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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不要趁機耍流氓 文 / 墨傾長風

    驀地,就在巨蟒閉了閉眼睛的一瞬,他霍然彎腰拔出寧天歌靴中的匕首,一步蹬上青石牆面,飛身而起,猶如一條青龍橫空渡越,帶著風捲殘雲之勢,手中刀光凌厲凜冽。舒骺豞曶

    而在巨蟒再度睜眼之時,那極度森冷的寒光已當空籠罩,尖利鋒芒迫在眼前。

    「噗……」一聲輕響,鋒利的匕首直接沒入巨蟒左眼,並一刀從右眼穿出。

    巨大的疼痛令巨蟒渾身抽搐,左右翻滾,它極為憤怒地嘶叫著,甩起粗壯的尾巴掃向墨離,帶起強大的氣流,使得那些火把上的火光晃動不止,幾欲熄滅。

    寧天歌退至牆角,只覺得手腳無力,胃部抽痛,可眼睛卻緊緊地追隨著墨離,再不適也不肯轉開頭。

    而那些遠處的屍蟞,看到這一幕卻無比興奮,不顧火焰往這邊衝了過來,停在那一頭筆直地伸著螯鉗,竟是一副等著享用美食的陣式。甬道內好似掀起陣陣猛烈的颶風,那巨蟒瘋狂地扭動身體,頭顱往後扭轉張開血盆大口,企圖將墨離吞食進腹,墨離噙起一抹懶散笑意,手中冷光一閃,那匕首已被他拔出,一道血線濺起,巨蟒的眼眶已成了兩個碩大的空洞。

    一聲長嘶,巨蟒的身體極度扭曲成一團,眼前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只能吐著信子判斷墨離的所在,墨離卻哪裡還容它有翻轉的機會,足尖一躍,刀鋒帶著冰雪森冷之氣,當空斬下。

    斗大的頭顱瞬間被貫注了內力的匕首一刀砍下,噴灑出漫天血霧,那頭顱一直滾到牆邊才停下,而失去了腦袋的蟒身還在那裡瘋狂扭動。

    寧天歌無力地靠著牆壁,整個甬道都是腥臭的味道,在這蟒血噴濺的那一刻,終究忍不住胃部強烈的噁心而扶牆乾嘔。

    但她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墨離,只有等他離開那巨蟒,她才能安心。

    墨離朝她揮了下匕首,微微一笑。

    她勉強展開笑容,然而臉色驀然一變,驚呼,「小心!」

    還是太遲。

    一條紅黑斑紋兩尺有餘的小蛇如線一般筆直地從陰暗處竄出,在巨蟒扭動所帶來的聲響與氣流掩蓋下,朝墨離的手背狠狠咬下一口,寧天歌甚至能看到那尖細的獠牙在火光下閃爍著幽藍冷光。

    墨離眸光一寒,揚手一揮,那小蛇頓時斷成兩截,但那張嘴卻依舊緊緊咬住不放。

    他再抬手一甩,那蛇的半截身子才被橫向摜摔出去,啪地一下撞在牆上,然後像根沒有生命的麻繩一樣跌落在地。

    寧天歌已顧不得那兀自蠕動的蟒身,跌跌撞撞地奔了過來,心跳如鼓擂。

    巨蟒無毒,但這小蛇卻一看就是毒蛇,而到底毒性有多大,根本不清楚。

    執起墨離的手,兩個牙印赫然在目,周圍小片範圍已呈紫黑之色,而一條黑線已沿著手背經脈往小臂延伸。

    蛇很毒,而且這種毒發作很快!

    「別擔心,我沒事。」墨離想要安慰她。

    她卻根本就沒聽進去,亦來不及細想,迅速撕下一片衣襟,在他小臂上方用力紮緊,再習慣性地去摸靴內匕首,沒摸到,才想起那匕首還在墨離手中。

    那匕首上還滴著蟒與蛇的血,她此時竟什麼想法都沒有,一把將它抓過來就往褲子上擦,卻在此時覺得墨離似乎一晃。

    在內外傷均還未好的情況下,他斬殺巨蟒,又中蛇毒,只怕身體有些撐不住了。

    緊抿著唇,寧天歌想要將他扶到乾淨處坐下,然而在此時,那些屍蟞已抵擋不住美食的誘惑,數次想要衝破火把的防線朝這裡衝將過來,而火把上的火焰已不如先前那般明亮,將近燃透。

    不能再待下去!

