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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一百零四)真相 文 / 秋刀

    翌日酉時,明月當空,山林雖然茂密,也沒能完全擋住月光。嵩華幫的人開始轉移到肖潤世隱居的山頂。病人太多,馬匹太少,武翰闌他們來回走了八趟,才把所有的人員物質送上山,結果搞得人仰馬翻。天一亮,幫裡僅剩的幾個正常人還得返回山下,準備迎戰圖業厚。他們都不希望圖業厚佔領嵩華幫,一是因為嵩華幫是他們在揚州的立足之地;二是因為嵩華幫被佔,就等於嵩華幫被打敗,被消滅,圖業厚的目的就達到了。所以他們決定誓死保衛這個養育他們教導他們的地方。

    偌大的嵩華幫只剩下六個人,他們將要抵擋的,可能是在數量上十倍於他們的高手;每個人心中不免有些寒意。段江流頂著烈日,流著汗,口中卻說:「好冷啊!」

    「想想衛芳你就不覺得冷了。」肖芝荷說。

    「衛芳是我內人,你幹嘛直呼其名?」

    「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我們不應該消極等待,應該有所準備,有所計劃。」武翰闌說,「俗話說,不打無準備之戰,各位有什麼建議?」

    「幫主,我們想聽聽你的想法。」段江流狡詐的一笑,「說出來,大家參考參考。」

    「雙方力量太懸殊,不過他們在明,我們在暗。」武翰闌說。

    「這一點大家都清楚。」段江流說。

    「射人先射馬,要集中力量殺了圖業厚。」武翰闌說。

    「這我們也知道。」段江流說,「我看圖業厚自己多半不會來。」

    「段師弟,你有什麼想法?」武翰闌終於明白,段江流一定有話要說。

    「咱們要和他們鬥智。第一計,火攻;第二計,迷藥;第三計,求援;第四計,機關。計計可用,你們可以任選其一。」段江流眉飛色舞,唾沫橫飛。

    「段師弟果然文武雙全。」武翰闌說,「此四計可否具體解釋一下?」

    「火攻就是誘敵來到這裡,四周放火,燒死他們。」

    「玉石俱焚。代價似乎太大了。」鍾耽說,「他們輕功高強,很容易從火裡逃出來。」

    「迷藥防不勝防。他們來一個倒一個。」

    「不行。」肖芝荷說,「迷藥也是可以防的。我們迷藥用得太多,他們必然會防備。」

    「無援可求。此計不算。」段江流有些失落,「沒有制機關的高手,也沒有制機關的時間,這第四計也是白說。」

    「依我看,只能用這第四計。」肖芝荷說。

    「你會制機關?」段江流面露疑色,內心卻十分驚喜,因為終於有人肯定了他的想法。

    「我不會,不過我知道山上有兩個獵戶是制機關的高手。我爺爺常和他們交換藥材,雙方關係很好。我爺爺出面,他們會幫這個忙。」

    「有了人,時間不夠呀!說不定圖業厚的人馬上就會衝進來。」

    「如果你是他,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家劫舍嗎?」肖芝荷問。

    「有何不可?」段江流反問。

    「一個人做壞事總該有所顧忌吧!」肖芝荷回答。

    「圖業厚疑心重。」武翰闌說,「我們去請人制機關,段師弟打開大門,在幫內幫外巡視。我們故佈疑陣,很可能騙過圖業厚。」

    「好。事不宜遲,你們去吧。這裡交給我了。」段江流拍拍胸脯顯得很有英雄氣概。

    「打不過就跑。」武翰闌語重心長的囑咐道。

    「拜託!幫主,別把我當傻瓜。有傷我的自尊啦!」段江流憤憤不平。

    「你多心了。你這麼聰明,不會有人把你當傻瓜的。」肖芝荷說,「我想起一句話,傻瓜從不把自己當傻瓜。」

    「什麼意思?原來我還是傻瓜?」段江流太想得到別人的肯定,所以對逆耳之言總是十分敏感。

    「段江流,你真的很聰明,不然,你想不出『機關』這樣一個好計策。」肖芝荷一本正經的說,「迷惑圖業厚,是一件需要揮聰明才智才能完成的事,我們把它交給你,就是相信你的能力。難道你願意和我們一樣去跑腿?」

