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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章 傾吐心聲(下) 文 / 末日旅團

    自從那次交談之後不久,螢又不明原因地變得寡言少語了,她對身邊的事情表現得極其敏感,好像任何人都有加害她的可能,讓托爾完全猜不透這位魔女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雖然彼此缺乏交流,但是托爾仿若感覺出螢正在面對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只是對方不肯說明而已。有時這位公主甚至主動要求托爾陪伴自己外出散步,托爾對此固然高興,可是也讓他頗感為難。因為螢的相貌雖然可以經過魔法修飾,但是她骨子裡表現出來的貴族氣質讓一般人很難將其和女僕的身份聯繫到一起。

    一天,聽聞公主殿下又要跟著自己出去閒逛,情急之下托爾隨便找了個借口回絕對方:「這次只是去喝酒,沒什麼好玩的。」

    「這時候?喝酒?和誰?」很顯然,螢的眼中露出了猜疑的神色。

    托爾也忽然想到一般人根本不會選在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外出喝酒,他的回答隨即變得吞吞吐吐:「一幫……一幫窮朋友。」

    「那麼帶上我就沒問題。」螢據理力爭。

    托爾無可奈何,只得答應對方,不過他也提出了相應的條件:「但是請你不要將你那高貴的公主氣質表露無遺,有哪個女僕走路時會趾高氣揚地走在主人前邊的?」

    螢回答得有些猶豫不決:「好的……」

    托爾聽出螢的語氣很不自信,乾脆聳了聳肩:「那就別去了。」

    「好吧,我改!」螢咬了咬嘴唇,狠狠地保證說。

    於是在托爾的帶領下,將眼睛用法術染成黑色的螢來到了位於奶牛街深處的「異域旅人」酒館。站在酒館破舊的招牌底下,托爾自豪地介紹說:「怎麼樣,這名字很適合你吧,還有啊……」

    螢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等托爾說完,她自己率先推開酒館那扇千瘡百孔的木門,逕直走進屋內,留下托爾在後邊不停地嘟囔:「真是的,臭毛病依舊不改。」

    直至走進屋內,螢才現這家小酒館內部的裝潢與其外貌大相逕庭--用名貴木料製成的桌椅、桌面上擺設的水晶燭台、以名家名畫的贗品作為裝飾的天花板……凡是傑根大6上能夠品嚐得到的美酒在此都有出售,而且其售價僅為其他酒家的一半。

    「拉琪大姐,先來杯混裝水果酒。」托爾拉著螢隨便找了一處空座坐下,笑嘻嘻地對著一位年輕的營業員吩咐道。不過他好像突然感到有所不妥,隨即把臉轉向螢,「對不起,我還沒問你想要什麼呢……」

    「巧克力聖代。」

    托爾鼓起腮幫子問道:「不喝點酒嗎?」

    「不了。」螢回答得斬釘截鐵,「酒精會使人變得遲鈍。」

    「喂喂,這裡是酒館,不是冷飲店。」托爾差點從座椅上滑落下去,他坐正身姿,轉而對拉琪囑咐說,「那麼也給我加一個巧克力聖代……」

    「好的,請稍後。」拉琪臉上洋溢著異樣的笑容,眨眼間就把水果酒和冰淇淋端了上來,「二位請慢用。」

    托爾望著螢剛一接過聖代就朝嘴裡送去,心裡暗自叫道:「天吶,這傢伙怎麼和我臭味相投啊。」

    螢瞅了托爾一眼,提醒對方說:「吃東西時目不轉睛地盯著某位女士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托爾正欲辯解,卻聽到自己背後有人使勁抬高嗓門吆喝道:「咦,托爾,這位漂亮的小姐是誰?難道是你的心上人?」

    托爾感到自己的肩頭搭上了一條沉重的胳膊,不用猜他也知道來者絕對是索漢克大叔,只有那傢伙才喜歡這麼和人打招呼。出於禮貌,大叔的另一條胳膊沒有像上次對待賓修斯那樣搭在螢的肩上。

