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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5章 倒追 文 / 鄉村原野

    板栗迅速衡量眼前情勢,當即決斷:一邊吩咐黃瓜黃豆和田遙等人出面,將慈寧宮的太監和其他人分別讓進東院去招待茶點,一邊扶著小蔥往上房去,又低聲吩咐荷葉去請張楊和葫蘆過來。

    小蔥兩眼灌滿淚水,看不清周圍的情景,聽著滿耳喧鬧,心裡亂糟糟的,也理不清思路,比先前更加茫然無措。

    被哥哥連拖帶拽地拉進上房裡間坐下,那喧鬧的聲音也漸漸淡去,她才神魂歸位、心境澄明,才能把事情從頭細想,又問板栗,李敬文進京後的情形。

    板栗便細細對她說了。

    生氣了麼?

    他是該生氣的!

    可是,為什麼還要來?

    就為了證明自己,然後再讓她也嘗嘗被棄的滋味?

    小蔥眼前浮現李敬文持重沉穩、正氣昭然的面容,跟板栗和泥鰍比,他是端方敦厚的,他絕不會轉門為了羞辱她而來。

    那麼,就是真傷心了。

    三次棄他?

    小蔥慢慢地回憶起和李敬文錯身而過的幾次經歷,每次都是因為跟泥鰍不成,然後她覺得不該再找他,以為那樣把他當做退一步的選擇,是看輕了他;他也會覺得被看輕,從而覺得無味。

    她怕的就是出現眼前這樣的結果!

    可是,她估錯了敬文對她的感情。

    若是前兩次,他絕不會這樣對她的,會包容原諒她;這一次,他傷透了心了!

    他說的對,這次,她選的不是他,只是一個答題的陌生人;他也不稀罕做玄武將軍的夫婿,他想娶的只是清南村的小蔥而已。

    小蔥剛擦淨的淚水又湧了出來。不住滴落。

    她聽見張楊和葫蘆進來,問她怎麼了。

    她哽咽答不出話來。

    他們又問板栗。

    哥哥解釋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絮絮叨叨的,將她的心再一次重創。

    正無所依靠之時。感覺有人在她身邊坐下,是二叔。

    「小蔥,你一向聰明。你該知道,這時候哭是沒用的。敬文既然來了。說明他心裡還惦記你。你該去向他認錯才對。」

    ……

    板栗和葫蘆也在跟她說著什麼,她也沒聽清,可是她漸漸地安靜下來。

    她當初生出要為了泥鰍拼一番的念頭,那是因為她認準他。願意為他承受任何的困難;如今,她願意為了李敬文承受任何的困難嗎?

    她認準了他沒有?

    她慢慢地站起來,擦乾眼淚。對張楊道:「二叔。請你回去跟我爹和我娘商議一下,請石頭叔和大舅舅為媒,上李家求親。我去找敬文哥。」

    張楊愣住。

    上李家求親?

    女家趕著男家?

    板栗和葫蘆卻道:「對!妹妹這主意好!」

    不管能不能成,先要擺足了姿態,放低了身段,就當跟李家賠罪了。

    當然,關鍵還在李敬文身上。他若是不能轉彎。還是白忙活。

    見小蔥轉身要出去,板栗急忙道:「我陪妹妹去。」

    小蔥頭也不回地拒絕道:「誰也不用陪我。我就自己去。」想是覺得這樣會令家人擔心,又道,「讓魯三跟著我。」

    於是,魯三就跟著大小姐往戶部去了。

    到了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潮洶湧,大家熱火朝天地議論玄武將軍選婿的結果,說是去歲一個進士,也是小青山清南村出來的。

    「那個清南村,聽說村裡的孩子都是神童。」

    「那是!他們村裡的水,喝一口就能變聰明。」

    「我才跟媳婦商量,要搬到下塘集去呢。好些當官的告老都去那,那兒的水養人哪!」

    ……

    若是平常,聽了這些可笑的說話,小蔥肯定會忍俊不禁。可是眼下,她一點笑的心情也沒有,策馬直奔戶部衙門。

    小蔥在戶部轉了一圈,沒找到李敬文,卻惹得大小官員詫異不已,紛紛側目。最後,有人說李縣令公事已了,已經南歸了,他看見他和西南禁軍押送物資的人一起走的。

    小蔥心往下沉,正要和魯三去李家看看,迎面來了魏鐵。

    原來板栗借口讓他去李家告知選婿結果,順便看看李敬文是否回家了。結果發現他根本沒回去,於是急忙來告訴小蔥。

    小蔥二話不說,撥轉馬頭往城外趕去。

    到了南華門,問了守城官兵,說不久前確實有一隊西南禁軍出城,遂一路疾奔趕了上去。沿途問人,直追了二三十里地,終於追上了西南禁軍。

    西南禁軍見玄武將軍來了,大喜。

    西南軍可是玄武將軍的娘家。

    見了他們,小蔥也覺得親切,和領頭的指揮使寒暄兩句,就問李縣令在何處。

    那指揮使很詫異,說李縣令公事尚未完結,還要在京城呆兩天,剛才不過是送他們出城而已。

    小蔥又撲了個空,心中難受,略跟他敘了一會,便托他向鎮南侯顧澗問好,然後就拱手告辭了。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她沒有再縱馬疾奔,而是信馬由韁,慢慢在道上晃蕩,一邊胡思亂想,茫然沒個頭緒。

