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被迫昏睡過去的,嵩華幫所有人一夜沒睡,其中最忙的,就是肖芝荷,她只管配藥,也忙了幾個時辰,傷員實在太多了。武翰闌也很忙,心情也不好,因為師叔死了,周師兄也要死。天剛亮,肖芝荷打算請父母和哥哥過來幫忙,叫武翰闌陪她一起去。他本來想吩咐別人陪她去,細想一下,目前沒有人願意聽從他的使喚,只好自己使喚自己了。
在路上,武翰闌精神萎靡不振,肖芝荷企圖使他亢奮起來,於是說道:「我曾經看過一位宮廷畫師收藏的畫像,畫中的那些英雄總是皺著眉頭。他們為什麼要皺著眉頭呢?」
「因為他們總是憂國憂民。」
「國是皇帝的,民是皇帝的,他們為什麼要替皇帝擔憂呀?」
「國是海,民是水,皇帝是水上的船。」
「那強出頭的浪花就是英雄吧?」
「是這個意思。」
「這麼說,英雄雖然憂國憂民,卻並沒有沉淪,而是像浪花一樣**澎湃,是不是?」
「有道理。」
「所以,我希望你學習浪花,可以憂鬱,但不可以沉淪。其實,嵩華幫需要的是英雄,不是皇帝。」
「我懂了。」武翰闌深吸一口氣,打起了精神。
肖芝荷到家了,母親看見她的熊貓眼非常心痛,要她趕快補睡一覺。她說自己不累,吃了提神醒腦的藥,現在根本睡不著。武翰闌第一次到肖家,眼圈卻是黑的,給人的印象一定是打折的。可是肖芝荷的父母哥哥都對他很熱情,就像他是自己人一樣。親切的問候給他帶來了一種久違的家的感覺。肖夫人非但沒有心懷一點點抱怨,還開玩笑說:「我這個女兒是個鬼靈精,一定不好伺候吧?」
「就愛問問題;人還是挺熱心的。」武翰闌說,「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再不好伺候也要伺候呀。」
「委屈你了。」肖夫人說。
「受委屈的是肖姑娘。您家裡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不要把我當外人。」
「好啊!既然你不把我們當外人,我們也就不把你當外人。我們全家出動,為你們嵩華幫治傷。」肖夫人向女兒擠眉弄眼,「一家人,千萬不要說謝謝。」
武翰闌和肖芝荷的臉都紅了,肖芝荷心裡高興,沒有說話。武翰闌不知說什麼好,乾脆什麼都不說。肖夫人以為兩個年輕人都默認了,喜笑顏開。「噢,對了,丫頭。爺爺奶奶昨晚回來了,非要住在山頂不可。你趕快去看看他們。翰闌,你陪她去吧。幫裡的傷員就交給我們了。」
「好啊。」武翰闌不好推辭。肖芝荷知道他是不情願的。出了家門,她對他說:「我爺爺是名醫肖潤世,醫術比我高多了。除非你得了疑難雜症,想見還見不著呢。」
「那麼,周師兄的毒,他能解嗎?」
「本來是不能解。不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爺爺奶奶這次雲南之行,除了採集名貴藥材,還和當地的名醫交流醫術。所以我說他的醫術比我高。」
「你的意思是,你們的醫術本來是一樣高的?」
「也不奇怪呀。我又不笨,每日和他們朝夕相處,看也看會了。更何況,他們空閒時間太多,只有教我醫術,才能打時間。」
「這麼說,周師兄的毒能否解,仍然是希望渺茫?」
「雲南的名醫你不熟悉吧?苗疆聖手李雲鶴就是用毒解毒的高手。還有大理毒龍龍海平,也是江湖正道的名醫。總之,雲南氣候溫和,毒蟲毒草太多,一般的大夫在我們這裡都是解毒高手。」
「這麼說,周師兄有救啦!對了,初次見面,我得給你爺爺送份禮物。」
「我爺爺不會收的,不過,我奶奶會收。你想得真周到。」
