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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102一百零二、風月無情人暗換 文 / 四下裡

    斷法宗,大光明峰。

    殿頂是接連無際的蓮海壁畫,白玉台正中設著一張黃金寶座,後面一幅磅礡的山水畫上,萬千河山平現眼前,男子坐在寶座間,一手無聲地撐著下頜,雙眼閉合著,似乎是已經睡著了,但殿中下方的人卻只是恭謹地低著頭,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樣子,也沒有人試圖抬起頭來,去望向那寶座上的男子,事實上他們也無法直視,因為在大光明峰的所有人看來,在他們眼中,上首的那個男人已經是某種意義上的非人,所代表的便是強大這個概念,與之相比,男人的樣貌,身材,氣質,這些世俗中人所看重的表面上的東西,反而是最無足輕重的。

    連江樓閉著雙眼,整個人一動不動,完全是熟睡的樣子,或者說根本就是一尊雕塑,他身上穿著一件長袍,準確地說,是一件不知道用什麼動物的鱗甲所制的衣裳,上面是晶瑩透亮的青色近透明的鱗片,剔透閃亮,給人一種冷冽與厚重之感,濃密黑亮的頭髮披散在身後。

    連江樓的身體頗為偉健,他如今雖然是坐著,雖然一語不發,甚至可能是睡著了,但卻好像一山嶽矗立在那裡一樣,壓得人隱隱透不過氣來。

    但就在下一刻,這個給人雕塑般錯覺的男人突然動了起來,此時他雖然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但身體卻已在極輕微地顫抖著,像是正在極力克制著什麼,整個人就像是沉靜中積聚力量即將爆發的火山也似,令人心悸無比,緊接著,連江樓黑密的眼睫微顫幾下,霍地睜開了眼睛,看著下方的人,臉上沒有任何可以洩露出他心緒的表情,唯見黑眸中一縷縷的明暗交錯,就彷彿裡面有星辰陸續崩塌,一瞬間,大殿之內便滿滿充斥著一股恐怖到極點的氣氛,是難言的壓抑,令在場之人幾乎要窒息下去,所有人頓時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惟恐在這種可怕的平靜中突然爆發出什麼令人不敢想像的事情,因為寶座上的那個男人在剛才得到的兩個消息,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相當壞的消息。

    但就在這時,這股排山倒海的壓力卻驟然一鬆,幾聲突兀的咳嗽響了起來,只見連江樓濃黑的眉毛微蹙,低低地咳嗽著,他的咳嗽聲清清楚楚地響徹大殿,彷彿震得這處宏偉的建築都在瑟瑟顫抖,半晌,連江樓終於咳聲漸止,他面無表情地坐著,恢復了往常的威嚴之態,淡淡道:「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也罷。」

    連江樓說著,卻是緩緩站起身來,他轉身去看寶座後面的那幅巨大山水圖,腦海中閃現出藏無真的身影,他就這麼沉默著,一語不發,不知過了多久,連江樓終於開口,說道:「……至於劍子,既然他要雲遊天下磨練己身,那便由他去,這對他有好處。」

    頓一頓,男人神情平平,負手淡然:「下次來見我的時候,想必他不會讓我失望。」

    ……

    數月後,萬劍山。

    「玄嬰,好孩子,忍一忍……就快好了,就好了……」

    此刻殿中已是一團忙亂,空氣裡有極淡的血腥之氣,又夾雜著藥物混合在一起的濃重味道,後殿之內,一個面容冷硬彷彿是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男子站在床前,斜飛入鬢的眉梢緊緊皺鎖著,在眉間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溝壑,他臉側原本鬆鬆垂下的兩綹黑髮已經有些散亂,嬰兒般白嫩的肌膚表面微微泛著汗意,平日裡,這個男人總是給人一股壓抑的感覺,但是此時此刻,這位奉劍大司座卻已經完全沒有了往常的從容與冷靜。

