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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九章 父債子還 文 / 巴哈姆特x

    當蕭竹盈的化身被斬的同時,未老人寄在化身裡的靈氣便在瞬間飛回雨台齊天塔,令童顏未老人微覺意外。

    這個化身會這麼快被識破,有點兒令他始料未及。看來,半駝廢確實不是個省油的燈。

    葉小釵為何會由半駝廢身邊,成為歐陽上智的手下?與照世明燈又是什麼關係?這些問題不查清楚,童顏未老人絕無法安心。

    看來只有親自前往死刑島,看看歐陽上智的生死下落了。就算在死刑島上只見到歐陽上智的屍體,他也要確認那是真正的歐陽上智還是假的!

    主意既定,童顏未老人運起真元,真氣瀰漫了出去,雨台周圍氣壓頓時更形沉重。不管是天上的雲霧雨電,或是地面下的毒蟲及氣脈,都騷動著漸漸聚攏,包圍住雨台齊天塔。

    他不在的這段期間,雨台齊天塔天上地下的陣局,任何人都不可能跨越一步。

    童顏未老人本身不但精通醫道武術,對於奇門遁甲,陣局機變更是參同鬼神,玄異靈通。他之所以在武林中幾乎沒有敵手,就是因為他的出手邪氣逼人,很少以武功取勝,大多是以陰毒的鬼祟巫術,無人能摸清他的門道,自然也就防不勝防了。」「

    但是也因為他的修習方式獨特,所謂作法自斃,他所受到的環境限制也極大。在雨台齊天塔陰森潮濕、毒氣四布的環境中,他可以長生不死,去老返少,法力無邊,甚至可以千里傳形,將他的幻影傳至任何地方。但是若離開雨台齊天塔,功體難以承受外界正常環境,對他的體力損耗至巨,而且所能發揮的功力也大受限制,甚至不比普通的武林高手高明多少,能殺他的人,多如牛毛。

    因此,若非萬不得已,童顏未老人絕不離開雨台齊天塔半步。而在武林中,就算有人認出了他,也不敢隨意出手招惹,只因為太震恐於他的威望邪名。這種恐懼固然只是先入為主的觀念作祟,卻也是童顏未老人一層無形的保護。

    童顏未老人佈置已定,身子有如金光一般,靈光衝霄,神先出而體後至,飛出了雨台齊天塔,只在眨眼之間,便已排風御氣,抵達罪惡江邊。

    江水上一片長年瀰漫的黃煙,四周圍繞不去一股奇怪的琉磺氣味,溫熱之氣透過鞋底漸漸灼燙著腳,地底下不知有何異物,竟能發出這樣的臭氣與高溫,難怪四周草木不生,根基不足之人若是在此地待久了,必會暈厥在地,被地面的異物腐蝕身亡。

    而這片江水,還不知比陸地險惡幾倍!

    當初,照世明燈是如何將歐陽上智送到罪惡江中央的死刑島呢?

    童顏未老人專心沉思,他記得似乎有方法可以進入死刑島,只是事久年陳,一時之間實在難以想起。

    這時一陣輕微的步伐引起未老人的注意,童顏未老人施展留神去影,瞬間消失在現場。他的身子已在遠處,但是一縷元神還留在原地,週遭的草木動靜,他皆能如身在此地一般感覺得一清二楚。

    這種身神分離之法,乃童顏未老人獨創的術法,江湖上罕有人知。雖然他未能爐火純青,距離有其限制,但這已是無人能發覺的刺探法,更不用說破解。

    會接近罪惡江的人,不是和他一樣有意打聽歐陽上智的生死,就是與歐陽世家相關,因此童顏未老人格外留神注意著。…,

    來人不止一名,而且步伐頗為怪異,竟不是穩穩地踩在地面上,而是腳心弓起,以足尖一步一躍地前進。

    那群人的體態比一般人還要高大,但是躍動前進的姿態卻十分靈活。而當童顏未老人留在原地的元神見到他們,登時明白了歐陽上智如何被送到死刑島!

    就是他們的傑作。這群人的背上,都長著一對巨大的肉翅,這對巨翅幾乎與他們等量同高,巨翅上覆著黑褐色的扁羽,與老鷹的羽毛有些相似,只不過大了數倍。

    這群人正是絕跡已久的鳥人族。

    鳥人族原本就極為稀少,素還真的好友崑崙上人曾經收過一名鳥人族的子孫為徒,而從前威勢鼎盛的霹靂門第四教主九眼如來半天鷹,則是唯一在武林中闖出名號的高手。

    九眼如來半天鷹的武功高強,但也不算是罕遇敵手,他能成為霹靂門的教主,主要是因為他的奇特長才,也就是出身鳥人族的優勢。鳥人族骨輕身長,這對巨翅能飛行到極高之處。一般人所知道武林最高的地方乃通天柱,通天柱絕少人能夠抵達,柱上所生長的奇藥血肉根,更是幾乎沒有人能得到。

