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貫胸,失血過多,他殺?
怎麼可能?
仵作這話既在公堂上說出,自有書史記錄在案,按例也算得鐵證如山。
且不說我自己被驚的目瞪口呆,那文氏更是氣急苦極,一面失聲痛哭,偏還口齒清晰的一口一個狗官,草菅人命,不得好死的的罵不絕口。
連帶兩旁的差役都神色各異,在底下相互交換著眼色。
就連李捕頭跟那位仵作也一臉莫名其妙,弄不明白自己照實言道的話,,怎麼似捅了馬蜂窩一般。
看著堂上鬧成一團,而縣令大人因太過震驚而沒有下令,身為本縣捕快之,李延年在此刻不得不挺身而出:
「讓這樣一個潑婦咆哮公堂?朝庭養你們這麼人都是吃白飯的嗎,還不給我拿下?」
「呸,狗仗人勢的東西,亡夫已被你們害死,我一個婦道人家,獨活還有什麼意思?一刀把我殺了倒了乾淨。」
文氏此刻亦是鐵了心似的,言語之中竟無半分相讓。
「我等害死你相公?呵!有趣啊,有趣。我李某當差這麼多年,被人訛詐官府倒是第一次見。你既說我等害人,可有人證物證?這堂堂縣衙,豈是你這小小潑婦來混賴的?以民告官,且不論有冤無冤,先得杖責三十,你可知曉?」
「小婦人既然來此。就沒打算活著回去!」文氏卻是口硬得緊:「人證我是沒法找。可先前仵作所言。難道不能作證?那可是紅口白牙。堂前人人聽見地。」
「我說地自是實話。可那不過是浮屍地驗屍報告。與你相公何干?」
仵作地神情很困惑。
「那具浮屍不就是我前幾日落水地相公?」
文氏怒極高聲道。
「當然不是。誰說那是你相公地?」
仵作這話一出,再一次讓滿堂皆驚。
且不說堂下交頭接耳之耳,我便第一個莫名其妙的問:
「仵作,你是說,今日被打撈上來的屍體,不是文天來,你如何能肯定?如果不是文天來,那死者又是何人?」
仵作的神情不似作偽,顯得非常困惑:
「那具屍體在水中也泡了好幾日,面目浮腫,身體亦被魚蝦叮咬的不成樣子。所以無法確認其身份。據小人的經驗估計,死者人應不是在本縣遇難,而是在上游被殺,被河水沖到此地的!」
「既然已是面目全非,你又為什麼能確認那不是我家相公?」文氏這話雖仍強硬,卻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期盼。
「你相公已落水近七日了,以河流的度,怎麼也不可能在這兒被打撈上來,更何況,那具屍體,雖是男裝打扮,卻分明是個女兒身。怎麼可能是你家相公?」
仵作說的是條理清晰,振振有詞。
文氏整個人都呆住了。「女的?真的?那我家相公……?」
剛剛浮於面上的喜色在看到周圍的環境後,立刻褪色成一片慘白。
相公本來沒死詐逃,可經由先前自己那一場大鬧,這事,便……
我這裡聽得卻是先喜後驚。
喜的是那屍體不是文天來,那麼據文氏所言,以文天來之水性,其生還的可能很大。
驚的卻是,那具被當胸一刀殺死的男裝女屍,怎麼也算得一樁的無頭公案一樁。
人命關天,一想至此,先前那點因文天來還活著的消息而稍微好轉的心情,便立刻變得沉甸甸的。
如今種種真相也算是塵埃落定,先前被我忽略的種種疑問,已然浮上心頭。
先入為主的思想真是害死人。
我就因為眼看著文天來落水,而自己與幾名同行之人皆不習水性,便下意識的以為其身亡,未想過其中有詐。
現在細想來,當時文天來入水時水花水大,可之後,卻沒有看到往常落水之人拚命掙扎的痕跡。只是當時我的心神全被得失之間巨大的落差所奪,便疏忽這樣巨大的疑點。
之後幾天,對於文家聽到消息後,卻悄無聲息的疑點,因為受了風寒之困,也就被忽視了。
至於先前,有人來案說是在水面打撈上浮屍一具,我亦因為這先入為主的觀念,便下識意的認為那是文天來的屍體而派人到文家報信。
卻沒有想過,如仵作所言,真是文天來的屍體,在本地落水七日後,在重重水流衝力之下,又怎麼可以在這兒被打撈上來?
這般也算陰差陽錯的,若沒我先前的魯莽行事,文氏最多也只在那裡暗自疑惑:自己那水性極好的相公到底是借水而遁,還是被人殺死洩憤。
卻聽到河上浮屍的消息,一時只覺萬念俱灰,估摸著連去河邊認屍都未去,便衝到縣衙來,才鬧出剛才一慕來。
這樣錯有錯著嗎?
我不得而知。
望著堂下雙雙望著我的眼眸,想想自己還頂著的縣令頭銜。
在其位,謀其職,有些事,卻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了的。
「李捕頭。」
「大人有何吩咐?」
「你算是這縣裡老人,這縣上誰人有丹青妙筆,你應最是心知的。而小王小李與你都見過文來來,所以,與畫師勾通,畫出文天來圖像的事便交給你了!畫好之後,刻印成冊,交於慕師爺,擬出海捕公文來,對於此人,本縣要懸賞通緝之!」
不理會堂下文氏重重抽氣的聲音,我一字一句緩緩言道。人果然是要被逼才能成事的。經歷了先前那一遭混亂的烏龍事,太多的驚慌失措後,我此刻的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冷靜。
李捕頭卻略顯籌措。
那為難的模樣落到我眼中,我也明白,若真為小小一樁偷竊,便全縣懸賞通緝,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但在此事上,我絕不想讓步的。淡淡的哼了一聲:「李捕頭可有為難之處?」
李捕頭張了幾次嘴,卻終是沒有說什麼,而是抱拳一握道:「屬下遵命!」
「至於那個無名女屍……也一併讓慕師爺出個公告,讓四里八鄉中有走失人口的,來認屍吧!」
此時此刻,我的大多心思,仍放在抓捕文天來身上,此刻的我,根本沒有想到過,那具順流而下的無名女屍,會在我以後的日子裡掀起多大的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