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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二九章 手心手背 文 / 簾卷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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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皇子與容妃母子久別初重逢的見面地點是在外院……

    六皇子坐在外書房,心裡說不出是喜是悲,只是端著茶碗,面無表情地看著門外。

    一陣腳步響起,就見眾人簇擁著一位戴了帷帽的婦人走了進來。六皇子也不起身,甚至臉色都沒有改變,眾人也極有眼色地獻了茶,關門退了出去。

    容妃將帷帽上的面紗撩開,讓人一眼便看出她憔悴至極的模樣來,此時看到六皇子,眼中已含了淚水,柔聲說道:「廉兒,你都長這麼大了,可惜母親卻不能親眼見證你的成長。」

    六皇子卻毫不動容,淡淡說道:「我已經不叫莊承廉,而是改為莊承榮了,陳王后你叫錯人了。」

    容妃不由低頭拭淚,哽噎道:「我知道,是我連累了你,母親對不起你。」

    六皇子冷冷說道:「你是我的母親,給我了生命,我便是將這條命給了你又如何,哪裡當得你的對不起,實在是折殺我了。」

    容妃苦笑道:「我知道你怨恨母親當年拋下了你,當時也實在是沒法子的事情,我若是不同陳王離去,只怕他惱火,越發的痛下殺手了,後來你我分別,我這心裡無時無刻不在為你擔著心,幸好老天保佑,竟讓你我母子有此重逢的日子。」

    六皇子聞言笑道:「我也時時刻刻在想著與母親重逢,今日我母子既然重逢,也是天意,母親不如跟隨我一同歸朝,母親請放心,前段時日我曾立了大功,拼著這功勞不要,也定能保得母親無恙。也讓我有盡孝的機會。」

    容妃頓時哽住,勉強說道:「我能在有生之年見到你,已經心滿意足,怎敢再有他望,況且到時真回了大齊,只怕你父親眼見心煩,反更會連累於你……」

    六皇子便道:「這有什麼可連累的,到時母親可以出宮住到我府中,也讓我能時時侍奉於母親跟前,以報養育之恩。」

    這不是容妃來此的目的。故她怎會應承下來,不由支支吾吾地推脫。

    六皇子見狀,也田懶得再作對。便歎道:「我知道自來結髮夫妻不同別個,想來你是不願與陳王分離,也罷,今生還能再見母親一面,我也知足了。如今我也不留您,免得陳王心中起疑,反壞了你夫妻的情分,只要你今後活得開心,也算是我的一份孝心了。」

    容妃沒想到六皇子就這麼打發了自己,不由急道:「我如今一把年紀。還有幾年活頭,我知道你在大齊過得不如意,那些人一個個地算計於你。哪裡當你是親人?反而是現在你手中的陳安政與你更近些,希望你看到一母同胞的份上,饒他一命吧,母親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兄弟二人親近。這樣死也能瞑目了。」

    六皇子話未聽完,已經立起身子。將茶碗摔到容妃跟前,怒道:「什麼時時擔心我,為我著想不能歸齊,你為什麼就不能明著說句:你這次來就是為陳安政求情的?既然是母子,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說,何必拐彎抹角地來這一套對付人的法子。」

    容妃低頭泣道:「我也不是存心裝模作樣,實在是想起這些年對你的虧欠,哪裡還有臉直面著你求情。如今話既然已經說開,我在這裡不得不厚著臉皮說一句:你們到底是兄弟,希望你饒過他吧。」

    六皇子冷然說道:「你是我的母親,你說的話,我怎敢不聽,只是我與他各為其主,母親只想著救他,可曾想過,我若是放過他,我要如何向父親交代,他豈會放過我?」

    容妃忙道:「你自小便是個聰慧的孩子,是母親最大的驕傲,必能想出好辦法的,況且你方才也說了,你曾立了大功,想來你父親看在這上面,也不會把你怎樣的……如今你依附著太子,風頭不宜過盛,有時有些短處反而更有利些,再則,政兒怎麼說也是你的兄長,你若殺了他,太子豈會不擔心自己的性命?」

    六皇子看著容妃,眸子裡閃過一絲譏誚,笑道:「母親如果對我關心備至,這些事情上都能替我想到,可見是真用了心思了。」

    容妃眼睛閃了一下,她自從重回東陳,知道陳王心中忌諱,故只一心一意地照料他父子二人的生活起居,哪裡敢提大齊一個字,早就將六皇子放於腦後,方纔那番話不過是臨來時,陳王所教,如今照本宣科就是了。

