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第三章：緣分意(續6)
莎莎老公和莎莎他們和他一樣幾乎同時發出的「是你」的聲音讓他的同事和阿ken異口同聲地說，「你們認識？」
就在他和莎莎老公還沉浸在呆愣之中的時候，反應極快的莎莎已經把驚訝的表情換成了漫不經心的神態，然後淡淡地對阿ken和他同事說到，「我們不認識，但以前經常在一個熟人住的地方遇到。」
她的用詞很得體，「一個熟人」多麼巧妙的語言啊，他在心裡讚許這個女人的聰明和急智，不禁仔細地打量起這個那被他摔出門雖然多次在電梯和廊道遇見但卻因為她的冰冷表情而從來都沒有認真用心端詳過的女人來。
莎莎的身高大約在165左右，身材飽滿但不胖；上下身勻稱的比例讓她亭亭玉立。白色的韓式襯衫微白的牛仔褲樸實無華但酷氣自漏。（後來莎莎告訴他，她最喜歡的衣著就是白襯衫配牛仔褲，除了以前和雯逛街為了不煞風景配合雯的穿著而換裝外，她基本上四季都是如此。好在本地氣候宜人，冬來了，她只需外套一件大衣即可。）
烏黑的長髮被發環隨便地盤紮在頭的一邊，散開的絲發在空調的微風吹拂中飄逸；幾乎沒有化妝素面怡然的臉上白晰微潤，雋秀的眼睛中流露著精明幹練和堅毅，典型的當地女人的微扁鼻子和稍厚的嘴唇透露著質地的淳樸敦厚；象姚晨一樣微大的嘴巴，不比江南女人的雅致和小巧，但大嘴吃四方的本地女人多是可以燒得一手好菜的美櫥娘。可惜的是，似乎笑容和她有仇。
莎莎這樣的穿著和她的表情，讓他聯想到超愛牛仔裝的台北市長馬英九（當時馬還是市長）夫人，周美青被台灣人稱作酷酷嫂，只不知有沒有人稱呼莎莎為酷酷姐？
若是把雯和莎莎此刻再做個對比的話，拿電視劇《粉紅女郎》來做參考，他覺得特別地貼切和生動，甚至感覺有些傳神和契合。某種程度上，雯是萬人迷，儀態萬千，美艷動人，sao味實足；那麼莎莎就是男人婆，簡潔利落，果斷特立，喜怒分明。
而若拿莎莎的外形和電視劇那個男人婆的形體來比對的話，容貌和身材都有多分相似，所差別的是，莎莎稍微比那個男人婆飽滿些，那個男人婆有些偏瘦而且女性特徵暗淡。
彼此互換名片之後，已經恢復過來的莎莎老公意氣風發談笑自若地招呼大家坐下。接過莎莎名片後，他反覆翻轉了幾下，在心裡品味著莎莎的名字——ly莎。本地大姓之家，再依據莎莎的鼻子和嘴巴判斷，她應當是本地人；y莎？好有神秘和佛根色彩的名字，可否名如其人？（至於後來的悲喜交集，莎莎所做所為確也的和佛淵源有自。）但已經顯露出來的氣質和個性已經證明她的異乎尋常。
莎莎老公帥氣依然，看著他的表情除了剛剛時刻的驚訝之外，與常無異；但莎莎卻是表情嚴肅，看他的眼神絲毫沒有掩飾憤怒和不屑。
驚訝過後，雖然已經開始對這個項目有些好感和興趣的他，從見到莎莎和她老公開始，他就明白這個項目沒戲了，所以接下來的談話無關緊要，一切都是無所謂了。他們不可能會是他的業主，他也就無需客氣和顧忌。所以他針鋒相對地和莎莎對視幾眼之後，我是流氓你能把我怎麼樣的心態油然而生，他開始壞笑著用眼角瞟著她。
但他畢竟還需要給同事一個面子，應有的職業素養讓他還是對阿ken和莎莎老公的詢問有問必答，而且還因為莎莎的眼神讓他超水平發揮了，這大概就是男人愛在女人面前故意顯擺的臭德性之一。
整個談話過程，莎莎幾乎一言不發，這讓他同事過後大呼奇怪，連稱反常反常。同事告訴他，以往類似的場合多是莎莎主導議題，同時她的問題極多，尤其是追問細節方面更是積極主動不餘遺力；同時莎莎看他的表情和眼神，也讓同事甚至阿ken（事後，另與阿ken交談得知）都察覺出他和莎莎之間一定有什麼問題存在。同事甚至逼他徹底交代，可他能說什麼呢？只能搖頭說沒有。但同事不信，嘮叨著：豬不吃食狗亂咬、雞上樹高聲叫，必有大震；莎莎橫眉冷對怒目沉默，定有歹跡。
在談話過程中，他捕捉到的幾個細節讓他印象深刻。
首先是莎莎與她老公之間坐椅的距離。當時他們三個人的順序是阿ken、莎莎、莎莎老公，這個順序也表明了在他們中間，莎莎的主導和決定地位；但值得觀察的是莎莎的坐椅與阿ken和她老公之間的距離，明顯的是莎莎離阿ken更近些（這個觀察在他的腦海中被存儲，後來居然激活他的聯想，最終引爆了他和莎莎在那些年裡他們一起度過的第二個情人節的吵架和流淚。），每次她老公的坐椅稍微往她那邊有些移動時，她都會跟進往阿ken那邊移動，從而保持和她老公之間的最初距離。她的這個舉動，讓他玩味不已。
