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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188一百八十八、未婚夫 文 / 四下裡

    千醉雪聽見師映川說可以讓自己抄錄一份副本保留,知道對方是把自己當成了好友,便微微點頭,語氣鄭重地道:「多謝。」師映川笑道:「沒什麼可謝的,又不是了不起的大事。」當下掃了一眼不遠處的書案,隨口問道:「現在就抄麼?」千醉雪將手札合起,走到書案前取了紙筆:「既然要做,那就抓緊做完罷。」師映川打趣道:「你倒是雷厲風行。」

    千醉雪就坐下開始抄錄,這裡並不是書房,但筆墨紙硯等物也都是很齊全的,師映川在旁邊閒著也是無事,便走到書案前幫著磨起墨來,他容貌極美,如此一來,倒有了幾分紅袖添香的味道了,師映川見千醉雪寫字很快,滿紙都是整齊的小楷,不由得笑道:「十九郎,你的字可是寫得比我強上許多了。」千醉雪並不抬頭,全神貫注地抄寫著手札,一面道:「我輩又非書生,何必定要寫一手好字。」師映川笑道:「你這可不是什麼安慰人。」

    這本手札很厚,決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抄完的,師映川在旁邊看千醉雪抄錄了一會兒,便沒了興趣,這時外面卻下起了雪,師映川便饒有興趣地湊到窗前去看,道:「這估計也是今年冬天最後的幾場雪了罷,春天已經快來了。」千醉雪聽了,便暫時一停筆,抬頭朝師映川那邊看了一眼,見師映川興致勃勃地瞧著窗外的雪花,像是個孩子一樣,一時間千醉雪嘴角倒是不禁掛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他才想起來,自己這個未婚夫不過是剛滿十五歲,確實還算是個孩子,哪怕平日裡表現得很成熟,但終究還是有些孩子心性是難消的。

    室中靜悄悄的,千醉雪凝神抄寫著手札上的內容,目前他的注意力幾乎全部都在自己眼前的手札上,青年專注地抄錄,隨著筆尖細微的顫動,一個個整齊的黑字便逐漸寫滿了雪白的紙面,在距離千醉雪大概十餘步的地方,一張短榻上鋪著錦繡墊縟,前方地面上鋪著華麗綿厚的地毯,師映川就坐在榻上打坐,兩盆淡金色的鮮花放在榻腳,空氣中暗香浮動,很有些心曠神怡之感,過了一會兒,千醉雪寫完某頁上的最後一個字,這才放下手中的兔毫,輕輕活動著手腕,他看了不遠處的師映川一眼,見對方神色平穩,雙眼靜合,便沒有出聲打擾,起身走到窗前,這時外面的雪已經停了,千醉雪注目於室外的景色,一時間不免有些喜歡,覺得這裡的環境很不錯,這時卻聽有人道:「……在想什麼?」

    千醉雪回過頭,見師映川已經睜開眼,正含笑看過來,便也回以一個笑容,道:「聽說白虹山風景極美,想必春天的時候就可以看到了,所以我在想,什麼時候才會到春天。」師映川聽了,不禁打趣了一句:「冬天就快過去,春天還會遠嗎?」說著,彎腰穿了鞋,下榻整了整衣裳,笑道:「你如果喜歡,那麼完全可以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隨你的意,反正我這裡又不缺一雙筷子,養幾個人還是養得起的。」千醉雪略一思忖,便微微頷首:「也好,這份手札內容很多,我正好可以慢慢抄錄。」師映川很慷慨地道:「我這裡還有一些你應該會感興趣的東西,你都可以抄一份自己留著,沒有問題。」千醉雪極清秀的面龐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如此,那便在這裡打擾一段時間了。」

    兩人說著話,這時忽然看見有一道白影從遠處的天空中飛過,自由而快意,師映川說道:「那是我師父養的大雕,可惜這種靈物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然我也想養上一隻。」千醉雪似乎也有些羨慕,道:「也不知在天上飛翔究竟是什麼感覺,沒有經歷過的人,大概是無法想像的……我輩武人窮極一生,即便是有陸地真仙之稱的大宗師,也終究不可能脫離地面,若要像飛鳥這般自在翱翔,也只有仙人手段才能做到罷。」師映川想起前世種種,便笑而不語,過了片刻,才意味深長地道:「其實哪怕是普通人,有朝一日說不定也是可以享受在天上飛翔的感覺的,甚至不僅僅是飛天,即便是飛到月亮上也不是不可能。」千醉雪失笑:「嫦娥奔月麼?那就真的只能是仙人手段了。」