    「哼,你看不出她的打扮嗎?她是我新僱用的僕人。」托爾斜瞟了索漢克一眼,不滿地反問道,因為他現索漢克的叫喊已經吸引了酒館裡面所有客人的注意力。

    索漢克卻沒有上當,他摸索著自己臉上蓬亂的鬍鬚,滿臉壞笑地搖著腦袋問:「哪有這麼漂亮的女僕?而且你這個主人還要請她喝酒?」

    「是吃冰淇淋!」托爾有些氣急敗壞地修正說,「錢是我的,我喜歡怎麼花就怎麼花。」

    索漢克還是面帶疑色,不過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要了一瓶烈性朗姆酒後獨自跑到角落裡喝悶酒去了--這是他心情不佳時的嗜好。後來又相繼進來幾個老熟人,當索漢克大叔把剛才的事情複述完之後,大伙立刻全都湊上來圍觀這位年輕貌美的女僕。眾人一邊欣賞,一邊拿托爾取樂,酒館裡的氣氛也瞬間活躍起來,萬般窘迫的托爾借口如廁才好不容易擠出了人群。

    螢無視那些趁亂搭訕的酒鬼,當拉琪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輕輕地拽了拽對方的衣襟:「拉琪小姐?」

    「叫我拉琪就好,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拉琪坐到托爾騰出的座位上,饒有興致地看著螢問道。

    「你們的酒價為何如此低廉?」

    「又是這個問題……」對於這個經常有人問起的問題,拉琪似乎已經失去了細細講解的耐心,「因為有人向我們提供營業資金啊,他不許我們的售價過他規定的額度。至於那人是誰,這您應該知道啊。」

    「哦……」螢似乎明白了對方的話中之意,「你覺得托爾先生為人如何?」

    「這個……大家都很喜歡他,雖然我們知道他是護國主,可是他從來不擺貴族架子,而且還十分樂意幫助城裡的窮人。您怎麼突然問這個呢?」

    「哦,沒什麼。請您轉告我的主人,說我在外邊等他。」螢吃完最後一口聖代,將空杯匆匆扔進垃圾桶裡,然後像一片從未沾染過任何污濁的雪花,輕輕飄出酒館。

    不一會托爾就從酒館裡面神色慌張地衝了出來,他看見螢正等候在門外,不由得鬆了口氣:「那幫傢伙沒有對你怎麼樣吧?」

    螢只是默默地搖頭,她徑直朝前走去,似乎是在為托爾領路。托爾也不明白這位公主究竟有何心事,只好無奈地跟了上去。直至穿過幾條鬧市區的街道,托爾才覺螢的目的地就是自己上次帶她去過的卡雷希克公園。少年反而愈加困惑了,只覺得自己倒更像是對方的僕從。

    走進風景如畫的公園,在湖泊邊的草地上,螢停下了腳步。她望著被落日渲染成金黃色的草木、湖面和建築,過了許久才開口說:「在魔界,也有類似的美景。」

    托爾懶洋洋地躺在草坪上打了個哈欠:「這裡都是人工修建的,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傑根大6上最為波瀾壯闊的雲海皇家風景區。」

    螢略有遲疑,最終還是並排著躺下來,她望著晚霞,輕輕地歎氣說:「恐怕沒有那個機會了,我要走了。」

    托爾從螢的話語中體會到了悲傷與無奈,他收回那副懶散的表情,直起身子鄭重地問:「什麼意思?」

    「最近幾天我一直夢到我的姐姐--索倫王國第一公主綺羅。透過帶有血色的狂風暴雨,我看見她佇立於風暴的中心,帶著滿腔怨念誓要將我碎屍萬段。」螢說到這裡全身竟微微抖,好像一隻受到驚嚇的野兔,「這預示著她即將來到此地,一場惡戰在所難免,你是一個好人,我不想把你牽連進去。」

    托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明白螢和她的姐姐為何要手足相殘。在他的印象裡,血脈相同的親人理應彼此親睦互助才對,即使稍有摩擦,也不可能動輒就與殺戮一詞掛鉤。

