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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三章 塵歸塵,土歸土 文 / 陳曉

    紅纓平躺在一塊半人高的黑色祭台上,表情寧靜安詳,嘴角微微翹起,似乎是在微笑。與其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站在旁邊,滿臉黑色詭異紋路,眼神陰森的福兒。

    福兒口中低低的念著什麼,祭台周圍那些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漆黑頭骨綻放著詭異的黑芒,深陷的眼窩閃動著幽幽的暗紅色火光,下顎毫無意義的張合著,骨骼清脆的撞擊聲讓人心驚。

    一條條如嬰兒手臂般的黑霧糾纏在紅纓身上,蠕動著,似乎想直接鑽進紅纓的身體。偏偏紅纓對這一切都毫無覺察,依舊安靜的睡著。

    福兒發出的聲音已經接近尖利,表情也開始微微扭曲起來。此時的福兒,當真有些厲鬼的模樣。

    隨著一聲夜梟般的尖嘯,福兒身上的黑氣驟然散去,祭台卻是微微一亮,鑲嵌在周圍的頭蓋骨瞬間沉寂下去,覆蓋在紅纓身上的黑霧不甘的扭曲了幾下,卻也消失於無形。

    福兒臉上的黑紋如潮水般褪去,臉色卻是比平時更加蒼白了,映得那雙紅唇越發的殷紅如血。只是福兒眼瞼低垂,似乎頗為灰心。

    鴉不知何時出現在福兒身後,眉眼很是淡漠。

    情緒不佳的福兒還算敏銳的覺察到了鴉的存在,身子一旋,埋下腦袋,悶聲道:「主人……」

    鴉上前兩步,臉上並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淡淡道:「這樣的結果,我也猜到了,不關你的事。」

    儘管福兒覺得自己很沒用,鴉卻並沒有怪她的意思。

    福兒側頭看了紅纓一眼,頗為疑惑道:「主人,這丫頭到底什麼來路,怎麼連……?」

    不待福兒說完,鴉便輕笑道:「這世上本就沒有絕對有用的法術,你也不必太過在意。」頓了頓,鴉看著安睡的紅纓,挑了挑眉,頗為玩味的笑道:「她竟然會對林睿情有獨鍾,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呵呵……」

    低沉的笑聲在空間中迴盪,平添了幾分詭譎之氣。鴉的那雙眸子,又極是不安分的閃動起來。

    福兒遲疑了一下,還是道:「主人,既然她對林睿心懷不軌,倒不如現在就殺了她,免得將來再生出什麼事端。」

    鴉側目看著福兒,輕笑道:「你怎麼知道她對林睿心懷不軌?」

    福兒剛想反駁,抬眼看了看鴉,又嘟起嘴,似乎頗為不滿道:「主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福兒的話您也不會聽。」

    鴉輕笑,道:「才幾日不見,你還真是越來越放肆了?」頓了頓,鴉勾起嘴角,邪笑道:「當心我再讓你回去守著那堆破銅爛鐵。」

    福兒低下頭,很委屈的道:「福兒知錯,再不敢了。」

    鴉並未太過在意福兒的反應,不經意的轉身,道:「把她送回去吧。」

    鴉剛想離開,卻沒聽到身後有任何動靜,這可不是福兒的性子。

    鴉轉身,道:「怎麼了?」

    福兒深深的埋下頭,悶聲道:「主人,您不會有一天不要我了吧?」

    鴉一愣,隨即臉上便露出笑容,不過鴉剛想開口,卻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正色道:「福兒,你不是我,更不是我的影子。這麼粘著我,對你沒什麼好處。」

    鴉雖然追逐著死亡,但也不是希望所有人都跟著他一起毀滅,也許不能用常理來揣度鴉,但他也確實並非是無情之人。

    鴉追逐著自己想要的,希望自己得到快樂,同樣希望身邊的人也能如此。而對福兒,鴉更是有著一種好似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憐憫,所以鴉格外的希望福兒能快樂幸福。

