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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78章 決裂 文 / 朝舞雪

    所有的一切,都在朝著她預期的方向發展,但太子那裡,卻出了點小小狀況,看來,是到了她親自出馬的時候了。

    雖然百般不願,卻又不得不做,祁墨懷說自己無情,也不是沒有道理,甚至,她比一般人更加無情冷酷。

    通常,人們只會對其他人殘忍,卻不會傷害自己,而她明明心痛如斯,難過如斯,卻依舊不肯放棄初衷,哪怕再心痛,計劃還是要進行。

    噩夢連連就噩夢連連吧,反正她的手上,早就染滿了鮮血,既然已經發展到最壞的境地,還能怎麼壞呢?這麼一想,便釋然了。

    燈紅酒醉,脂粉飄香。

    昊天最有名的風月場——花滿樓,今日可謂之是賓客如雲,門庭若市,軒轅夢擠在人群中,有種快被濃香味給熏暈的感覺。

    不過相較於大廳的擁擠,三樓的雅間,就安靜清雅多了。

    除了皇帝外,昊天最尊貴的一個人,正在這裡享受著美酒佳人帶來的無盡樂趣。

    絲竹聲聲,美人如花,伴隨著清幽的樂聲,兩名只著粉色輕紗的絕美女子,正扭動著纖細的腰身,勾動著撩人的眼波,在明燭搖曳的火光下,向坐在房中的男子展示著自己絕妙的舞姿,以及婀娜有致的身軀。大幅度的舞動時,女子雪白的胴\體,在半透明的粉色輕紗間若隱若現。

    太子手執一杯清酒,困難地嚥下一口,頸間的喉結隨著眼前惑人心神的一幕而上下滑動,當女子一個轉身,輕紗飄搖,露出紗衣下不著寸縷的神秘地帶時,太子再也把持不住,身上將女子攬到懷裡,就勢摁在桌上,猴急地去剝女子原本就單薄的紗衣。

    「哧——」的一聲,薄薄的紗衣被扯開,一具豐盈的**立刻橫成於前。

    「小美人,你可真美,讓大爺我親一口。」雙手在女子嬌嫩的肌膚上遊走,太子擒住女子艷紅的唇瓣,狠狠吮吻。

    另幾名女子見狀,頓時心生不滿,紛紛湊了上來,有人去拉太子的手臂,有人去抱太子的腰,有人去摟太子的脖頸,還有人去解太子的衣帶。

    頓時,一室的春色生輝。

    這時,廂房的門開了。

    聲音不大,所以並未影響到正全情投入於纏綿中的幾人。

    「唔……公主,紅葉也要,紅葉也要嘛~」嬌嗲的聲音,女子藕節般的手臂,用力抱住太子的頭,將自己的紅唇湊了過去。

    太子嘻嘻一笑,身後在女子的臀部狠捏了一把,然後摟住女子的腰,調笑道:「小**,忍不住了吧,看你這麼聽話的份上,大爺我今天第一個跟你玩。」

    將女子橫抱而起,太子正在興頭上,忽見一雙凝脂如玉,修長美麗的手,端著一杯清茶遞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微微一怔,看著那雙絕世美麗的手。不知為何,僅僅一雙手,給他的震撼和誘惑竟比懷裡女子**的身體還要強烈,他幾乎想要捧住那雙手,細細拜膜,瘋狂親吻。

    短暫的怔愣後,他終於回過神,想起手的主人破壞了他昂然的興致,不由得大怒:「滾開!沒看到大爺正忙著嗎?」

    手的主人也不生氣,將茶杯放到桌上,輕輕說了句:「那我先出去了。」

    太子突然臉色一變,活像見了鬼一樣,整個身子僵住。

    「你別走!」他看也不看懷裡的女人,手一鬆,任由女子重重跌在地上,絲毫也不憐香惜玉,兩步跨前,拽住房內唯一一名衣著整齊的女子:「我、我跟她們開玩笑的,你不要誤會啊,我真的什麼都沒做!」

    急切的語調,惶恐的態度,太子何嘗這般低三下四過?

