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陽走在去考場的輔路上，欣賞著兩邊的垂楊柳，在陰沉的天氣下，垂楊柳依然散發著無窮的綠意，生機盎然，彷彿在與暴躁的天氣作鬥爭，甚至楊陽能感覺到垂楊柳骨子中的傲氣，敢於天爭。
楊陽一眼掃過垂楊，抬頭向西北望去，雲層一片漆黑，然而不待楊陽回過神來，眼前出現一雙手突然蒙住楊陽的雙眼，楊陽只當是朋友開玩笑：「別鬧，還要去考試呢！」可是蒙住楊陽雙眼的人並沒有說話，就在楊陽疑惑之際，頭部傳來的劇痛讓他感到一陣窒息，楊陽憑感覺判斷是被人拿木棍砸了腦袋，可是誰又會打自己呢？此時的楊陽腦袋中只有迷惑和憤怒，然而同時，楊陽的全身都被木棍招呼上了。
一直是好學生的楊陽哪遇到過這種陣勢，他想喊，卻因為恐懼發不出任何聲音，楊陽只是一味的在地上翻滾躲閃，蒙住自己眼睛的一雙手早在自己掙扎的同時被自己掙脫，可是腦袋上那一木棍卻讓自己出現了短暫的視力模糊，看不清眼前是誰，只能看到模糊的四個人影和翻飛的木棍。
楊陽的漸漸失去了意識，可是眼前四個人影依然一言不發的用木棍向自己身上招呼，就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隱約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走吧，他考不了試了。」
「王振！」這是楊陽在暈過去時對聲音做出的分析。
王振是楊陽的同學，被同學們稱為楊陽最強力的競爭對手，可遺憾的是，楊陽每次考試都會比王振好那麼一些，即使楊陽偶爾考差一次，王振也會考差，無一例外。楊陽對此感覺沒什麼，甚至很多時候還會主動湊過去給王振講解一下題目，可是王振從沒接受過，而且王振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不善。這次中考，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和王振都會考上雲海市第一中學，甚至還有可能會分到同一個班級。楊陽想破腦袋也沒想到，對王振毫無威脅的自己，竟然會遭到王振毒打。
……
直到第二天，楊陽才醒過來。
楊陽睜開眼，看著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牆壁，還有眼前母親通紅的雙眼，心中五味陳雜。「陽陽，是誰打的你？」楊陽的母親看到楊陽醒來，立刻問了起來。楊陽聽著母親急切的語氣，再看到母親身上已經有些破舊的衣衫，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楊陽怕母親知道了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只好說：「我沒看到，當時被蒙住了眼，看不到人。」
「是誰把我送醫院來的？」楊陽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趕緊轉移話題說。楊陽的父親坐在病房窗前，回答楊陽說：「是你老師把你送來的。你老師說你同學王振去考場的時候正好看到你躺在地上，就把老師叫了過來，然後你老師讓他趕緊去考試了。」楊陽聽到「王振」這個名字，心中頓時一震，至於父親後面說了什麼，也沒聽進去。
楊陽最後也沒有問這是什麼時間，他明白，考試肯定已經結束了，這一切已經無法彌補，校方更不會聽他的一面之詞。
楊陽很快就出院了，雖然沒有好利索，可是自己已經醒過來，為了給家裡省錢，回家再修養也一樣。醫生聽到楊陽要出院，出動一批醫生來制止，可是最終沒能拗過楊陽，只好千叮嚀萬囑咐的對楊陽說：「你這是腦震盪，好徹底前一定不要做劇烈運動，要不然會再次暈倒，而且還會腦出血，很危險。」
回到家中的日子變得平淡起來，可是楊陽的生活比過去多了一項，就是鍛煉，在之前，楊陽每天就是吃飯、睡覺、看書、幹活，可是這個暑假，楊陽卻開始了鍛煉，俯臥撐、仰臥起坐、慢跑、游泳……只要能想到的鍛煉方式，楊陽都在繼續。原本開朗的楊陽開始變得沉默起來，很多時候都不出現在父母面前，父母只有在吃飯時才能看到楊陽。
楊陽的母親看到楊陽這個樣子著急萬分，卻做不了什麼。這次考試的失敗對楊陽打擊太大了吧，楊陽的母親想。楊陽的母親並沒有對楊陽多說什麼，因為她也相信楊陽能自己調整過來。可是楊陽的父親卻看出了一點不同，因為楊陽的眼神中不止遺憾，還有失落，和些許狠辣。
這個發現讓楊陽的父親吃了一驚，楊陽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乖孩子，打架的事都很少，更不用說狠辣的眼神。所以楊陽的父親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又聯想到自己在病房提到王振時楊陽的反常，想到了什麼，眼神頓時迷茫了起來。良久，楊陽的父親終於從迷茫中回過神來，似乎做了什麼決定一般，握緊了拳頭。
