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潮應該過去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這還是第一次秦十四用一種溫和的語氣和方曉白說話，談不上受寵若驚，但的確讓方曉白有些不習慣。畢竟和秦十四也接觸過幾次。秦十四這個人說不上冷漠高傲，但是舉止間還是能讓人感到一股不喜與人交流的淡漠感。
不過想想秦十四多半是感激他剛才的救命之恩，當下釋然，點點頭。
兩人回去的時候，一路所見是滿目蒼夷，逃走的星獸們前面還畏懼深紅巨龍的威壓，但是逃遠了，就再度廝殺起來，源於骨子裡的野性，讓它們很難與其他星獸和平相處。
「其實有時候星獸也是挺團結的。」
看著叢林中不時散落還未啃食完的星獸屍體，方曉白輕聲說著。
「野性南馴。骨子裡流傳的凶狠在外力下也許還能暫時壓制，但一旦外力消失，就會再度本能的反應出來。這是天性。人也是如此。」秦十四搖搖頭，不是親眼相見，很難相信剛才還能一起狂奔的星獸，轉眼間又利爪相向，彼此殘殺起來。
「也不一定，至少我就見過……」方曉白的話戛然而止，臉色蒼白，大腦一陣疼痛，呼吸急促起來。
「你怎麼了？」見方曉白臉色不對，秦十四不覺蹙起眉頭，詢問道。
「沒什麼。」方曉白強笑一陣，大腦的抽疼緩緩減弱，但剛才那種彷彿記憶空白了一塊的感覺，還是讓方曉白忍不住心悸。
「難道我曾經被誰抹去了一些記憶？！」方曉白不算遲鈍，很快知道事出有因，這樣的感覺很有可能是自己的記憶真的出了問題，被人抹去了一塊。
強橫抹去腦中記憶，這樣的手段已經出了方曉白的想像，任何史記中也從未提到過會有這樣的星術，方曉白心中頓時一緊，想要仔細回憶一下，但想了想，又暫時擱置下。
「等回去了，找時間一定要好好想想。若是真被人抹去了一些記憶，那這個人的手段……」方曉白心中駭然，見秦十四納悶的望著他，強笑一聲，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
兩人回到棲身的山坳時，已經是入夜時分，因為要躲避那些在路途中開始返回的星獸，所以耽擱了許多時間。
等兩人再度看到山坳時，呼吸不覺一滯。原本熱鬧的山坳，在這個夜晚顯得格外冷寂。空白了一大片不說，即使在裡面待著的也是有如驚弓之鳥一般，渾身帶傷。
「看來這次傭兵們的死傷很大啊。」方曉白低聲說著，歎了口氣。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自己選擇的，自己自然要承擔後果。」秦十四不以為然，一臉淡漠了生死的模樣。
方曉白啞然，交淺言深，也不便與秦十四過多爭論。點點頭，回到就原本紮營所在，盤膝坐好，也沒心情吃點食物，閉上眼睛，靜靜調息起來。
只是耳邊隱隱有傷員的呻吟聲，讓他很難靜下心來。
就這麼似睡非睡的撐到半夜，忽然傳來的刀劍之聲將方曉白驚醒，入目所見的情景讓他一愣，隨後就是大怒。
只見夜色下，幾個人影悄無聲息的接近傷員，然後猛然拔刀揮砍，幾乎是在彈指間，幾個受傷的傭兵就在睡夢中被同類結束了生命。
「你們在幹什麼？！」方曉白勃然大怒，猛然厲喝一聲。
「呵呵，還有個小菜鳥。閉嘴，睡你的覺。否則……」說話的人沒有再多說，只是比劃了一下手中的刀劍，冷冽的殺氣瀰漫出來。
「他們需要繼續待在山坳中直到龍涎果成熟，而傷員會引來星獸。」秦十四淡淡的聲音在方曉白耳邊響起。
方曉白心中一驚，掃了一眼山坳，雖然動手的只是那幾個人，但是其他完好的傭兵儘管醒著，卻也只是裝作沒看見，閉目靜坐著。
「就因為這個。就要殺掉他們？」方曉白還是無法理解，對於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來說，都無法理解。
「骨子裡流傳的殘暴天性，人類也不例外。我說過，當沒有外力壓制時，就會本能的流露出來。」秦十四的話語依然很平靜，只是緩緩拔出長劍的手，說明了他的憤怒。
「是嗎？我想我感覺到了。」方曉白冷笑一聲，舔了舔嘴唇，「那就享受他吧！」
話語一落，方曉白猛然暴跳起身，手中紅顏一閃，向著一個再度舉刀的人殺去。
「混蛋，還真有人裝什麼正義的英雄！」看著方曉白舉劍撲來，那人愣了一下，隨後低喝一聲，向著方曉白迎了上來。
「死！」面對這些能夠冷血向著自己同類揮刀的渣滓，方曉白不想廢話，腳下連點，暗中給自己加持了一個神聖祝福，當下度再度暴增。
在那人錯愕的目光中，猛然竄起，紅顏一指，寒光閃爍，劍氣奔騰，唰的一聲，犀利轟破他的喉嚨。
「哎。」幾聲長歎後，忽然劍光閃爍，原本盤坐在地上閉目養神的傭兵們歎息一聲，也紛紛拔地而起，刀光閃動中，幾個本以為大家都已經默認他們行為的傭兵，在錯愕中，被他們圍而殺之。