    魯三跟在後面,警惕地注視四周。

    道上三三兩兩來往的人和車不少,穿著鮮亮的衣裳,媳婦婆子頭上更是簪金戴銀,這都是往京城去看元宵燈會的百姓們。

    正走著,忽見前方道旁有三間茅舍,斜挑了一桿發灰的素旗,上面只有一個「酒」字。

    小蔥滿心疲憊,正要找個地方歇歇,遂跳下馬背,牽著馬慢慢走過去。

    到了近前,將馬韁交給魯三,吩咐道:「我進去坐一會。待會咱們就回城。」

    魯三一愣:這是不讓他跟進去了?

    但他馬上就應道:「是!小人就在外邊等。」

    小蔥步入草堂內,裡面擺著幾張方桌長凳,簡陋的很,卻收拾得十分清爽乾淨,讓她想起清南村的一些農戶。

    店內生意清淡。只有一個客人,正坐在一張桌前自斟自飲。因聽見掌櫃招呼客人的聲音,便回頭張望。

    這一看,兩人都愣住了。

    竟然是李敬文!

    他顯然喝了不少酒。顴骨處酡紅一片,似染了胭脂一般。

    「客官這邊請!」

    掌櫃的還不知情,只管殷切地招呼小蔥。

    小蔥呆了一會,慢慢走到李敬文的桌前。站定,盯著他的眼睛,似乎要看到他的心裡。

    李敬文眨巴兩下朦朧的雙眼,忽然嬉笑道:「是小蔥啊!你咋來了哩?過來。過來坐!這老伯做的小菜有味道,比京城的好吃。有點像咱們清南村的口味。你來嘗嘗,再陪我喝一杯。」

    掌櫃的是個老漢。聽了這話十分歡喜。笑道:「原來二位客官認識。就坐在一處了?」

    小蔥點頭,在李敬文右手邊坐下。

    掌櫃的急忙又上了一套碗筷並酒杯,加了幾個碟子,不過是鄉野醃製的小菜和羊肉而已,然後就任憑二人自便了。

    小蔥給李敬文滿了酒,一邊輕聲問道:「你咋一個人在這喝酒呢?」

    這話也是白問,緣故她還不清楚?

    李敬文卻笑道:「我心裡難受。小蔥。我心裡頭難受,我就想喝一杯。」

    卻不說為什麼難受,舉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仰頭一飲而盡。咂咂嘴道:「這酒不好,沒咱們家釀的糯米酒甜。是不是,小蔥?」

    他湊近她臉問道,一邊細瞧她,彷彿確認她是不是小蔥一樣,眼神有些疑惑。

    小蔥點頭道:「是!」

    也仰頭一飲而盡。

    然後,她迎著他的目光,輕聲問道:「敬文哥,你為啥難受?是不是因為小蔥?她讓你傷心了?」

    李敬文想了想,忽然用力甩甩頭,彷彿在回憶一樣,喃喃道:「小蔥啊——好淘氣的!她一個人跑到河裡划水,還把狗兒丟進河裡,又想法子去撈。那小狗可憐死了,叫她折騰得灌了一肚子水……」

    小蔥淚水湧了出來,「你咋知道的?」

    李敬文忽然壓低聲音,湊近她臉龐小聲道:「我瞧見的。我哩,就在河邊一棵桃樹底下看書,然後她就來了。把衣裳脫得光光的,穿件小肚兜,和一條小短褲……」

    那一年,四月中旬的傍晚,八歲的李敬文避開門前河段,跑到小清河上游,坐在河邊一棵柳樹下的草地上,靠著樹幹看書。

    這地方不大有人來,十分安靜。

    沿河雜亂地種了許多桃柳。桃樹正開花的時候,香片亂飛,簌簌輕響;柳垂金線,翠帶飄揚,在清亮的河水上方蕩漾,不時有幾根劃過水面,伴著潺潺的流水聲歡笑。

    更有蜂兒在耳邊「嗡嗡」輕鳴,下游隱隱傳來媳婦們的說笑聲,好像在洗菜。鬧了一陣,漸漸消失,各自回家煮晚飯去了。

    他安心於這種寧靜,認真地默誦《論語》。

    正讀得出神,忽聽腳步聲響,接著從旁邊的小徑上竄出一個小小的身影,低聲呵斥「別叫」,邊走邊扯腰帶,解開小褂兒,又脫褲子。

    他驚得張大嘴巴,眼睜睜地看著小女娃脫光了衣裳,只系一件水綠小肚兜,穿一條小短褲,渾身白嫩嫩的,就那麼「撲通」一聲跳進水中,順帶的,還把一隻半大的黑狗也扔進了河裡。

    小蔥妹妹這是在幹什麼?

    李敬文紅了臉,急忙低下頭去不敢看。

    可是,聽著狗兒在水裡掙扎撲騰叫鬧的聲音,他還是忍不住好奇,悄悄地抬頭向河裡看去。

    今天兩更,下更晚上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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