    那幾個伺候他伺候慣了的青樓女子,不由得紛紛瞪大眼,看著那個能讓太子放下身段,紆尊降貴的女人,又好奇,又羨慕,又嫉妒。

    微微一笑,軒轅夢轉過身來,臉上並無怒意:「是我不好,打擾你了,我現在就出去,你繼續,不要因為我而壞了興致。」

    「不,不……」緊張地攥緊她的衣袖,太子連聲音也因緊張而略顯顫抖:「我真的什麼都沒做,你別生我的氣,我……」他突然回頭,瞪著房內的幾個女子:「我不跟你們玩了,曲子也不想聽了,你們趕緊出去!」

    幾人面面相覷,這種情形還是第一次遇見,也不知太子說的是真話,還是故意逗她們玩。

    太子急了,恨不能一人一腳從三樓全給踹出去:「還不走!」

    見太子一臉怒意,口氣火爆,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憤怒,額上青筋根根暴出,幾人這才知道,太子是真的發火了,為了避免遭殃,幾人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就爭先恐後地赤著身子跑出了房間。

    最後一個離去的,還很識相地為兩人將門關好。

    一室的春色,頓時變為一地的秋色。

    軒轅夢在桌邊的凳子上坐下,將之前端進來給太子的那杯茶自己喝了,然後放下茶杯,望向對面目不轉睛看著自己一臉侷促的太子:「你是太子,這種地方,以後還是少來。」

    太子也不反駁,像個乖孩子用力點頭:「不來了不來了,以後我一定不會來了。」

    軒轅夢笑了笑,垂下眼簾。

    不來了?呵呵,是啊,以後你想來,怕是也沒機會來了,最後的一次放縱,她不該叨擾他。

    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畫著圈圈,軒轅夢心裡有些愧疚:「你這輩子都過得很順遂,沒有什麼難心事,所以,應該也沒有恨過什麼人。」

    太子聽著她的話,有些不解:「為什麼要恨人?」

    「不是為什麼,而是……」她想了想,不由得長歎了口氣:「而是不得不去恨。」

    太子更奇怪,問:「我現在過得很高興,雖然不知恨一個人是什麼滋味,不過只要想想,就能猜到一定不好過。」

    太子倒是個聰明人,知道懷揣仇恨,對自己其實是一種折磨,她不由得對他生出些讚賞之意,「你說沒錯,仇恨,確實是一種枷鎖,只是要不要戴上這枷鎖,卻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

    太子沒有問她為什麼,只反問道:「那你有恨過什麼人嗎?」

    「嗯?」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她有些愕然,不過很快笑道:「沒有。」停了一下,又補充道:「暫時沒有。」

    「既然你也沒有恨過一個人,又怎麼知道,仇恨一定不能被消弭?」太子看著她笑,眼神很真摯。

    看到他這樣的目光,軒轅夢竟沒有勇氣與他直視,慌忙別開眼:「你說得對,或許是我太悲觀了。」

    「你怎了?」看出了她的古怪,太子不由得問。

    「我……」抬起頭,軒轅夢快速在心裡權衡利弊,最終,還是決定狠下心來:「我很擔心,我的計劃出了些差錯,原本打算扶持祁墨懷登基,讓他成為我的同盟,可他竟然背信棄義,私下與我的五皇姐聯絡,不再聽命於我。」

    太子大驚:「你……你怎麼把這麼秘密的事也告訴我了!」

    軒轅夢故作惶然,懊惱地一拍桌子:「哎呀,我真是太粗心了,總覺得你像是我的朋友,和你在一起,越來越口無遮攔!」

    太子心頭震動,欣喜不已地看著她,「你真的把我當朋友?」

    「那是當然了,否則,我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也告訴你!」說完,有些受傷地瞪了太子一眼。

    太子實在是太激動了,不由得伸出手,覆上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沒關係,我大皇兄背棄了你,但你還有我!」

    終於,逼他說出了這句話,她原本該高興的,可心裡,為什麼有種酸酸的疼痛?

    「你……真的當我是朋友?」

    太子繃起臉,嚴肅道:「你拿我當朋友,我自然也拿你當朋友,不論你遇到什麼難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也幫你。」

    如果付出生命的代價,你也願意幫我嗎?