「山頂現在已經有涼意了,我就買兩件皮衣送給他們吧。」於是,他們進了皮衣店,買了兩件貴的。武翰闌想給肖芝荷也買一件東西,仔細打量了她一下,決定為她買一件簪。他的眼力不錯,買了一件綠色的玉簪,戴在她的頭上,使她平添了幾分溫柔,幾分光彩。
上山的路上,肖芝荷問及怎樣處理俘虜。武翰闌說段江流正在審問,「我會勸他們去官府告圖業厚。」
「如果他們不願意呢?」
「只有放人。」
「不行。他們始終受制於圖業厚。不如吸了他們的內力,說不定反而救了他們。」
「好辦法。」
「上次我吸了八個人的內力,這次該你了。」
「我內力和武功都強。你武功弱,內力應該強一些,還是你吸吧。」
「也好。我每天壓制內力和王姑娘比武,開始很辛苦,後來居然做到了收自如。如今內力在我體內完全受我控制,吸得再多也能隱藏得很好。不過,內力太多了會不會漲破肚皮呀?」
「嗄?」武翰闌條件反射般向肖芝荷的腹部看過去,那裡平坦得很。武翰闌微微臉紅,言語支吾,「開……開玩笑。」
到了山頂,肖芝荷用略帶撒嬌的語氣大叫爺爺奶奶。肖奶奶從屋裡跑了出來,面色紅潤,精神很好,看上去只有五十來歲。「乖孫女!」她張開雙臂,企圖把肖芝荷抱起來,沒有成功。「讓我看看,還是這麼苗條,怎麼重了這麼多?你變結實啦!」她拍拍孫女的**和大腿,顯得很滿意。肖芝荷卻被這個舉動羞紅了臉。「奶奶,人家都看見了。」
肖奶奶這才現一個年輕男人站在她的前面,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肖奶奶,您好。初次見面,送給您兩件皮衣,望您笑納。」
「哎呀!真好看。很貴吧?年輕人,有心了。你算是送對人了,我孫女就聽我的。」
「晚輩是嵩華幫的武翰闌。肖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嗎?你送這皮衣是為了感恩?那太輕了吧。」
「奶奶!皮衣是見面禮。再說,我也不是施恩圖報的人。」
「圖不圖報在你,感不感恩在他。年輕人,救命之恩慢慢還吧!」
「醫者父母心,哪個父母貪圖兒女的回報?」說話的是一個健壯魁梧的老年男人,他就是肖芝荷的爺爺。
「老頭子,你不懂。我是為乖孫女著想。」
「乖孫女的眼光,你還信不過?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武翰闌,嵩華幫的幫主。請肖爺爺賜教。」
「我欠你們武家一個人情。你爹中毒請我醫治,我卻無能為力。正因為如此,我才到大理向人求教解毒之法。你們武家用刀,我帶回了一柄上好的雲南刀,吹毛斷,今天就送給你了。」
寶刀出鞘,寒光一閃。肖潤世搖了一下身邊的小樹,幾片樹葉落在刀刃上,悄無聲息的斷成兩截。
「太貴重了,翰闌受不起。」
「不要婆婆媽媽了。」肖潤世把刀硬塞給了武翰闌。「乖孫女,我和你奶奶送給你的禮物,是一件國寶級別的大象皮甲,又輕有堅固,刀槍不入。我們給你量身定做的。」
「謝謝爺爺奶奶。」肖芝荷把皮甲拿在手裡左看右看,雖然皮甲很醜,但她卻很喜歡。「這皮甲和雲南刀相比,哪個更厲害?」
「你猜?」肖奶奶像個小孩。
「皮甲。」
「聰明。我們得了這把刀,就有人給我們推薦皮甲。當然要用這把刀試一試呀。」肖奶奶說。
「對了。」肖潤世說,「這柄雲南刀出自名家之手,那位鑄刀師說:寶刀都是有靈魂的,所以,刀的主人要給它啟個名字。翰闌,你就給這把刀取個名字吧。」
「我幫你取吧!」肖芝荷搶著說。
「好啊!」武翰闌見肖芝荷如此熱情,怎好少他的興?