    「不願意。」段江流紅著臉說,「我保證完成任務。」

    真是請將不如激將。

    除了段江流,其他人不得不再次上山。肖潤世親自出馬,幫助他們請來了那兩個獵戶。他們二人是親兄弟,姓魯,都是成了家的中年男子。他們十分同情嵩華幫的處境,也相信嵩華幫和圖業厚是一正一邪,所以他們很願意幫助嵩華幫度過難關。他們把家裡所有的機關零件都拿了出來,運到了嵩華幫。然後,他們在幫裡各處裝置機關。由於時間緊迫,不能很好的掩蔽機關,所以他們決定把所有的機關全部裝在房裡,敵人破門或破窗而入就會啟動機關。等到一切準備就緒,已是酉時。武翰闌請魯家兄弟先回去,兄弟倆則表示,只要圖業厚的人今天不來,明天他們還會來佈置機關。武翰闌很感激他們,但圖業厚的今夜不來似乎不大可能。不過,凡事都有例外。他們輪流守夜,結果白辛苦了一場,因為圖業厚的人真的沒來。其中的原因,只有武翰闌和肖芝荷心中明白。但是他們只廢了區區二十四人的內力,對圖業厚消滅嵩華幫計劃的影響僅僅是延期而已。他一定在暗中調兵遣將,攻打嵩華幫是遲早的事,所以他們絕不能掉以輕心。他們在等待中佈置機關,一等就是五天。由於時間充裕,魯家兄弟把嵩華幫各處佈滿了機關,陷阱、毒網、暗箭、釘板、鐵夾,交錯佈置,就是一條龍觸動了這裡的機關,要想逃出去,也得脫層皮。

    金秋十月,月圓之夜。普通老百姓帶著豐收的喜悅進入了夢鄉。一大群黑衣蒙面人像幽魂一樣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了嵩華幫門外。他們大約有七十餘人,頭上戴著厚厚的黑色口罩,已經作好了防毒的準備。他們就是姍姍來遲的圖業厚的人。圖業厚選擇今晚動手,不知是故意的,還是被迫的。他給了嵩華幫足夠的準備時間,不知道還有沒有十分的勝算。

    一名黑衣人舉起一塊磨盤大的石頭砸向嵩華幫的大門,石頭未到,門就已經開了。所有的黑衣人嚇了一跳,急忙躲閃,以為會有什麼暗器飛刀之類的東西招呼過來,結果他們想錯了,門內空空如野,一個人影也沒有。大多數人躑躅不前,相信嵩華幫的人就埋伏在門的周圍,最先衝進去的,必定是他們的擋箭牌。他們所從事的,並不是崇高的事業,沒有必要冒生命的危險。不過還有少數人並不這樣想,他們甚至認為有這種想法的人是懦夫,為了和懦夫劃清界限,他們勇敢的衝在前面。幸運的是,大門後面一個人也沒有,好像很安全。不過,他們感覺整個嵩華幫實在是太靜了,靜得有些可怕,靜得讓人心裡毛。這些江湖經驗豐富的老手,已經感應到這裡的重重殺氣。有些人開始盤算如何自保,他們打算跟在別人的後面,決不當出頭鳥;有些人則想找個地方藏起來,靜觀形勢展,要麼乘機溜走,要麼收拾殘局;還有一些人天生好戰,一直奉行「狹路相逢勇者勝」的理念,相信自己就是一個團隊的中堅力量。由於情況不明,無法做出判斷,因此無法根據判斷做出正確的選擇。現在唯一能夠左右他們選擇的,便是他們的習慣。習慣往往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選擇向前衝的勇敢的匹夫們,最先嘗到機關的滋味,到死他們才明白:盲目與莽撞是致命的習慣。選擇躲在黑暗角落裡的人,也落入了機關的陷阱,在垂死掙扎的時候,他們腦海裡浮現一句話:投機取巧,左右逢緣,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剩下來的就是那些腳踏實地的人,他們聽見慘叫聲四起,早已膽戰心寒,最後決定從原路返回,留下這條命,下次可以捲土重來。