    霹靂門因此提拔了九眼如來半天鷹,由他看守通天柱。九眼如來半天鷹生性豪邁耿介,確實是個令人放心的人選。

    然而,當時江湖盛傳組合五寶,便可製成威力強大的紫霹靂。此事引起許多人的覬覦。結果擔任霹靂門第三教主的冷劍白狐,受命奪取「絲毫能察之眼」,便是九眼如來半天鷹的第五、六隻眼。

    此事已是陳年主事了,鳥人族向來愛好和平,也未曾有事跡流傳出來,因此已漸漸被人淡忘。

    要渡過舟船不通的罪惡江,唯一的方法就是借重鳥人族的飛行能力。但是,照世明燈又為何能驅使鳥人族呢?鳥人族畏敵怕事,應該不肯攬下歐陽上智這個燙手山竽的。

    這群約莫四五名的鳥人,其中一人雙翅顯得枯瘠,容貌也十分蒼老,他抬了抬手,其他四人便都停下步子,緊張兮兮地望著他。

    老人點了一下頭,那幾人便將背在背上的幾捆繩索一一解下,有的鋪在地上,有的拉著線,拉到遠處的暗地裡藏起,或是忙碌地將沙土散在繩索上,掩蓋形跡。

    童顏未老人的元神一見便明其要,他們在佈置陷阱,只要將目標引進陷阱機關中央之後,便會踩動繩索,將對方的手腳縛住,是一個十分簡單的陷阱。

    此地寸草不生,更不要說有樹木,鳥人族要怎麼固定繩索?卻引起未老人的好奇。

    再說,這種陷阱雖能制敵一時,若對方是個真正的高手,根本可以輕易掙脫,除非他們有辦法在陷阱捉到人的短短一瞬間,將對方殺死,否則形同虛設。

    鳥人族動作並不靈活,好不容易才將這簡單的機關佈置完畢,最老的鳥人將眾人召集起來,口中吱吱咕咕地說些極快的話,那是無人能懂的鳥人族語。只見眾鳥人呼嘯長鳴,瞬間四散。

    長老立在陷阱旁,拄著枴杖,似在等待著什麼人。

    約莫一個時辰後,一陣穩重的腳步聲不急不緩地傳了過來。鳥人長老,望向漢子,只見他一身黑色綢袍,綿靴華服,手中持著精緻的銀色長弓,腰間的皮革箭囊繡著金銀色的龍鳳之紋,端的是衣冠儼然,神態威武。但是童顏未老人並未見過他。…,

    那名高大的漢子走上前來,但並未走進陷阱範圍中,遠遠地便停了步,道:

    「我依約而來了,我的對手呢?」

    鳥人長老的腔調十分怪異,以細微尖銳的聲音說道:「你沒有對手,只有目標。」

    漢子挑了挑眉,似乎不以為然。

    鳥人長老道:「何不在暗處等候?等你見到了他,再決定要光明正大地出面與他決鬥,還是見機行事?」

    漢子冷笑道:「天下間沒有我銀弓戰二龍忌憚的對手。」

    鳥人長老道:「你說得沒錯,但是為了我們鳥人族的仇能順利得報,請你暫時隱忍一下,好嗎?」

    自信滿滿的銀弓戰二龍道:「面子做給你。」

    言畢,身子一縱,猶如雲間一竄而過的電光般,藏身於遠處的岩石背後。鳥人長老也緩緩地拄杖退下,步入一片陰暗中。

    由他的身手看來,此人確實是個一流高手,出名乃遲早的事。但與世無爭的鳥人族,大費周章找來這麼一位人物替他們報仇,卻令童顏未老人更是意外,也更小心地看著接下來的發展。

    夕陽漸漸染紅了整片江天,血的顏色中,發出奇詭的光芒。

    幾乎無法察覺的步伐聲響,使得惡氛瀰漫的罪惡江多出了一股冷颼颼的寒意。

    那身白色斗篷像是一團霜雪,緩慢地前進。

    童顏未老人的元靈一眼就認了出來,就是他,冷劍白狐!

    難道鳥人族隔了這麼久遠的時間,才想要替九眼如來半天鷹報仇,所以安排這個陷阱對付冷劍白狐?童顏未老人直覺感到事情不單純,也更加小心。

    冷劍白狐走近江邊,望著被照耀成一片模糊的遠方。在亂髮下的側面,透出無邊的孤冷。

    嘩啦一聲,鳥人長老拍動巨翅,飛上出來,立在前方。

    「冷劍白狐,你果然來了。」

    童顏未老人注意到藏身暗處的銀弓戰二龍呼吸突然間屏住了住,暗覺可笑。冷劍白狐名聲赫赫,他那句狂傲的宣言「世上無人能看清我冷劍白狐的冷劍,是如何出鞘入鞘」,至今仍是不變之律。銀弓戰二龍想與他正面一決,恐怕沒幾分勝算。

    冷劍白狐的劍冷,人更冷。他面無表情,語氣也聽不出一點人類的感情,道:

    「是你將歐陽上智送至死刑島?」

    「沒錯。」

    「為何只有你一個?其他的鳥人族呢?」

    鳥人長老呵呵一笑:「你擔心我老了,沒有力量送你過去?如果是這樣,你盡可放心,你見過蒼鷹掠食嗎?當蒼鷹在半空中看見獵物時,可以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時間裡,俯衝而下,一把攫獲體重有它十倍的羊只,輕鬆地抓著它飛到高山絕崖去享用。像我們這種生活在高處的族群,力量比你想像中還要強大。」

    冷劍白狐道:「你們答應送我到死刑島,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可以說了。」

    鳥人長老一怔,一會兒才笑道:

    「呵……你的心思果然稹密。你卻說說,你要到死刑島,又是為什麼?」

    「殺歐陽上智。」

    「殺歐陽上智?」鳥人長老重覆了一遍冷劍白狐的話,似乎全然不信。

    童顏未老人也聽說過冷劍白狐與歐陽上智有不共戴天之仇,這幾乎是武林中人盡皆知。鳥人長老為何有不同的想法呢?

    「我們的目的也是殺歐陽上智。不過,在送你過江之前,我要讓你明白鳥人族為何為歐陽上智做事,卻又要殺他。」…,

    鳥人族為歐陽上智做事,這倒是童顏未老人從未聽說過的。

    冷劍白狐依然反應冷淡,鳥人長老逕自說了起來:

    「歐陽上智會被流放到死刑島,真是太諷刺了。死刑島這個地方,原本是歐陽世家用來處死或折磨反對者,讓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這個世上的地方。呵呵…想不到今天輪到歐陽上智自己被流放,真是自作自受啊!

    「在歐陽世家鼎盛的時候,鳥人族便受歐陽上智的脅迫,為他解送人犯到死刑島,為他看守此地。若是有被囚在死刑島上的人失蹤,就要拿鳥人族的命去抵。這些反對歐陽上智的人之中,有多少令人敬重的俠客義士,我們鳥人族誰也不願意當歐陽上智的幫兇,但是他手段殘忍,心機險惡,我們根本對付不了他,為了保全種族,只好含羞忍恥,長期做他的鷹爪。

    「歐陽世家被滅,我們大喜若狂,以為終於逃出了這個魔頭的手掌。想不到在世家被滅後沒多久,就有許多蒙面殺手,事先在鳥人族的藏身之地外布下羅網,讓我們無法飛逃,然後展開了一場大屠……」

    鳥人長老語氣雖平靜,卻有種說不出的沉重和淒涼。

    「鳥人族在這場浩劫中,幾乎被殺盡了,當時我還是個少年,一名武士對我攔胸砍了一刀,我倒在堆積如山的族人屍堆中,失去了意識,只記得一個又一個族人倒了下來,有的壓在我身上,有的躺在我身邊。當我醒來時,放眼看去,只有無邊的屍體殘骸,這些殺手在現場放了火,準備焚屍滅跡,順便燒死還有一口氣的鳥人。

    「我不敢看自己的傷口,也許一看了那傷,我會失去逃生的勇氣。我不顧一切地振翅飛走,殺手們見了,亂箭齊發,有的射中了我,但是我拚命的飛,越飛越高,直到我的血幾乎流盡,再也飛不動,直直地墜下來為止。

    「我的運氣很好,墜落在參天古樹的枝椏間,撿回了一命。那時我才有勇氣看自己被砍的一刀有多深,呵,這幾乎要把我攔胸砍成兩半的傷,居然還取不了我的性命,也許是有幾分天意吧?你看,這就是當時的傷痕。」

    鳥人長老一把扯開胸前對開的衣領,冷劍白狐微瞄了一眼,冷漠如水的眸子中不禁閃過一線錯愕。

    老人枯瘦的胸膛上,那道幾乎有指頭粗的傷疤橫貫了整個胸口,恐怖異常。刀痕很有可能已砍斷了胸前的肋骨,這麼重的傷,根本不可能復元的。鳥人長老說得沒錯,只有天意才能讓這樣的重傷患復活,甚至還飛行逃生。

    鳥人長老攏上衣服,歎道:「我就這樣倒在高樹上,無法動彈,只能張口喝著露水,或是吃掉想咬食我的蟲類維生。過了好幾天,我漸漸能動了,才振作起來,包起傷口,慢慢調養。當我可以走動時,我回到鳥人族,看看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我只看見一片焦黑的斷骨殘垣,和不停扯過的勁風。除此什麼也沒有……」長老的聲音中不由得出現一絲激動,「突然間,我聽見幾聲微弱的哭聲。在這片荒涼淒慘中,我以為是我的錯覺,但是那哭聲持續著,一直沒有停。我循著聲音找,給我找到了,在一堆屍骸下,被燒成灰的土地下,藏著一個洞穴,洞穴中有一窩剛剛孵出來的小鳥人。他們沒有母親的體溫孵化,原本應該死路一條。想不到焚城的烈火和灰燼保持了溫度,而沒有燒到他們,他們才安然孵了出來。」…,

    「就這樣,我們這些孑遺的鳥人族偷偷活了下來,但是這一窩的遺孤全是雄性,等他們也老了,死了,鳥人族就完全滅絕了……蒼天對鳥人族何等不仁?雖然給了我們生存的機會,卻只是一段無用的掙扎而已。不過我最恨的,還是心狠手辣的歐陽上智!他為了斷絕死刑島的秘密,竟做得出滅鳥人族的事!這樣的惡徒,萬死也不足以贖罪!