    容妃此時也只有順著六皇子的話,說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政兒是我的兒子,你也是我的兒子,我又怎會不關心你呢,只是我到底處境尷尬,一顆心分作兩半,卻也只藏在自家心裡。」

    六皇子又逼問道:「母親既然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今天情景異地而處,不知母親是否也是這樣費盡心思地為我求情?」

    容妃眼中便落了淚下來,說道:「除非是我死了,否則怎會看你兄弟二人自相殘殺,只盼望著老天睜眼,讓陳齊和平相處,不然我這一輩子怕是再也不能開心了。」

    六皇子聽了,不由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笑得容妃的心如飄在風雨中的小舟,高低起伏不定。

    終於六皇子停了下來,用手擦了眼淚,指著容妃笑道:「我就說,自來長得越是好看的女人,心腸越是歹毒,說起謊話來,就越能騙死人不償命。今天看來真真是這個理,陳王后,你既然說我自小聰慧,難道真把當年已九歲的我,當成三歲孩童來欺騙不成?那時是什麼情況,你難道因為年老已經不記得了嗎?當年你那樣待我,如今卻敢腆著臉如此花言巧語,看來我只是你手背上的一塊泥巴,關鍵時刻當甩就甩啊。」

    容妃心中驚疑,驚慌說道:「你這樣說是要摘了母親的心嗎?你二人都是母親身上掉下的肉,母親哪有不疼之理,你可不要信了那些人的話,反將親人作仇敵。」

    六皇子歎道:「看到陳王后果然是將我當作三歲孩童了。其實即便當年只是三歲時,我又豈會不識真假?便是當年不識真假,如今我也是做父親的人了,每每看她母子相處的情景,既艷羨不已,也反思自己當年確實是有些傻了。」

    「當年你待我如何,不僅你心裡清楚,我現在也明白了。那裡你只在心裡思念著你的丈夫和兒子,每每天氣惡劣時,你都會做好多他們喜歡的點心來,暗自向神靈祈禱。只可憐當時的我,以為只要自己上進就能讓你開心喜歡,沒想到費盡心力,到頭來仍是一場空。」

    容妃急忙搖頭道:「孩子,你不要聽信那些人的挑撥離間。」

    六皇子擺手道:「陳王后莫要拿我當傻子,三歲時的情景我尚且記得,何況是九歲時的事情,就算是懵懂蠢笨之人,在經過那樣的事件後,也該明白些事理了。我只問你一句話,這麼些年來,你夜裡睡得可安穩?夢裡就沒有出現過,我驚恐萬分,哭求叫著母親救我?」

    容妃臉色頓時白了,身體微微顫抖,六皇子看著她,笑得分外燦爛,說出的話,卻讓容妃如被毒蛇纏繞一般,身體內外涼了個透徹:「我永遠不會忘記,當年我被陳王捉住,陳安政走來要砍向我時,我拚命哭求著讓您救救我,可是您卻將臉轉向一旁,任我哭啞了嗓子,我看著那要落下的刀,心裡發誓:若是我能活下來,必要報今日之仇,此生也再不會向任何人求饒,再不會去討好任何人,誰若是以後敢對我有一絲不敬,我必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六皇子指著容妃質問道:「當日我命懸一線時,你不發一言,任由陳安政取我性命,今日你怎麼有臉跑到我面前為他求情?」

    容妃慌亂地說道:「不,你那裡小,定是記錯了,你是我的親生骨肉,我怎會對你的生死置之不理呢,我一早就向陳王求過情的,後來也是我不顧一切再三再四地求情,才保下你的性命的。」

    六皇子冷笑道:「你當然求過情,不然我又怎麼會一心指望你能再次求情呢。可惜,我的命抵不過陳王的一句話:你乃是當生天子的命格,怎麼留下這個禍害,將來可能害我陳家大小性命不保。」

    容妃心中恐懼,她實在沒想到,六皇子在那要魂飛魄散之時,竟還將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六皇子又道:「如果當年不是侍衛在緊要關頭衝上去替我擋下那一刀,我焉能有命活到我可親可敬的母親為我求情的那一刻?」

    容妃強辯道:「不管怎樣,如果沒有我後來為你求情,你認為你的小命還能撐到侍衛們前來營救之時?」

    六皇子瞪著容妃,一字一句地問道:「那你告訴我,當年你以我身上藏有寶藏為由,求陳王帶我回去慢慢詢問寶藏下落之事,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寶藏?」

    容妃被六皇子犀利的眼神逼視著,竟一時不能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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