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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99 為五斗米折腰 文 / 蘭陵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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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千夜拉著歸晚的手就這樣從風無樾眼皮子底下走了出去.

    歸晚有些恍惚.逼著風無樾立下這個毒誓.她並不覺得快意.也沒有輕鬆.只剩下一種空蕩蕩的難過.從今往後.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沒有親人.沒有家族.沒有血緣的羈絆.真真正正地成了一個遊魂野鬼.或許她從來都沒有過這些.從她堅持穿著男裝行走於世時.她就下意識地認清了這一點.

    可她仍是傷心了.她並不是鐵石心腸.也不是無所不能.她也希望能夠得到親人真心實意的關愛啊.而那個毒誓.將最後一抹隱秘的希冀也抹煞了.

    她該恨.該怨.可那滿腔的恨意卻不知該對誰發洩.只留下無處排遣的無奈與悲涼.

    恨風無樾嗎.他是風氏的家主.風氏.本該被無數人敬仰的高貴姓氏.他們該是與生俱來的天之驕子.風華無雙.乾淨純粹.她這個兄妹亂倫的妖物怎能不被他當做畢生恥辱.她怎能跟他心愛的兒子.未來風氏的家主相提並論.

    恨綠衣嗎.她的族人為了古老的忠誠誓言.恪盡職守.他們本應該繼承那萬丈榮光.近乎奢侈地揮霍著幾乎與生俱來的才華.可是他們磊落光明.換來的是陰鬱的算計.無盡的yuwang與猜忌.他們被逼著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卻終究沒有迎來預想中的光明.她只是想為了親人復仇.又有什麼錯呢.

    恨這個世道嗎.自私本就是天性.當年朝野上下對風氏的推崇.何嘗沒有暗地裡的考量.何嘗沒有從中牟利的意思.強極必辱.盛極必衰.若無取而代之之心.又有哪個姓氏能高貴過皇族.正是他們若有若無的站隊.把風氏這個頂級門閥推上的絕路.無論是刻薄的慶昭帝.還是寬仁的先帝.都不會允許有這樣一個姓氏存在.風氏的沒落其實是必然的.

    誰都沒有過錯.只有她身上流淌著的最畸形.最悲哀的血液昭示這這一起的荒謬.這樣的骯髒.注定了她沒有親緣.只能是一個天煞孤星吧.

    也只有她……是多餘的.

    「咳咳咳……」林千夜輕輕的咳嗽聲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歸晚回過神來.林千夜曲著食指抵著唇悶悶地咳著.殷紅的鮮血從唇邊溢出.一滴一滴地滴落.

    「千夜.」她低呼一聲.手忙腳亂地去拭他唇邊的血跡.她不是養在溫室裡的嬌女.血腥的場面見過不知凡幾.甚至動手殺過人.可唯獨他唇邊刺目的鮮血叫她手腳都不自覺地發軟.

    「無妨.只是強行衝開穴道傷了肺腑罷了.過幾日就好了.」林千夜拉住她的手低聲道.他並未選擇隱瞞.她並不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刻意隱瞞只會徒增她的煩惱.不如據實以告.叫她知道要怎麼做.

    當然他也是隱瞞了一部分的.比如.先前他就吐了血.只是風無樾虎視眈眈.為了能安全脫離.他都嚥了下去.

    歸晚咬了咬唇.暗自懊惱.她早該注意到他的不對勁.而不是只顧著自個傷心:「我們去看大夫.」話一出口.便覺得又說了句傻話.說什麼看大夫.林千夜自己的醫術就比尋常大夫要強多了.比他高明的.也就有淨明法師和了了禪師兩位了吧.

    林千夜唇微微一彎.把大半的重量都交到了她肩膀上.這樣六神無主的她.到底有了一個少年女子該有的樣子了.這樣的失態卻是為了他.

    他一直都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渴望親人的關愛.偏偏不管綠衣還是風無樾.都只帶給她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今日之事在他看來是件好事.那樣的親人不要也罷.於她而言.卻是個不小的打擊.會好一陣都會鬱鬱不樂.現在因為在意他的傷勢.她顧不上傷心了.這樣很好.

    歸晚找了家最近的客棧.兩人形容狼狽.卻都是一副好相貌.掌櫃也沒多問.很快就安排了客房.

    安頓下來.兩人才發現了件尷尬的事.他們身上都沒帶銀子.想來也是.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衣食住行樣樣有人操心.哪需要自己帶銀子呀.

