害苦了他?多爾袞又道:「小璇,越說越不成規矩!還不快退下?」

    順治聽她苦苦哀求,心裡的憤怒卻燃燒得更旺,道:「他等了幾個年頭,又有什麼了不起?朕的所有兒子,都是在日思夜想,等那個皇位等了許久。朕就將他們一個個都冊封為太子好不好?即使儲君已立,倘如其後德行有失,仍可下詔廢黜,你們就以為,先得著那一層保證,從此便可高枕無憂了?皇室還有什麼父子親情?如果他能珍惜,下一次給朕看到,就該仍如以往般乖巧伶俐,那麼朕仍然認他是兒子。如果再玩什麼裝神弄鬼的把戲,朕再不會奉陪!你怕他什麼?怕他一時想不開,自尋短見,還是怕他來刺殺朕?」說到最後一句,自己倒也稍覺有些過分。但他身為皇帝,一句話說出就不再收回。最終哼了一聲,道:「你勸他好好想想。」隨後再不向她多看一眼,鑽進了停放在不遠處的一架轎子。等在附近的幾個轎夫立即起駕回宮,不敢耽擱。

    程嘉璇心中焦急,擦了擦依然紅腫的眼眶,輕聲喚道:「義父……你說皇上那句『裝神弄鬼』是什麼意思?他會不會……已經知道了?」走到多爾袞身旁,雙手軟弱無力的拉了拉他的衣袖,道:「義父,您再去勸勸皇上……」多爾袞冷哼一聲,道:「勸什麼了?你叫我去對皇上說,今日之事無關凌貝勒,全是本王策劃出的一場鬧劇?剛才你沒聽到皇上說麼?不論何人,都不得在他面前提起『立儲』二字。我又說得動什麼話?」程嘉璇垂淚道:「您是他的皇叔啊,您說的話,他一定聽得進去。您再想想辦法……」然而多爾袞只望定了順治乘坐遠去的轎輦,對她的涕淚求懇無動於衷,臉上卻漸漸浮起個高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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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霜一路走出大院,收住笑聲,回頭望望身後無人跟隨,一閃身便鑽進了距吟雪宮不遠的林子,那也是他初次拜江冽塵為師之處。到達後仍是找到第七棵樹,這回尋找起來極是方便,因上次炸開的樹坑還未填平。走到樹旁,不慌不忙地坐了下來。雙手交叉,枕在腦後,墊住了樹皮。翹著二郎腿,搭在膝蓋上的一隻腳輕輕搖晃,停在地上的腳尖則不斷輕點著路面,發出「踏」「踏」「踏」的聲響。悠閒的曬起了太陽。過得少頃,耳中嗡鳴漸消,便輕哼起了小調,時而加上幾句口哨。林子裡除去這點輕微之音,便只有風聲在樹木間穿梭迴響。

    不久,背後傳出個冷冷的聲音:「你還敢來?倒比我料想的有些本事。本座原還以為,你早已被嚇破了膽,一個人躲在宮裡哭爹喊娘,再不敢出來了呢?」

    玄霜輕哼了一聲,雙手從樹幹上滑下,落地時迅速一撐,輕躍而起,回過神笑道:「你來了?」

    江冽塵設想他就算能撐著前來赴約,也該當嚇得面無人色才是。此時見他笑得一臉燦爛,有望與頭頂暖陽媲美,倒有片刻意外。停了停才道:「算你厲害。宮裡那些人,都給你騙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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