    武翰闌等人在暗處看到敵人還剩四十來人,聚在一起準備撤退。他們突然現身,打破了敵人的默契,每人引誘一小撮敵人進入機關陷阱,讓機關又殺死了十來人。剩下的敵人都是高手,對機關也有了極強的戒備心。如果要消滅他們,只有真刀真槍的幹。鍾耽、王清和周榆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勉強能夠自保,武翰闌、肖芝荷和段江流雖然武藝高強,但面對的敵人太多太強大,他們起先可以十招之內殺一個人,到了後來氣力不濟,只能勉強應付。他們打算撤回到佈置了機關的地方,任憑敵人逃走算了。於是他們往回撤,可狡猾的敵人卻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想把他們困死在中央。武翰闌他們六人三強三弱,強的為了保護弱的,不肯離開。雙方僵持了一盞茶的時間,嵩華幫的這六個人險象環生,過不了多久,他們當中一定會死人。

    形勢萬分危急。王欣如神兵天降,她從屋頂俯身衝入敵陣,連殺三人,乾淨利落。有她的加入,形勢立刻好轉,他們開始慢慢往回撤。雖然王欣在十招之內殺了三人,其他敵人卻沒有退縮。難道殺了嵩華幫的人會有豐厚的獎勵,以致於他們願拿性命來拼?這些人如果鐵了心要和武翰闌他們對戰到底,鹿死誰手未為可知。不巧的是,武翰闌的師傅,刑部總捕頭江浩然突然出現,他一刀放倒四個黑衣人,使得剩下的黑衣人不得不放棄,抱頭鼠竄。武翰闌等人和他一起乘勝追擊,又殺了十來個黑衣人,最後只讓七八個敵人逃了。

    殺戮結束了。嵩華幫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肖芝荷看見自己的雙手染滿鮮血,立刻兩眼直,渾身顫抖,陷入一種極度的恐懼之中。她好像完全失去了知覺,身子一歪,就要癱倒在地。幸好武翰闌正看著她,見她就要倒下去,飛快的用手抱住了她。「你受傷了嗎?」

    肖芝荷漸漸恢復意識,感覺全身無力,過了半晌才說:「只是有些後怕。我殺了人!」

    「第一次殺人都是這樣。真難為你了。」武翰闌依然抱著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勉強支撐著站了起來。「我深呼吸幾下就會沒事的。不必擔心我。」

    武翰闌見她真的穩穩的站了起來,放下心來。他跑到江浩然跟前說:「師傅,幸虧您及時趕到。」然後轉身對王欣說:「王姑娘,你也來得及時。」接著,他向大家介紹江浩然,「這位是我的師傅,刑部衙門的江總捕頭。」

    眾人拱手說道:「久仰,久仰。」

    江浩然則回禮道:「各位不必客氣。各位都是翰闌的朋友吧?」

    「師傅,我為您介紹一下。」武翰闌把在場的六個人一一作了介紹。末了,他問江浩然,「您怎麼突然來了?您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說來也巧。我昨天戌時進城,見天色已晚,不便打攪你們,於是找了一家客棧住下。此次來揚州,是奉命秘密追查入境金人的事,於是我深夜在城裡四處走動,尋找可疑人員。結果走到這附近,就聽見打鬥聲。我並不知道被困的是你們。那些人蒙著面闖入民宅行兇,顯然不是善類,所以殺了幾個,沒想到我們師徒竟然在這種場面重逢。他們就是你在信中提到的關犀的人嗎?」