    歸晚皺巴著一張小臉:「客棧老闆知道了.肯定會把我們趕出去的.」

    林千夜輕聲笑道:「這時候你不是該去問問掌櫃.他們這裡缺不缺人洗碗端菜麼.」

    去.洗碗端菜.那也要有人會才行啊.他大少爺會麼.歸晚無視他的揶揄.很盡責地想辦法:「封平身上有銀子嗎.」

    林千夜懶洋洋地往床榻上一躺.望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是:「你說呢.」這貨想來極不負責任地想當甩手掌櫃了.

    歸晚絲毫沒有被奴役的自覺.自顧自地犯愁:「這裡是新平縣.離最近的州府還有上百里路呢.」這裡她可沒法跟以前的生意夥伴攀交情借錢啊.

    她堂堂的天下商會會長.竟然有沒銀子住店的時候.說出來都會被人笑掉大牙.可再沒有銀子.林千夜身上的傷還是得治啊.幸好袖袋裡還有兩支從谷中挖出來的老山參.那也是值錢的寶貝.也只能到藥鋪裡碰碰運氣了.

    見歸晚草草綁好了頭髮就要出門.林千夜叫住她:「裝扮不妥.臉上的易容該洗了.」他們是一起失蹤的.慶昭帝的人手中必然也會有她的畫像.即便一時半伙不可能找來.也還是未雨綢繆.以防萬一的妥當.

    歸晚從善如流.叫小二拿了點食醋進來.兌了水加上一點藥粉洗臉.待她擦乾臉上的水.一轉頭便看到林千夜專注的目光.她略略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臉:「我洗得很乾淨了吧.」接著又苦惱.「易容的東西沒帶夠.」細細翻找了下隨身攜帶的荷包.只找出幾樣藥粉.那是平日防易容剝落補妝用的.備得不多.只能將就這用了.

    林千夜嘴角輕揚:「不用了.這樣就很好.」她不知道.沒有了毒傷的她露出本來面目.是多麼的光彩奪目.正如一顆拂去了灰塵的夜明珠.而這顆明珠.正落在他的懷中.

    歸晚一想也有道理.天下認識沐歸晚的人不少.認識辛薔薇的人卻寥寥無幾.只是林千夜灼灼的目光叫她有些不自在.她輕咳了一聲:「我……我先去抓藥.」幾乎是落荒而逃.她實在不習慣自己這張臉.

    林千夜搖頭失笑:「封平.跟上她.」

    封平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先前林千夜把他變成了傀儡.下了禁制讓他在歸晚有危險時出手相救.可傀儡終究是傀儡.反應難免遲鈍.除非有人拿了刀要砍歸晚.一些暗地裡的小動作.他根本毫無反應.這樣的他.只能當一個毫無生氣的殺手.當成影衛就太次了.介於這一點.上次歸晚從大火中脫困後.林千夜就解了他身上的禁制.可見他果然十分有先見之明.

    封平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他對林千夜忠心耿耿.被變成傀儡.也是他不遵命令應得的懲罰.如今.他想明白了.主上比把那個女子看得比自個的命還要重.保護歸晚.也就是保護主上.

    他也不得不承認.於癡情而言.主上跟主公是一脈相承啊.

    封平剛剛離去.窗口就被人推開了.一襲淺藍色衣裳的紅塵坐在窗口.微微而笑:「沒想到素來注重享受的林相.竟會住這般簡陋的小客棧.」陽光落在他身上.細微的塵屑在他周圍飛舞著.有一層細細的微光.猶如他的笑容般柔軟而又清淺.「你的傷勢果真不輕.若不好好調理.可會落下病根.我先借你點銀子.看在老主顧的份上.月利三分.」月利三分.那可比高利貸要狠多了.

    林千夜隨意靠著迎枕.蒼白的臉頰有著一種病態的優雅.他挑眉反問:「我看起來像冤大頭.」他手下的一些產業.比起歸晚先前的薔薇花號有過之而無不及.雖則身上沒有銀子.但只要有他的手令.不出半日.就會有大把的銀子送來.

    紅塵這話.本來就是個引子引出後面的話.他嘴角輕揚.眼角瞇起細細的笑紋:「明明有好多辦法拿到銀子.為何要小可愛為了五斗米折腰.女人操心太多.很容易老的.還讓我帶話支開你們那幫屬下.究竟是什麼意思.可憐的小可愛.被你賣了還幫你數錢呢.你不心疼.我瞧著都心疼了.」

    林千夜瞇了瞇眼睛:「你最好別出現在她面前.」這是警告.

