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無根之人
「呵呵！」
雲之涯慘笑著看著懷中的女子，眼中有著紅色的液體流出。
流出來的已不是淚，而是血！
「憐兒，是我不好，是我對不住你。」
「可是，我能如何？我又能如何？」
「噗通！」
陳剛重重地跪在地上，悲呼道：「憐兒姐姐！」
「憐兒姐姐！」劉坤、楊雄、袁策三人同時跪在地上，一個個都是淚流滿面。
多年的袍澤之情，作為獵鷹小隊的最強者，馬憐兒在戰場上多次救過他們的性命。這份生死之間結下的情誼，他們怎能割捨！
林楓四人相顧無言，也都是跪在了地上。方清霜蘇穎兩個女子，都是禁不住流下了淚水。
林楓此時，心中也是無比酸楚。
馬憐兒竟然死了！
這個粗豪勇猛的騎士，竟然是死了！
馬憐兒雖然是女兒之身，但絕對是最好的騎士。
吳家堡前，面對兩小隊赤虎軍騎士，明知有可能有去無回，然而她跟隨林楓前去，何曾有過半點猶豫？
今日一戰，無比凶險，她同樣是無所畏懼。為了這一戰的勝利，她更是直接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雖然跟馬憐兒相處時間不長，但對於這個奇女子，林楓心中也是極為佩服。
馬憐兒女中丈夫，絕對當得起他這一跪。
「雲之涯！」
獵鷹小隊之後，蕭楊眼中冒火，胸口急劇起伏。而另外六位虎形拳第七重的強者也都是默然不語。
雲之涯把馬憐兒輕輕放在雪地之上，眼中流著血淚，雙手挖開積雪，在冰冷的凍土之上奮力的挖掘著。
他的指尖很快就血肉模糊，但他卻是毫不在乎。
很快，地面之上，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土坑。
土坑甚大，足以裝下兩個人。
把馬憐兒輕輕地放入土坑之中，雲之涯望著那面目如生的紅衣女子，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容。
「憐兒，今生，是我辜負了你。」
「來世，你我當生死相依。」
「憐兒，我的憐兒」
「雲之涯！！！」
蕭楊眼中滿是憤怒的火焰，如同閃電般疾衝而來，狠狠一拳砸向了雲之涯的胸膛，怒喝道：「你這個王八蛋！」
「蓬！」的一聲巨響，雲之涯被砸得倒飛而出，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嘴角也是沁出一絲鮮血。
「憐兒不過是想做一次你的女人，這是她最後的心願。她只是希望她喜歡的男人能在她面前硬起來，只想你把她當做真正的女人！你為什麼那麼殘忍！為什麼要拒絕她！你這個混球！」蕭楊憤怒嘶吼，狀若瘋癲。
「呵呵！蕭楊，你問我為什麼？您想知道為什麼是麼？」
雲之涯拭去嘴角的鮮血，慘笑著站了起來：「反正憐兒已經看不到了，我就來告訴你為什麼。」
雲之涯輕輕脫下外袍，裸露出肌膚，挺立在寒風大雪之中。
他的身體極為健壯，渾身肌肉有力而不張揚，若是不看那張猥瑣到難以形容的臉的話，倒是一個蜂腰乍背的美男子。
奇異的是，在他的雙腿之上，從膝蓋往上，纏著一層層厚重的白布。
雲之涯一層一層的解開白布，露出大腿。
「什麼！」
「那是什麼東西！」
「天哪！」
看到雲之涯的大腿，雪林之中，頓時響起一陣壓抑的驚呼。
就連蕭楊的臉上，也是現出了驚愕之色。
在雲之涯的大腿上，密密麻麻的生著一個個暗藍色的水泡，宛若是一串串藍色的葡萄。有些水泡已經破裂，裡面的血肉與白布緊緊地纏繞在一起，看上去極為恐怖。
「碧水寒煙的毒，根本就是無解的。憐兒不行，雪華夫人自己也不行。就連林衡大人，雖然壯士斷臂，可是依然是會受到碧水寒煙的寒毒困擾。我雲之涯的毒，又怎麼可能完全解開？」
雲之涯臉色慘淡。
「我雖然沒有憐兒寒毒嚴重，可是同樣是日。日忍受寒毒的侵襲。憐兒向我隱瞞她寒毒日漸嚴重的實情，我何嘗不是一樣？」