    「那個關犀其實叫圖業厚。他是金國東青會派來的,最終目的可能是想在揚州站穩腳跟後,和金軍裡應外合。」武翰闌說,「我們到內廳去說吧。」

    眾人在內廳入座,休息片刻。

    「王欣,你的武功又進步了。」段江流說,「你來得也巧。」

    「快要關城門的時候我才進來。進城後稍微休息了一會兒。」

    「真險!你再多休息一會兒,我們可能撐不住了。」段江流說。

    「我只想快點兒回來找你算賬。沒想到救了你。」王欣說。

    「我差你的錢嗎?你找我有什麼賬算?」段江流問。

    「你說陳中玉是壞人。可是他把關犀將軍從峽谷中救了出來。他還救了陳中碧。」王欣說。

    「是真關犀嗎?他人呢?」武翰闌問。

    「在八字軍中,他打算歸隱。」王欣說。

    「陳中碧不是死了嗎?」段江流問。

    「圖業厚說的,你信嗎?」王欣說,「陳中玉還打算等待時機,從內部瓦解東青會。我匆匆趕回來,是想告訴你們一個天大的秘密:羅婉玲是假的!」

    此言一出,眾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何以見得?」段江流問。

    「自從羅婉玲被陳中玉綁架之後,她就被圖業厚掉了包,在這裡的是她的姐姐羅婉萍。」

    「早該想到……」肖芝荷情不自禁,小聲的自言自語。當初獻身救武翰闌的是她,而武翰闌喜歡的是羅婉玲。為他著想,她便慌稱獻身救他的是羅婉玲。其實這個謊言很容易被羅婉玲看穿,可是從他和羅婉玲定情直到現在,這個謊言居然牢不可破,好像變成了事實。憑羅婉玲高傲的個性,她一定不會把這謊言當成事實,除非她是假的。所以她早該想到羅婉玲是假的。不過,如果武翰闌真的從未提及那晚被救的事,不管他面對的是羅婉玲還是羅婉萍,他都會把這個謊言當成事實。武翰闌真的沒有說嗎?如果他說了,面對的是羅婉萍,羅婉萍一定會把它當成事實。現在想來,武翰闌和羅婉萍都把她的謊言當成了事實。她情不自禁的向武翰闌望過去,他也是一臉茫然,她感覺心裡涼絲絲的。

    武翰闌也與肖芝荷有同感。羅婉玲性情大變,和以前判若兩人,他卻想當然的以為她是受了很大的打擊才轉變性情,所以沒有深究。沒想到自己被蒙蔽了這麼久。圖業厚有她這條內線,一定得到不少嵩華幫的消息,難怪他能洞察先機,處處想得周到,原來如此。既然這裡的羅婉玲不是真的,那麼真的在哪裡?「王姑娘,你見到羅婉玲了嗎?」

    「見到了。她在東青侯府,和她的父母一起被軟禁在那裡。她姐姐可能是受到了東青侯完顏燎的威脅,被安插在這裡,去實現一個陰謀。她們倆姐妹都有十八歲,這個陰謀至少運籌了十幾年,一定不簡單。」

    「我一直和羅婉萍接觸,感覺她肯定是被逼的。不知道她會不會和我們合作。」武翰闌說。

    「我們嵩華幫中毒的事,會不會與她有關?」鍾耽問大家。

    「難道是鹽有毒?」肖芝荷說,「官鹽主要出自羅家。如果羅家所有的鹽都有毒,我們大宋的官員和士兵都要受到控制,到時候大宋就亡了!」

    「太過聳人聽聞了吧!」段江流說,「哪來這麼多毒鹽?你也說過,神仙毒藥很難配製的。」

    「他們處心積慮十幾年,什麼事情做不成?」王欣說。

    「但願鹽沒有毒。」江浩然說。

    其他人默默點頭。王清燒好了熱水,讓大家洗去皮膚上的血跡。陳綺霞突然從遠處跑來,她沒有觸機關,真是奇跡。周榆看見她來了,連忙跑到她跟前,「謝謝老天保佑,你沒事就好。你臉上沒留下疤痕咧。」