其次是莎莎的左手在翻看文件時，依然有些吃力，可見那她被房門夾傷的程度，但她每次都是眉頭微蹙而已；同時他離開的時候，她禮貌起身相，右腿有些拖拽。這讓他有些愧疚不安，覺得那自己對一個女人用那麼大的力氣有些過分了，雖然此一時彼一時，情勢異也。（這個愧疚後來成了莎莎與他撒嬌的緣由，讓他領略著莎莎酷型之外的別樣女人味。）
回到他的工作室，他把剛剛交換來的名片分類放入名片夾後，立即開始他自己的工作。在他看來，與其把與莎莎他們會談作今日誌的主題，倒不如把他和同事小聚作為主題更恰當，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會有什麼希望。
生活就是這樣，希望往往在失望中產生。所以若遇困境，你可以不抱希望，甚至還可以失望，但請永遠不要絕望。「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三上午，他接到同事電話，告訴他業主決定把工作交給他做，請他明上午過去詳談。
這，顯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同時也讓他對莎莎和她老公，特別是對莎莎開始刮目相看，他甚至設身處地將心比心地自問：換他，他能做得到嗎？
雖然他對這個項目產生了不小的興趣，特別是同事所說的莎莎他們那近乎苛刻的要求所帶來的挑戰，更讓他有一試身手的渴望。「下棋找高手，弄斧到班門」，畢竟安於現狀但雄心未泯仍懷激情猶藏夢想是他的性格，對酒放歌做宅男但壯懷激烈心未死是他目前狀況與心態的寫真。
但他沉思過後，還是覺得放棄。不為別的原因，就因為莎莎。
從這個項目的總包阿ken來說，經他同事的極力推薦，加上那現場溝通，雖然「同行相忌」多有發生，但需要合作的時候，大家還是會「同行相親」的。再才再傑出的設計師也不可能一個人包打下的，畢竟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取長補短才是王道。所以，他不擔心阿ken會和他之間有什麼問題，甚至以他過往的經歷，他有信心最後和阿ken成為朋友。江湖蕩久了，什麼樣的怪俠沒見過呢？最終不都成為朋友了嗎？
至於莎莎老公，在那件事情之前，大家彼此並無交往只是點點頭，井水河水而已；而那突發事件，雖然他親眼目睹莎莎老公之不雅，或許會讓莎莎老公感覺難堪丟臉。但整個過程，他與莎莎老公並無衝突，最後也只是匆忙各講一句話而已。而讓莎莎老公難堪丟臉的是莎莎，跟他沒有任何搭旮，至多見面大家有些尷尬justsoso。
其實在他心裡，他連尷尬都沒有，因為他不覺得那莎莎老公有什麼丟人現眼的，至多是運氣不好或者做事不夠小心謹慎。男人嘛，誰有機會能不犯「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至於被他看到穿小雨衣的果體，那更不是問題了。男人之間，誰還在乎這個？反而倒有些佩服他很有責任感，即使委屈自己也要未雨綢繆先穿好小雨衣；同時這個社會，若不是有偽道學jj制定了很多臭規矩，哪個人會喜歡穿衣服？國外的「體」度假營開一個火一個就是最好的證明，回歸自然，是人類內心永恆的渴望。所以對於和莎莎老公的合作與配合，他相信一定會非常愉快，因為他欣賞年輕有為的男人，特別兼具帥氣鋒銳的男人更是讓他羨慕不止。
但是，莎莎呢？
從第一次見到莎莎，他就因為她那冷顏酷面而不願多看，而莎莎因為他看雯的色相對他產生的鄙視更讓他忿忿然而心有慼慼焉。女雖亦靚但非凡塵，敬鬼神而遠之。若非有不測，相信他和她應當會永遠平行。
那的突發事件，從情理法三方面來講，他和她各有自己的詮釋。於他而言，在情，他喜歡雯，幫雯理所當然；在理，他是男人，助雯經地義；在法，雯罪不至死，出手沒錯。於莎莎言，在情，好姐妹和自己老公上床，悲情沖；在理，民俗舊規淫婦當死，浸豬籠騎木驢皆為不過；在法，破壞他人家庭婚姻，雯雖無刑責但民賠難逃。所以，他和莎莎沒對沒錯，各自角度而已。