    大床上鋪著厚厚的錦褥,季玄嬰蜷臥其間,身下的褥子已經被些許鮮血弄污了一點,季玄嬰身上只有一件寬鬆的天青色薄衫,一條長褲,此刻衣裳已經半褪半掩,露出大半個上身,他躺在床上,褲子上已有點點血跡與不知道什麼東西混合的液體,整個人臉色白得嚇人,汗水滑過眼睫,漆黑的眼睛艱難地半睜著,牙齒將下唇咬出一圈明顯的慘白,猶自發出一兩聲由於實在忍受不住疼痛而溢出來的呻吟,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因為極大的痛苦而沒有什麼光澤,眼神暗淡如天邊即將隱去的星子。

    沈太滄緊緊抓著自己徒兒滿是汗水卻又冰冷的手,這是他引以為傲的愛徒,自幼看著長大的孩子,他至今不曾婚配,季玄嬰於他而言,與親生骨肉沒有什麼分別,然而現在自己可憐的徒兒卻正在經歷一個男人不應該經歷的生產之中的痛苦,他即使貴為奉劍大司座,修為深湛,卻也只能在這裡眼睜睜地看著,不能幫助徒弟一絲一毫……想到這裡,沈太滄嘴唇有些輕顫,他盡量定住心神,溫言道:「玄嬰,再忍一會兒,很快就好了。」說著,目光冷冷移向一旁正忙碌的大夫,眼神冰寒道:「為什麼還不替他把孩子取出來!」

    那大夫滿頭大汗,手上沾著幾縷血色,一邊用某種手法按摩著季玄嬰高高隆起的肚子,一邊語速急促地答道:「請司座不必太過心急,眼下還不到時候,若是此刻剖腹取出孩子,對大人孩子都不好……」沈太滄聽了,只得按捺住性子,他死死盯著季玄嬰那暴露在空氣中的腹部,皮膚表面的紅色紋路已經顏色近黑紫,彷彿要滴出血來,這時他再次想起先前季玄嬰對自己所說的話,當時他還不太相信師兄季青仙是被寶相脫不花擄走的,但如今看來,事實果然是像季玄嬰所說的那樣,否則親生骨肉面臨生產的時候,季青仙身為父親,怎麼可能會不趕回來親自守侯?唯一的可能就是季青仙行動不得自由,這才無法趕回萬劍山!

    正想到這裡,手上突然間一痛,沈太滄定睛看去,只見自己的手被季玄嬰猛地死死攥緊,那力氣之大,完全能夠把一個普通人的手掌握碎,此時青年身上已是滲出了大片大片的冷汗,將衣衫都濕得透了,漆黑如墨的頭髮濕漉漉地粘在額頭和頰畔,胸口急劇起伏,那臉色蒼白如霜,長眉皺得幾乎要斷開,神情之間滿是極度的痛苦,卻沒有發出太淒慘的聲音,只是緊攥了沈太滄的手,用力忍耐著,啞聲道:「師尊……」與此同時,腹部上的紋路顏色迅速淡去,中間卻赫然多了一道豎直的紅線,大夫見此情景,喜道:「好了好了,到時候了!」說著,立刻取來已經在滾水中煮過的刀子,深吸一口氣,緩緩落刀。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驟然響徹大殿,嘈雜的訝聲,腳步聲,笑聲,統統匯合成一片,先前緊張沉肅的氣氛頓時為之一鬆,沉重的壓抑之感當即消失無蹤。

    季玄嬰的身體已經被人用濕毛巾擦拭乾淨,染血的床鋪也已經換上了新的,大夫正小心地用白絹一層層地纏住他已經上過藥的腹部,青年似乎已經耗盡了所有的精力,疲憊地躺在床上,微微閉著眼睛,他終究是產後無力,身體就彷彿是用盡了所有的力量一般,已經軟軟地鬆弛下來,倦乏不堪,而床前的沈太滄那張一向冷硬的面孔,此刻卻好像化了凍的湖面,一臉的喜氣洋洋,連眉梢都是飛揚的,他懷裡抱著一隻藍花襁褓,一雙穩若磐石的手好像在微微顫抖,眉宇之間卻有無窮無盡的喜悅瀰漫著,他將襁褓小心地遞到季玄嬰面前,聲音裡有著說不盡的歡欣與慈愛,朗笑道:「……玄嬰,是個兒子。」

