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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Ⅲ卷 28、懺 悔(5更1) 文 / miss_蘇

    【今日5更!】

    車子從山路滑過,前面就是月家大門。舒殢殩獍

    司機老范遲疑著減緩了車速,從鏡子裡偷望一眼蘭溪的臉,「蘭溪啊,你看……」

    蘭溪只是淺淡瞥了一眼車窗外,看見了那又站在樹影裡滿面蒼老的臉,輕輕閉了閉眼睛,「開車,不必管。縭」

    那是她爹杜鈺洲。

    終是年紀大了,就算女兒不搭理也還好,只是老爺子抵不過想念外孫。

    小花兒身在月家,原本就被紙包紙裹地保護甚嚴;蘭溪這再不帶著小花兒來見杜鈺洲,那杜鈺洲就是長八百隻眼睛也撈不著見鈸。

    杜鈺洲也有杜鈺洲的倔脾氣,你不讓我見,那我就日日都到月家的路邊兒來站著來。

    算到今日,老頭兒已經站了大半個月之久。

    看蘭溪的車子又全速從他眼前駛過去,女兒都沒從車窗裡看他一眼,杜鈺洲終於再也按捺不住,給蘭溪打電話,「溪哥,我打白旗了,行不行?你讓我辦的事兒,我一定都辦到嘍,我跟你保證牢裡那幾個牢頭肯定不會再折騰月明樓了。」

    「不過話說回來,溪哥,你怎麼就這麼一棒子把我給打死了啊?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你怎麼就不肯相信我?溪哥,你想我怎麼著都成,我都答應你,只是你讓我見見小花兒吧,行不行?」

    蘭溪靜靜聽杜鈺洲說完,「爹,你也知道你閨女我,我從來就不是什麼精明的丫頭——可是我想要從您那知道些事兒,而您又是個鐵嘴鋼牙的,我沒別的路數,我只能這麼逼您了。」

    「我也不想逼您,我心裡也難受。如果您不用我逼您,您自己就把我想知道的事兒都告訴我,那我該多高興?」

    「爹您心疼小花兒,我都知道;您對小花兒的感情,就像當年您對我一樣。我知道您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當年也幹過不少的缺德事兒,可是您對我終究是含在嘴裡怕化了——爹啊,就是因為您對我好,您疼我,所以我就也忘了您其實也是個壞人。」

    「爹,我不捨得讓您難過;可是爹,我也同樣不捨得讓另外一個人難過……我笨,我真的沒有辦法,我只能想到這樣的法子。爹只要您別再讓那個人為難,那您閨女我就也不會跟著為難,您看,行不行?」

    杜鈺洲在電話彼端老淚縱橫,「溪哥啊,閨女,你爹我這輩子是刀口上舔血活過來的。害過我的人有跟我稱兄道弟,向警方告發我的也有我的親朋好友,到後來——連你媽也不要我了。我的這顆心就也漸漸冷了,慢慢地只相信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道理,再也不敢輕易相信人心。」

    「蘭溪啊,我這輩子唯一能真心相信的人,只有丫頭你。所以我也要拼了命地護著你,不想讓人傷了你——誰他媽敢傷了你,我杜鈺洲必定要他的命!」

    「丫頭你不知道我這樣的爹,養女兒又多不容易;你漸漸長大了,姑娘家大了就有了自己個兒的心事,漸漸再也不跟你爹我說。你媽還好點,總歸女人家還能說說話兒,可是你的心思卻從來都不說給我聽。」

    「……當年月明樓那小子到我的車場來賽車,我就覺著不對。我小心盤查他的身份,他就是嘴硬地說他自己是個孤兒,只有個諢號叫天鉤的。這小子我看著就不對勁兒,他的那眼神兒和姿態就不像是個從社會底層打熬過來的孤兒。」

    「我托人去查他,後來查到他是月家的小子。」杜鈺洲有一點笨拙地向蘭溪解釋著,並不知道女兒能否接受他的解釋,能否聽得懂一個粗糙了一輩子的漢子心裡所認定的世界觀,「我便知道,這小子八成是不安好心了來的。」

    「我小心地觀察他,除了看見他鋒芒畢露,每個晚上都要贏之外,倒是沒見他有什麼大的疏失——直到有一天看見了他在後頭跟著你。」

    杜鈺洲說著閉了閉眼睛,「那小子追求尹若,我是知道的。他追尹若追得大張旗鼓,恨不能天下皆知;結果他卻又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偷偷跟在你的後頭——我就明白了,那小子是瞄著你來的。「

