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
殿中，忽然傳來一聲慘叫聲，司馬霆回頭望去，見到賈後也是被被橫飛而來的一塊磚塊砸得頭破血流，正在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得破口大罵：「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跟一個快死的人那麼多廢話！現在可好了，讓人給逃了！哎呦，疼死我了，你們這群廢物……」
而作為賈後最忠心的奴才，董猛正心驚膽戰地站在賈後身邊點頭哈腰，手忙腳亂地拿著一塊手帕給賈後擦拭傷口，一邊喃喃道：「娘娘，都是奴才保護不周，奴才該死。」
司馬霆冷笑一聲，暗道：好在沒把你給砸死，不然我們今晚可就真的白忙活了！雙腳一蹬地面，騰身而起，週身魔氣狂舞，朝著督絕等人追了下去。寒素今天受了那麼重的傷，根本別想從他們手中逃走，寒素這只是垂死掙扎罷了。
可是待得司馬霆一路綴著督絕等人的身影，一直向南狂奔出了洛陽城的時候，竟然發現寒素死活沒有慢下來的跡象，依舊生龍活虎般猛衝。心中不禁對寒素的頑強感到深深的佩服。身負如此重傷，竟然還能督絕、鴻忍這兩人的一路追趕之下，一口氣便是逃出了洛陽城。
司馬霆遙遙跟著眾人，不停地跑了十數里路，發現寒素竟然向著一座無比陡峭，常人根本無法攀登的高山狂奔而上，速度竟然絲毫沒有減慢。
可是寒素跑到山頭，忽然停住不跑了。此刻剛剛才到山腳下的司馬霆心中不覺心中充滿了疑惑，實在不明白寒素方纔還拚命逃跑，怎麼忽然間又不跑了。
帶著滿腔疑惑的司馬霆手腳並用，一路疾馳，來到山頭，藉著皎潔的月光看到了一副詭異的景象：寒素跪倒在山上的兩座普普通通的墳墓前。而督絕、督絕與郭像三人相互間相隔數丈，站立寒素身後一動不動，他們的目光都是落在了其中一座墓碑上。
司馬霆來到督絕身邊，一臉疑惑地朝著墓碑望去，心頭猛地一震，只見墓碑上寫著：
臨晉候太傅楊駿之墓。家臣寒素拜立！
司馬霆沉默良久，扭頭看向了另一座墓碑：
賢兄閻纂之墓，愚弟寒素拜立！
寒素對著兩人之墓重重地磕了九個頭，泣不成聲道：「楊太傅，閻兄。寒某無能，還是沒能殺死賈後。不過，賈後多行不義必自斃！就算今日寒某不能陳功，來日一定會有人取了賈後人頭，為楊太傅洗刷冤屈。楊太傅，閻兄。寒某今天終於能夠解脫了，馬上便會下來侍奉大人與兄長了。只是，寒某實在愧對閻兄臨終所托……」
司馬霆看了一眼跪倒在墓前，淚流滿面的寒素，輕輕歎了一口氣。他終於明白寒素所謂的心願未了是什麼了。他還依稀記得當初自己為寒素、閻纂忠義之情所感，心一軟放過兩人的場景。也記得父王因為自己放過兩人把自己罵得狗血淋頭的場景……
寒素要殺我，沒有錯。我是所謂的聖門聖子，天下動盪的不安元素，寒素為鞏固楊駿朝政，自然要殺我。
父王要殺楊駿，沒有錯。楊駿一直以來處心積慮地想要對付父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自然要殺楊駿。
寒素要殺父王，沒有錯。父王殺了他忠心一生的主人，自然要殺父王。
我今天要殺寒素，也沒有錯。寒素助紂為虐，害死了父王，我自然要殺他……
既然大家都沒有錯，那到底錯在哪裡？……
道，不同爾！
司馬霆忽然感覺，與寒素相比，自己並不是最可憐之人。寒素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留戀之物。而自己卻是還有母后、三哥、五姐、師傅、還有清河、林瑤兒……
司馬霆也同督絕等人一樣，默默地站在一旁，靜靜聆聽著寒素一個人在這寂靜的黑夜裡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哭聲。他未曾想到，在他眼中溫文儒雅，心堅似鐵的一代儒門化境高手寒素，竟然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也不知過了多久，寒素終於停止哭泣，緩緩從地面站起，轉過身面對眾人，絲毫不在意胸前那道傷痕還是向外溢出鮮血，還有那臉上滿佈的淚痕。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道：「讓各位見笑了！只是，寒某死前還有個心願。希望諸位能夠成全。」
司馬霆面色凝重，沉聲道：「你說。我司馬霆能做到，一定替你做到！」對即將伏死的寒素，司馬霆覺得寒素的要求，並不過分……
寒素笑著對司馬霆鄭重地拱了拱手，道：「霆王子一定能做到。我希望，在我死後，霆王子能夠挖下我的雙眼，掛在皇城南宮的雲台高閣增喜觀之上！我要看到有一天，賈後被人砍下她那顆萬惡的頭顱！」
司馬霆實在沒想寒素的心願竟然是這樣！沉默半響，沉聲道：「我答應你。我想，你會看到的。」
「多謝！」寒素哈哈一笑，灑脫一揮雙袖，仰天發出一聲長嘯：
「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賈後當政，國將大亂！國將大亂！~~~~吾寒素，來也——」
司馬霆靜靜地望著寒素燃燒最後的激情，唱響了屈原之九歌國殤，心中也是不禁升起一股憂國憂民之感。賈後專權，真的不知道要將大晉王朝帶向何方……
寒素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天地間久久迴盪，餘音繞耳，揮之不去……過了良久，寒素保持著站立之姿，遙遙朝著北面洛陽望去。司馬霆卻是絲毫感受不到寒素身上一絲生命的氣息……
寒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