    下意識的,她想要問出這句話,可話到嘴邊,卻被改成了:「我知道,你是個講義氣的人,可我的難處,誰也幫不了。」

    太子一聽就急了:「誰說我幫不了?我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

    她輕輕一笑,抽出了被他覆在掌心下的手:「連文太師都站到了祁墨懷這邊,你還有什麼倚靠呢?」她憐憫道:「放手吧,不要再與他作對,或許今後還能留下一條性命,做個閒散王爺。」

    「不!」猛地站起身,太子決然道:「我才不要做王爺,我是太子,是昊天未來的國君,誰都別想從我這裡奪走屬於我的一切!」

    自傲的,狂妄的,不屑一切的太子啊……

    恍然間,她似乎從他的身上,看到了一點屬於自己的影子。

    但也只是似乎,因為他不是她,他再暴戾好殺,再心狠酷辣,起碼一顆心還是鮮紅的,而她的心,早就已經黑得徹底了。

    她看著手邊的空茶杯,心也像是變得空落起來:「我的時間不多了,你的時間也沒有多少,不過我還是相信你,你是太子,這江山,只能屬於你。」

    「是嗎?你相信我?」

    點點頭,目光依舊落在茶杯上:「是,我相信你,因為我別無選擇,不是嗎?」

    原本清亮的眼神,因為她勉強的口氣而黯淡下來,太子端起桌上的酒壺,大口飲下一口烈酒,拍著胸脯:「大皇兄不是皇儲,他若想繼位,名不正言不順,我是太子,是唯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選,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成功的,不管今後如何,我永遠都是你的同盟者。」

    軒轅夢憂慮地歎口氣,對他的自信並不看好:「自古以來,儲君的人選,都是立長立嫡,你既不是長子,也非嫡子,加上皇上又偏重祁墨懷,將內庫交由他打理,怎麼看怎麼像是要立他為皇儲的樣子。」

    軒轅夢這番言論,絕非是危言聳聽,太子一聽,立馬像是霜打的茄子萎蔫下去。

    身邊的幕僚,以及擁護他的兄弟和一些大臣,這段時日也不停地在他耳邊分析著這樣那樣的可能,每一種都對他十分不利,甚至,有人還勸說過,趁祁墨懷勢力未成時,乾脆來個逼宮,直接坐穩皇位。

    今天之所以來花樓買醉,也是因為實在煩心,想出來放鬆一下心情。

    逼宮?他膽子再大,也不敢逼宮啊!

    但此時此刻,紅燭暖帳夜添香,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若有若無地撩撥著他敏感的神經,燦若星辰的目,比冷月清雅,比驕陽明媚,她有一種自然而然的魅力,不做作,不誇張,只要靜靜坐在那裡,就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微風從窗縫中吹入,帶動她鬢邊的碎發輕輕起舞。

    彈指笑,劍光寒,回眸驚落滿城月。

    這樣的女子,有惑人發瘋的本事。

    他情難自抑,走到她身邊,像是怕自己的舉動會褻瀆了她一樣,張開五指,迅速而小心地穿過她揚起的漆發,感受那冰涼的順滑自指間擦過,心突然跳得飛快。

    收回手,凝視著她如玉的側顏,低低開口:「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身子一顫,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很順利,可不知為什麼,心卻那樣痛,不敢再看他真摯的眼神。

    站起身,難得失態,竟踢翻了腳邊的椅子,她走到窗邊,深吸一口氣,口吻是洒然不羈的,可眼神,卻是悲哀沉痛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喂,你別……」走字還沒說完,眼前紅影一閃,窗邊便再無一人。

    心裡雖然是失落的,但一想到她對自己的信任,不由得再次升騰起喜悅。

    只要他做了皇帝,她對自己,一定會刮目相看吧。

    其實,她對自己也是有種親近之感的,要不然,以她那種傲然灑脫的個性,又怎會專門來看他?