    季玄嬰疲憊極了,剛剛由於產子而剖開腹部的身軀疼得厲害,臉色蒼白,但聽了這話,還是緩緩睜開了雙眼,入目處,只見師父沈太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季玄嬰微一躊躇,便要伸手去接對方遞來的襁褓,沈太滄出聲制止道:「別動,傷口還沒包紮好,你只看一看就是了。」

    心中有一絲說不出來的感受環繞,不知道這是不是初為人父的喜悅,季玄嬰努力驅去眼前的眩暈,去看孩子,只見藍色的素花襁褓中,一個小小軟軟的嬰兒正張著嘴哇哇大哭,說來也奇怪,方纔還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觸,但此刻一見到孩子的臉,季玄嬰突然間心臟猛地一跳,就彷彿與這個小生命之間建立起了一道看不見的聯繫,那種血肉交融的感覺,好像是被某種冥冥中的力量所牽引,在這一刻,季玄嬰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與這個孩子之間的關係,整個人被一股無法表達出來的歡喜所包圍,他有些吃力地抬起右手,輕輕摸了摸嬰兒的臉,這是一個白胖健康的孩子,沒有大多數新生兒那種皺巴巴的樣子,非常白嫩可愛,頭上有很稀疏的一點柔軟毛髮,閉著眼睛,哭聲十分響亮,額上白淨淨的,並沒有象徵著侍人身份的紅記。

    沈太滄面上帶笑,道:「是個兒子,這下我沈太滄便有徒孫了……玄嬰,你給取個名字罷。」季玄嬰微微一頓,聲音有些疲弱地道:「他父親說過,若是男子,就叫平琰,若是女孩,就叫琳琅,既然如此,就叫師平琰就是。」沈太滄微微皺眉,欲言又止的樣子,到後來終究不曾按捺,沉聲道:「何必姓師!你也是他父親,更是費了偌大心力才有這孩子,跟何況那師映川已不知所蹤,何曾盡過人父的義務,以我之意,就叫季平琰。」

    季玄嬰也不在意,只道:「師尊做主就是……」說著,微微闔起雙眼,剛才的生產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和精神,眼下實在是挺不住了,只是此刻心中卻忽然想起師映川來,也不知道現在對方究竟身在何處,這一番初為人父的複雜心情,倒是不能彼此分享了……思及至此,越發覺得睏倦,沈太滄見狀,將嬰兒交給乳母帶下去餵奶,這時大夫也已經替青年包紮完畢,沈太滄扯過被子,蓋住愛徒的身體,從身後侍女手裡接過參湯,親自喂青年喝下,讓他可以盡快恢復體力。

    此時萬里之外,師映川裹著棉襖,頭戴棉帽,腳上穿一雙厚厚的熊皮靴子,正跋涉在冰天雪地之中,周圍寒風凜冽,風刮在臉上就好像是用刀子在割似的,師映川的臉凍得通紅,但他卻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自從離開寶相龍樹與季玄嬰的那個夜晚之後,他便一個人徒步踏上了磨練自己的道路,如今這幾個月以來,師映川已經走過了很長的一段路,跨過了河流,翻過了大山,在這段路途當中,他的心逐漸靜了下來,他跋山涉水,他餐風露宿,以天為被以地為床,一直走下去,白天看著太陽升起,晚上看著太陽落下,月亮初升,在漫長的跋涉中,他看到了許多天地間最美的景色,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與事,用腳丈量著腳下的土地,有時漸漸忘記了塵世的喧囂,有時又深入到紅塵之中,不斷地鍛煉自己的意志,而在這個過程當中,也有了很深的領悟。

    風越發大了,呼嘯著撲面而來,師映川輕輕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全身一派通泰,身心明淨,他忘記了所有的一切,一時之間眼望茫茫風雪,油然生出無限感慨。

    ……

    兩年後。

    時值夏末近秋之際,正是果將熟糧近豐的時節,空氣中儘是甜美熟爛的氣息,道盡了季節的特色,而這時也正是出遊的好時候,天氣不是太熱,況且偶爾一陣雨過後,往往溫度就要下降些許。