但若從莎莎角度來看他在那的表現，則他是雯的幫兇，是別人偷驢他拔橛的小丑，是沒有是非色迷心竅的豬哥，是阻擋她快意恩仇的絆腳石，更是拉偏架的路人甲。如果說前面的幾個角色還不足以讓莎莎對他仇怨滿懷的話，畢竟那些都是他豬哥本性的體現；那麼拉偏架的路人甲則絕對會讓莎莎對他恨咬牙根除之而後快了。生活中常見，a不再繼續追打與之打架的b，而是全力甚至痛下殺手對付拉偏架的路人甲。這就是可容不平卻難恕不公。
所以他理解莎莎再次見到他時的憤怒和不屑，而且還真心地有些佩服莎莎的反應度、控制力和涵養。雖為女人，絕對不輸給男人，甚至算得上是奇女子了。在他心中，儘管還留有那莎莎瘋狂的影像，但已經開始給莎莎好評分了。
他不知道莎莎老公是如何說服莎莎接受他而同意把工作交給他的，但從他的角度來說，以他那對莎莎所作所為，若與莎莎一起共事，他自己也感到彆扭和不好意思，更不知道將讓莎莎如何面對，情何以堪？
思量再三，他感謝同事的推薦並請同事告知業主因為他實在忙不開，請轉告他的抱歉。
午休剛過，他手機的短信聲接連響起，三條短信相繼出現：
1、我是ly莎，那見面時對你的態度很不合適，請諒解。
2、相信你的胸襟不會不如一個女人。
3、希望我們合作愉快，一起把這個項目做好。
這三條短信，他反覆看了又看，五味雜陳，但他什麼都沒回，就是等，因為他知道莎莎肯定會有電話打來。他翻出了莎莎的名片放在案頭。
一個小時過去，他的電話響了，他邊拿電話邊看莎莎的名片，他以為會是莎莎，但卻是他同事的電話。他邊按接聽鍵邊想難道自己判斷錯了？
「羅哥，忙嗎？跟你講幾句話方便嗎？」同事熟悉的聲音。
「還好，你講。」他回答。
「那好，你稍等，有人跟你講話。」同事講到。
「你好，羅工，我是ly莎。首先謝謝你那過來，你的很多見解我們都很認可。剛剛我們與盧工（他同事）商量了一下，想登門拜訪你一下，看你什麼時候方便？」。莎莎雖有男人婆的風韻，但聲音卻是本地女人的標準，輕柔但絕無嗲味，這句話更是自然流暢，彷彿與他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哦，不麻煩了。」他知道他只能這樣回答。
「那好，明上午8：30見。」她的聲音不大，但卻肯定他一定會來。
「好吧。」他知道他已經別無選擇，因為莎莎已經掌控了局面，他不能不答應，他那些拒絕的理由即可土崩瓦解；同時，對於這個電話，從開始的期盼、電話響起的興奮、確認號碼後的失望到真正與莎莎講話時，他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不出所料的得意反而是忽然覺得緊張，有些害怕與莎莎講電話，也許是他內心的愧疚讓他如此。（但這種緊張與害怕後來貫穿了他與莎莎交往的全部過程，則是他始料未及並且身不由己的。）
放下電話，他歎了口氣，他知道與莎莎的這次交手，他完敗。如此強勢又聰明的女人，他無招架之力，除了佩服只能是繼續給她加分。
首先，若是莎莎先直接打電話給他，很可能他不接，而被別人故意不接電話總是丟面子的事，所以她先不打電話就排除了電話被他不接的可能性，同時也為自己保留了面子；而發短信，則他沒辦法拒絕非接不可，接了就一定看得到。就這樣，她利用充分了短信與電話的不同來達到了同樣與他溝通的目的又很好地保護了自己的面子。
其次，短信還具有私密性。就是說，短信發了什麼，若她不想給周圍的人知道的話，周圍的人不僅看不到內容甚至都不知道她有發短信給他。而電話則不同，若非莎莎特意迴避別人，否則周圍的人是可以通過她講電話而判斷出電話內容和對方是誰。而刻意迴避別人講電話，很容易引起周圍人的更多猜測。她與他之間的問題，除了她老公，她顯然不希望別人知道，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所以她要處理與他之間的私人問題，用短信恰到好處。
接下來，從短信的內容來看，第一條信息請他諒解但不道歉，這樣既給了他面子又不讓她自己過於違心；第二條信息運用激將法，讓他若再拒絕時，則會顯得非常不男人；第三條信息展示了她的自信與誠意，她相信他一定會答應，同時也表示了會配合他工作的態度，公私分明，有為有不為。
