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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利維坦 第66章 穀物法 文 / 克裡斯韋伯

    「看來只有走吉林斯那條渠道了!」陳再興暗自歎了一口氣。這三年來他與吉林斯合夥的公司向西歐出口了大量的錫礦石和柚木,本人也獲利不少,但從總體上來看,緬甸的錫礦石出口依然十分廉價,絕大部分利潤被中間商和西歐的工廠主攫取了,陳再興希望在緬甸或者國內建立自己的錫冶煉廠,直接向國內出口錫錠,但現在看來,這條渠道還不成熟。

    陳再興坐在那裡思量,同桌的商人們見他不言不語,還以為方纔的拒絕惹惱了他。這些商人都知道他不但財雄勢大,而且與上海最大的幾家銀行高層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更重要的是他本人還是緬甸攝政長公主的王夫,在朝廷中也有這深厚的人脈,若是惹得他不痛快了,一翻掌就能讓桌上的好看。

    那黃姓商人咬了咬牙,小心說道:「陳先生,您那些緬甸貨若是量少一些的話,我黃胖子咬咬牙,也不是不可以的!」

    陳再興聞言一愣,看了看對方的臉色,頓時明白了對方是害怕自己掛不住面子著惱了,趕忙舉起手中的酒杯笑道:「那這裡我先謝過了,這幾日我便住在柳公館那裡,若是有什麼用得著在下的莫要客氣!」

    黃胖子聞言大喜,趕忙起身舉杯,連聲道:「陳先生客氣了,客氣了!」他自然知道陳再興說的柳家公館是哪裡,若是能趁著這個機會和厚德銀行的柳老先生搭上了關係,那可就是燒了高香了。

    黃胖子放下酒杯,舉目四顧,滿是艷羨嫉妒目光,頓時覺得腹中一股熱氣直衝頂門,忍不住大聲道:「陳先生若是信得過我黃胖子,便先將要進口的貨物清單留一份在我那兒,黃胖子在上海灘四處問問,說不定也能有些辦法。」

    已經深夜時分,陳再興在蔣志清的扶持下上了馬車,蔣志清對馬車伕喊了聲:「去柳公館!」便鑽進馬車,低聲問道:「老爺,還好吧!」

    「還好!」陳再興隨手接過腳旁半跪著的婢女遞過來的熱毛巾,一邊擦了擦臉問道:「志清,你回家裡去看過了吧?情況怎麼樣了?」

    「稟告老爺,我家裡那塊地方已經被拆了,變成工廠區了,四周打聽了一下,家父好像已經過世了,幾個弟弟妹妹聽說是去了嘉興。」

    「喔?怎麼會這樣?」陳再興手上的動作停住了,這三年蔣志清一直在他手下做事,勤勉機靈,心狠手辣,幫陳再興做了不少事情,已經成了陳再興的心腹,陳再興便抬舉在順華公司做了一名商業專員,這次回上海便也帶了他過來,也有讓其衣錦還鄉的意思,卻沒想到這個結果。

    「聽說是拆房子的工人與住戶發生衝突,拆房子的乾脆放了一把火,燒死了不少人,家父也沒有逃出來。」蔣志清說到這裡便停住了,陳再興見他臉色陰鬱,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我便與你兩百兩銀子,請些和尚來替你父親做場法事,這些天我在上海,你就去好生找找你弟弟的下落!」

    「多謝老爺!」

    馬車一路回到柳公館,陳再興洗涮之後便躺下休息,他當晚喝得是紹興女兒紅,這酒本是黃酒的一種,入口頗為綿甜,但後勁頗大。陳再興著實喝了不少,回到住處便發作起來,一覺便睡到次日近午猶自未醒。

    「老爺,老爺!」

    陳再興睡得正香,卻感覺到自己正在晃動,他翻過身正要繼續睡,臉上卻感覺到一陣冰涼,猛的驚醒了過來,睜眼一看卻是蔣志清,手上還拿著一條濕毛巾,顯然剛才是對方用濕毛巾擦自己的臉把自己弄醒的。

    「發生什麼事情了?」陳再興知道自己這個手下並非不知道輕重的,立即沉聲問道。

    「老爺,有二十多人在外面求見您,昨天的黃老爺、徐老爺、陳老爺他們都來了!」

    「黃老爺?徐老爺、陳老爺?」陳再興眉頭微皺,蔣志清說的這幾人要麼是昨天參加酒宴的大工廠主,要麼是進口緬甸米的商人,自己這些日子在上海處置進口緬甸米渠道的事情,和他們打了不少關係,這個節骨眼上他們跑過來,莫非是出了什麼變故不成。