    此時一行車隊在道上行駛著,道路兩旁是參天的大樹,接連一片,遮天蔽日,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地上灑落無數斑駁的光色,給周圍平添了幾分靜謐之感。

    車隊行走其間,周圍只聽到車輪與馬蹄聲,偶爾還有鳥鳴從遠處傳來,便在此時,前方不遠處忽然有落葉枯枝被踩踏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從林子裡走出一個藍色的身影,這裡四下寂靜,根本不見人蹤,於是此人的出現就顯得特別突兀了,而且很容易令人生出警惕之心,因此車隊裡的護衛見狀,當下全身的肌肉立時一繃,右手不約而同地紛紛按在了腰間的武器上,同時眼光灼灼地目視著貿然出來的這個人,全神警戒起來。

    這時那藍衣人已經走到了路中間,此人看起來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但一眼望去就知道一定很是年輕,身上穿著藍色的衣裳,有些破損,濃密的頭髮挽成一個鬆鬆的髻,但卻髮絲散亂,只用一支木簪插著,露在外面的肌膚髒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澡了,就連那破損的藍衣上也是蒙著斑斑污垢,勉強能看出是藍色的而已,腳上的一雙鞋子也破了洞,露出了大腳趾,身後背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袱,整個人就好像一個流浪漢也似,十分落魄的樣子。

    這人臉上也是髒兮兮的,因此看不清究竟長得什麼模樣,只知道應該是一個十分年輕的男性,但這個人雖然樣子髒污,但不知為什麼,舉手投足之間卻給人一種極為悠然從容的感覺,意態灑脫,即使見到這一行車隊,也沒有絲毫驚訝不安的樣子,相比之下,一群衣甲鮮亮的護衛個個氣勢威猛,可是被這個叫化子一般的陌生人一比,居然就莫名其妙地顯出一種束手束腳的感覺,處處流露出小家子氣來。

    那藍衣人看到這一行車隊,便挑了挑眉毛,不過他立刻就笑了起來,朝著對方點了點頭,對那些護衛的警惕作派似乎完全沒有在意,也沒有害怕不安的樣子,只是做了一個手勢,然後退到了路邊,讓他們先行,他在這樣做的時候,給人的感覺並不是膽怯退縮,只讓人覺得此人姿態從容而謙和,這時車隊裡一輛豪華馬車的車窗裡探出一個腦袋,是這車隊的主人,一個中年男子,這種做生意的人最是眼光老辣,中年人隱隱感覺到前方那落魄之人不是普通人物,當下便輕輕打個手勢,護衛們見狀,這才鬆開了按在武器上的手,氣氛緩和了下來。

    車隊繼續前行,彼此相安無事,很快就超過了那名衣著破爛骯髒的藍衣人,那人並不在意的樣子,在後面不急不緩地走著,一面從懷裡摸出一個紙包,裡面是幾塊肉乾,藍衣人拿起一塊放進嘴裡嚼著,吃得很是愜意,他邊吃邊走,大概小半個時辰之後,遠處出現了一汪碧湖,藍衣人見狀,頗為歡喜的樣子,快步來到湖邊,蹲下去就用雙手掬起一捧清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個痛快。

    一時喝罷,此人卻是放下了身後背著的包袱,三下兩下把衣裳脫了,『撲通』一聲跳進了湖裡,洗起澡來,大約一頓飯的工夫之後,這人渾身**地上了岸,坐在草地上擰著頭髮裡面的水,等到頭髮半干了之後,這人就打開了那只包袱,從裡面取出衣物,手腳麻利地穿上,從內衣到外面的袍子,都是很普通的布料,只不過倒是很乾淨,除此之外,還有一雙鞋和一雙布襪,這人一時穿戴妥當,便抬手將半干的頭髮挽起,那千絲萬縷的如墨烏絲黑亮亮的,豐茂非常,挽著頭髮的手纖長勻瘦,雖然不算多麼白皙,但已經是十分美麗,挽髮的動作絲毫不見嬌柔嫵媚,然而一舉一動卻含有一種天然的韻致,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然後用木簪端端正正地把髮髻固定住,不一會兒,就把自己上下打理得極是整齊。