    紅塵失笑:「你且放心.我們不歸閣的信譽素來不錯.我不會告訴小可愛.你早就知道見月閒的人暗中動了手腳.還將計就計墜入幽蘭谷.不會告訴他.你借了我不歸閣的勢.幫著北悅寧和見月閒的人拖住了子揚他們.給了風無樾可趁之機.更不會告訴他.你這身傷.不過是對她使的一個苦肉計.為的就是讓她只屬於你一個人.」小可愛被林千夜這個怪胎給喜歡上了.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他明明能阻止歸晚和風無樾決裂.卻沒那麼做.甚至在暗中推波助瀾了一把.他要她的生命中只有他.從身到心都只能屬於他一個人.真是可怕的獨佔欲.

    林千夜幽魅的眼底閃過一抹暗芒:「你話太多了.」

    紅塵無視他的警告.逕自溫柔地笑著:「你傷了臟腑.最好不要動氣.何況……」他反將一軍.「你早知道.我們這行.就是靠耍嘴皮子賺錢的.日經天長.養成了習性.」林千夜這傷勢可不輕.沒有三五個月斷然是恢復不過來的.不趁著他受傷時撩下虎鬚都對不住自個啊.

    可惜他忘了.林千夜這人素來是不肯吃虧的.何止是不肯吃虧.簡直是睚眥必報.他懶洋洋地靠著迎枕.似是漫不經心地道:「你說.如果見月閒知道他在各國的探子中都有你不歸閣的人.不知道你這嘴皮子生意還做不做得下去.」

    紅塵的嘴角抽了抽.南楚國國富民強.但國君年邁.總有一半的時間不上早朝.幾個皇子俱都年紀小.加之皇帝對見月閒又十分寵信.見月閒這個丞相實則成了名副其實的攝政王.就連天子一手掌管的都察院他都插了一手.其中的不少探子就是他的人.可是紅塵畢竟是紅塵.趁著見月閒對都察院做手腳時.他渾水摸魚.安插進了不少自己的人手.而今.那些人有些已經成了都察院的骨幹.

    「若你的身份只是不歸閣的紅塵.你對樓嫣然的那點心思就白費了.」

    紅塵攤手歎氣:「我沒想過要娶她.」那個小辣椒.偶爾撩撥下可以.若換做朝夕相處.他可沒那樣的勇氣.

    林千夜揶揄:「你不想娶她.怎麼拿到她的嫁妝的.」

    「不過是借她的嫁妝一用.有什麼大不了的.」紅塵隨手一彈.一張圖紙輕飄飄地落在了林千夜的床榻上:「這就是你要的星月湖及周圍山脈的走勢圖.」此地位於南楚與信陵國交界.離出雲的邊境也只有三十餘里.正是樓嫣然的封地所在.這片地方.樓嫣然出嫁後並不收回.說是她的嫁妝也不為過了.紅塵劫走她.為的.就是這張圖紙.

    「這張圖紙.事關天下大勢.就這樣給我.你不後悔.」

    紅塵起身.眼角泛起細細的笑紋:「我不過是悠遊於江湖之間的一粒微塵.天下如何.又與我有什麼相干.銀子到手.才是真的.兩百萬兩.記得轉到不歸閣賬上.」話音剛落.那窗口就已不見了人影.

    林千夜指尖輕輕滑過那張圖紙.自失一笑.是啊.天下大勢.本來與他也不相關.平白無故地趟這趟渾水委實不是他的風格.不過.一舉改變三國局勢.把三國的掌權者玩弄於鼓掌.想來也是個不錯的遊戲吧.

    他可沒有為國為民的情操.至於那支出去的兩百萬兩.想個辦法從國庫挪回來就是.倒時利息自然是要算上的.什麼.你說這是貪污.誰告訴過你本相是清官了.

    他這邊動動嘴巴就是兩百萬兩銀子.那邊.歸晚卻是為了幾千兩銀子跟人槓上了.她的聲音又清又亮.引得幾個抓藥的人側目:「掌櫃的.這山參的結節可做不得假.上百年總歸有的吧.這東西有市無價.十萬兩一株都有人收.只出一千兩.你也說得出口.」她的大嗓門把藥鋪的掌櫃嚇了一大跳.差點想跳起來摀住她的嘴巴.