    「她憎恨我,這份仇恨千年來從未有過絲毫的削弱。因為我曾經在她和魔導器建立精神連接的重要時刻打攪了她,讓她被魔導器的意志所吞噬,進而變得瘋狂和嗜殺。雖然我是無意的,可是終究犯下了不可原諒的罪過……如果殺了我能夠讓她變回以前那個善良可親的姐姐,我願意為此捨棄性命。」螢越說越傷心,甚至連眼淚都要流淌下來。

    龍族人沒有想到以冷血聞名的螢居然會流下悔恨的淚水,這使得他瞭解了對方不為人知的一面。托爾盯著螢,眼球產生了明顯的變化。在圓環型瞳孔的注視下,螢感到一股溫馨祥和的力量流入自己體內,讓她頓時冷靜下來。

    「謝謝你……我好多了。」螢喃喃低語。

    「既然你是無心的,向她解釋清楚不好嗎?」

    螢遺憾地搖了搖頭:「我們之間原本就矛盾重重,而且因為這件事她被父王拋棄在地牢之中長達千年,今日能夠重見光明,她絕對不會放過我。」

    托爾聽後微笑著攥緊拳頭:「那就邊打邊談。」

    螢神色黯然,羞愧地低下了頭:「即使在我狀態最佳的巔峰時期,綺羅也僅僅比我稍遜一籌而已,現在我只恢復了不足往日一半的實力,根本毫無勝算。」

    托爾終於明白了螢最近情緒不太穩定的原因,任何人在面臨死亡威脅的時候都不可能鎮定自若。既然知道必死無疑,螢恐怕是為了在死前留下美好的記憶才央求護國主帶她逛遍整座傑根城。

    想到這裡,少年大笑起來,他自信地拍著胸脯保證說:「別擔心,有我保護你呢!」

    「你連我都打不過……」螢不由得苦笑起來,她並不想打擊托爾,可是事實面前任何豪言壯志都不堪一擊。

    「那你說該怎麼辦!」托爾有些惱了,他跳起來急得直跺腳。

    螢望著周圍的景色,眼中露出留戀的神情:「我不想連累大家,所以決定明天離開這裡,去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等待命運的判決……托爾殿下,謝謝你這段時間以來的關照。」

    「你不是夢想重返故國,推翻姆裡諾斯的統治嗎?你不是還要和家人團聚嗎?才遇到一點點微弱的阻力就自暴自棄嗎!」托爾憤怒地吼叫起來。他意識到螢之所以時常粘著自己,也許是因為對方想要尋找適當的機會,將心中的彷徨、憂慮和恐懼全部對他傾吐出來。托爾很感激對方能夠信任自己,如此他就更不願讓這個無助的女人孤單地面對死亡。

    「也許那些願望只是虛幻的美夢而已。」螢沮喪地回答道。

    這時隨著一記清脆的響聲,螢感到腮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她驚訝地摀住左臉,簡直無法相信託爾竟然敢動手打她。

    托爾慢慢落下手掌,然後緊緊摟住螢說:「清醒點吧,請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這時螢再也抑制不住積壓在內心中數百年的恐慌和寂寞,她獨自承受了太多痛苦,那些當時沒能流下來的淚水今天終於找到了一條宣洩的通道--螢愣在那裡,隨即趴在托爾的胸膛上大聲哭泣:「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自然會感到害怕,會感到孤獨啊!我何嘗不想在家飼養一隻可愛的寵物,又何嘗不想在心愛之人的呵護中度過每一天啊!」

    原來,她和普通人毫無區別……

    托爾望著螢哭泣的模樣,心中泛起陣陣酸楚,這個蔑視眾生的魔神,居然也有著像凡人那樣豐富的情感。他試著用平時安慰凱瑟琳的方法去撫慰眼前這顆受傷的心靈,他輕輕撫摸著螢的頭頂,同時摟緊了對方:「放心,你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螢伏在托爾胸前,感受著無限暖流層層滌蕩全身,安全感和依賴感頓時油然而生,此時少年的心跳聲甚至都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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