    「你出去將人帶到偏廳,讓他們稍候一下,我準備一下馬上就到!」

    「是,老爺!」

    陳再興稍事梳洗,便往偏廳走去,他剛上得台階,便看到廳中二十多人齊刷刷站起身來,臉上都是焦急之色。陳再興做了個團揖,笑道:「復生讓列位久候了,請見諒!」

    「先生,大事不好了!」黃胖子急道,此時的他臉上已經是一層汗,可與昨天晚上不同的是,並非是油汗,而是急出來的虛汗,他從懷中取出一份邸報來,遞了過去:「您看看,陳先生,漢京傳來消息,說朝廷要頒布新法,限制進口穀物!」

    「限制進口穀物?」陳再興聞言一愣,順手接過邸報,邸報入手他才發現上面已經有些軟軟的了,顯然剛才眾人已經傳閱了好幾遍才會如此。

    「《漢書》有云:『糴甚貴,傷民;甚賤,傷農。民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今江南大豐,且有外藩米輸入,斗米不過數錢銀,農夫艱苦經歲,所得卻不足償租稅。紛紛棄陵墓,廢田宅而去,長此以往,江南之田只恐盡廢。今請陛下以愛民之心,禁外藩入米……」

    陳再興看到這裡,將那份邸報放到一旁,心中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自己從緬甸輸入糧食,卻沒想到從客觀上打擊了江南地區的農業。本來自從明代以來,南直隸地區就是整個大明最富裕、手工業最發達的地區,許多當地的農戶將土地由種植水稻等糧食作物改為煙草、桑蠶等獲益更高的經濟作物,加之人口繁盛,所以無形之中江南地區的糧食價格普遍比國內其他地區要高很多,因而一方面吸引了臨近地區的糧食輸入,一方面也改變了當地種糧戶的方式,這些種糧戶一般來說都是租種田主的田地,通過精耕細作得到高產量的糧食出售以償付田主的租金。而緬甸廉價大米的大量輸入,使得以上海為中心的江南地區米價暴跌,這樣一來就沉重的打擊了這些租戶,他們不但無法償付田主的租金,甚至連維持基本的生存都做不到。因為以江南地區的高昂土地成本和人力成本,根本不可能和緬甸地區一年三熟的亞熱帶水稻種植業競爭。這些利益受到巨大損害的田主和米行便讓代表他們的官員立即向朝廷提出要求對緬甸米的進口加以限制,以保護他們的利益。

    「陳先生,您可得想個辦法呀!我廠裡有一千六百個工人,按一人一個月半塊米貼算,就是八百塊銀洋!八百塊銀洋呀!」黃胖子說到這裡,兩腮的肥肉不住顫抖,顯然已經是痛心到了極點。

    「是呀,陳先生,還不止這些,米價貴了,別的成本都要跟著貴起來,原料的運輸成本、廠房的租金都要跟著往上漲。我們有了緬甸米後,今年就沒向那些米行付定金,那些米行的要是知道這件事情,肯定也要跟著漲價,狠狠的宰我一刀!」

    「是呀,這幾年我們的生意也不過是微利,要是再出這遭事,那可就做不下去了!」

    陳再興沒有立即做出回答,他將手中這份邸報又看了兩遍,笑道:「列位,這只是有人上折子,朝廷還沒有旨意下來,當今聖母皇太后陛下仁惠,宰輔相公明見萬里,定然是不會讓這等書生之見成事的。」

    「當真是無事的?」

    「自然是無事的!」陳再興笑了笑:「這緬甸米若是進不來,損失最大的便是我,每個月何止八百銀洋?我都不急,你們又急什麼?」

    眾人聽到這裡,才鬆了一口氣,幾個最機靈的還暗自猜想這位手眼通天的陳先生想必是在朝中有人說得上話,才這般鎮定,他們也各自有各自的事情,便紛紛道別離去,片刻之後,廳中便只剩下陳再興與一旁侍立的蔣志清兩人。

    「腐儒之見,誤我大事!」陳再興此時的臉色便如同裹了寒霜一般,那份邸報已經被他扔在地上。

    「志清,你馬上去給我訂最近一般的火車,我要去漢京!」

    「是,大人!」

    漢京,相府。

    「鐺,鐺,鐺!」

    客廳傳來一聲聲鐘響,已經是晚上七點鐘了,散步完畢的王啟年踏著鐘點走進書房,和往日一般開始讀書起來。作為帝國實際上的宰相,他依然保持著從年少時便養成的每天至少看一個時辰書的習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每天晚飯後散步完畢,王啟年都會回到書房中,讀上一個時辰的書,這個點上自然也不會有人來打擾。

    可今天卻與往日不同,王啟年剛翻了兩頁,便聽到外間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王啟年不禁眉頭微皺,但畢竟為官多年,該有的氣度還是有的。

    「什麼事?」

    「老爺,是我!」外面傳來的卻是老妻的聲音。

    既然是老妻,定然是拖不得的事情了,王啟年合上書,起身道:「進來說話吧!」

    王妻走了進來,臉上帶了點惶恐之色,壓低聲音道:「老爺,親家來了人,就在外面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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