這天，陽光格外刺眼，楊陽出門鍛煉回來已經接近正午，汗流浹背，一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樣子。楊陽剛回到家，父親叫住了楊陽：「陽陽，跟爸爸出去一趟。」楊陽聽到父親的喊聲，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跟隨父親向外走去。
「楊陽。」楊陽的父親在前面走著，叫了自己一聲，卻是沒有回頭。
「爸爸，怎麼了？」聽到父親叫自己全名，楊陽頓時一愣，在自己印象中，父親極少叫自己全名，只記得有一次考試沒有考好，被父親叫了一聲後挨了一頓胖揍。現在父親顯然不是要揍自己，難道父親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
「爸爸小時候，一直被鄰村幾個小孩欺負。」楊陽的父親沒有理會楊陽的反應，自顧自的說了起來，「那時候害怕打架後回家被你爺爺打，就一直忍受著。你能猜到，他們變本加厲，越來越過分。後來你爺爺知道了，他沒有打我，只是對我說：『你要是有出息，就把他們幾個打趴下，打不過就拿磚頭，打出毛病來我給你賠錢，咱們不能受欺負！』你爺爺說完這些話的第二天，我就把鄰村那幾個小孩打了，後來他們再也沒敢欺負我，甚至看到我就躲著走。」
楊陽跟著父親一直向前走著，直到一條小河邊，波光粼粼的河水折射出一道道光影，彷彿在見證著什麼。楊陽的父親找了河邊一個帶陰涼的石頭坐了下來，繼續說：「後來誰欺負我我就打誰，打不過就用磚頭，再打不過就用鋼管。最後終於打出禍來，打斷了一個人的腿。你爺爺知道後沒有怪我，直接給人賠了錢，花了咱們家半年的收入。那時候咱家比現在還窮，半年的收入代表著什麼我很清楚，我覺得對不起你爺爺。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根本幫不上什麼忙，你爺爺只是對我說：『沒事，咱不受欺負就行！』可是在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和別人打過架，即使受了欺負也是受著，從來不告訴你爺爺。直到後來和你媽結婚，然後有了你，我也不去和別人打架。」
「可是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突然明白了你爺爺當時的心情。」楊陽的父親看著水面，點了一根煙繼續說，「打你的人是王振吧？」
楊陽一直沒有說話，這時聽到父親突然說出這個名字，心中頓時一震，猛的看向父親。父親依然很平靜的抽著煙，沒有對楊陽的反應做出任何回應，彷彿一切都預料到一般。楊陽握了握拳頭，仍然沒有說話，卻是點了點頭。
「你這些天做的，我都看在眼裡。」楊陽的父親說，「想去找王振就去吧，不光你爺爺的孩子不能受欺負，我的孩子也不能受欺負！」
……
楊陽回到家中已經是傍晚，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眼睛也有些腫，活脫脫的一個單眼睛熊貓。
楊陽的母親看到楊陽這個樣子氣的差點跳起來，揪住楊陽的耳朵就責問怎麼回事，楊陽的父親連忙勸說，楊陽的母親這才鬆開手，然而再問發生了什麼，父子二人同時選擇了沉默，楊陽的母親沒辦法，又看到孩子他爸知道這件事的樣子，便沒再繼續追問下去。另楊陽母親欣慰的是楊陽終於又回到了過去的樣子，不再把自己悶在房裡，雖然還是在鍛煉著身體，可是笑容已經回到了楊陽身上，同時身上散發著從沒有過的自信，彷彿一切都變的活了起來。
……
與此同時，只見王振睜著雙熊貓眼，捂著胳膊走進一家名叫「新時代」的網吧。網管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染著黃頭髮，嘴裡叼一根煙，正在啪啪的砸鍵盤。
「凱哥，忙著呢？」王振拿著一盒「玉溪」走到網管旁，一臉獻媚的對網管說。黃頭髮的網管正忙著玩自己的遊戲，也沒有抬頭，直接接過了王振手中的香煙：「怎的王振，不是剛幫你打了人嗎，又來了，是不是又有什麼事？」
「凱哥，我被人打了!」王振看到他口中的凱哥沒有抬頭，又聽到他說的話，只好說了一句。
「吆喝，被誰打的？」黃頭髮網管似乎對王振被人打並沒有放在心上，依然沒有抬頭，只是戲謔的問了一句。
「媽的，又掛了！」不待王振回答，黃頭髮網管便罵了一句，重重的砸了一下鍵盤，猛吸了一口嘴裡的煙，這才抬起頭看王振。
「是楊陽，今天中午被他叫出去，一句話也沒說，直接把我打了一頓。」王振眼中滿是怨毒，「他怎麼確定就是我幹的，凱哥，咱們叫幾個人把他全家都打一頓！」
「混蛋，禍不及妻兒，這是道上的規矩，你還有沒有出息了！」黃頭髮網管似乎對王振這句話很反感，重重的拍了王振腦袋一下，「再說了，本來就是你打的人家，現在讓人給揍回來你還不平衡了？」
「那就算了，你怎麼能這樣？」王振聽到黃頭髮網管的話，心中頓時升起一陣怒氣，說話也有點不客氣起來。
「怎的，你還想對我動手？」黃頭髮網管聽出了王振語氣的不對，抬手就要教訓王振。
王振被他口中的「凱哥」嚇了一跳，這才記起自己是求人家來幫忙的，連忙說：「不是不是，對不起凱哥，我被楊陽那個混蛋氣的，一時沒控制住脾氣，凱哥不要介意。」
「嗯，這才像話。」黃頭髮網管聽到王振的話，收住要打出去的手說，「這件事肯定不能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