    這時此人仰面迎著太陽,計算著眼下大概的時間,一時得出結果,便棄了湖邊那堆破衣爛衫,一身清爽地飄然上路,

    ……

    此時正是外出遊玩的好時候,大周帝國國境之內,沿途所見大多是一派比較富足的模樣,就連一些稍微大一些的集市與城鎮往往都是人潮如織,處處透著一股昇平之態,更不必說大的城市,許多人或是登山遊玩,或是乘船遊湖,這時候荷花已是即將凋謝的關頭,有一種開到荼靡的美,別有風味,風光旖旎的湖上彷彿是一片蓮的海洋,畫舫遊船游弋往來,岸上遊人如織,當真是紅塵十丈,紙醉金迷。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色奪歌人臉,香亂舞衣風。名蓮自可念,況復兩心同……」

    風中歌聲悠揚,往來遊湖的小船悠悠劃過,這時夏末的暑氣已經並不明顯,波光明媚的湖面上,一望無際的湖水中荷花滿眼,十里清蓮瀰漫著一種開到極盛又即將凋殘的靡靡甜香,清風徐來,片片荷色輕曳於煙水之間,滿湖馥郁,湖面上到處都是採蓮賞蓮的船隻,許多精緻的畫舫中還傳出歌伎悠揚婉轉的歌聲,伴和著絲竹清音,一些小船裡坐著年輕的少女,彼此嬉笑打鬧,唱著輕柔的小曲,挽起衣袖露出藕節一樣的雪白手臂,駕舟採蓮,陣陣婉轉的歌聲飄蕩在水面上,真真是盛世才有的景象。

    一條輕舟在鏡子般的湖面上悠悠滑過,船頭一個青衣人意態閒閒地坐著,大概十四五歲的模樣,身影映在清澈的湖水中,一頭黑鴉鴉的烏髮在陽光下簡直像是油亮的緞子也似,用木簪挽著髻,兩彎又黑又長的眉毛如同蝶須聚聚,精緻得出奇,此刻垂目看著水面,風姿閑雅,至於那相貌反倒是不好形容,也說不出那眉眼五官究竟如何美法,只覺清逸出塵,非同流俗,縱然眼下不過是布衣木簪,不見半點修飾,卻仍然掩不住天然麗色,當真是一個令人一見之下便不會忘記的美麗少女,此刻正午的日光映照在湖水之上,水面上隱隱有蒸騰而起的淡白水氣,看起來就好像是這青衣少女週身都籠罩在水氣之中,恍惚間直令人心神悸動。

    這少女伸手從水中摘下一朵蓮花,微微閉上雙眼,似乎在輕嗅著上面的香氣,舉止動作卻絲毫見不到女子應有的嬌柔之態,這時忽然七八朵蓮花落在了少女所在的船頭,有幾朵甚至落到那坐在船頭的少女身上,同時一條精美的畫舫徐徐停在近旁,船頭立著一名華服俊美青年,正目光熠熠地看著這裡,面帶微笑,大周朝向來民風爽直大膽,一些年輕人之間表達愛慕之心的行為往往頗為直接,此時著青年投花在船,就是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傾慕。

    那青衣少女睜開眼,頓時只覺得那一雙眸子燦若星辰,清若霜雪,宛若冷泉一般澆在人心頭,畫舫上的華服青年乍見之下,只覺心跳驟快,一時努力定了定神,語氣謙和地道:「姑娘天人之姿,在下一時之間驚見忘情,還請姑娘見諒……」

    似乎是感覺到對方的目光雖然熾熱,卻並沒有淫褻之意,青衣少女便不曾有什麼不快之色,只是那臉上卻有幾分啼笑皆非的意思,忽然間右袖輕揚,將衣擺一抖,便把那幾朵荷花撣進了水裡,微微輕哂道:「閣下只怕是看走了眼,我並不是什麼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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