簡而言之，這三條信息，主要給了他收回拒絕的台階，同時莎莎自己不卑不亢。
而接下來的電話則同樣是大有學問。
首先讓同事用手機打給他，然後莎莎來講話，充分顯示了她性格中的小心謹慎。他見過她的風風火火，但她同樣也有謹慎的一面。這個電話就是如此。她先發信息給他，儘管給了他台階，但她不能確認他是否真的接受，也就不能確認是否會接她的電話，所以用他同事電話巧妙地解決這個問題，因為他沒辦法在同事面前作出不接她電話的失禮之舉，如此可見她綿密的思維。
其次，在給他足夠的時間消化短信的基礎上，她再與他講電話，相信他會耐心聽她講完，從而保證她有時間讓他聽她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只要他能夠聽進去，那麼她就有可能說服他。
在具體的語言組織上，先表示感謝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然後肯定他的能力獲得他的共鳴，讓他從內心開始接受她，最後用商量過後要拜訪做理由，既讓他感覺他被重視，因為他們特意商量來決定登門求賢，同時又把時間的安排交給他，讓他再次感受到他被尊重。換句說，以她與他的關係，她主動放下身段，無論她自己心中怎麼想，但這樣客氣對他，她給了他足夠的面子。
最後用有具體時間的約定來顯示她的自信和誠意。有了短信的鋪墊和電話的溝通，特別是在他同事的見證下，在她給了他足夠的台階和面子之後，再次誠懇請他見面，他還能不答應嗎？他若再不答應，豈非不知好歹了？所以她自信滿滿。
也正因為如此，他敗得心服口服。他不知道莎莎的過往如何，更不知道她的背景怎樣，但這次交手，讓他相信，莎莎為人處事確有與眾不同的個性：良好的溝通技巧、得體周全的語言、拿得起放得下的心胸、綿密的思維、謹慎從事的作風、過人的聰明、充分的誠意與自信，這些已經足以讓這個女人在如此的年齡就能操控這麼大的項目，同時也保證她一定會成功。
人人都渴望成功，但成功絕非偶然，與一個人的個性息息相關。個性決定命運，命運決定人生。
他決定明去面談，但心中的疑問也加深了。莎莎和她老公如此年紀就敢操縱這個項目，到底是何方神聖？莎莎和她老公之間都談了什麼，讓莎莎如此改變？
第二上午，他準時和他們見面了。
阿ken因為要趕機，所以把三樓那些圖紙和設計說明簡要地跟他做了交接，告訴大家，他最遲後就返回，下樓走了。在不同城市間奔波的人都是如此，上午在甲地，中午在乙地，晚上在丙地，在穿梭中，在不知不覺中，歲月和年華悄悄流逝。
這次莎莎對他的態度有了明顯的變化，儘管依然沒有笑臉，但起碼沒有了敵意。她禮貌地跟他打了招呼後就不在看他，而是一直看著手上的文件開始給他講解他們的要求。
簡單地說，莎莎他們的要求就是突出這個城市的特色，家的味道越濃越好，功能上越舒適越好，格調上精緻中展現典雅。
他邊記錄莎莎的要點，邊翻看阿ken留下的資料。阿ken的設計雖然富麗堂皇前衛時尚但卻沒有顯示出這個城市特有的風韻；在視覺上，過於奢華、金屬化和前衛感，讓會所的商業味道很濃，這會讓已經滄海桑田的中年人感覺不舒服，而泡會所的主力又恰好以中年人為主，因為年輕人更青睞的是pub。所以他覺得應當在室內增加些切合主題又恰到好處的體現這個城市特色的字畫、條幅及花卉盆栽，從而烘托適合中年人的口味的舒適感覺來。至於具體細節，他要回去反覆研究和思考才行。
莎莎老公則就他的費用問題提出了他們的方案。他們確實大氣爽快，誠如最初他同事跟他講的那樣「錢不是問題」，開出來的條件讓他很滿意。這更堅定了他接受這個活的意願，誰都不會跟錢過不去。
莎莎老公講話的時候，他特別看了莎莎幾眼，他發現她根本看都不看她，眼睛45度斜視著其他方向，表情平靜而超然。他明白她心中恨意依然。
會談結束的時候，莎莎老公送他去乘電梯，出乎他意料的是，莎莎不僅起身相送還主動伸出手來和他握手，這讓他始料未及而有些舉足無措了，他真沒想到她會這樣做，匆忙中他甚至有些受寵若驚。她的手很細長，也很柔軟。
「這個女人不尋常！」他回去的路上反覆哼唱著這經典的京劇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