    寧天歌一咬牙,半蹲下身子便將墨離背在身上,隨手抓起一個半燃的火把。

    地上現出一個缺口,屍蟞們頓時蜂擁而來,她用力一跺腳下,背著墨離縱身躍過巨蟒,朝前方黑暗處一路急掠。

    好在,那條巨蟒已足夠阻止住屍蟞的腳步,沒有繼續追來,但她依舊不敢有半點耽擱。

    必須找一個能夠徹底阻擋住屍蟞的地方!

    她舉著火把在牆面上快速察看過去,既然是墓穴,必定會有一些開啟隔牆的機關,而對於這些,她在前世便已熟知。

    背上的墨離已闔起雙眸,陷入半昏迷狀態,她心如火煎,一面記掛著他所中的毒,一面還要靜下心來尋找匿身之處。

    眼前驀然一亮,就在頭頂上方並不起眼的位置,一塊青石牆面微微凸起,若非看得仔細,必然發現不了。

    她抬高了手,在那青石四周細細按壓過去,便聽到「卡」的一聲輕響,那牆面應聲彈開,一個龍首圖案的石刻赫然顯現。

    這就是機關所在!

    寧天歌將手指放在龍首的龍角上,左右輕輕一撥,耳邊便傳來一陣機括轉動的聲音,那一面牆徐徐開啟,牆後,是一條僅能容兩人通過的過道。

    毫不遲疑,寧天歌背著墨離步入通道,身後,那牆又緩緩關上。

    她的腳步微頓,隨即快步往前走,不管前方有何未知的危險在等著他們,至少,那屍蟞是過不來了。

    過道上,每隔一段距離依舊有火把陳列,她重新點燃了兩個,漆黑陰冷的過道總算有了點人氣。

    將墨離靠牆放在地上,她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

    臉上依舊有一層黃泥覆蓋,看不清臉色怎樣,但唇色已顯出一層淡淡的青黑之色,可見那毒性有多大。

    心裡一沉,她取出匕首在火把上稍作烘烤,便在他手背上劃出一個十字,擠掉一些黑血,再順著他小臂的經脈逆嚮往下推毒。

    黑色的血不斷往創口處流出,直到顏色漸漸變成紅黑,但那種紅色裡夾雜的黑似乎無論如何都無法排盡,寧天歌看了眼墨離,抬起他的手放到唇邊。

    雙唇貼上他的手背,輕輕一吮,他無意識地低喃一聲,似乎想要掙扎,她穩穩地抓著他的手,平靜地吐出一口黑紅色的血。

    吐淨之後,再吮,再吐……

    如此來回。

    過道裡寧靜而清寂,偶爾有火把嗶剝之聲,爆出一點火花,在這樣一個不知白日黑夜的地方,有人昏迷囈語,有人甘付生死,暖黃的燈光在地上投下一個彼此交融的影子。

    ——

    「剝!」一點火星濺出,墨離倏然睜眸。

    入眼處,已是完全陌生之地。

    未作過多思考,第一反應便是去找那個熟悉的身影,眸光迅速一掠,身邊一抹碎花布衫躍入眼簾。

    還好,她在。

    「天歌?」他輕輕去扳她的肩頭,想看看她是否醒著。

    那肩頭卻是扳不動。

    眸光突然落在自己手背,那裡牙印清晰可呈,顏色發白,不過是血氣不足之色,卻無半點中毒跡象。

    再看地上,朵朵黑紅,宛若蔓陀蘿妖艷。

    頓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眉頭緊鎖,手上微一用力,便將她強行扳了過來,她的頭依舊側向另一邊,好似沉睡。

    他探臂過去,扶著她的臉想要讓她轉頭,她抵制了一下,終是全身無力,以失敗告終。

    「不要看。」寧天歌閉著眼,吐字並不太清晰。

    墨離的眸中卻是震驚與心疼,手指輕輕撫上她的唇,極輕,好似怕弄疼了她。

    這雙世間最美的唇,此時高高腫起,油光紅亮,皮薄得似乎一碰就會破,顏色亦變成略微偏黑的紅,再也沒有了原先的美麗。

    寧天歌不想睜開眼睛,不想以這種樣子面對他,她知道眼下的自己有多醜,本來,她是不想讓他看到這種醜的。

    唇上一涼,她苦笑,他的手終於還是拿開了。

    然而一種微涼中帶著暖意的感覺卻覆了上來,這種柔軟也與之前有了不同,更有著清艷沉靜的氣息,柔柔地噴酒在她臉上。

    他,在吻她?!