    「老天還是有點意思的,讓我們鳥人族在有生之年,能親自把歐陽上智送到死刑島!哈哈哈……真是太好了,他是我們鳥人族最樂意送到死刑島的人!我要他在死刑島受盡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現在,時常去死刑島看歐陽上智的慘狀,是我人生最大的樂趣!哈哈哈……」

    鳥人長老放懷長笑,天色已暗,長老蒼啞而尖銳的笑聲,在夜風中顯得淒厲詭異。

    冷劍白狐挑了挑眉,顯然想到了一件極不合理的事。

    童顏未老人也想到了。

    既然鳥人族以看歐陽上智的苦難為樂,怎麼可能送冷劍白狐去死刑島殺死歐陽上智?他們誘冷劍白狐至此,絕對是別的原因。

    不管是預先布下的陷阱,還是隱藏在暗處的銀弓戰二龍,必都是要對付冷劍白狐的。他們與冷劍白狐之間還有仇嗎?不可能只是為了九眼如來半天鷹吧?

    冷劍白狐全身殺氣陡殺升起,鳥人長老道:

    「你說你想殺歐陽上智,這只是個障眼法罷了。你的目的是救歐陽上智,對不對?」

    冷劍白狐低沉地說道:「胡說什麼?」

    「呵呵,江湖上都知道你與歐陽上智有殺母之仇,這確實是個很有力的理由。可是,天下間有兒子會殺親生父親,以報母仇嗎?」

    冷劍白狐全身一震,正要說話,鳥人長老已用力地咳了一聲。這一咳,立時塵沙劇揚,土地中飛射出四隻巨鉤,串過冷劍白狐的手腳!

    手足被貫穿的一陣劇痛令冷劍白狐一聲悶哼,同時連在鉤上的巨繩一扯,四名各握一端的鳥人同時飛上空中,將冷劍白狐手腳拉開,吊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冷劍白狐的血不停地自半中滴灑在沙土上,萬分怵目驚心。鳥人長老仰首看著他,高聲道:「你放心,你死了之後,我們一定會把你送到死刑島,讓歐陽上智看看他愛子的死狀!」

    躲在暗處的銀弓戰二龍不再遲疑慮,搭箭彎弓,咻咻咻連接三箭,第一箭射在冷劍白狐的左胸上,第二箭射穿他的右胸,第三箭卻貼著他的頸側斜飛了出去,僅只在頸上劃出一道血痕,並未傷到冷劍白狐。

    然而,光是胸口的兩箭,就足以致命,多插一箭也是沒有意義。

    冷劍白狐身子動了一下,便垂下了頭,不再動彈了。

    變生突然,就算見多識廣的童顏未老人都不敢置信。冷劍白狐是歐陽上智的兒子?而這名震天下的劍客,就這麼輕易死在自己面前?

    鳥人族為何會知道冷劍白狐的身世?又為何一擊中的?

    這都不像溫懦的鳥人族的行徑!

    這些問題,任憑童顏未老人再聰明機智,也一時之間想不出頭緒,只能專注地看著接下來的發展。

    那兩隻箭都插在冷劍白狐的胸口,鳥人長老一揮手,拉住繩索四端的四名鳥人才緩緩飛下,將冷劍白狐也放了下來。

    銀弓戰二龍走了出來,眾人都圍在冷劍白狐的屍體邊,檢查他的傷勢。…,

    鳥人長老抬起頭來,對戰二龍道:「以你的箭法,要三箭都中心口是輕易之事,你為何故意射偏了兩箭。」

    戰二龍微微一笑:「射左胸,因為那是心臟的位置。射右胸,是因為有極少的人心臟長在右邊,就算是萬分之一的生機,也不能給他,對不對?」

    長老點了點頭:「你不愧是心思細密的神射手,那麼失手的第三箭呢?」

    戰二龍道:「是為了自救。」

    鳥人長老面帶陰森的笑:「嘿,你也怕歐陽世家?」

    戰二龍臉上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道:「我戰二龍為了行俠仗義,受你們之托,前來替你們殺死滅族仇人,可是你並沒有告訴我對手是冷劍白狐,更沒有告訴我他的父親就是歐陽上智!」