    等著吧,不會太久的,他馬上就將登上那個至尊至榮的寶座,睥睨天下。

    至高的權利,摯愛的佳人,全部都會屬於他。

    ——

    「你怎麼回事,這兩日一直心不在焉?」發現不論自己說什麼,軒轅夢的回答永遠牛頭不對馬嘴的蕭倚樓,終於忍不住問道。

    「啊?」眨眨眼,一臉迷茫的樣子,顯然又沒注意聽他剛才的話。

    無奈的扶額,他扳住她的肩膀,讓她面對自己,「實在為難就算了,何苦每天這樣折磨自己。」

    這回他說了什麼,她聽得很清楚,搖搖頭:「我不想半途而廢。」

    「我問你,做這一切,你是否捫心無愧?」

    被這個問題難住,她呆呆看著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只要回答我是,還是不是就可以了。」

    垂下頭,軒轅夢顯然不願回答這個問題。

    當蕭倚樓以為她會選擇逃避時,忽聽她道:「是,做這一切,我捫心無愧。」

    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這麼回答,蕭倚樓也不覺得詫異,只看著她淡聲道:「既然捫心無愧,又何必在意?如果你真的後悔了,現在去阻止,還來得及。」

    她目光空幽,只一個勁搖頭:「不,我不能……」

    「真拿你沒轍。」他沉沉一歎,忽然伸出手,將她緊緊擁入懷裡,下巴枕在她的肩上:「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就是下地獄,我也陪你一起去。你的罪孽,我替你分擔。」

    「蕭倚樓。」她咬咬唇,一絲血腥氣在舌尖蔓延開,她反抱住他,眼眶有些紅。

    他笑了一下,拍拍她的後背,「哭了?」

    「誰哭了?」她推開他的腦袋,一臉怒意,可眼眶卻更紅了。

    他抬手,以柔軟的指腹擦過她略紅的眼角:「我又不會笑話你,這裡是昊天,女人哭很正常。」

    她怒捶他一拳:「去你的,你在拐著彎罵我是不是?」

    「我哪敢罵你啊。」他笑著,握住她砸來的拳頭。

    她抽出手,再次用力將他抱住,將臉埋進他的懷中:「偶爾脆弱一次,反正也沒人看見,便宜你了。」

    他什麼都沒說,只靜靜擁著她。

    兩人緊緊相擁的這一幕,被剛從房間出來的白蘇看到了,結果到了下午,白蘇端著一盅盅一碗碗的補湯來找她,嚇得她差點驚聲尖叫。

    知道白蘇也是為了她好,不願讓他難過,於是只好將七八碗補湯喝了個乾淨,肚子撐得圓鼓鼓,像個皮球。

    心情不好,加上又喝了太多補湯,軒轅夢乾脆不想動,躺在床上挺屍。

    當夕陽的餘暉,在浩淼的大地上殘留下最後一抹殘光時,皇宮的方向,傳來一陣令人心驚的廝殺聲,熾烈的火光,照亮了半個天空,依稀可聞悲壯驚痛的哭嚎聲和吶喊聲。

    她猛地從床上跳下,一眨不眨地望著皇宮的方向,雙目空洞得駭人。

    就這樣站在窗前,望著被火光燃亮的夜空,站了整整一個晚上,直到天際放亮,漆黑夜空上的光芒被啟明星所代替時,她才拖著沉重麻木的雙腿,從房中走出。

    剛踏出房門的剎那,一陣輕遠悲泣的鐘聲響徹九霄。

    鐘聲連鳴四下,一短三長,正是皇帝駕崩的喪鐘。

    皇帝……殯天了?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她突然很想哭泣,卻發現眼眶乾涸,連一滴淚都流不出。

    忽地,一件披風蓋上了她只著單衣的身子,冰冷無溫的手,被握在了一隻暖融的大掌中,「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她抬首,目光卻始終無法集中在他的臉上:「我……想去看看。」

    他似在猶豫,卻知道,如果不讓她親眼去看一回,她永遠也不會心安。

    點點頭:「好,我陪你去。」

    隨意換了件衣裳,很普通,是昊天女子都喜歡穿的鳳尾裙,髮式也很簡單,只隨意綰了個髻,用紅木簪固定。不施粉黛,簡單樸素的她,竟比平時還要顯得光彩奪目,或者,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能夠蓋住她的光芒。

    兩人在皇宮門前下了馬車,雖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到眼前的一片狼藉時,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蕭倚樓察覺到她的顫抖,忙伸手將她攬緊。