    她猛地睜開眼睛,無力地去推他,「不要親我的香腸嘴。」

    他怎麼能,怎麼能親這樣的一張嘴。

    「噓,不要說話。」墨離的唇輾轉於她的唇上,極度輕柔,任她的雙手推拒著他的靠近。

    眼下的她,根本就沒有力氣去拒絕他做任何事。

    「這麼難看的嘴,也虧你的親得下去。」寧天歌嗓音微哽,雙手已放棄地垂於身側,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難看麼?」墨離抬起頭,端詳了片刻,勾唇笑道,「我怎麼不覺得。只不過,你若是每回都像現在這麼聽話就好了。」

    她又好氣又好笑,「除非我天天中了蛇毒……」

    話還未說完,嘴唇已被他摀住,那笑亦在唇邊隱去,「切不可再說這種話,以後也不許再這樣做了,我寧可你每回都跟我對著幹,也不要你為我冒這種險。」

    她默默地注視他,不說話,良久,他微微一聲歎,拿開了手,身子又傾了下來。

    「天歌,我不相信你心裡沒有我。」

    他輕啄著她的唇,舌尖在上面輕描淺勾,如蝴蝶流連於花蕊,久久眷戀不捨。

    ——

    沿著曲折而綿長的過道一路往前,當墨離嘗試著推開面前那扇石門時,隨著轟然開啟之聲,明亮而刺眼的光線突然毫無預兆地斜斜地打了進來,帶著細小而明亮的浮塵,就那般照在他腳下。

    「我們,出來了。」伏在他背上的寧天歌望著那縷縷光線,怔怔而語。

    「我們,出來了。」墨離的唇弧緩緩揚起,輕聲而肯定地回答。

    撥開交纏糾結的籐蔓,墨離背著寧天歌走過那扇石門,置身於明媚的陽光下,鋪天蓋地的光亮頓時照射下來,籠在兩人身上,宛若重生。

    重見天日的感覺,竟是這般美好。

    寧天歌閉起眼睛,深深地吸了口帶著樹木清新香氣的新鮮空氣,只覺得心中鬱結瞬間消散。

    「把那門關上吧,雖說這裡不知是誰的墓穴,但還是不要再讓人或別的東西進去了。」她回頭望著那個幽黑的過道,忽然有種不真實感,彷彿在裡面發生的一切不過又是她的一個夢。

    「好。」墨離返身,將那石門推了回去。

    黑暗的光線越來越小,最終徹底消失,就像一段開啟的記憶,最終回歸到了寧靜。

    寧天歌緩緩吐出一口氣,說不清此刻心裡到底是沉重還是悵然。

    墨離將籐蔓亦回歸原樣,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這後面還有這樣一座石門,更想不到,石門後會是那樣一個被歷史存封甚至遺忘的地方。

    默立了片刻,墨離背著她往山上走,經過這一個意外,兩人更不知身處何地,若是能遇到山裡的獵戶最好,若是遇不到,只能憑自己的感覺去走。

    走了片刻,竟然到了密林的盡頭,墨離登上一塊嶙峋的大石,放眼眺望,兩人皆被這大自然的景觀所撼。

    山脈高聳,遠山雄渾,潔白的雲絮如玉帶纏繞在清山碧水間,整座山峰被太陽鍍上一層金光,閃爍著金子一般的光澤,沒有盡頭的蒼翠綠蔭,彷彿一直綿延到了天邊。

    山腳下,一道河水波光粼粼,隔開了左右兩側高峰,而對面的半山腰上,一座小小的村子隱約可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邊應該就是青石嶺了。」寧天歌微微笑起。

