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夢一個下午都在考慮,接下來該用什麼法子,才能成功趕走謝祝。
如果不是礙著血瞳的面子,她很可能直接拎著謝祝的領子,用平生最大的力氣從窗口丟出去,當然,她就算不礙著血瞳的面子,她也沒辦法拎住謝祝的領口,更別說從窗戶丟出去了,後背的傷太重,即便她體質特殊,也不可能在短短幾日內徹底痊癒,不過,她可以用腳踢。
誰說欺負人一定要用手,不會用腳嗎?腳是用來幹什麼的?用來走路,用來站立,用來觀賞,用來纏住某某人精壯的腰身……最後,還可以用來踢人,踢門,踢一切可以踢的東西,譬如說,謝祝。
她決定了,如果明天早上醒來,還能看到謝祝的身影,她必會毫不吝嗇地送他一記佛山無影腳,送他上西天。
西天?腦子裡忽然閃過四個人的影像,覺得熟悉,仔細一想,原來如此——唐僧,孫悟空,沙僧好像都齊了,但質量實在太差,除了自己這個唐僧勉強能看以外,其餘都是山寨貨。
身上有傷,一番胡思亂想後,她也加入了血瞳和贗月的睡眠大軍,一睡就是一個下午,睜開眼時,天色已暗。
抓了把打結的頭髮……
她是真打結,而且還不止一個地方打結,主要是因為好多天沒有洗澡,頭髮沾染了灰塵油漬以及血跡,混在一起,那個味道,絕對令人畢生難忘,贗月那個超級大潔癖,竟然能跟渾身長虱子的她同睡一張床,心智堅韌程度,不得不令人佩服。
但贗月能受得了,她可受不了,飯可以不吃,澡不能不洗。
頂著昏沉沉的腦袋,軒轅夢吩咐小二給自己準備沐浴的熱水,不到半刻,熱水毛巾皂莢便一一準備妥當,她不禁感歎,這簡直就是五星級賓館的待遇。
也不知贗月從哪找的客棧,地理位置雖然偏僻,環境卻很不錯,幽靜雅致,設備齊全,更重要的是,服務態度特別好,真是贗月在手,走遍天涯都不愁哇!
拉下腰帶,當外衫落地後,她卻怎麼都夠不到身後的肚兜繫帶。
這世上有吃不上飯餓死的,有喝不上水渴死的,還有穿不暖衣凍死的,卻沒有洗不了澡被髒死的。
難道她要做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古今第一人?
太坑了吧!
她就不信了,什麼苦什麼難都受過的自己,還能被一個小小的肚兜繫帶給難住!
我夠,我夠,我再夠……夠不著啊!
動作稍微大了點,結果扯得後背傷口一陣撕痛,軒轅夢不敢再夠,看來還真是陰溝裡翻船了。
左右看看,或許能用工具來解決,烏鴉喝水,司馬光砸缸,這可是從小學開始就耳熟能詳的故事啊,她堂堂二十一世紀來的新新女性,難道連個肚兜帶子都解不開嗎?沒天理啊。
用燭台,燒斷繫帶?萬一帶子沒燒斷,把頭髮燒著了麼怎麼辦?她可不想當尼姑啊!
把刀架在桌子上,背對著身子去割?萬一帶子沒割斷,把頭割掉了怎麼辦?午夜驚魂貞子出沒,嚇死了客棧小二她就罪孽深重了。
想來想去,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合適的法子,頭髮都愁得掉了好幾根。
正自悲憤,脖頸上的繫帶突然一鬆,整個肚兜掉了下來,輕飄飄落在腳面上。
「如此簡單的事,也能被你想複雜了。」身後紅影飄飄,這不是午夜驚魂,這是咒怨啊!
她既沒有雙手抱胸大喊非禮,也沒有驚聲尖叫怒罵色狼,更沒有插眼襲胸踢蛋蛋,而是斜眼看向身後,沒有什麼語調起伏道:「早知道國師大人如此好用,我也不必費神費力白殺死無數腦細胞。」
「水涼了。」贗月探手在浴桶中試了試,同樣沒什麼語調起伏。
軒轅夢看了眼洞開的窗戶,讚揚道:「不走尋常路,聰明。」心裡卻想,死人妖,等老娘傷好,有你好看的。
贗月回道:「多謝誇獎。」心裡卻洋洋得意,讓我睡馬房?怎麼可能!