    「呵,你可以抽手不管啊!」

    「哼!你說得容易,冷劍白狐早就發現我了,你不知道嗎?」

    鳥人長老皺眉道:「他發現你了?你怎麼知道?」

    戰二龍的聲音雖平穩,童顏未老人卻聽出了一抹懼意:「冷劍白狐還沒接近罪惡江時,他的劍氣就削斷了我的箭套。」

    銀弓戰二龍將手上的箭囊一舉,果然箭囊上的革帶已被凌利的劍氣平整地削斷。

    鳥人們臉色大變,戰二龍沉聲道:「若是容他平安離去,日後難保他不找我晦氣!說不得,我只好做一回暗中出手的小人了,誰叫他是冷劍白狐!」

    鳥人長老這才頷首道:「冷劍白狐確實是個不簡單的人物,難怪歐陽上智愛他有如性命。嘿!見到冷劍白狐的屍體,他必會確認兇手,但見有這失手的一箭,他自然想不到出手乾是絕不失手的銀弓戰二龍身上。戰二龍,你很聰明。」

    「沒辦法,誰也不想招惹歐陽上智。我想你們也不會告訴他冷劍白狐是我殺的,萬一有一天歐陽世家的人得到一點風聲,那時,休怪我戰二龍對你們為德不卒!請!」

    銀弓戰二龍雙手一抱,便以輕功迅速離開現場。好心替人報仇,卻沾上武林最大魔頭,想必他心裡很不高興。

    但是,這不也說明了武林中人依然對歐陽上智恐懼有加?就算他被流放在永遠不可能生還的地方,眾人還是認為他有可能回來,重振威望。

    這不只是童顏未老人的想法,更是所有人的憂慮。

    鳥人望著長老,等待他的指令。

    鳥人長老道:「將冷劍白狐丟到死刑島吧!」

    其中一名鳥人扛起冷劍白狐,眾人一同振翅高飛,往罪惡江而去。

    童顏未老人收回自己的一道元靈,心中大為持奮,此行可謂頗有軟獲,他不但知道了「歐陽上智」還活在死刑島,更確定了照燈如何將他送到此島的方法。

    現在他要動腦筋的,只是如何讓鳥人族再將「歐陽上智」帶出島。

    鳥人族一定不會相信,在島上的歐陽上智只是個替身,這個重大秘密。童顏未老人也絕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所以不可能告訴鳥人族,好讓他們帶出人來。

    那麼要如何說服鳥人族,就必需要好好設計了。

    當然,鳥人族能掌握冷劍白狐的身世之謎,還想出了這麼一個滴水不漏的毒計劃。

    童顏未老人以最快的速度奔回雨天齊天塔,他要安心地想個萬全之計,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獨佔島上假歐陽上智腦中的秘密──真正的歐陽上智在武林中的身份!…,

    鳥人族飛過硫酸河罪惡江,江面上噴空的氣味及毒素,就連它們也敬而遠之。眾鳥人飛行了約莫一刻鐘,便已望見遠方的一座砂島。

    雖然說千江水有千江月,但是連月亮都不敢出現在罪惡江的水面上,只有一片似將發火的橙光毒瘴,將遠方的砂島襯出畸零醜陋的影子。

    鳥人們落在微溫的砂地上,將冷劍白狐的屍體拋在死刑島。鳥人長老高聲道:

    「歐陽上智!你出來看看,我們送人來跟你作伴啦!」

    島上一片沉默。

    這是絕對的沉默,有風,但是沒有被風吹動的樹葉沙嘶輕吟;有水,但是沒有江浪流動的優雅拍岸。

    沒有蟲鳴鳥語,好不容易長出來的草,堅硬短小得有如鋼鐵。這個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砂的小島上只長得出這種硬草,強韌得可以刺穿鞋底。

    鳥人們都親眼見過手足已斷,只能在地上蠕動的歐陽上智爬過草地,全身被割得血淋淋的慘狀。只有這樣的草可以生長在這種惡劣於極的環境中,這種吸了毒素長成的草,自然也不是任何蟲獸可以食用的。

    歐陽上智早就該死在這裡,但是鳥人族不捨得讓他的痛苦就此結束,因此三不五時會送極少的食物及飲水上島給歐陽上智,好他延續一口氣,以適度的清醒來感受痛苦。

    若是一般人,必定會放棄這些食物和水,以求解脫,歐陽上智也可以這麼做,鳥人族並不會逼他活下來。但是,他是歐陽上智,一個曾經權傾天下,也相信自己還有機會權傾天下的人,所以他不放棄任何活下來的可能,接受了鳥人族惡意的接濟,也等於同時接受了繼續受折磨的命運。

    這是他的睿智,還是他的愚昧呢?

    鳥人族靜靜等了許久,終於有了聲音。

    那是砂地上,類似毒蛇爬行的聲音,夾著粗重的呼吸,和遲緩的挪移。

    漸漸地,一團難以辨視的物體蠕動著,由黑暗中漸漸顯現。

    「作伴……?這個地獄中,只有我的仇人亡骨,與我為伴……」那東西扭動著,在地面上緩緩接近眾人,就連聲音都像是由地底發出來的一般,彷彿被重重地獄的鐵門所壓制,仍透出了火海,散出地面,「……難道還有仇人嗎?呵……,歡迎,歡迎,如今我依然是煉獄的主宰。」

    他沒有手腳的身體上,衣服早已破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被血污染滿,就連顏色也只殘剩下一種類似黑色的怪色,那是血干了又濕,濕了又干,一層一層染上的顏色。

    他微微仰起了臉,沾滿髒污的臉孔上,只看得出一雙銳利如刀的眼眸,其餘部分都是虯結黏合的鬚髮。

    只那雙眼睛,也夠了,世上無人有這種眼神,只有被恨火和怨毒所熬成的瘋狂,才會有這樣渙散卻又能燒人的眼光!