    說起來,這似乎和鴉的心性很不搭,但事實的確如此。

    鴉認為福兒一味的黏著自己,對福兒而言沒什麼好處,也是為了磨礪福兒的心性,鴉這才將福兒派去守著那個寶庫,而且一守便是萬年。

    雖然修真無歲月,但整整萬年,卻也並不算短了。鴉原以為福兒會有所改變,只可惜,福兒的性子卻是要命的倔強。就在福兒風風火火的從寶庫衝出來的時候,鴉甚至以為福兒還是一如既往,毫無變化。

    只不過畢竟是經歷了萬載歲月,福兒會產生不安全感,有此擔心也很正常。

    福兒抬起臉,明媚的笑了起來,那笑容好似如火的驕陽,便是再堅硬的寒冰都能融化,那絲絲光芒更能直射到心底,照亮那晦澀的黑暗。

    福兒的一個笑容,當真有讓人意想不到的神奇魅力。即便是鴉,心底都是微微一暖,即便觸及不到靈魂深處那令人絕望的黑暗,卻依然給了鴉些許溫暖。

    鴉雖然是由強大的求生欲而生,但更多的卻還是負面情緒。鴉就好像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即便習慣了黑暗,卻還是會渴望光明。而福兒,於鴉而言無異於那道可望而不可及的光明。鴉想要靠近,又怕會傷到她,疏遠,卻是唯一的選擇。

    光與影的交錯,生與死的糾纏,鴉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矛盾。

    福兒的眼神是堅定的,不可動搖的堅定。

    福兒笑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就算是有大智慧的主人,也不是福兒啊。」頓了頓,福兒正色道:「主人是這世上與福兒羈絆最深的人,是福兒的親人。福兒知道主人想要什麼,福兒明白,所以福兒不會阻止主人。福兒唯一所求,就是能陪著主人。」頓了頓,福兒笑道:「福兒比別人已經擁有了太多的時間,就是下一刻便是分離,福兒也實在沒什麼不滿足的。」福兒眼中滿是笑意,頗為俏皮道:「福兒不攔著主人,主人也該成全福兒。」

    鴉發出類似於哼聲的輕笑,嘴角微微勾起,邪笑道:「你在和我談條件?」

    福兒搖頭,「嘻嘻」笑道:「福兒不和主人談條件。」頓了頓,福兒十分可愛的嘟起嘴,笑道:「那主人要不要答應?」

    鴉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把人帶回去。」

    福兒展顏笑道:「是,主人。」儘管鴉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福兒心中卻已經明瞭。

    ……

    長長的甬道內,鴉不急不緩的走著,暗淡的紅色光芒映在鴉毫無表情的臉上,卻是別樣的魅惑妖冶。

    造型奇特的獸首燈台蒙上了一層晦暗的紅色,愈加顯得神秘、詭異,甚至還帶著幾分不明朗的淡淡血腥氣,一如燃燒著的是那濃稠的鮮血。

    每當鴉走進兩盞燈光中間那片濃重的黑暗中,都好像會被黑暗吞噬,就此消失。

    長長的甬道十分安靜,安靜的不像有活物存在,令人莫名的心慌。

    在這裡,連時間好像都被鐫刻成了永恆,既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只有鴉以完全不變的步伐走著,沒有疲倦,也不知厭煩。