「既然已經來了,那就伺候我沐浴吧。」說出這樣的話,她自己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的,難道在她的潛意識中,依然把贗月當女人看?
贗月臉容扭曲,顫著眼角,望向她背對自己的裸身,沉聲強調:「我是男人。」
「我知道。」可在她心裡,他就是女人。
繼續沉聲道:「男女有別。」
「我知道。」他胯下的某物,已經很明白的說明了這個問題。
他終於忍不住,大聲道:「知道你還讓我伺候你沐浴!」
「那怎麼辦?我總不能讓血瞳來吧,他是男孩子,男女有別嘛。」
贗月眼角顫的更厲害,一張妖魅的臉孔,生生憋成了豬肝色:「我是男人,男人!」
軒轅夢仿若未聞,走到浴桶邊,探手試了試水溫:「水涼了。」
贗月:「……」
衣衫褪盡,在被某人托著一點點放進浴桶時,未免還是有些不太自在。
可就像她自己說的,難道要讓血瞳來幫忙嗎?一定要在兩人中間選一個,她也只能選贗月。
再說,他大半夜爬窗戶進來,就算自己拒絕幫忙,他也會點了她的穴道主動服務吧,既然如此,不由自己自己率先提出,免得落了下風。
可問題是,她背上有傷,只能趴在浴桶中,看不到他的表情,總覺得他在背後偷偷譏笑,這讓她感覺很不爽,還是有種處於下風的感覺。
「別亂看。」他掰正她企圖扭過去的腦袋,順手在她臀部拍了把。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等她傷好了,看她怎麼……
「等你傷好了,要把我吊在樹上,扒光衣服,再送我一隻玉扳指,對嗎?」打斷她的思緒,他吊兒郎當地接口道。
她嘿嘿乾笑:「什麼玉扳指,是緊箍咒,專門鎖小鳥的!」
「那不是一樣麼?」
「怎麼能一樣?」明明有著功能性差距。
他一聲低笑,擺明了懶得跟她討論這種沒有營養的問題。洗乾淨了脖頸和腿部,他伸手朝下探去,掬起一捧水,淋在她的胸口上,因為要幫她清洗身體,難免會有肢體上的觸碰,當胸前的豐盈,被一雙修長的手輕輕握住時,腦袋「嘩」的一下,空白了。瞬間,有種脊骨被驟然抽去的感覺,軟的差點一頭栽進浴桶,卻被他撐著扶住:「怎麼這麼不小心,背上的傷口才結痂,滑進浴桶就麻煩了。」
***,說什麼她不把他當男人,明明就是他不把她當女人!
淚目……她都有反應了,這傢伙竟然無動於衷,從容淡定,他是柳下惠轉世吧。
也真夠奇怪的,兩人明明不是情侶,也不是夫妻,卻能如此毫無顧忌地相處。被一個男人摸遍全身,好像也沒什麼特殊的感覺,除了剛才那一下突然襲擊。
「你快點啊,我現在這個姿勢很難受。」撅著屁股,趴在浴桶裡,不但難受,也很難看。
「馬上就好了。」他洗得很認真,她身上所有地方,都有他手指撫過的痕跡,甚至連最私密的地方也被特殊照顧。就算對方是女人,這種一絲不苟的清洗方式也會讓人很尷尬,她終於認輸,沒辦法再繼續享受他的溫柔服務。
「那個……我自己來吧。」從浴桶中爬起來,打算從他手裡接過布巾。
「你身上有傷,還是不要亂動為好,萬一傷口撕裂,又得耽誤幾天。」他一臉認真,並沒有覺得幫她清洗隱秘處有何不妥。
拗不過他,只好繼續趴回去。
安靜的室內,只聞涔涔的水流聲,淅淅瀝瀝,讓人的心也跟著濕潤起來,像被包裹在一團水珠中,越來越癱軟。
風霜夜色濃,空氣裡有著潮濕的味道,被騰騰的熱氣一熏,變得依稀粘稠。微風從半開的窗欞中捲入,拂過脊背,酥酥麻麻的癢,男子嬌嫩似花蕊的側顏,暈在一片淡淡的珠光裡,隔著蒸騰的霧氣,顯得有些不真實。
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麼認真的表情,卻是在自己光溜溜隨他擺弄的情況下。人生啊人生,為什麼總是十全九美,不能十全十美呢?