    兩人閒閒說笑,叫人送了茶和點心,坐下邊喝茶邊聊天,後來師映川卻是開起了玩笑,對千醉雪道:「十九郎,你的名字是誰取的?說實話,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還以為是姑娘家的名字。」若是陌生人這樣說,拿人家名字取笑,自然是很無禮的,不過現在兩人都很熟悉了,這就只算是一個朋友之間的打趣罷了,千醉雪也不在意,道:「無非是個代號而已,好壞又有什麼關係。」說著,倒是微微一笑:「你的名字卻是不錯,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散在江湖,則隨處而見,此『月映萬川』之說……」師映川忽然想到前世一事,便『哈』地一笑,擺手道:「我聽過的這麼多名字裡,有一個人的名字最霸氣側漏,你能猜到是什麼名字麼?」千醉雪雖然是第一次聽到『霸氣側漏』這個新鮮詞,不過也大致明白是什麼意思,便道:「是什麼?」師映川狡黠一笑:「獨孤求敗!這個名字如何?」

    如何?還能如何,敢叫這麼個名字,難道不怕一出門就被人直接打死?雖然千醉雪只是默默喝茶,沒有發表意見,但只看那明顯抽搐了一下的眉頭,就知道青年心裡在想什麼,師映川嘿嘿直笑:「怎樣?這名字王八之氣濃濃撲面,何等裝逼啊!比起人家,我這什麼『月映萬川』,實在是弱爆了。」千醉雪勉強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不過有個詞卻是他這樣的古代青年完全不明所以的,於是便不懂就問,虛心求教道:「……裝逼?這是何意。」師映川見青年用很正經的模樣問出這麼個問題,不禁暗道果然是封建社會培養出來的純潔孩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這個問題嘛,其實比較深奧,隻言片語的也解釋不清楚……這樣罷,我講個故事你應該就明白了。」當下蹺著二郎腿就說開了:「話說有個男人娶了老婆,兩人生了一堆女兒卻沒有半個兒子,這男人就怪老婆肚皮不爭氣,女人大怒,就罵:[好哇,老娘又讓你下面快活,又給你生孩子,你倒好,還來怪我,難道以為生孩子不疼?生一次就快要了我的命!你這狗才,以後再不准碰我!正好我也怕死!]當天就把丈夫趕去客房睡覺,這男人一連幾天孤枕難眠,沒人暖床,直憋得抓耳撓腮,哪知第七天晚上,忽然外面有人敲門,男人大喜,知道肯定是老婆也熬不住了,便怪聲怪氣地問道:[是誰?]門外他老婆道:[開門!不怕死的又來了!]」

    「……噗!」千醉雪正在喝茶,他是正統封建時代教育下出來的青年,哪裡禁得住這種工業時代葷段子的考驗,不防一口茶就直接噴了出來,師映川見狀,不禁撫掌大笑,不過剛笑了兩聲,突然良心發現,覺得這樣調戲自己的未婚夫似乎有點不厚道,便咳了一聲,摸出手帕遞過去,訕訕笑著:「沒嗆到罷?」千醉雪好像也覺得自己太過失態,眉頭抽搐了幾下,接過手帕擦了擦:「……沒事。」

    這下就有點莫名其妙地冷場了,師映川心下歎氣,便沒話找話:「十九郎,不如我給你看看手相?我倒是懂一點。」千醉雪從善如流地伸出左手:「好。」

    這是一隻武人的手,說實話,千醉雪的手生得很養眼,五指修長,掌紋清晰,師映川拿過來仔細看了看,認真研究起來,他倒是沒胡說八道,看手相他確實會一點。

    千醉雪安靜坐著,任憑師映川觀察自己的掌紋,他發現對方的手很軟,在翻來覆去擺弄自己左手的時候,有一股非常明顯的溫潤柔膩之感,千醉雪不是好色之人,不過這時也下意識地看了師映川一眼,少年的五官極精緻,秀美到有些不可思議的地步,唇角微微上翹,天藍色有著綠萼梅刺繡的衣裳清爽得一塌糊塗,使得這張微顯青澀稚氣的臉越發被襯托得潔淨天真,雖然膚色不白算是一個缺陷,但其他方面已經足夠彌補這個問題,千醉雪見狀,心想若是面前這少年再長大幾歲,說不定便是對方的生母燕亂雲當年那個級別了,到時候繼燕亂雲之後成為另一位怯顏美人,也未可知。