    眾鳥人都略為飛了起來,在半空中望著那人。

    鳥人長老道:「歐陽上智,你看清楚,那是什麼人!」

    歐陽上智冷笑一聲,緩慢沙啞地說道:「什麼人?不都是死人嗎?」

    「呵呵……這個死人不一樣,他是你最想見的人。」

    歐陽上智蠕動了一下,怪笑了起來:「嘿……我最想見的人?你們知道我最想見的人是誰?你們有能耐殺了他?嘿嘿……呵……若是在此地見到他的屍體,我死也瞑目!」

    在半空中盤旋的鳥人們不作回答,歐陽上智也無法看見他們的,只有更奮力蠕動著,接近倒臥的屍體邊。…,

    「嘿嘿……我看看……若是他,我就要把他的肉一口一口咬下來,把他的血全部吸乾,留著他的頭,讓我可以好好看著仇人死亡的臉孔!我看看……」

    聲音戛然止住,歐陽上智見到了那屍體的臉,一時之間全身像是結了冰一般,整個地僵硬住了。

    天上的鳥人族發出一陣歡樂的鼓噪。

    「怎麼樣?歐陽上智,是不是你的大仇人?」

    「他與你有殺母之仇,我們替你除掉了敵人,你的至尊之路更加平坦啦!」

    「哈哈哈……歐陽上智,你的兒子女兒沒一個有善終,你還有沒有私生子啊?」

    歐陽上智奮力一掙,坐了起來,仰首罵道:

    「你們安靜!這是我的仇人冷劍白狐,死得好!死得好!」

    鳥人喧笑道:

    「是嘛?那你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啊!」

    「要不要我們替你把他的頭剁下來,好讓你日夜欣賞?」

    歐陽上智用力甩動黏結的亂髮,大叫道:「是誰殺了他?告訴我!」

    眾鳥人發出一陣喧亂的嘯叫,似是在慶祝著歐陽上智的悲慟。

    「我會查出來的,你們不說,我也會查得出來!」歐陽上智聲嘶力竭地大吼,以壓過鳥人族的噪音,卻因為太過用力,一個重心不穩,直挺挺地往後「碰」地一聲仰倒,後腦撞上了一塊黑石,登時昏了過去。

    鳥人族大笑著,鼓翅高飛,一眨眼便不見蹤影。

    但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的歐陽上智其實並沒有昏迷。當鳥人振翅之聲完全聽不見了之後,他才睜開眼睛,轉動著眼珠子,確定四下無人。

    如果鳥人族的人見到他此時的神情,必會受到相當的震驚,也會對歐陽上智有更深一層的認識。

    他的眼睛不但沒有一點瘋狂的激烈,反而冷靜、冰清如昔。

    就連他的聲音,也還是那大權在握時的從容與威嚴:

    「癡蟲,出來。」

    黑暗中倏然出現了一道高大的人影,猶如矗立在陰影中的怪形巨岩。

    雖然體型巨大,但是已被彎曲的脊椎壓得稍顯小了些,若是直立的話,恐怕會更加驚人。

    隨著他遲緩的前進,每行一步,便發出清脆的鐵鏈敲擊聲,鏹啷,鏘啷,由遠而近。

    發出敲擊的,是銬在他雙腳上的鐵鏈。鐵鏈已斷,只剩下纏著兩隻腳的粗大鐵圈無法脫落。他走近歐陽上智,比一般比例大得多的方形頭顱縮在兩肩之中,長滿了肉瘤、平疣的手臂鬆散地下垂,似乎只是掛在肩胛上隨風擺盪的樹枝,而他的右手卻扛著令人望而生畏的沉重石刀。

    癡蟲呆滯遲疑地站在歐陽上智身前,高高舉起了石刀。

    「住手。」

    歐陽上智一聲低沉的斥喝,便止住了癡蟲已停在冷劍白狐頸上的刀勢。

    歐陽上智蠕動著坐起身,道:「這個人不能吃。」

    癡蟲發出一陣含糊的聲音,醜陋的臉上因為不悅而變得有些猙獰。

    歐陽上智俯下身,細看著冷劍白狐身上的傷。同樣的箭法,雖然箭貫穿了左胸,但另一隻箭卻沒有透過右胸。由冷劍白狐身上的箭看來,會是誰下的手,歐陽上智心裡已經有數。

    他早就發覺冷劍白狐還有一口氣,鳥人族竟如此不察,因此他也樂得裝出悲慟發狂的樣子,瞞過他們。

    歐陽上智下令道:「把他的衣服打開。」

    癡蟲口裡咿嗚作響,笨拙地俯下身,扯開冷劍白狐的衣襟。一見到雪白的肌肉,鼻中嗅到血的腥氣,許久沒有吃過肉的癡蟲口中滿是饞涎,忍不住就要再舉刀割開冷劍白狐,卻再度被歐陽上智斥止了:…,