「好了。」思緒恍惚中,耳邊傳來一個輕輕的聲音,紅色的衣擺在眼前飄過,緊接著,一件厚實幹爽的袍子,被披在身上。
他的速度倒是快,不但把她身上洗白白了,連頭髮都已洗好擦乾。
坐在榻上,她看著他忙進忙出,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欠他的越來越多了。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她從未抱著那種拖著拖著就可以不還的惡劣想法,但怎麼還,只是個值得深究的問題。自己身無長物,唯一能給的,只有在他眼中不屑一顧的糞土,他如果要,那還好說,如果不要,她拿什麼給他?
「怎麼還不睡?」他收拾好一切,進房來卻發現她坐在榻邊發呆。
她笑了笑,「一起睡吧。」
他眼角挑了挑:「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心,不會在偷偷醞釀什麼小陰謀吧。」
她豎起眉頭,故作憤怒:「我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堪?」
「難說,你剛才不是還在想,等你傷勢痊癒後如何對付我嗎?」
這傢伙,記憶力不是一般的好。
她不跟他耍嘴皮子,一是沒那個精力,二是知道耍也耍不贏,論臉皮的厚度,贗月認第二這世上就沒人敢認第一。「那是傷好以後的事,現在我心情好,可憐一下你,你可不要辜負我的一番好心。」
「是嗎。」他懶洋洋蹭過來,半蹲在她面前,瞇起狹長的眼,一絲促狹在眼底閃現:「要不要我高唱一句,謝女王大人寵幸。」
「你想喊也可以,我是不介意的。」
「那既然是寵幸,是不是該有點實質性的作為。」他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微微抬起身子。
「你想怎麼實質法?」
「我幫你沐浴時,你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眼中的光雖然暗,卻奪目逼人。
不由得回想起那突然而來的悸動,如說沒有一點感覺,那肯定是騙人的,但倒不至於失了理智,完全沉淪。
「下回你也傷一次,我來幫你沐浴,讓你看看老娘我的定力。」
他笑意古怪:「哪有你這樣咒人受傷的。」
「是你自己先提出挑釁的。」她眨眨眼,一臉無辜。
他長歎口氣,扶了扶額:「算了,這一局算我輸。」
她翻了個白眼,這傢伙還真是處處好強,什麼事都要拿來跟她比,難道床笫之歡時也要比比誰的耐久力更強?
呃……她這在胡想什麼啊!
同榻而眠,似乎已經不再是什麼悖逆之事,自然不過,甚至睡到半夜,她因為畏寒,而將他當做人形暖水袋抱著時,也沒有任何維和感,更沒有被翻紅浪的香艷場景發生。
早晨醒來,才睜開眼,鼻端就嗅到一陣誘人的食物香氣。
果然,依舊是某人坐在桌邊,旁若無人在享用早餐,不過這回,這傢伙倒是多了點良心,指指對面的一份早膳:「快起來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晃了晃腦袋,看向門外,還沒等出聲,贗月就自發自動回答,「已經走了。」
「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還能是什麼,不就是為謝祝的去留發愁嘛。」
她坐起身,探手拿過一旁的衣物,正想往身上套,某人就已經站在榻邊,接過她手裡的衣衫,「我來。」
贗月這傢伙還真的成她的保姆了,雖然略感不自在,但有人伺候還不好?於是也沒拒絕。
一邊享受著贗月的體貼服務,一邊閒閒道:「謝祝真的走了?還以為他會繼續死皮賴臉地賴在這,就跟你一樣。」
「這話可不好聽,什麼叫跟我一樣,我跟他能比嗎?」
「論臉皮厚度,確實不能比,他跟你壓根不是一個檔次的。」
「這話還算好聽。」
「他的臉皮如果是一層磚,那麼你的臉皮絕對是一座城。」
「……」
穿好衣服,她站起身,滿意頷首:「不錯,有伺候人的潛質,以後你就留在女王大人我的身邊,做我的貼身小伺吧,看我給你多大的榮幸啊。」
贗月皮笑肉不笑:「女人,如果我的臉皮是一座城的話,你的臉皮就是一片海。」
「多謝誇獎。」對於臉皮的厚薄,她向來是以厚為榮,以薄為恥的。
洗漱綰髮同樣是在贗月的協助下完成,不是她故意氣他,而是他真的有伺候人的潛質,她什麼都不說,他就能將她服侍得爽歪歪,她要是女人,一定娶了他!