    「別騙我了。我照過鏡子。」

    「反正我看不到。」

    「白天呢?」

    「更加看不到。」

    倆人一起進了屋。武翰闌問:「陳妹妹,天還沒亮,你來這裡有急事嗎?」

    「肖大夫要我告訴你們,有毒的是鹽。」

    「什麼?是真的嗎?」段江流呼聲很大,彷彿不願相信。

    「兩件事正好契合,兩件都是真的。」武翰闌說,「我們必須控制儲鹽倉庫,銷毀那些毒鹽。」

    「我和你們一起去。」江浩然說。

    天就要亮了,城門應該已經開了。圖業厚和他的人也可能躲在了儲鹽倉庫。只要嵩華幫的人這次控制了倉庫,東青會處心積慮十多年的陰謀就會一朝幻滅。江浩然和武翰闌他們抖擻精神,騎馬徑直往儲鹽倉庫奔去。火紅的太陽開始射出光芒的時候,他們抵達了倉庫的門口,剛要進去,揚州都尉擋住了去路。他帶來的士兵馬上把大門堵了個水洩不通。

    江浩然拿出自己的腰牌讓都尉過目,然後說道:「我有公事,請讓我們進去。」

    「是何公事?」都尉問。

    「本人奉命來揚州追查入境金人的事。」

    「你懷疑鹽倉內有金人?我看不可能。這樣吧,我幫你查查,你就不要進去了。」都尉轉身命令手下把儲鹽倉庫的勞工都叫到前院來。那些勞工都穿著漢人的衣服,面相也不像金人。其實,他們是東青會派過來幫助羅婉萍製造毒鹽的。

    江浩然從表面上無法看出這些人有什麼可疑,再說,真正可疑的人也不會出來。「可是……我只有進去才……」

    「可是什麼?你不相信我?本官接到舉報:有一批江湖匪類要來此破壞鹽倉。你知道,食鹽關乎國計民生,不能兒戲。所以,本官決定不讓一個外人進入鹽倉。」

    「可是鹽倉的鹽有毒,下毒的人就在裡面。」段江流忍不住喊道。

    「他們是什麼人?」都尉指著段江流問江浩然。

    「嵩華幫的弟子。」

    「你們帶刀帶槍,一定是想來鬧事吧?」

    「沒有。他們說的是實話。」江浩然說。

    「有人在鹽裡下毒?好。拿一些鹽來。我倒要看看這鹽到底有沒有毒。」

    一會兒工夫,一個兵勇端來了半碗鹽。都尉將銀針**鹽中攪拌片刻,銀針依然是白亮白亮的。他又把水加入碗中攪拌,銀針仍然沒有變黑。他以為段江流騙了他,很生氣,使勁把碗摔在地上,「你們想找借口進入鹽倉,沒門!即使鹽有毒,也不該你們管。你們趕快走,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大人請消消火。」江浩然聲音很洪亮,緊接著他降低聲調說:「鹽裡面有慢性毒藥,用一般的方法查不出來。大人既然在此守衛,可否保證不讓一粒鹽外流?」