    這時師映川放開了千醉雪的手,開始侃侃而談:「照我看來,你這手上紋路……」師映川在這方面有些涉獵,自然說得頭頭是道,千醉雪便也聽著,如此一來,先前有點冷場的氣氛就漸漸又恢復了過來。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快到了中午,師映川召來一個侍女問道:「對了,什麼時候可以開飯?」侍女欠身應道:「劍子現在就可以去前廳。」師映川聽了,便起身對千醉雪笑道:「既然這樣,我們就過去罷。」

    兩人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帶外面,前往一處建築,這時不遠處的大光明峰沐浴在陽光中,看起來有一種令人微微炫目的璀璨之感,尤其是山峰上那一片錯落有致的高大建築,看上去竟隱隱有些天上仙宮的味道,美輪美奐,讓人不禁想像若是站在山頂,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無數人都在腳下,那又會是一種什麼感覺?一時兩人走在路上,一路可以見到鮮花翠樹環繞,不計其數的珍貴植物在這裡到處都可以見到,往來的白虹宮中人紛紛彎腰欠身,表示敬意,師映川見了這一幕,不禁心生感慨,道:「十九郎,不瞞你說,我小時候的日子過得很苦,所以後來當我成為這裡的主人,第一次看到這些的時候,我心中震驚驚喜之餘,也覺得這樣的生活實在是太奢侈了。」

    「我倒並不這樣認為。」千醉雪白衣勝雪,看上去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驕傲之感,他微微一笑,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對身邊的師映川說道:「你既然是宗子,自然要有符合你身份的待遇,這座白虹宮裡所有人的任務就是確保你在生活、修行、學習等等方面都得到最好的照顧,為你提供一切方便,滿足你的需要,若非如此,他們的存在就沒有任何意義。」師映川聽了,不禁笑歎道:「果然是皇室出來的人物,十九郎,你是天生的天潢貴胄,而我麼,一開始卻是草根階級,所以有時候也難免有點小人物的感慨罷。」

    說話間,兩人來到一處長廳,這裡其中一面都是落地雕花大窗,陽光由此透射進來,照得一片白亮,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各種精緻的菜餚,這還只是冷盤,有秀麗侍女端著杯盤碗盞等物穿梭往來,而這一切,說來也只不過是為了師映川和千醉雪兩個人準備的。

    「這是你第一次來白虹宮,所以這一餐應該稍微正式一點,我總不能只用仨瓜倆棗就招待了你,那也太失禮了。」師映川笑著說道,做了個手勢請千醉雪入座,兩人沐浴在陽光中,心情都很不錯,愉快地一起吃了午飯。

    武者的日常生活一般都是比較枯燥而單調的,沒有那麼多的風花雪月,師映川與千醉雪也不例外,兩人用過午飯之後,千醉雪便在房中抄寫手札,師映川盤腿坐在榻上,腿上放著一隻烏黑的盒子,他打開木盒,從裡面取出一串晶瑩剔透的白色珠子,正是當年藏無真給他的寒心玉,師映川拿起這串珠子在手裡握著,將其輕輕按在自己光潔的額頭上,珠子清涼無比,但也並不是那種沁骨的冰冷,師映川用珠子慢慢地在臉頰上摩挲著,微閉著雙眼,神色之間似乎有些陶醉之意,此物乃是用罕見的寒心玉所製,帶在身上可以使人在夏季不畏酷暑,最重要的是打坐之際可助人安神靜心,效果非凡,如此一來,師映川覺得此物應該也可以對自己現在的狀況有些幫助,他現在因為探索長生秘法,不斷用活人做實驗,已經開始造成自己精神上的一些問題,目前已出現過數次癲狂症狀,師映川自然要想辦法給自己解決這個問題,這串珍貴的寒心玉,希望會有效果罷。

    「現在死在我手上的已經有很多人了,為了完成這項實驗,我到底還要殺多少人呢……」少年心中暗暗想著,此時清涼的珠子貼在臉上,令師映川不由得有片刻的神思恍惚,這時卻聽千醉雪道:「映川,你手裡的東西……似乎是寒心玉?」師映川心神一凝,恢復了清醒,點頭笑道:「是啊,十九郎你眼力不錯,這是我師祖幾年前給我的,確實是寒心玉。」

    千醉雪的目光在手串上掠過,有喜愛之色,但並無半點貪婪,道:「此物一般出自極寒之地,我母親曾經有過一條項鏈,上面就鑲嵌著一塊寒心玉,夏日酷熱之際戴在頸間,全身清涼無汗,我母親極是珍愛,可惜後來丟失了,母親十分傷心,而這寒心玉太過罕見,所以我母親就再也沒有得到這樣的項鏈。」

