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先瞳怔怔地地道：「為什麼給我看這些？」
整個畫面交替持續的時間不算長，通過聯想猜測，先瞳隱約讀懂了裡面所蘊含的信息。
那應該是異族侵入神界後的一些經歷片段，從『挪亞』進入神界，再到在神界活動，引起衝突，爆發神界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戰爭，一個很強大的存在臨死前對祖神的囑托，天獸森林一部分異變成異域森林，等等。
這些信息，和人族中記載的歷史部分吻合，但也有一些出入較大的地方，例如異族並沒有史書中描述的那樣凶殘嗜殺，和異域森林的異獸也沒有太多的關聯，他們似乎和普通的神界種族並無太大區別，只不過強大的異乎尋常罷了！
可是，這又如何？
走馬觀花般看完全部畫面，先瞳內心深處對異族的一些理解發生了變化，但這並沒有影響到他的歷史觀，或者說他根本就對那個不感興趣，所以才會對祖神讓自己瞭解歷史的部分真相而覺得疑惑。
難道自己還能改變歷史？
或者祖神的意思，是要讓自己返回人族，大肆宣揚歷史的錯誤？像一些史學家一樣執著於還原真實的歷史？太扯談了吧？有什麼意義？
越想越不解，先瞳的眼裡充滿了不解和迷茫。
「我說了，只是一個約定。」祖神沒有回答先瞳的問題，中間的獨目閉起來，悠悠道：「真實的過去需要人來繼承，至於能否改變，那並不是重點。」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你會突然打開塵封的記憶，想要追尋真相，也說不定呢？」八目落在先瞳身上，祖神大有深意地道。
先瞳更迷糊了，祖神前面幾句的意思，他勉強可以解讀，後面的則完全聽不懂。
約定，需要人繼承過去的真相，那個死去了三千年的男人希望祖神將他所知道的歷史傳承下去，但等待了三千年是怎麼一回事？真要想傳承歷史，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甚至以祖神的力量，傳遍整個神界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為什麼偏偏要等三千年後選中自己？
尤其是什麼塵封的記憶啊，什麼追求真相啊，先瞳更是覺得玄乎，暗道難道越接近神的存在，就真的越容易變成老神棍？
「為什麼是我？」
想著想著，先瞳連腦袋都隱隱作疼起來。
看出先瞳的糾結，祖神慰然一笑，開解道：「水中幻想之於你，不過一個開始，一棵種子，未到萌芽時，無需要自尋煩惱。」
「只是為了這些嗎？」
知道自己再問也不可能問出答案，先瞳揉揉發痛的太陽穴，覺得整件事完全不符合邏輯，就像一出沒有開頭和結尾的爛劇。
「已經夠了。」
老獸頭上的蒼邁臉孔上顯出一絲遺憾，似乎沒有達到原想的目的，但依舊平靜，「三千年，太過漫長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離約定之日，不遠矣！」
「約定，約定，究竟是什麼約定？」
先瞳怒了，再也顧不得對方的身份，咬牙惱火地道：「為什麼找上我？既然找上了我，又為什麼說的不清不楚的打啞謎？你搞什麼！」
「瞳！」
站在先瞳身後的朱小佳走前一步，握住情緒有點失控的先瞳的手心，抬起螓首，朝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呼嗤！
祖神出現後，一直趴伏在地上的黎鹿首次抬頭，鼻孔裡噴出一股白霧，嘴角裂開，露出兩排森森的獸齒，目光裡充滿怒火。
「鹿兒。」
聽到祖神的聲音，黎鹿顫抖一下，低低地鳴叫兩下，重新臥下頭顱。
「當約定之時到來，種子萌芽，你自然會明白一切。」
仍然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祖神的八道目光在朱小佳身上深深地停留了一下，最後慢悠悠地轉過身去，走向古樹底下，沒有再回頭。