    禍兮福之所倚,她再一次印證這句話。

    他們無意中掉進那個墓穴,又在甬道上走了那麼長一段距離,卻不想陰差陽錯間直接穿過了北邙山,無需再走多少路便是山腳下。

    而青石嶺的高度比北邙山要低很多,地勢也沒北邙山複雜,只要越過青石嶺,不日便可到達天祈境內。

    「走吧。」她拍了拍墨離的肩頭。

    墨離卻不急,背著她慢悠悠地在下山的山道上走著,忽然轉過頭來看著伏在他肩頭的寧天歌。

    她被他看得一怔,不由自主地去捂自己的嘴唇。

    「別捂了,我不嫌棄。」他的眸子在陽光下散發著五彩的流光,更有著濃濃的揶揄笑意。

    「殿下還是嫌棄的好。」她沒好聲氣地放開手。

    「娘子。」他走了幾步,忽而正經地回過頭來叫了一聲,「等到了青石嶺,你該叫我什麼,可別記錯了。」

    「我知道。」她懶洋洋地趴在他背上,「相公,這太陽曬得我好睏,我想睡會兒。」

    「睡吧。」他將她往上托了托,柔聲道,「等到了那邊,我叫你。」

    「嗯。」濃重的困意襲來,她合上不停打架的眼皮,迫不及待地去見了周公。

    ——

    等寧天歌醒來時,墨離已步入青石嶺的村子。

    太陽西沉,餘輝淡淡,金紅的光華斜照著他的側面,描摹出優雅完美的線條,濃密的睫毛微微往上翹起,半掩住清透明眸,筆直的鼻樑下,一雙嘴唇從側面看去更加完美,在餘輝的映照下,更是色澤紅潤,誘得人想要撲上去咬一口。

    她歪著腦袋,盯著那雙唇,呆呆出神。

    眼前的唇角卻以緩慢而明顯的態勢揚了起來,那笑意延伸至明亮的眼梢,久久,那雙唇輕啟,露出一線潔白的皓齒,聲音低沉悅耳,「娘子,雖然為夫知道你很想親為夫,但也要等進了房間,現在先忍忍。」

    她大窘,輕咳了兩聲轉過頭去,「剛睡醒,還有點迷糊。」

    言下之意,是讓他別自作多情。

    「娘子不必害羞,晚上為夫自當寬衣解帶盡心伺候,絕對不遺餘力。」墨離的臉皮自是比她厚,笑著補上一句。

    她瞪著他如玉的頸項,忍著想要掐兩把的衝動,咬牙笑道:「就怕相公體力不濟,滿足不了你娘子我。」

    「娘子試試就知道了。」他一派悠然,低笑道,「就怕娘子吃不消。」

    寧天歌望著天邊的雲彩,無語。

    墨離一笑,已走到一戶農家院前,院門半敞,他抬手敲了兩下,有禮地問:「請問有人在家麼?」

    少頃,一名少女走了出來,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長得甚為清秀,一見門口的兩人,先是一愣,隨即問道:「兩位是……」

    墨離微笑作答:「姑娘,我們夫婦是北邙山對面村莊的人,因為要去天祈探親才路過此地,此刻天色已晚,想要在姑娘家借宿一晚,不知可否?」

    這幾句話說得溫文而得體,與平時所接觸的山野村夫截然不同,引得那少女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墨離。

    這一打量,便看出他的臉色雖有些偏暗,但五官長得極為好看細緻,勝過村裡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名男子,也正因為這一發現,她本有些猶豫的神情亦有了改變。

    雙手將門打開了些,她側身倚在門邊,綻開如春花一般爛漫的笑容,「這位大哥,進來吧,出門在外多有不便,我們家正好還有一間空房,大哥若不嫌棄,就將近著住一晚。」

    「如此,便多謝了。」墨離微微一笑,跨步走了進去。

    一對老夫婦從裡屋走了出來,見此有些疑惑,少女已走過去脆聲說道:「爹,娘,這位大哥路過我們村子,想在我們家住一晚上,女兒已經答應了。」

    那老夫婦聞言釋然,再加上山裡人本身就比較淳樸,當即便打開那間空房,稍作整理之後又搬來兩床被褥。

    「這位大哥,你貴姓?」那少女動作伶俐地鋪好被子之後,便站在墨離跟前,水靈靈的眼睛大大方方地直視著他,一點羞怯之意都沒有。

    墨離將寧天歌小心地放在椅子上,轉身回道:「我姓李。」

    「哦,姓李。」少女默唸了一聲,然後甜甜一笑,「李大哥,跟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多謝姑娘盛情。」墨離婉言謝絕,「只是我家娘子身體虛弱,需要時刻照顧,不方便與姑娘家人一起用飯,姑娘若是方便,請將飯菜端到房內即可。」