不對啊,她原本就是女人,當她剛才什麼都沒想。
贗月目不斜視,從她坐在飯桌上開始,他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她的臉,「你又在想什麼古怪的事情了?」
她飛快抬眸看他一眼,淡定道:「沒想什麼,我就在琢磨,今天的粥怎麼這麼難喝。」
贗月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軒轅夢看著都替他擔心,生怕那美貌的臉皮下一刻就會耷拉到桌面上。
「你嫌我煮的粥難喝?」
軒轅夢一聲驚呼,看向面前的粥:「你煮的?」
「怎麼?不相信?」
她放下碗筷,深沉道:「倒不是不相信,只是我沒想到,一向只和稀泥的你竟然也會和稀粥了。」
「女人,你一天不跟我抬槓心裡就不舒服是不?」想他這麼懶的人,天不亮就起床給她熬粥,因為沒有經驗,被溢出來的粥燙到了手,可憐他如此嬌嫩的肌膚,她竟不領情!
她很想領一領情,但問題是,這粥真的是太難喝了,那幾個小菜還不錯,「粥雖難喝,小菜的味道還不錯,你的手藝真好。」
贗月的臉垮得更厲害:「小菜是我從京城分店一品居買的。」
得,拍馬屁還拍不到點子上,可見她生來就只能做被拍馬屁的一類人。
夾了一筷子小菜,正欲送進口中,忽聽窗欞上發出撲稜撲稜的聲響,一道紅影比她更快地掠到窗邊,修長的手指,輕巧地捏著白鴿的翅膀,獰笑道:「中午有鴿子湯喝了。」
她毫不客氣地將一口粥噴出,趁著某人氣急敗壞伸手擦臉時,從他手裡奪走鴿子。
解下鴿子腿上的小竹筒,取出裡面的信箋,緩緩展開。
望著上面整齊的字跡,她臉上顯出一抹溫柔歡喜兼寵愛的表情,從早上起來就略顯蒼白的臉色,也染上一抹淡淡的紅暈。迎著清晨的日光,她微微瞇起眼,嘴角輕抿,似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連眼角眉梢都帶著喜悅,這樣的神態,使得那張嬌顏如玉的臉容變得活躍跳脫起來,贗月斜眼睨著,不屑地撇撇嘴,都說家書抵萬金,她手裡的這份,估計根本就不是家書,而是情書吧。
目光掠到最後幾行,臉上那喜悅歡愉的笑意驀地凝滯,頓時帶了些沉重和焦慮,不復之前的輕快。
贗月覺得奇怪,探過頭來,只看到最後幾個字:若二人遇難,是否需營救,你自己拿主意。
「誰遇難了?」
軒轅夢將手裡的紙箋捏成團,臉上的神色喜憂摻半,「他們說,邵煜霆和小湉兒已失蹤多日,兩人都沒有回軍寨。」
他細細凝視她臉上神情:「要去救嗎?或許殷俐珠知道你要去武林大會搗亂,所以將他們作為人質威脅你。」
她搖搖頭,鬆開手,一團白色齏粉自手心落下:「如果他們真的落在殷俐珠手中,月影山莊那邊還能如此悄無聲息嗎?早就拿孩子引我現身了。」她一開始也想過殷俐珠或許會拿孩子威脅自己,但深入一想,她若真的抱著這種打算,一個小湉兒就夠了,何必把邵煜霆也牽扯進去,她該不會認為,自己對邵煜霆那廝情有獨鍾吧?
總之,這事不管豎著想還是橫著想,都漏洞百出,她能肯定,小湉兒和邵煜霆在一起,而兩人此刻卻不在殷俐珠手中,既然如此,他為何不回軍寨?難道這傢伙要拐帶自己女兒?
太可惡了!衝冠一怒為人販,軒轅夢一掌擊在桌子上,震得後背一陣抽疼,眼歪嘴斜,「早就看他不是好東西,我道他一次次往軍寨跑,還以為是關心我來著,沒想到他打的是女兒的主意,這混賬王八蛋,拐了我女兒的心不說,還要拐她的身!」是可忍孰不可忍,孩子雖然有他一半骨血,卻是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只貢獻了一枚精子就像把女兒拐跑,做夢!