    清晨的風雖不算冷,卻帶著一絲涼,她緊了緊外衫,感覺那股涼意輕易地鑽入她的肌膚,直達肺腑。

    雙臂環抱,想到眼前這一幕幕慘狀,全是自己一手策劃的,就有種幾乎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到處都是死屍,到處都是鮮血,不用猜,就知道這裡曾發生了怎樣慘絕人寰的殺戮,火舌將原本朱紅色的城牆,灼成了一片焦黑,鮮血的味道與煙火的氣息融合在一起,給人一種死寂般的感覺,這裡根本不像是富麗奢華的皇宮,倒像是個灰暗恐怖的墳場。

    周圍漸漸聚集起了一些百姓,人們一邊感歎著,一邊議論著。

    「太可怕了,早上起來,那黑壓壓的軍隊真是嚇死我了!」

    「太子真的逼宮弒君了?怎麼會這樣啊,前些時候,太子不還代表皇上去皇陵祭天嗎?」

    「誰知道呢,聽說皇上最近特別器重大皇子,還要把皇位傳給他,怪不得太子會鋌而走險。」

    「也是,大皇子為人寬厚,博才多學,又是長子,我要是皇帝,也把皇位傳給他!」

    「幸好大皇子帶了軍隊來平亂,沒有讓太子的陰謀得逞。」

    「就是就是,大皇子才是名至實歸的皇位繼承人,太子狼心狗肺,連親生父親都不放過,這種人要是當了皇帝,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可就慘了!」

    「說的沒錯,這下好了,大皇子平亂有功,這皇位,鐵定是他的了。」

    ……

    各種議論聲不絕於耳,軒轅夢知道,自己成功了,就像那些百姓們所說的一樣,祁墨懷這個皇帝,必然是當定了,誰都阻止不了。

    可她的心卻亂得要命,那些話,就像一根根刺,狠狠扎進了她的心口,痛徹心扉。

    她摀住耳朵,想要盡快逃離這個地方,這時,皇宮城門內緩緩走出一隊人馬,夾在中間的囚車極為刺目。

    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抬也抬不起來。

    走在最前方的,是騎在高頭大馬上意氣風發的祁墨懷。

    是啊,意氣風發,在所有人的眼裡,他確實是功成名就了,亦有意氣風發的資本,可他失去的,是這輩子都無法得到圓滿的親情,這份遺憾,將要伴隨他永生永世了。

    即便環境如此嘈雜混亂,他還是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她。

    千言萬語,似乎都凝聚在了這遙遙一望中,她勉力衝他笑了笑,剛要轉身離去,一個悲愴幽怨的聲音,陡然自身後傳來,像一縷看不見的線,將她的心臟狠狠勒住。

    「我只是你的一個傀儡,一個工具,一顆棋子,對不對?你告訴我,這一切都與你無關,設計殺我父皇的人也不是你!」

    原本安靜坐在囚車中的男子,突地激動站起,雙手握緊囚車的邊緣,聲嘶力竭地朝她大喊。

    直到昨天,宴席上百花繚亂,精神好了許多的父皇要為他指婚,可他的心裡,只有她一個。想到她偶爾流露的悵惘和溫婉,他寧可抗旨不尊,也要保留對她最後的一分承諾。

    是的,在父皇誇毫不吝嗇地獎了大皇兄時,他真的嫉妒了,害怕了,怨恨了。所以,他決定逼宮,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不怨她,可他從來都沒想過要殺死自己父皇,那可是他的父皇啊!

    當一直隨在自己身邊,一直苦勸他逼宮奪位的得力幕僚,握著他的手,將長劍刺進皇帝的心口時,他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麼離譜。

    那一刻,他根本不想為自己辯駁,隨著那一劍的刺出,他以往所有的驕傲與自尊,都隨之而分崩瓦解,他甚至有種想就此死去的念頭,或許自己死了,還能討她一次歡心。

    可他不甘心,他要留著命,親口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看得起他,連父皇也處處偏向大皇兄,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個沒志氣沒本事的太子,他雖高高在上,卻在無數的白眼和嗤笑中長大。只有她,信任他,重視他,關心他,天知道他有多高興,只要她的一個微笑,他就可以高興上好幾天,那種小心翼翼的滿足感,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付出的,全是真心,哪怕心知她根本不稀罕,但只要能讓她高興,他義無反顧。

    人人都說他性格陰鬱,嗜好殺伐,可他也是人,他也會心疼,那種只能躲在角落裡默默流淚的孤獨,誰又能懂呢?