    「哦。」少女略有些失望,這才將注意力轉到寧天歌身上,「這位姐姐是生了什麼病麼?」

    「沒有生什麼病。」墨離微側過身子擋在寧天歌身前,「只是昨日進山時不小心遭了蛇咬。」

    「那不是中了毒?」少女驚訝道。

    「無礙,那蛇毒性小,只要消了腫就好。」

    「原來如此。」少女點點頭,停頓了一下,笑道,「既然李大哥不跟我們一起吃飯,那我就去把飯菜端過來。」

    「多謝姑娘。」墨離微笑頷首。

    少女眼睛十分明亮地看著他,聲音清脆地說道:「李大哥,我叫茹兒,你就叫我茹兒吧,姑娘顯得生分。」

    「好,茹兒。」墨離依舊十分好脾氣地面帶微笑。

    那茹兒就發出一陣如銀鈴般的笑聲,提起裙擺開門跑了出去。

    「娘子……」墨離轉身,那笑還噙在嘴角。

    寧天歌卻似笑非笑看著他,拿捏著腔調說道:「李大哥,我叫茹兒,你就叫我茹兒吧,姑娘顯得生分。」

    「咳咳……」他被她這嬌嬌軟軟俏俏的聲音給嗆得岔了氣,眉心緊皺,好笑地瞪著她,一手撐著桌面,那口氣卻怎麼也順不過來。

    「好,茹兒。」她卻不放過他,又維妙維肖地學著他的樣子說了一句。

    「咳咳……你……咳咳……」墨離又氣又笑地瞪著她,氣息不穩地說道,「你,你能不能學點別的!」

    「別的啊……」寧天歌拖長了尾音,想了想,又俏生生地變著聲道:「這位大哥,你貴姓?……我姓李。」

    墨離已被她學得哭笑不得,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直討饒,「好好,我錯了。」

    「你錯什麼了,你說得很好啊。」寧天歌奇道。

    「我錯在我不該說話。」墨離抹去眼角淚花,深刻檢討。

    「不不,你說話是對的,這種場合女人出面不合適。」寧天歌搖著食指,感歎道,「都說成了親的男人更有魅力,此言果然非虛啊。看看我家相公,皮膚雖然黃了點,但這強大的氣場是絕對不容忽視的。」

    「什麼氣場?」他不解地問。

    寧天歌正要說話,門外又傳來銀鈴笑聲,茹兒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李大哥,在那屋就聽到你咳嗽了,是病了麼?我家裡有治咳嗽的草藥,我去給你煎一服吧。」

    「不必了,多謝茹兒姑娘。」墨離站起來接過茹兒的托盤放在桌上,一抬頭,見寧天歌又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無奈一笑。

    那一笑,便笑得燭火頓失光彩,笑得某位姑娘一顆芳心砰砰亂跳,雙眼膠著在那張俊美的側影上再也移動不開。

    墨離將菜盤與飯碗放在桌上,轉身將托盤交到茹兒手中,「茹兒姑娘,托盤還你。」

    茹兒這才回神,怔怔地拿過托盤往外走,走到半道突然想起什麼,回身嗔道:「李大哥,都說了叫我茹兒,怎麼還加個姑娘,下回再這麼叫,我可不理你了呀。」

    嘴角一彎,她笑了一聲,轉身出了去。

    墨離走過去將門關上,一回身,便見寧天歌好整以暇地笑睨著他。

    「我錯了,我不該咳嗽。」未等她開始取笑,他便先投了降,坐到她旁邊夾了菜遞到她嘴邊,展現出一派賢夫的模樣,配合著極完美的微笑,「娘子,吃菜。」

    寧天歌還真餓了,也不再給自己找樂子,張口就吃了進去。

    墨離見她吃了,又夾起一筷子遞過去,她便停了口,「你怎麼不吃,一起吃。」

    「好,一起吃。」他順手就把那筷子菜放入自己口中,做得極為自然,沒有覺得一絲不妥。

    寧天歌抽了抽嘴角,「那是我吃過的筷子。」

    「我知道。」他拿起來看了看,「有什麼問題麼?」

    她默了一下,「沒問題。」

    「那繼續吃吧。」墨離瞇眸一笑,極為體貼地夾了塊山筍的嫩梢。

    她動了動手腕,勉強使出一點力氣,指著那筷子說道:「我自己來。」

    「我餵你。」他笑得越發溫柔。

    「給我筷子,我自己吃。」寧天歌退後了些,堅持。

    若是一頓飯都要在兩人共用一雙筷子的情況下,你一口我一口吃完,她還能像他那樣若無其事,她必定是瘋了。

    「娘子是嫌棄為夫不夠溫柔麼?」墨離嘴角一塌,眉宇微蹙,竟是泫然欲泣的模樣。

    她默然望著他,這是做什麼?