「秋刀。怎麼樣?」
「秋刀斬落葉。這個名字好。」武翰闌連聲稱讚。
「雅俗共賞,簡單明瞭。聰明,是你奶奶教得好啊!」肖潤世說。
肖奶奶拍了拍肖潤世的肩膀,只是笑,不說話。
「爺爺,您敢肯定,您解毒的本領學到家了嗎?」
「你找個中毒的人來,讓我試試,不就知道了?」
「翰闌哥的師兄中了臥龍散之毒,您能解嗎?」
「快把他叫來,讓我過過癮。運氣真好,一回來就可以大展身手。」
武翰闌喜出望外,沒說謝謝就跑下了山。回到幫中,他先碰到的是王欣,她正在晾曬衣服,緊繃著臉,心事重重。
「周師兄在哪裡?」
「不知道。你拿的是什麼刀?」
「雲南刀。肖姑娘的爺爺送的。剛才肖姑娘給它取了個名字叫秋刀。」
「秋刀?什麼意思呀?」
「我也不知道。忘記問她了。只覺得這個名字好。」武翰闌正想走,段江流跑了過來。「段師弟,周師兄在哪裡?」
「沒看見。那些俘虜都招了。他們被關在金國的死牢,是陳中玉用金錢美女收買來的。」
「他怎麼會有這麼多錢?」武翰闌臉色一沉,眼神黯淡了下來。
「錢是東青會的。」王欣說。
「王姑娘,你當初不該放過他。現在他和圖業厚勾結,仍然要置我們嵩華幫於死地。」段江流說。
「可是,圖業厚殺了他的母親和弟弟,他們怎麼會合作?」武翰闌的神情變得像王欣一樣恍惚。
「這件事陳中玉並不知道。他還以為圖業厚是關犀呢。」段江流說。
「難道圖業厚的幕後主使是陳中玉?」武翰闌開始胡思亂想。
「不可能的。」王欣眼中精光一閃,看了武翰闌一眼,「陳中玉一定是被人利用。我要親自北上調查。段江流,有沒有他的地址。」
「有。不過我忘了。我叫那個俘虜寫給你。」段江流話沒說完就跑開了。
沉默片刻,武翰闌的心緒漸漸的鎮定了下來,他感覺王欣的打算不錯。「我想派個人和你一起去,你說誰合適?」
「幫裡出了這麼多事,圖業厚也不好對付。我本來不該走的。可是……」
「我明白。兩個人上路,互相有個照應。我答應你爹保證你的安全。」
「你答應過嗎?我的身手你還不放心?」王欣說,「算了,我喜歡一個人。」
「誰?你喜歡誰?」段江流突然跑到王欣跟前。
「我說我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
「原來是這樣。」段江流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恭恭敬敬的把字條遞給了王欣。「一路順風。」
王欣回房,準備吃過午飯後離開。
「這些俘虜的話可信嗎?你是怎麼問到的?」武翰闌問段江流。
「我把他們分開審問,先招的有獎,後招的受罰。我還規定:只要有一人先說出一條新的信息,其他人都要被抽十鞭。結果,我把他們每人抽了三十鞭,他們就全說了。高明吧?」
「高明,高明。俘虜的話一定是事實。」武翰闌若有所失。「師弟真是聰明。你說周師兄會在哪裡?」
「不在自己的房裡,就在師傅的靈前。他快死了,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感覺。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肖姑娘的爺爺回來了,他不用死了。」武翰闌興奮起來,「你去師叔家裡照看一下。」
「那些俘虜怎麼處理?」
「等肖姑娘回來後,我叫她用化功散化了他們的內力。」武翰闌邊說邊走,直奔祠堂,周榆真的在那裡。
肖潤世輕而易舉解了周榆身上的毒,在孫女肖芝荷面前大大炫耀了一番。肖芝荷連聲恭維道:「老將出馬,一個頂倆。薑還是老的辣。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真是老當益壯啦!不愧為老馬識途,英雄出老年。」
「你怎麼每句話都提一個老字?」
「難道您不服老?」
肖潤世知道孫女一向鬼靈精怪,一定又在給他下什麼套,千萬別上當。「在乖孫女面前,我當然服老。」
肖芝荷本想請爺爺也下山幫一下嵩華幫,可轉念一想,爺爺真的老了,剛剛從大理回來,應該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