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寒渡斤斤計較的樣兒,認真又執拗,渾身上下泛著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兩道銳利的眉與桀驁的眸色,無比堅決。她伸手捏捏袁冬陽的粉臉,卻是對秦俊交待:「我把袁氏姐弟交給你們,勢必要護其周全。」
她轉向袁宛央:「去大唯國等著我們,冬陽的病還沒治好呢。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袁宛央美目漸紅,竟說不出話來。
袁冬陽嘟了嘟嘴唇,想說什麼,卻哽在喉間,無法出口,只是一雙比女子更嫵媚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冰冷如雪的邱寒渡。
於他,她是世間除姐姐外,最溫暖的女子。
「那我們呢?」兩個黑丫頭自從跟著邱寒渡就多災多難,這會子還是不怕死地想跟去。她們家小姐要吃飯吧?要洗漱吧?總得有人隨身侍候不是?
「你們既然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當然得跟我走。」邱寒渡笑起來:「還不快去備馬?」
見事已至此,秦舉將袁冬陽放進馬車裡,這就帶著兩個黑丫頭去卸馬車了。
秦俊疑惑道:「那倆丫頭到底會不會騎馬?」
「我也想知道她們到底會不會騎馬。」邱寒渡臉上一絲幾不可見的悵然。
秦俊不可置信地望著邱寒渡:「她……們?」
「不,」邱寒渡猛力地搖遙頭,語氣近乎偏執:「也許不是我想像的那樣。」她用手搓了搓臉,掩飾著漸紅的美目。
剎那間,秦俊望向兩個丫頭暮色下單薄的背影,不禁心悸:「你除了是去找聶印,還要把最危險的人帶走,是這樣嗎?」
「說了不是!」邱寒渡陡然吼出了聲,卻不期然,淚水嘩然而落。
她本是個薄情之人,此時心靈竟脆弱得一碰就碎。抹一把淚,冷硬地再次重申:「也許是我錯了!」
秦朵兒完全沒聽明白這兩人在吵什麼,左看看邱寒渡,右看看秦俊:「你們……這是在吵架?」
「不是!」異口同聲。
邱寒渡的聲音再次沉了幾個節拍:「你的任務是安全帶他們回大唯國,別的交給我。」
「可是……」秦俊怎麼肯放任她一個人去刀劍中穿梭?
「做事要像個男人!」邱寒渡狠冽的聲音劃過耳側:「不要婆婆媽媽!」說完,向遠處走去。
片刻,兩騎馬匹向來時的方向奔騰而去。
秦俊望著馬匹上孤單的女子漸行漸遠的背影,有種要衝上去與她風雨天涯的衝動,不可克制。
可終究,他還是克制住了,原因只有一個,那女子心裡只有聶印一個人。
風呼呼地刮,刺骨,冷透了心。
兩騎馬匹一前一後,前面的是邱寒渡,後面的是兩個黑丫頭共乘一騎。
也不知道趕了多少裡地,黑夜隱沒了悵然。邱寒渡扭頭朝黑丫頭喊:「怎樣?可以堅持嗎?」
「可……以!」回答的是黑妞,一絲遲疑洩露了實情。
邱寒渡猛一拉馬繩,停住,沒來得及說話便從馬上一頭栽了下來。
w77e25的病毒又發作了。
排山倒海,來勢洶洶。一聲悶哼,邱寒渡不由自主蜷縮成團,在地上抖得像只受傷的小獸。
黑妞和黑丫也是一陣尖叫,便跳下馬來。
手忙腳亂,扶的扶,拍的拍,心慌意亂。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你的毒又發作了?」黑妞的聲音無比急切。
邱寒渡大粒大粒的汗珠從額上滑落,臉也是慘淡的蒼白:「藥,沒藥我會死……我,我忘記帶藥了……」
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期待,這倆丫頭拿出藥瓶來,還是……她不敢想下去,手摀住胸口,那裡,還有幾粒藥丸。
可她不能拿出來。以命,賭忠誠。
「藥!藥!」黑丫語無倫次,手顫抖著,慌亂地翻著包袱裡的藥瓶。
正是那個藥瓶,正是那種藥。
黑丫想也不想,就倒了一粒在掌心中,餵進邱寒渡的嘴裡。
藥很苦,還帶著澀味。可這一次,邱寒渡竟吃出了甜味。她漸漸緩過勁兒來,閉著眼睛倚在黑妞的懷裡。好半天,她才艱難地緩緩吐字:「對不起……」
說這三個字的時候,黑夜吞沒了她驀然滑落的眼淚。她用命在賭別人的忠誠,最難測的是人和人心。是她自己的心難測,還是別人的心難測?
她分不清了。
從四合院被圍剿,她就在猜測這倆丫頭的來歷。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洩露行蹤,怎麼可能有人目標鮮明,要用那樣的方式來要她邱寒渡的命?
那時,只有她和這兩個丫頭住在四合院裡。她不得不懷疑,不得不警醒。她要帶兩個丫頭走的目的,秦俊的確是猜對了一半。那就是她要把危險帶走,否則後患無窮。
可是此刻,她已經明示沒藥她就會死。只要兩個丫頭把藥瓶藏起來,就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去。
一如當時的紫羅。
可是倆黑丫頭終究是不一樣的,訥訥的樣子:「小姐,你在說什麼?」單純質樸的模樣,一個拿來水壺給她喝水,一個正給她撫背。
「沒說什麼。」邱寒渡彆扭地拍了拍兩個丫頭的肩,休息夠了,站起身來,再次翻身上馬:「走吧,我們得去找客棧了。」
黑丫答應一聲,歪著頭,仰望:「小姐,這個你拿著,等著救命呢。」她遞上的,正是那個藥瓶。
邱寒渡點點頭,接過藥瓶輕「嗯」了一聲,臉上是不自然的神情。
那感覺就像當日冤枉了龍飛飛一樣,無比懊惱。
再奔得一程,終於找到個客棧住下。
夜深人靜,邱寒渡輾轉難眠。披了件衣服起身,站在窗邊。驀地,她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摀住了嘴,半天沒敢發出聲響。
只見院裡,至少有十個蒙面人,正跟兩個女子打成一團。而那兩個女子,不正是黑妞和黑丫嗎?
十個對兩個!
竟然只打了個平手,十個人都被牽扯在了打鬥圈裡,脫身不得。
邱寒渡按捺不住心頭的震驚,輕悄從另一個窗戶躍了出去。一貓身,她向打鬥圈迅速移了過去。
月光下,兩個黑丫頭再不是那樣單純質樸的模樣,目光炯炯,灼痛了邱寒渡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