    「原來如此。」師映川輕輕摩挲著珠子:「這是澹台前輩多年前送給我師祖之物,現在到了我的手上……」師映川感受著珠子的清涼,心中生出一絲悵然:「想我師祖與澹台前輩這等驚才絕艷的人物,到頭來也不過一掊黃土而已,想來這世上帝王將相,甚至宗師強者,也終究不敵時間消磨,不得長生,哪怕生前美人環繞,享盡榮華富貴,其實也不過爾爾,這白虹宮雖好,但一百年後,兩百年後,誰又是這裡的主人呢?」這樣說著,一股莫可名狀的寒冷,忽然就這麼貫透了師映川的全身。

    千醉雪聞言,心有所感,不覺默然,久久之後,忽然說道:「既然如此,你追求的又是什麼?我一生探詢的,無非是劍道的極致。」師映川沉吟,既而洒然一笑,淡淡道:「我的追求……或許就是大自在,大解脫罷。」說到這裡,話鋒一轉,卻問千醉雪道:「十九郎,如果你決定要做一件事,但是想要成功的話,會為此付出很大代價,會傷害很多人,那麼你會怎麼辦?」千醉雪不假思索地道:「一個強者首先就要有強大的意志,不應該因為任何事物而動搖自己的選擇,一旦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麼就應該不容任何人或事攔在面前,更不應該後悔自己的選擇。」

    師映川認真聽著,忽然一笑:「你說得很對。」目光一掃千醉雪手裡的筆:「也不能一直抄寫,出去透透風罷,你似乎是第一次來斷法宗?我帶你四處逛逛。」千醉雪擺袖起身:「也好。」兩人便出了房間。

    一路見到不少雅致的亭台水榭,師映川帶千醉雪下了白虹山,來到一處大湖,此時天高風淡,碧水清冽,這裡的湖水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使得水溫在冬天也不會太低,所以沒有結冰,周邊有些不畏寒的植物,偶爾有鳥雀在水面上飛過,點起粼粼波光,風光十分怡人,師映川見不遠處正好有一名女弟子經過,便命此女取了酒來,不多時,女子快步奔來,托著一隻托盤,上面兩隻杯,一大壺酒,師映川就與千醉雪登上湖邊一條小舟,二人坐定,師映川微微一笑,神情恬淡,動手倒上兩杯酒:「咱們順水遊湖,看看兩岸風光,倒也不錯,」說著,伸手作勢道:「請。」千醉雪將酒杯拿起,飲了一口,只覺一股淡淡的醇香味道瀰漫了口腔,便讚了一聲:「這酒不錯。」

    兩人坐在小船上,也無弟子駕船,全憑師映川將真氣運於雙足,作用於小船上,以內力馭舟,千醉雪沒怎麼說話,只是飽覽一路風光,見面前一片碧波蕩漾,湖水波光粼粼,令人神思為之一清,放眼看去,遠處有各色建築若隱若現,一時舟行水上,經過一處雅致別苑,佔地不小,千醉雪修為很高,眼力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即使相距甚遠,也能看見此處有許多珍禽在自由嬉戲,師映川見他神色,便道:「這是招待貴客的地方,以前我父親來斷法宗的時候,經常就住在這裡。」

    千醉雪知道他說的是紀妖師,便點了點頭,這時水上也有宗內弟子在乘舟遊湖,笑語歡樂之聲時起時落,千醉雪黑色的眼瞳中依然沒有太多情緒上的波動,但卻心有所感,說道:「我在萬劍山的時候,很少有這樣玩樂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或者在師父那裡練功。」師映川亦有同感:「我和你也差不多,畢竟像咱們這樣的人,想找個玩伴也並不容易。」說著,卻注目於青年,認真道:「其實你和玄嬰身份相當,各方面都是比較合適的,平時在一起閒談玩樂,不也挺好?他自己在萬劍山的時候,也是很悶的……說起來,其實你們也算是師兄弟,何不彼此親熱些呢。」

    千醉雪微微沉吟,不過他並不喜歡繞圈子,於是沉默了片刻,就道:「我們兩個人自幼就拜入萬劍山,不過也許因為我和他都是爭強好勝的人罷,雙方都很驕傲,天長日久就漸漸變得有些對立,大概也可以算是意氣之爭,若說有什麼仇隙,倒也不是。」說著,忽然微微一笑:「事實上因為他是侍人身份,所以在我們年少之際,宗主倒是流露過讓我們兩人結為伴侶的心思,不過後來因為我和他都無此意,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師映川聽了,不禁有些驚訝,他倒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便失笑道:「居然有這樣的事……」這時遠處水上忽然隱隱傳來一片絲竹之聲,兩人都有些意外,不約而同地朝著聲音方向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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