    「我說他不能吃,你沒聽見嗎?」

    癡蟲不滿地嗚哇亂叫,被歐陽上智一瞪,卻怎麼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歐陽上智發現冷劍白狐的衣領下,貼胸藏著一個小石盒,略為訝異,道:

    「把這個拿出來,打開給我看。」

    癡蟲依言取出冷劍白狐小心藏在身上的石盒,放在歐陽上智面前,並打了開。

    石盒已被箭鏃射出一道明顯的裂痕,盒蓋一開,便裂為兩半。當盒中的東西映入歐陽上智眼中,歐陽上智先是一陣發愣。

    那是個小小的金鈴鐺,從前談笑眉的心愛之物。被迫離開幼小的冷劍白狐時,她將這樣東西留在冷劍白狐身邊,希望冷劍白狐見到了它,能夠像見到母親一般。

    霹靂門被滅前夕,談笑眉取走了這個金鈴,以懷念兒子。直到母子再度重逢,卻無法長守,談笑眉又委託朋友將金鈴鐺送給冷劍白狐。

    透過這個小小的鈴鐺,母子兩人的感情就這樣脆弱地傳遞著。

    歐陽上智笑了起來,輕輕說道:「冷劍白狐,想不到你母親的遺物,救了你一命。」

    歐陽上智俯頭咬起金鈴鐺,一鬆口,鈴鐺便穩穩地滑入他的衣服中。

    「這個人還沒死,把他拖到洞內,我要醫治他。」

    下了命令,歐陽上智便轉動身體,準備爬入山洞。背後的癡蟲卻動也不動,一面揮舞著石刀,一面嗚哇亂叫,極為不滿。

    歐陽上智回過頭,冷冷地問:「怎麼?你不聽我的話嗎?」

    癡蟲用力地甩著巨大的頭顱,依舊只能發出含糊的聲音,全身都幾乎要隨著這拚命的搖頭而被搖散了一般。

    歐陽上智知道這個以本能生存的人,太久沒有嘗過鮮肉的滋味,要他抗拒食物的誘惑是最困難的,癡蟲正在服從與本能之間掙扎,很有可能狂性大發,不顧一切地砍食冷劍白狐。

    歐陽上智歎了一聲,輕輕吟起一曲哀傷的曲調。

    這陣曲調,就像某種神奇的力量一般,突然間令癡蟲停止了狂躁的動作,靜了下來。

    隨著歐陽上智的輕吟,癡蟲的表情漸漸緩和,漸漸軟化,不知不覺地彎下身,拉著冷劍白狐的腳,跟在歐陽上智身後,步向遠處的山洞。

    那歌吟,冷得像一片秋初綿密的細雨,悄悄地撒落,在空氣中濡散寂寥的氣息。

    就像冷劍白狐記憶中,母親在他床邊吟著催眠曲,直到他安然入睡的聲音。但是如今的回憶,卻帶著淡淡的哀愁。

    母親談笑眉溫柔的容貌,仍時常在冷劍白狐的夢中出現,那是他一生中所能捕捉到最短暫的回憶,也是最唯一的溫暖回憶,但卻只提醒著他現實的冷漠。身為殺手所不敢回顧的溫情,就像不能停止的心路,在他胸口發出只有自己知道的節奏。

    談笑眉是如何死的?冷劍白狐竟未能親自查知真相,還是透過他人才見到母親的孤墳。她被葬在荒野的一片孤墳裡,所有的秘密都已伴她沉埋於潮濕的泥土中。這片泥淖就是歐陽世家,是歐陽上智所推動的野心之潮吞沒了她美麗的生命。

    然而……

    「天下間有兒子會殺親生父親,以報母仇嗎?」

    冷劍白狐倏然驚醒!

    眼前只有一片凹凸不平的巖礫,除此之外,是一大片黑暗。

    冷劍白狐喘著氣,無力的全身猶似火燒,一時之間腦中空白一片,什麼也想不起來。…,

    「你醒了,冷劍白狐。」

    那熟悉的聲音……冷劍白狐虛弱地轉過臉。在他身邊的面孔,雖然髒污狼狽,卻是他在任何地方,一眼就可以認出來的面孔!