    忽然間,鴉停了下來,永恆的錯覺被瞬間打破,一扇滿滿雕刻著惡鬼圖案的黑色石門出現在鴉面前。

    那扇石門好像忽然突然出現在那兒,又好像原本就該在那兒,只是周圍的空氣卻在剎那間凝固。

    那扇門上雖滿是鬼怪浮雕,被簇擁在中間的卻是一張巴掌大小的人臉。在一堆鬼怪裡,那張臉絕對算得上是異類,因為它並不猙獰恐怖,而更像是一張面具。

    那張嘴上下開合,發出機械而冰冷的聲音,「鬼宵,好久不見。」刻板到極致的聲音,完全聽不到它的主人是喜是怒。

    鴉沉悶的應了一聲,聽到這個名字,鴉少有的沒有表現出怒容。

    「是誰?」

    鴉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冷聲道:「與你無關。」

    那張臉雙眼空洞的注視著鴉,口中卻發出毫無起伏的笑聲,聽上去讓人覺得十分刺耳。

    「前車之鑒,這個不會像陳慈那麼心軟,放你一條生路吧?」

    鴉眼中流露出幾分不耐的神色,冷冷道:「開門。」

    一剎那,那張面具臉竟也變得十分猙獰,刻板的聲音中似乎也帶上了幾分瘋狂與恨意,道:「小鬼兒們,開飯了。」那句「開飯了」,還真是意外的刺耳。

    話音未落,原本整扇的石門竟朝兩邊開啟,除了那張臉被一分為二,鎮守於兩邊,凡是正處於門縫處的鬼怪都完整的趴在一邊,滴溜溜亂轉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鴉,明顯的不懷好意。

    門內是翻滾不休的黑霧,更準確的說,是糾纏在一起的惡鬼凶魂。

    鴉輕輕震了震長袍,若無其事的走了進去。

    剎那間,距離鴉最近的凶魂猛撲到鴉身上,隱約可見的利爪、牙齒,通通都往鴉身上招呼,鴉一下子就被埋沒在了重重黑霧中。隱隱透過漩渦中心,才勉強能看出鴉正移動著。

    經過一段絕算不上美好的路程之後,鴉一步跨出黑霧。儘管那東西十分不捨的拉扯著鴉,卻還是無法阻擋鴉的腳步。

    鴉的神色雖然沒有半分異樣,但剛剛那會兒,的確被蠶食了不少力量。

    那是一個不大的房間,房間中什麼都沒有,乾淨得甚至連半點灰塵都不存在。這樣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空間卻被重重的保護著,實在令人難以理解。

    鴉也不知從哪裡取出了一個好似陶俑的小人,樣貌卻和黃泉老祖一般無二。

    鴉冷漠的眼中閃過一道異色,卻也讓人無法說清那到底是什麼。

    鴉將小人兒放在地上,目光一直落在它身上,似乎那便是整個世界。

    鴉清楚,只要毀掉這個,陳慈便真的死乾淨了。畢竟是黃泉老祖造就了鴉,鴉對他的感情自然是旁人無從體會的。

    沉默了好久,鴉的眼眸重新被刻骨的冷漠充斥,然後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

    巨大的石門悄無聲息的關閉,將裡面的邪惡和貪慾完全關了起來。

    那張面具似的臉開口道:「要動手了嗎?呵呵,好,好。」

    鴉揚起手,冷冷道:「你真的很聒噪,死前都不能安靜會兒嗎?」能讓鴉一直冷目相對,足以說明鴉是厭極了他。

    「呵呵呵……」刻板的聲音,讓那笑聲也變得扭曲起來,「我等了那麼久,終於等到今天了。鬼宵,你活該死不了。你永遠無法得償所願,這就是你的報應,哈哈哈……」

    在一陣笑聲中,整扇石門都開始扭曲。鬼怪的浮雕如泥塑般化開,尖利刺耳的聲音此起彼伏,可不是所有人都和那張面具臉有一樣的希望。

    「滋滋」的聲音驟然響起,即便那聲音與鬼怪的尖嘯聲完全不能相提並論,但此時,卻比那些聲音更為清晰的傳入耳朵。

    那石門和長長的甬道開始崩塌,整片空間似乎陷入了一片膠著中,周圍流轉著令人心悸的強大力量。

    但是,鴉卻安安穩穩的站在那兒,表情淡漠,無喜無怒。

    良久,當周圍陷入一片完全的黑暗之中時。鴉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塵歸塵,土歸土。」

    隨著一聲低低的歎息,黑暗的空間終於陷入了完全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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