    「這些鹽外不外流,我說了算。本官不必向你保證任何事。」

    「假使果真是毒鹽,外流誤國,就是大人的責任了。」江浩然說。

    「本官自有主張。看在邢部總捕頭的面子上,你們走吧。」

    「我和羅小姐是朋友,可否讓她出來見我一面。」武翰闌說。

    「羅小姐不在這裡。回去吧。」

    江浩然和嵩華幫的人無可奈何,只好回去了。

    圖業厚約都尉在堂上喝茶,他拿出二萬兩的碎銀子和一本《孫子兵法》,「這些碎銀子請大人分給將士們。《孫子兵法》是送給大人您的,請大人笑納。」

    都尉接過《孫子兵法》翻開一看,裡面夾著幾張銀票,共計二萬兩。他十分滿意,裂嘴一笑,「作為武官,應該熟讀《孫子兵法》,你的禮物正合我意。」

    「大人滿意,草民就高興。這些江湖匪類如果再來鬧事,還希望大人施以援手。」

    「一定,一定。不過,那個邢部總捕頭是個麻煩,他不會善罷甘休的。畢竟他是朝廷命官,有些門路,如果他手中握有什麼公文,我也沒有辦法。你明白嗎?」

    「小人明白。」

    「那麼,請你好自為之。」

    都尉的話已經夠直接了,圖業厚再也不敢提其他要求。外面進來一個羅府的下人,把他叫了出去。原來是羅婉玲的姐姐羅婉萍找他。

    「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我們兩人誰負責?」羅婉萍問。

    「你是特使,比我這個堂主高一級,當然由你負責。」圖業厚說。

    「你什麼時候聽從過我的指揮?你損失了這麼多人,卻沒有完成控制揚州幫會的任務,還暴露了毒鹽的事。我勸你不要使用毒鹽,你卻一意孤行,還說有十成的把握。當時你不是說要用人頭擔保的嗎?」

    「這麼大的事,我的人頭怎麼擔保得了?」圖業厚禁不住露出笑臉,「我們倆人必須齊心,否則,大家都不得好死。」

    「侯爺憑什麼要罰我?」

    「因為你喜歡武翰闌,所以誤了事。否則,以你的機會,武翰闌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你竟敢誣蔑我?」

    「有沒有誣蔑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侯爺一定會相信我這句話。現在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必須齊心。」圖業厚停頓了一下,「我們應該統一說辭,就說嵩華幫的力量太強大,又有邢部總捕頭幫忙,事情才會落到這個地步,請求侯爺親自前來解決。」

    「要請你請。」

    「我請就我請。還怕侯爺不來嗎?」

    羅家下人在外敲門,說老爺來了。羅婉萍要圖業厚離開,圖業厚躍窗而出,她關好窗戶,打開房門,把羅赫迎了進來。「爺爺,今天怎麼有空……」

    「到底是怎麼回事?」羅赫失去了慈祥的表情,臉繃緊得像一塊石雕,衰老了許多。

    羅婉萍撲通一聲跪倒,聲淚俱下,「我也不想啊,爺爺。我是羅婉萍,婉玲是我的雙胞胎妹妹。爹娘都沒死,我還有了一個弟弟。」

    「難怪我找不到屍,原來你們真的沒死。」羅赫激動得老淚縱橫,把羅婉萍扶起來。他回想起十八年前,兵荒馬亂,他兒子羅蕭帶著家人在江南避難,只有他羅赫一人還在揚州照顧生意。後來揚州形式日趨穩定,他便寫信要家人返鄉。羅蕭領著全家乘船回來,在揚州上岸的時候,遭遇土匪打劫,連船都被燒了。羅赫由於生意耽誤了一會兒,趕到的時候,四處一片狼藉,羅赫的妻子和羅家的五個下人死在了岸上。襁褓中的羅婉玲被她的奶媽藏在肚子前面,才倖免於難,奶媽背部中了一刀,也死了。羅簫夫婦的遺體他一直沒有找到,根據當時的情形,很可能是被河水沖走了。沒想到他們原來沒死。親人還活著,羅赫深感欣慰。他的臉色也變得紅潤了一些,沒有剛才那麼嚴肅。「他們還好嗎?他們住在哪裡?」