    「因為我得罪了月家,這小子不但要潛入我的車場裡來拿捏我的罪證,他還要從你這裡入手!——溪哥,他想要怎麼拿捏我,我倒是不記恨。畢竟這也算是男人的手段,可是他竟然來招惹你,我怎麼能讓他?」

    杜鈺洲立在樹影裡,老態畢現,「我的傻閨女,你那時候吃過的那些苦,心裡藏著的那些憋屈,你爹我都生生看在眼裡。他在你和尹若之間,左右逢源,明明跟尹若在一起了,卻又時時處處釣著你;讓你逃不開,放不下,更可憐的是還要充當他們兩個之間的和事老——傻丫頭,你爹我要是還能眼睜睜看著他這麼欺負你,而不動手,那你爹我還用活不了!」

    那一段少年往事,那些如吞了黃連般染疼了的記憶,讓蘭溪也難過地落下淚來。只是爹不明白,那些痛楚雖然難熬,卻都是她心甘情願——其實她自己也是忽略了,從爹的角度看過來,這一切的確也會讓爹無法忍耐。

    那時年少的她,以為這一切她自己能忍過去就好,以為這一切是自己的心甘情願就好,卻忘了,這世上每一個人都不是孤立的存在,對得起自己的心,卻未必能讓自己的親人熬得過去。

    「我是想要教訓他,所以直到今天,你爹我都不認為自己是錯了。我已經忍著沒有自己親自出手,否則那小子早就活不到今天!我只是動了他的車子——他既然當賽車手的,他就得有能耐應付自己車子的各種情況,丫頭你該明白,我用了這個手段,實則還是給他手下留了情的!」

    夜色突降,方纔還清朗的天上忽然飄過大團的烏雲。風起了,捲起地面上的落葉,天空喀嚓一個響雷劈下來,電光裡杜鈺洲的面容忽然猙獰起來,「真正動了殺機,是他對你做出那畜牲都不如的事情來!」

    「……那個晚上,我剛讓人給他的車子動了手腳,結果就天降暴雨,他的車子拋錨在了山頂上。我起初還在心裡讚了這小子一句,覺著他還真不錯,有能耐將車子控制到這個地步,只是拋錨在了山頂上。」「讓他在山上困一晚上,被暴雨淋一淋,這對他也是個教訓了——我以為一切是這樣也就可以了,可是哪裡能想到那個畜牲竟然在那個晚上把溪哥你給,給……」

    那個豪雨如注的夜晚,那個晚上發生過的事,全都隨著天上的雷鳴電閃,轟隆隆地灌進蘭溪的腦子裡來。

    杜鈺洲的嗓子徹底啞了,在電話裡還對抗著雷聲,「那晚上監控都給雷電劈得不好使了,雨停了之後才恢復。幸好還錄了一部分畫面下來——結果,結果,結果我看見那畜生那晚上對你做的事!」

    杜鈺洲回憶起那一段來,心魂俱顫。那晚的山上暴雨傾盆,也沒有光亮,只有偶爾滑過的電光倏然劈開夜色,然後看見他最心疼的女兒被那小子如畜生一般地對待!

    儘管是支離破碎的畫面,儘管是無法連貫起來的映像,可是他還是能看明白女兒遭受了什麼!

    更讓杜鈺洲無法忍受的是,隔日一早他隨著大群人找到山上的時候,那小子身旁卻是摟著尹若,醒來之後對人口口聲聲地說,他要好好待尹若,今生今世都只愛尹若一人!

    那幫孩子圍攏著那輛車,沒人知道他獨自站在樹林裡。那一刻,他知道他泯滅了所有的人性,他只想殺了那個小子,殺了月家全家人,一個都不留!

    於是當有人找到他,說讓他動月潮生的車子時,他便點了頭。那小子那麼傷害他的女兒,他也讓那小子嘗嘗眼睜睜看著至親受傷的疼痛好了。一報還一報,這原本是這個世界上最基本的法則。

    雨水就那麼傾瀉下來,蘭溪握著電話立在山路上落淚。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杜鈺洲握著電話蒼老地歎息,「這些話,我打算帶進棺材裡,不說給你聽的。是怕你因此而恨我,卻也是更怕因為提起過去這些事兒,會惹溪哥你傷心……溪哥我知道你知道了的話會怨我,我今天還是都說了。」

    「溪哥你要恨我就恨吧,我知道這也是我的報應。」

    杜鈺洲老淚長流,「我也沒想到那小子會在法庭上自己認罪……如果溪哥你希望我去自首,如果能讓溪哥你好受些,那我就去。我這把老骨頭這輩子反正也已經沒什麼牽掛,就這樣了也罷。」

    「只是,溪哥啊,你讓我在去自首之前,再見見小花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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