看著眨眼間就被絞殺一空的冷血傭兵，方曉白掃了一眼那些前面一直默認，而此刻站出來的傭兵，冷笑一聲，「還好，你們至少還有一點人性。」
那些傭兵沉默，閃避了一下方曉白的目光，隨後紛紛掠起，消失在山坳之中。
「果然如我所想，只要有外力介入，剛剛升起的天性又被壓制了回去，這就是我們的本性。」對於這些傭兵的插手，秦十四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搖搖頭，收回長劍，望了方曉白一眼，然後道：「不過那也是因為我們的介入還算強。否則死的就是我們了。」
「閉嘴！」方曉白低吼一聲，現在他才沒空跟秦十四研究什麼人性，看了眼被殺掉的傷員，歎了口氣，草草掩埋掉。
然後看了眼那些活下來的受傷傭兵，低聲道：「明天天一亮，你們就離開吧。」
低聲說著，方曉白搖搖頭，知道自己和秦十四能夠壓制那些傭兵一次，但卻很難壓制住第二次。
這個山坳是附近方圓千里最安全的地方。在外面躲一夜也許可以。但如果要等到龍涎果成熟，這長達十幾天的時間裡，那些傭兵勢必還是需要回到這個山坳來。到時候恐怕舉起屠刀的就是那些傭兵了。
「其實你早醒了是不是？」不理會那些感激的受傷傭兵，方曉白猛然回過頭頭，低聲對著秦十四道。
秦十四點點頭，不知怎的有點不敢直視方曉白的目光。
「好聰明的人。好狠的心。看來你其實和那些傭兵也是一樣的人。你也是想默認這一切的生，只不過看到我怒了。想到我曾經救過你一次，所以你才站出來的？」方曉白冷笑，原本他想過結交秦十四這個人。但是沒想到秦十四竟然也是他自己口中所說的殘暴之人。
「事實上即使你不站出來，我也會站出來阻止這一切的。」秦十四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態很奇怪，為什麼會突然有些害怕方曉白的目光。在他看來，這明明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若是沒有死人，那些受傷的傭兵絕對會心存幻想，還想留下來。哪怕他們明知道那樣做，會拖累我們。但他們仍然有幻想。唯有殺戮才會消除他們的幻想，讓他們乖乖離去。」
「你說的對，人類也有血脈中流傳著的野性，骨子裡有殘暴因子。但是你知道我們和星獸最大的區別嗎？那就是我們有道德！我們有良知！我們有文明！去壓制這些野性與殘暴。否則人與星獸何異？！我們有獸性，但更多的卻是人性。」方曉白厲聲急喝著，此情此景讓他想起了那段殺俘的往事，如果沒有軍師的當頭棒喝，也許今日他也要淪落跟那些傭兵一般，被殺戮所支配。
「別讓自己被天性掌控了。我們比星獸強，是因為我們能夠握緊手中刀劍，而不是將自己變成了刀劍。」淡淡說完，方曉白不願再跟秦十四多說，轉身回到紮營地，靜靜等待著天明。
「別被自己的天性掌控了？！難道我從來都沒有握緊過手中劍，而是將自己變成了劍嗎？」秦十四被方曉白當頭棒喝，有如醍醐灌頂一般，喃喃自語片刻。
全身星力急劇閃動起來，顯得有些紊亂。
「你只有匹夫之勇，如何能堪大業。你比不上姬莫野啊。去，等你什麼時候明白了自己究竟錯在哪裡，再回來……」
「難道真是我的理念錯了。可你不是說過皇者，惟要心狠嗎？」昔日的驅逐言猶在耳，秦十四腦中開始混亂起來，全身星力劇烈波動，竟是有了星力反噬的趨向，方曉白看在眼裡，當下一怔，「難道他被我說得羞愧欲死？」
「所謂心狠，只是掌握本性而已。本性既明，又何來心狠！」秦十四全身星力猛然大方光明，一股強大的氣勢沖天而起，方曉白愣了一下，隨後不無詫異的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命主角，一句話都能獲得突破？！」
秦十四也不敢相信，自己幾年來的瓶頸，今日竟是為方曉白一番話，而獲得了突破，進階成了黃金星術師。相比於實力上的獲得，洞徹本心更讓秦十四心中喜悅難言。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蒙君所賜，秦十四來日定當報還！」秦十四激動的對著方曉白拱手一拜，誠摯道。
「與我沒什麼關係。主要是你骨子裡還是一個好同志。」方曉白隨口打著哈哈，目光直勾勾的望著秦十四，秦十四如此簡單的突破進階，讓他心中有些幽怨。
秦十四笑了笑，見方曉白不在意，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心中記了下來。如他所說，來日定當報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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