    哎喲喂.他怎麼攤上個這麼不曉事的小祖宗.要說這百年山參.也算得上是稀世奇珍.就算照這小姑娘開的價.他一轉手.隨隨便便就能賺上好幾萬兩.他本該把歸晚這個財神爺請到後面詳談的.只是對方不過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哪有什麼見識.怎麼可能知道藥材的價格.鄭而重之地把人請到後面.叫她知道了這山參的貴重.她倒要擺起譜來了.還不如就當她是一個普通客人.連坐的地方都不給.壓壓她的氣勢.價錢還不是隨他出了.一個小姑娘.見過多少銀子.一千兩也能撐死她了.財不露白.想來她只會比他更小心翼翼.這交易的保密性大概也不成問題.

    可是他完全料錯了.歸晚是誰.經營過幾十家商號.上百萬兩從手中流過眼睛都不眨的主.這野山參的價格她不止知道得一清二楚.還嚷嚷了出來.叫掌櫃的懊惱不已.

    不過懊惱歸懊惱.他仍然把歸晚當成了個二傻子.不是傻子.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沒有看護著.就把手裡有這麼貴重的東西隨隨便便地嚷嚷出去.這不是招人搶麼這.

    他壓低聲音賠著笑繼續忽悠:「小姑娘.這是百年野山參不錯.可品相就差遠了.那值好幾萬兩的人參.得是全須全眼的.人參人參.說的是這參的形狀像個人.你這參就剩個身子和兩條腿了.胳膊都斷了.你說這一個人胳膊都沒了.還能幹嗎.品相一差.自然就賣不上價錢了.」

    歸晚也笑:「品相雖差.藥性可沒打折扣呀.關鍵時候.這就是救命的良藥.拿來送人賣相不好看.自家用卻是極好的.野山參的參須都有人收呢.何況這麼一大截.整跟參能賣十萬兩.這參少說也有半根吧.這參放在你這樣的老字號裡.轉手賣上五萬兩不成問題吧.我只賣五千兩.掌櫃可以淨賺四萬五千兩.這樣的藥鋪都夠開好幾家了.」

    百年的山參那是有市無價的.市面上也難得一見.歸晚方纔那麼一嗓子.已經引了不少人側面.聽到歸晚這麼一說.不由得齊齊嘶了一聲.緊接著呼啦一下子圍過來瞧熱鬧.

    一瞧之下.不禁大失所望.

    「哎喲.這麼小一株.真的長了上百年了.」有人說出了眾人的懷疑.

    歸晚不介意地介紹:「這參地上的枝蔓都是一歲一枯.枯了之後人參上就有一個結節.你數數這結節.沒有一百個.也有八十個吧.」

    還真有人細細數上了.王掌櫃臉上在笑.心底在滴血.有這麼多湊熱鬧的.他可怎麼跟人壓價啊.故作矜持說一句:「就這個價了.你上別家問也是一樣」.他可不敢.這消息一傳出.想要買的人肯定不少啊.他不是眼睜睜地把財神爺往外趕麼.這可是四千兩的差價啊.王掌櫃心口開始一抽一抽地疼.

    可是沒有人體諒他.還有人往他傷口上撒鹽:「掌櫃的.這小姑娘說的是不是真的.」

    不等他的回答.旁邊就有人接口了:「如果不是真的.王掌櫃幹嘛跟人家小姑娘討價還價啊.」

    生意人可以貪財.但作為老字號藥店的掌櫃.基本的製藥的良心還是有的.王掌櫃咬著牙.苦大仇深地點頭:「這參是真的.只是挖參時沒都挖完整.生生毀了品相.不然也輪不到我小店收了.」見眾人臉色怪異.他意識到自個臉色太過猙獰.於是乎一臉惋惜地轉移仇恨.「也不知道是哪個不懂事的挖的.以為這人參是白蘿蔔麼.上手就拔.真是暴殄天物.」

    被流矢誤傷的歸晚摸了摸鼻子.這個暴殄天物的人就是她啊.

    「據說百年山參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啊.我要是有銀子.就買下來了.」

    「就是.小姑娘開價五千兩.王掌櫃撿了個大便宜了.」

    周圍的人推波助瀾.王掌櫃有些尷尬.只出一千兩.確實是有些欺負人的.正要應承下來.五千就五千.突然旁邊插進一個女聲:「我出一萬兩.把它賣給我吧.」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是一個戴著紗帽的灰衣女子.看不清容顏.只是寬鬆的衣服也沒遮掩住那微微隆起的肚子.想來是懷孕了.