    他不是沒心沒肺,也不是所有人眼中的花心無情,他只是很清楚,他就算哭了,也沒有人心疼他,沒有人願意安慰他,所以,他從來都不會流淚,也不會傷心難過,他像個不知人間疾苦的紈褲子弟一樣,只為了證明,自己還活著。

    終於鮮活了幾天的心,再次死去,在這之前,他從來不知,原來人的心,可以疼成這樣。

    軒轅夢頭一次感到畏縮,她緊緊抓著蕭倚樓的手臂,竭力想將自己隱匿在人群裡,可無論她怎麼退縮,總有種自己暴露在艷陽下的感覺,那尖銳絕望的目光,正一寸寸凌遲著她的意志。

    初升的太陽,明烈耀目,卻怎麼也照不暖她的心房。

    她躲在蕭倚樓的身後,藉著陰影,掩藏她一觸就碎的脆弱:「我說過,跟我做朋友,你會後悔的。」

    太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如紙,死灰般的雙目中,連痛都消失不見,彷彿隨著她那一句話,就此變成了一具沒有思想也沒有感覺的行屍走肉。

    「他剛才說的,可都是真的?」另一個臉若死灰的人,是走在最前方的祁墨懷。此刻,他勒馬停駐,那如火熾熱的目光,也霎那變成了冰刃一般的寒劍。

    男子眼中的驚痛,似一把劍,狠狠釘入她的心臟。

    面對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她卻突然釋懷了:「是,都是真的。」

    倒抽一口冷氣,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控制住自己不衝向她,失態地質問。

    「為什麼?」

    低沉而平淡的詢問,卻帶著無以言語的憤恨,她別開眼,語氣是連自己都想像不到的無情冷酷:「你做不到的,只有我幫你做。」

    「包括設計殺害我的父皇?」他的聲音不復平靜,雙目赤紅,幾乎噬人。

    她點點頭,不再尋找陰暗,也不再隱藏,當所有事實全被血淋淋剖開時,她反倒可以坦然面對。

    「好,好的很。」清俊沉靜的面容,驀地劃開一絲裂痕,他突然一揮手,揚聲道:「眾將聽命,此女是敵國派來的奸細,與太子合謀,弒君奪位,現務必將其活捉,不可有失!」

    呵,終於走到這一步了嗎?

    望著如潮水般向自己湧來的鐵甲士兵,她竟半點傷感之意也沒有,這一幕,是她很早以前就料到的,無數次出現在自己的夢中,反反覆覆。現在,只是重現了一遍而已。

    倒是蕭倚樓,臉上頓現驚怒,拉著她往後退了幾步,望向馬背上那個神情間已隱隱有了君臨天下氣質的男子:「祁墨懷,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當真要殺她?」

    不理會蕭倚樓,此時此刻,祁墨懷滿心滿眼,都只有那一個女子。

    是,他會殺了軒轅夢,卻怎麼,都不會殺死自己心愛的女人。

    他目若烈火的看著她,就那麼看著她,彷彿要把她深深鐫刻在自己的腦海中一般。

    這美麗而危險,冷酷且柔情的女子啊!如今,他得到了一切,得到了至高無上的權利,只有一樣,他心心唸唸,無法開懷,那就是——讓這高傲的絕世女子,為自己而折翼!不惜一切代價!

    直到此刻,方才察覺,自己竟和她一樣,都是自負涼薄之人。

    既然她奪走了他對親情唯一的祈願,那麼,就用她自己來作為補償,以一換一,他並不覺得自己卑鄙。

    一個人再厲害,也無法獨自面對千軍萬馬。如果這裡不是京都,而是戰場,百萬雄師蜂擁而來,她或許無法應付,但祁墨懷只帶了五千精兵入城平亂,她要毫髮無傷的逃走,並不是難事,只是,若她逃了,蕭倚樓怎麼辦?白蘇怎麼辦?

    心念電轉間,她已有了決斷。

    用力將蕭倚樓推開,萬箭齊發時,扯下身上的外衫,作為天然的屏障,擋在蕭倚樓的身後。

    「你先帶白蘇和綿兒離開,我會想辦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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