啵！
先瞳身前的湖面蕩了一下，一團綠光破水而出，慢慢地升起，懸停在他胸前一碼外。隨後，湖面、古樹上的綠色螢光像是飛蛾撲火般往光團匯聚，瞬那間光團光芒大熾！
耀眼的綠光讓先瞳的眼睛出現了短暫的失明，不由地扭開頭挪開視線，等到所有綠光消失不見，周圍恢復了常態，他重新看過來。
水面上，除了他，朱小佳，就只有站起來的黎鹿和迷茫的小鹿，古獸已經不知所蹤。
而懸浮在他面前的光團，是由一條高速盤圓旋轉的青色光影形成的，光陰的具體形狀看不清，只能見到蛇的形狀，但是好像頭上長著雙角，軀幹下分佈兩雙短小的爪子，不太真切。
「拿著它，離開這裡！」
黎鹿的臉上透出人性化的不悅，剛才先瞳對祖神的態度，讓它極為生氣，語氣不善。
我不和你計較！
先瞳面對眼前光團，一時有些遲疑，反倒是朱小佳比較豁達，碰了碰他，示意他沒有關係。
真的有關係也沒辦法的吧？
想到自己在祖神、黎鹿等存在面前就猶同螻蟻，先瞳自嘲地笑了笑，右手堅定地伸前去，一把抓向光團中的奇特青色小蛇！
綠光一閃，青色蛇影在先瞳手腕盤繞兩圈，靜止不動。
所有的光芒如湮滅的煙火般消失，沒有驚天動地的場面，當一切歸於安靜，先瞳手腕上就多了一隻青綠色，栩栩如生的手鐲。
繞成手鐲的生物是先瞳從未聽、見過的魔獸，頭顱猙獰威嚴，雙眼血紅，虯鬚鹿角，白鬢從頭延至尾端，蛇身魚鱗，前後一雙五趾鷹趾，張牙舞爪，形象驚人霸氣。
「這是……龍！」眸光落在先瞳手腕上的鐲子上，朱小佳用異常肯定的語氣強調道：「青龍！？」
「青龍？」
看了青龍手鐲半響，先瞳喃喃重複著這個陌生的魔獸名稱，不知道為什麼，心頭泛起一陣沒有來由的悸動。
喔喔喔喔喔喔！
嗡地，毫無徵兆，一道彷彿蒼天咆嚎的悠長獸吟從遙遠的天際傳揚在森林上空，古樹抖擻，湖水激盪，整片森林為之顫動！？
和祖神出現時的情況不同，這道聲音裡蘊含著無盡威壓，以至於使絕大部分實力不強的魔獸、異獸匍匐在地，瑟瑟不敢動！
「那是什麼？」
站穩腳跟的先瞳扶住朱小佳，往聲音傳來的方向遙望過去。
森林的遠方，在天的盡頭，朦朦朧朧的迷霧在陽光下稀釋，一道左右勉強可以看到邊緣的擎天巨柱聳立於天地之間，難以察覺地小幅度搖擺！？
「真正的神！」
黎鹿意外地出聲了，它敬畏地看了那個方向一眼，踏水走向湖邊，催促道：「離開這裡。」
神？
先瞳凌亂了，像祖神那樣的存在，還不算真正的神？
……
林吉坐在橫倒的枯樹幹上，不時回望森林的濃密處，臉上寫滿了擔憂。
在他頭頂上，黑刺古蛇盤纏著樹冠頂端，閉目曬著和熙的陽光。很難想像，像黑刺古蛇這樣的一頭原本凶殘的魔獸會有這樣溫和的一面。
沙沙
忽然，林吉倏然回頭。
一頭體型與馬匹相當的馴鹿從叢林深處奔跑了出來，速度不算快，但很快到了目力可視的距離，可以看到上面騎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地面上，蛇蟲一樣蠕動的樹籐凝結成一個高大的樹人。
馴鹿停在距離枯樹七、八碼的草地上，跪坐了下來。先瞳抱著朱小佳站起，朝林吉點了一下頭，後者頷首，明顯鬆了一口氣。
「客人，老夫會令古蛇送你們一程。」
卡曼沒有問任何的問題，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讓盤在樹頂的黑刺古蛇醒了，後者搖頭晃腦地沿著樹幹飛快遊走下來，曲臥在地。
先瞳抱抱手，感激地向樹人道：「多謝了，長老！」
「呵呵，祖神的客人，自然是我族的上賓，老夫所做的，不過是分內事。」樹人緩慢搖頭，卡曼帶著遺憾道：「可惜時候不對，否則老夫一定會邀請各位到族裡做客，以盡地主之誼。」
先瞳本來想問卡曼自己能不能幫上忙，但轉頭一想，覺得這個問題過於白癡，於是選擇了沉默。
「放心，我們還會再見的！」
摟住朱小佳，先瞳走上黑刺古蛇後背，回頭看了森林一眼，瞇著眼自言自語。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