    王掌櫃不樂意了:「這位夫人.凡事都有先來後到.這位小姑娘是在跟我做生意呢.」

    那女子道:「可明顯你們生意做不成.一萬兩.你賣不賣.」後半句是衝著歸晚問的.

    歸晚略略頓了頓.這個聲音有些熟悉.這個神情落在王掌櫃眼中就是意動了.他咬了咬牙.臉漲紅成了豬肝色:「誰說我們做不成了.我們這不是在討價還價嘛.只是一時沒談好.既然這位夫人已經出了一萬兩.我也出一萬兩就是了.」一萬兩銀子啊.這不是要他的老命麼.

    那女子卻像是專門跟他作對似的:「我出一萬五千兩.」

    王掌櫃咬牙:「一萬六千兩.」

    「兩萬兩.」那女子緊咬著不放.

    王掌櫃的眼睛一縮:「兩萬兩千兩.」

    那女子摸了摸肚子.沉聲道:「三萬兩.」

    王掌櫃的注意到她的動作.神情鬆了鬆.好言相勸:「夫人.您現在懷了身孕.這人參對安胎卻無什麼用處.你買了也是白買的.」這是曉之以理勸她放棄了.

    那女子似是一怔:「不是說百年山參有起死回生之功效麼.」

    王掌櫃搖頭:「對安胎卻是效果不大.而且此物乃是大熱.夫人體質若是不符.吃下去反倒有害無益.」

    歸晚明白了.這女子買這人參是為了保胎的.可是瞧她的樣子.也該是有四五個月身孕了.胎該是安穩了才是.怎麼還需要百年山參這般貴重的藥物來保胎.瞧她急切的樣子.這孩子該是很不好.

    那女子望向坐堂的大夫.那大夫點頭:「夫人的體質倒是能吃這人參.卻不敢說一定有效果.另外夫人的安胎藥劑量吃得太頻繁了.劑量也大.於身子無益.還是先停幾日吧.」說著深深一歎.他說的委婉.旁人卻都聽出來了.停藥.就是放棄保孩子了.

    那女子搖頭:「就是有一線希望.我也要試一試的.姑娘.三萬兩.那株人參賣給我吧.」

    從五千兩到三萬兩.賣出的價錢已經超過了歸晚的預期.有錢可賺.自然是要賣的.那女子果然掏出了三萬兩銀票交給了歸晚.之後各自到櫃上抓藥.瞧著沒有熱鬧看了.藥店裡圍觀的人也紛紛散去.

    王掌櫃自打了個嘴巴.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她說五千兩.就痛痛快快地收過來唄.現在倒好.煮熟的鴨子飛了.

    歸晚可不管他如何沮喪.自拿了藥方給坐堂大夫看.這是藥房的規矩.自備藥方的都要給坐堂醫生過目.就是防有人配了毒藥害人.那頭髮花白的大夫捏著藥方.鬍子激烈地抖動著:「這……這可是治療內傷的藥方.」

    「有什麼問題.」

    「高明.實在是高明啊.這開藥方之人簡直是醫中聖手.姑娘.這寫藥方的是哪位.可否為我引薦一二.」大夫激動得手都抖了.

    「厄……」歸晚正想著怎麼拒絕.剛抓好了藥準備離去的那名女子停下了腳步.幾步走到案前.「大夫.您說開這藥方之人是醫中聖手.醫術比您好高明麼.」

    「百倍於我.」

    這坐堂大夫醫德好.醫術也高.也算是個遠近聞名的名醫.能讓他如此推崇的人……那女子一下轉向了歸晚:「姑娘.請問那個大夫是誰.煩請為我引薦.」

    歸晚越發覺得這聲音熟悉.只想遍了也想不出她認識的哪個女子該有四五個月身孕.她一臉歉意:「只是一個游醫.我並不相識.何況他擅長內科.不一定就擅長婦產千金科呀.」不管她是誰.讓林千夜幫她瞧病都不現實.

    那女子急得一下摘掉了頭上的傻帽.一把抓住歸晚的手:「姑娘.不論如何.你幫幫我找那個大夫.多少銀子都可以.」

    歸晚倒吸了口氣.差點脫口而出:「紫薇.」紫薇什麼時候懷孕了.又怎麼會孤身一人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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