    「我是嫌棄筷子上有你口水。」她直言不諱,等著看他受打擊。

    他聽了反倒展眉笑了起來,湊到她耳邊低低說道:「娘子,我的口水你早就吃過了,現在來嫌棄是否晚了些?」

    ——

    這頓飯,最終結果還是寧天歌敗了一局,在墨離的軟磨硬泡下,花了比平時不知多少倍的功夫,一口一口地被他餵下了大半碗米飯,而且兩人依舊共用一雙筷子。

    墨離的厲害之處,她算是領教了一回。

    還未吃完,茹兒就推門進來收拾碗筷,卻正好見到墨離撥了一口米飯到寧天歌嘴裡,還低低地說著什麼,燈光下的笑容極其令人眩目。

    再觀那個軟綿綿趴在桌上的女子,臉部背著光看不太清楚,看上去並不出挑,這倒沒什麼,就是那雙嘴唇,又紅又腫,可以稱得上醜陋,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女子,卻得到了這個男子悉心的呵護。

    有一瞬間,她說不清心裡的感覺。

    「李大哥,我還以為你們吃好了。」她笑吟吟地走了過去,站在旁邊看他餵飯。

    那拿筷子的手修長白皙,指甲圓潤,不同於臉上的糙黑,竟比她的手還要漂亮。

    墨離看了眼寧天歌,後者挑了下眉梢,轉開了眼。

    他便笑道:「我家娘子向來講究細嚼慢咽,而且吃飯的時候還要我給她講笑話,講得高興了就吃快些,若是不高興就得哄著才能吃,如此一來,這飯便吃得慢了。」

    寧天歌刷地一下回過頭,這男人說起話來未免太不著譜,簡直就是信口開河。

    「李大哥真有耐心,姐姐好有福氣。」茹兒兩眼晶晶閃亮,羨慕地歎道。

    「是啊,好有福氣。」寧天歌嘿嘿乾笑一聲,此刻若是有力氣,定要在桌子底下重重踩他一腳。

    墨離對此似無所覺,放下碗筷,對茹兒說道:「茹兒姑娘,我家娘子出了身汗,身上不是很舒服,不知茹兒姑娘可否為我們燒些熱水,讓我家娘子洗個澡?」

    「啊?哦,當然可以。」茹兒連忙點頭,瞥了眼寧天歌,笑道,「李大哥不必客氣,待我準備了熱水,我來幫姐姐洗吧。」

    「不必,我家娘子的事自然由我來就好,茹兒姑娘客氣了。」墨離溫柔地看著寧天歌,「娘子,你說是麼?」

    寧天歌雙唇幾度開合,都不知道如何表示此刻心裡的感想。

    誰說她要洗澡?誰要他幫她洗澡?

    可是,眼下她能說不麼?

    「相公,我不需要洗澡……」

    「你要的。」墨離柔聲打斷她,「白日裡你不就說想洗麼?我知道你是怕麻煩茹兒姑娘,但茹兒姑娘這麼熱心,一定不會嫌麻煩的,茹兒姑娘,你說是不是?」

    「是,不麻煩。」茹兒看著墨離,嬌俏一笑,「李大哥這麼疼愛姐姐,我若連燒點水都嫌麻煩,就太說不過去了。」

    「真的不必……」寧天歌掙扎著不肯妥協。

    「娘子,茹兒姑娘都這麼說了,你可別辜負了人家一番心意。」墨離將她扶起來坐好,轉而對茹兒笑道,「我就先謝過茹兒姑娘了。」

    茹兒一跺腳,「李大哥,你為何還是這麼生分!」

    快快地收拾了桌子,她端著碗筷轉身就走了出去。

    寧天歌沒心情再去取笑他,木著臉道:「等會兒熱水來了,你自個兒洗。」

    「我是要洗,但要等你洗過之後再洗。」墨離一點都未將她的臉色放在心上,坐到她對面拿起她的手指細細揉捏著。

    「墨離,你不要趁機耍流氓!」她恨得牙癢,「不要以為我現在動不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噓!」他的食指點在她唇上,「小聲點,再這麼大聲,咱倆可就要穿幫了。」

    寧天歌氣得扭過頭,看都不想看他。

    「真生氣子?」他斜過身子,湊到她跟前,低笑道,「是你自己想歪,可怪不得我。你體內還有毒素未除,需要用熱水浸泡半個時辰,之後我才能幫你將毒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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