    歐陽上智怪異的高度令冷劍白狐一陣突兀,那不自然的坐姿,分明是手足俱斷的怪物。

    冷劍白狐連忙要翻身而起,身子卻一動便扯動心口的傷,痛得冷汗沁了出來,不禁悶哼了一聲。

    「你的傷還沒好,躺著吧。」

    歐陽上智淡淡地說道。

    「你……」冷劍白狐聲音沙啞,說不出話來。他所躺的只是一塊較為平整的岩石,鋪著扎人的草墊,而環顧這山洞的週遭,除了這個石床之外,也幾乎什麼都沒有了。

    歐陽上智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道:「不是我救你,是你母親的遺物救了你一命。」

    說著,低俯下頭,將石床邊的東西抵向冷劍白狐。那樣東西發出清脆的叮鈴聲,冷劍白狐順手握住,不必看也知道是那個金鈴鐺。

    握住金鈴鐺的一瞬間,心口刺痛了一下。不是傷口的痛,而是更深處的絞擰。

    鳥人長老的話毫無預警地又湧上腦海:「天下間有兒子會殺親生父親,以報母仇嗎?」

    冷劍白狐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

    重新睜開眼,床邊的歐陽上智望著自己的雙眼,依然看不出一點情緒。

    「為何……救我?我與你……仇深恨重!」冷劍白狐咬著牙說道。

    歐陽上智笑了一下,沉聲道:「你知道,等你的冷劍能出鞘,再殺我吧。」

    冷劍白狐默然。歐陽上智這樣的回答,教他如何面對?現在雖因重傷而無法動彈,但傷好了之後,真的要殺死救自己一命的歐陽上智嗎?他手腳已殘,自己又怎能殺一個無法抵抗的末路殘生?

    歐陽上智微笑道:「為何出現猶豫之色?」

    冷劍白狐轉過臉不說話,歐陽上智的聲音,卻一清二楚地傳出他耳中。

    「當初你被送到歐陽世家調教成一流的高手,還記得在我派你投奔霹靂門之前,送你的那句話嗎?」

    冷劍白狐記得,那是句最實際,也最可悲的一句話。

    「『阻礙前程者殺!』我是這麼告訴你的。」歐陽上智道,「如今我一敗塗地,你若是仍然恨我,就應該動手,一劍殺了我,才不負我的教導。」

    冷劍白狐咬了咬牙,等自己傷好之後,下得了手嗎?他如今已沒有把握。而他知道,殺人,不管是不是在江湖中,只要一動了遲疑之念,往往就殺不了人!

    殺人是不能猶豫、不許動情的行為。

    沉重的腳步聲和鐵鏈聲傳近洞穴,冷劍白狐一警,歐陽上智轉頭道:

    「癡蟲,拿過來。」

    冷劍白狐怔怔地看著那個容貌奇醜的高大怪人走進,笨拙的大手上,一手持著巨大的石刀,一手捧著一個奇怪的白碗,碗中騰騰地冒著熱氣。癡蟲走到歐陽上智身邊,呆滯地看著冷劍白狐,口中「啊、啊」地發出無意識的聲音。

    「喂他吧。冷劍白狐,你需要食物和體力。」

    巨人一手將碗湊近冷劍白狐口邊,冷劍白狐這才看清楚:那個白碗根本就是人的頭蓋骨!

    碗中的湯汁中,浮著青青綠綠的怪東西,以及發出腐臭味的肉,冷劍白狐聞到那種氣味,差點就吐了出來。…,

    見到冷劍白狐的臉色,歐陽上智笑了起來:

    「呵呵……你覺得可怕嗎?這可是島上最珍貴的食物啊!」

    「這……這是什麼……?」

    「是醃過的人肉。」

    冷劍白狐更是欲嘔,歐陽上智道:「島上只有野草可以吃,以前死去的人,肉還沒腐化,就是比野草還要高級的食物了。等你習慣了之後,就會懷念這種滋味,不會覺得可怕了。」

    「你……你們根本是瘋子!」冷劍白狐用力叱道,癡蟲卻硬要把碗湊向冷劍白狐的口中,冷劍白狐竭盡力量抬手一揮,吼道:「別靠近我!」

    但重傷的他,根本無法揮開這個力量奇大的巨人,這一掌就像打在岩石上一樣,沒有推動他分毫。

    癡蟲急得「荷、荷」叫著,努力要把碗中可怕的食物灌進冷劍白狐口中,直到歐陽上智道:

    「好了,不要勉強他,拿開。」

    癡蟲這才慢慢地拿開了碗,遞給歐陽上智,「嗚──啊──啊」地說著,意思似乎是要歐陽上智吃下這碗東西。

    歐陽上智點了點頭:「放下就好了。」

    冷劍白狐怔然看著,不敢相信歐陽上智──以前那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錦衣玉食的武林至尊──真的會吃下這種東西。

    冷劍白狐的神情看在歐陽上智眼中,歐陽上智不禁慘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覺得我很可憐,是不是?」

    冷劍白狐已作不得聲了。

    「是誰害我到這步田地?你也知道。」歐陽上智的聲音中,再度現出那難以深藏的怨恨烈火,「哈……可憐,是,我確實是個可憐蟲!想不到一生忠於歐陽世家的人,最後一樣得到這樣的下場。哈!照世明燈,你夠殘忍,你夠狠!你滿口仁義道德,可是你的心機,卻比惡鬼還要毒辣!你為什麼不叫葉小釵一劍解決我的性命?而斷我的四肢,將我禁在死刑島?你讓我以吃人肉維生,你讓我吃人肉,我恨你、我恨你!」

    絕望的嘶喊,難以扯破死刑島上重重的黑雲,在罪惡江面上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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