「拿紙筆來!」雙目發紅地盯著桌子,彷彿盯著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贗月懶懶地倚著牆壁:「我可沒說要當你的僕人,你開口求我的話,或許我會考慮考慮。」
「考你個頭!」抬腳在某人屁股上踹了一腳:「還不快去,老娘我現在心情不好。」
贗月一邊搖頭,一邊無奈長歎:「不可愛,太不可愛了,雖然女人粗魯一些比較好,但偶爾的溫柔也是必不可少,你為什麼就不能對我溫柔點?」
「我已經對你很溫柔了。」接過贗月遞來的紙筆,她飛快地在雪白的紙張上寫下龍飛鳳舞幾個大字:托三娘尋找二人下落,一有消息,立刻回報。
想了想,又仔仔細細添了幾個雋秀整齊的小字:愛生活愛你們,好好吃飯,乖乖待嫁。
「噗——」贗月剛喝的一口水全部噴出。
放飛信鴿,軒轅夢忽然想起血瞳來,對付殺手三人組時,自己受了重傷,他貌似也傷的不輕,這幾天光顧著跟贗月打嘴仗了,竟然忘了去探望他的傷勢,既然謝祝已經離開,她覺得有必要去看望一下傷員,就算形式主義,那也得形式一把。
可當她來到血瞳房前,敲了半天門後,卻沒人來開門,推開門一看,屋內竟然空空如也。
她一個趔趄,捂著心口後退一步:「完了,他定是對我趕走謝祝一事懷恨在心,所以一氣之下離我而去了!」
贗月睇了她一眼,還能再誇張些嗎?
「連血瞳都棄我而去了,人生還有什麼希望,我乾脆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贗月臉皮一抽,還真能再誇張。
其實吧,說血瞳因謝祝一事對她懷恨在心,這完全就在瞎扯淡,她雖不是完全瞭解血瞳,但以他的為人,這輩子都很難對誰懷恨在心,這娃就是缺心眼,連謝祝那麼對待他,他都不生氣,更別說對自己抱有非正常態度。但問題是,他現在的確不在,房間裡乾乾淨淨,連被子都疊成了整齊的豆腐塊,所有的跡象都表明,他確實離自己而去了。
嗷嗷嗷,連血瞳都離她而去了,她做人難道已經失敗到這個地步了?
「你幹什麼去!」贗月一把拉住一頭往外衝的她。
還能幹什麼,當然是去找血瞳了!
「我得去找他,就算他要走,我也得問問他為什麼走。」
「你怎麼知道他要走?」他對她的思維感到無語。
她奇怪地看著他:「你沒看到房裡沒人嗎?」
他更奇怪地看著她:「誰告訴你房裡沒人就代表他要走?」
她越發奇怪地看著他:「如果你早晨起來到處都找不見我,那便代表我已經離開了,難道不對嗎?」
「或許你只是出去吃了頓早飯也說不定。」
「出去吃早飯會把房間弄得那麼整齊嗎?」
「把房間打掃得整齊,跟走不走有關係嗎?」
「……」
她覺得自己又被贗月繞暈了,這傢伙總有本事讓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牽引到他的思維中去,她明白,自己不能再跟他耗下去了,如果血瞳剛離開,說不定她還能追上他。
「不跟你說了,你這人總能把白的說成黑的,把黑的說成白的,顛倒黑白,是你的強項。」她努了努下巴,示意他放手,「我要我去找血瞳,這孩子缺心眼,我怕他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呢。」
「你才群缺心眼!」
「我還不是為了……」誒?誒誒?剛才那句話好像不是贗月說的,她一點點扭過頭,驚訝地發現,某缺心眼小孩正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她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你去哪了?」陰沉著臉,上下掃視某傻缺。
某傻缺以抗議的目光反對她此刻的眼神:「我去城東吃早飯了。」
她差點一個閉氣昏過去,「吃吃……吃早飯?」還真叫贗月說對了。
「是啊,有問題嗎?」血瞳對她那一臉要昏不昏的抽筋模樣感到奇怪。
她努力掐住臉皮,好讓臉頰的抖動頻率不要那麼高:「客棧有早點,你幹嘛跑去城東。」說白了,還不是缺心眼。
「我聽人說城東的一家包子鋪今天新開張,前一百名食客免費提供早點,如果不是你傷得太重,我肯定帶你一起去,兩個人才不算虧。」
誰來救救她,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犯腦淤血暈過去了!