    「住在燕京的東青侯府。東青侯完顏燎對我們全家很好,救了我們的命,還照顧我們十多年。後來,侯爺說他可以使我們全家團聚,但前提是要我替換婉玲妹妹,然後完成他的計劃。」

    「什麼計劃?」

    「很簡單,控制儲鹽倉庫,把新制的鹽賣給宋人。事成之後,我們三代人就可以團聚了。」

    「他想要我們羅家的產業,我給他就是了。可是圖業厚怎麼也來到了儲鹽倉庫?他和你是一起的?我明白了,你們都是東青會的。他把嵩陽幫搞得這麼慘,不僅僅是為了報仇吧?」

    羅婉萍微微點頭,「他負責控制揚州的幫會,為毒鹽銷售鋪平道路。」

    「毒鹽?鹽中有毒?」

    「喏……是有毒。但並不會把人殺死,只能讓他們失去抵抗能力。」

    羅赫突然沉默,像木樁一樣站著一動不動。良久……良久……時間彷彿失去了方向,四處亂撞,在尋找這沉默的出口。羅赫的面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然後他向前展開雙臂,朝兩邊劃了一道弧線。「天下最大的鹽商,富可敵國,揚州商界的領袖,多大的榮耀!卻引來了這樣的災禍。真是滑稽,我大半輩子辛苦努力,換回來的卻是如此下場。天啦!我爭來了什麼?我爭來的是骨肉的離散,後人的苦難。」羅赫仰頭望天,「老天爺,我錯了。我不該爭啦!放棄!萍兒,你想過放棄嗎?我們把這一切都放棄了吧!」

    「以前我沒有想到會死這麼多人,會讓我們家族的產業付諸東流,會讓您如此痛苦。我甚至不希望武翰闌死,因為他是妹妹的男人。可現在我已經騎虎難下,如果不按計劃辦,侯爺是不會放過我們全家的。」

    「可是,你想用千千萬萬大宋子民的性命,來換取一家五口的平安嗎?」

    「爺爺,自古忠孝難兩全。更何況,宋國皇帝昏庸無能,金國早晚會殺入江南,到時候,生靈塗炭,死的人更多,更殘忍。」

    「可是我們羅家將會背負千古罵名,永世不得翻身。」

    「成王敗寇。如果計劃成功,我們羅家對大金社稷有功,我們得來的不是罵名而是美名。」

    「這都是那個完顏燎教你的吧!」羅赫突然感覺羅婉萍早就為自身的行為找到了充分的理由,自己根本沒有能力說服孫女改變她的想法。如果他此時還能出去,向官府告自己,把這一切都結束,他的孫女和其他家人的生命都會犧牲。他孤單單的活在這個世上,比死還要難受。整件事的起因,就是他年輕時不顧一切的擴大家族產業,幾乎把整個鹽業市場都壟斷了。不然,用心歹毒的人也想不出這個毒鹽計劃。他才是家族的罪人。他的孫女是被迫的,是無辜的,僅僅只有十八歲,要犧牲的不該是她。何必讓一個年輕人去遷就自己。何必搭上所有家人的性命!「該死的是我。」羅赫再一次仰頭向上,「天啦!就讓我的性命救贖所有的親人吧!就讓我的死把這一切都瞭解了吧!」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匕,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頃刻斃命。

    羅婉萍的胸口一陣巨痛,她摔倒在地,抱著羅赫的遺體大哭,「爺爺,為什麼你不明白孫兒的苦衷?為什麼您不忍一忍?我們就要全家團聚了呀……」

    羅赫的身體漸漸僵硬。羅婉萍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她從羅赫身上拔出匕,想要自刎,但手停在空中微微顫抖,緊接著身體也抖動起來,彷彿手和身體正在進行激烈的爭鬥。她貝齒咬著下唇,滿臉漲得通紅,好像使盡了全身的力量。就這樣匕在她的脖子前晃來晃去,直到眼淚奪眶而出。她的身體突然軟了下來,伏在地上不斷的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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