半倚在贗月肩上,軒轅夢有氣無力道:「他說得對,我才是缺心眼的那個……為什麼啊,這是為什麼!」
「這世上很多問題,都是沒有答案的。」他笑呵呵地拍拍她的臉頰,在她訝然抬頭看來時,補充道,「借用一下雲錦的名言,你不介意吧?」
「……」說都說了,我介意有屁用!
贗月笑意不改,眼中閃爍的,分明是狡詐的光澤。
得,還是給她塊豆腐撞一撞吧。
——
金三娘的眼線雖遍佈三國各個角落,但等軒轅夢的飛鴿傳書到達軍寨,再由人出面聯繫金三娘,然後金三娘再派手下打探,這個過程,少說也要半個月。
邵煜霆一路上求醫問藥,想盡了各種辦法,卻依然無法治好小丫頭的啞疾,從醫館中走出,腦中不斷迴響大夫之前的話:「孩子年幼,大驚卒恐或情志失調,都將造成心智損傷,為了保護自己,孩子出於本能,會封閉自身意識,以此將恐懼隔絕。這屬於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若恢復得好,不消半月,孩子就能重新開口說話,若再受刺激,怕是一輩子都只能如此了。」
「小湉兒,想回去嗎?」望著懷中的稚嫩小臉,男子清俊冷淡的目中,卻是溫柔一片,但在看到孩子瑟縮的反應後,那抹溫柔,即刻轉化為冰冷的寒湖,透著泠泠的冷意。
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小丫頭瑟縮得更厲害了,小手抓緊他的衣領,大大的眼眸中滿是驚惶。
他連忙抱緊她,斂去一身寒意,臉上溫和溺愛的笑,好比傍晚柔和卻不失暖融的日光:「想娘親嗎?」
聽到娘親,小丫頭抬起頭,卻依舊不說話,只用短短胖胖的小手摟緊他的脖子,像是害怕會被他丟棄一樣,小小的身子,全部依偎在他懷裡,柔順乖巧,像只脆弱的小貓咪。
忽然,一陣古怪的咕嚕聲發出,小丫頭摸著自己的小肚子,眼巴巴看著他。
他好笑地捏捏她胖嘟嘟的臉蛋:「餓了是嗎?爹爹帶你去吃好吃的。」
小丫頭雖然不說話,臉上卻綻出甜甜的笑容。
不遠處就有家酒樓,此刻並非用餐時間,所以酒樓中並沒有多少人,帶著小丫頭在靠窗的角落坐下,慇勤的小二立刻迎上來,「這位公子,想吃點什麼?我們這的菜色,可是整個龍華最全的,有清蒸鱸魚,香辣醬排骨,蜜汁烤鴨腿,椒鹽小土豆……」小二如竹筒倒豆一般辟里啪啦報出一堆菜名,邵煜霆撿了幾樣清淡的菜餚點了,小二吆喝一聲便去了廚房。
因為人少,所以上菜很快,小二端著一盤奶酪肘子上來,看到乖乖窩在邵煜霆懷裡的小丫頭,忍不住搭訕道:「公子,這是您閨女吧?哎呀,真是又乖巧又漂亮,尤其那雙眼睛,和您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邵煜霆為小丫頭淨手的動作猛地頓住,「你說什麼?」
小二對他過激的反應感到有些莫名,但還是重複道:「我說孩子很漂亮,和您長得很像。」
和自己長得很像?邵煜霆忍不住追問,「真的嗎?真的和我長得像?」
「是呀,一眼就能看出來,特別是……」另一桌的客人叫著結賬,小二隻說了半句,便轉身去對面招待了。
有什麼東西,開始在胸腔中鼓動,他緊張的幾乎連呼吸都變得急促,垂下眼,輕輕捧住小丫頭的臉,赫然發現,孩子的眉眼,果然與自己極為相似,如同照鏡子一般。
狂烈的喜悅和慍怒,一起從心底噴湧而出。
該死的,那個從來不屑說謊的女人,竟然對他說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