雲之涯慘笑著，解開了擋在腰間的最後一點白布。
他的兩腿之間，唯有密佈的暗藍色水泡。
本該有的屬於男人的東西，卻是根本就沒有！
蘇穎二人原本不敢去看，偷眼看了一下之後，都是驚呼出聲。而林楓也同樣是感覺無比的震撼！
雲之涯看著蕭楊，慘然一笑：「蕭楊，蕭大人，你明白了我為什麼拒絕憐兒的要求了麼？我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我這個樣子，又怎麼能夠做她的男人？」
「老雲，你…………」蕭楊的臉上滿是震驚之色，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雲之涯苦澀道：「活該我倒霉，碧水寒煙傷的地方，剛好是臉部和這裡。」
「臉部的傷勢倒還在其次，不過是毀了容貌。而這裡——」
指了指自己兩腿之間，雲之涯慘笑道：「八年前那一戰之後三個月，我的東西就已經徹底爛掉了！」
「這八年的日子，我是怎麼過的，你們誰能想像？」
雪林之中，再次沉寂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落在了雲之涯的身上。
眼前的景象，讓每個人都極為震撼！
八年！
八年前雲之涯便成了這個樣子，然而他卻隱瞞了八年！
八年之中，他有多少時間是騎在黑靨馬之上，為落雲宗而戰？
兩腿之間的那些藍色水泡，很容易便會破裂，破裂之後乘馬的痛苦，根本就難於想像。然而雲之涯卻是堅持了八年！
八年之前，他便是一個殘缺的男人。然而他依然為了自己的榮耀，而留在了玄甲重騎之中。
「八年之前，我本就該死了，是林衡大人出手救了我。」
「我想要成為林衡大人那樣的英雄，成為新的鐵血百夫長，所以一直不願退役。」
雲之涯慘笑道：「身體殘缺的秘密，我不敢告訴任何人，更不敢讓憐兒知道。」
「我從來都沒有嫌棄過她的容貌，從來沒有！可是我已經這個樣子了，我又能如何？」
「憐兒埋怨我，我心裡明白，可是，我能如何？我又能如何？我連男人的東西都沒有了，又怎麼在她面前硬起來？」
回頭看著墓穴裡的紅衣女子，雲之涯悲哀道：「即便是剛才，我也不敢告訴憐兒事情的真相。我希望在她心中，無論對我有多少怨言，至少雲之涯還是一個完整的男人！」
蕭楊身軀微微顫抖，閉上眼睛，淚水也是流了出來。
「老雲，我錯怪你了，對不住啊！」
雲之涯苦澀一笑，看著馬憐兒道：「憐兒，我也不願這個樣子來陪你。」
「當年的我，生的並不是這樣猥瑣，你知道的。」
「蓬！」
雲之涯猛力一掌，轟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
他的臉上現出一絲奇異的潮紅，張口哇的一聲噴出一股藍色的鮮血，鮮血裡面，同樣是有著無數冰屑。
他的氣息，也是瞬間變得無比的萎靡。
這正是碧水寒煙的可怕之中，完全和人融為一體。逼出碧水寒煙並不難，可那就相當於直接放棄自己的生命。
雲之涯的身上，也是出現了奇異的變化。
他的臉不再那麼無比猥瑣，而是變成了一張溫潤如玉的完美臉龐。
兩腿之間的水泡乾癟脫落，露出裡面新的肌膚。
配上健壯的身軀，如今的雲之涯，絕對算是個美男子了。
然而他的兩腿之間，卻依然是空空蕩蕩的。
那樣的傷損，自然是無法再生的。
「老雲，不至於這樣吧！」蕭楊澀然道。
「玄甲重騎的規矩，身死之地就地埋葬。憐兒是一名無畏的騎士，自然不願破壞規矩。她既然在這裡，我自然也是要在這裡了！」雲之涯輕輕一笑。
「雲大哥！」陳剛、劉坤齊聲叫道。
「好兄弟！」雲之涯向二人點了點頭，「以後照顧好自己。」
「林楓！」
「雲隊長。」林楓應道。
雲之涯道：「林楓，以後獵鷹小隊就交給你了！」
「我？」
「除了你還能有誰？」
雲之涯縱身躍入墓穴，輕輕攬住那紅衣似火的女子。
「憐兒，從今日起，我們生生世世，再不分開！」
嘴角現出一絲笑意，似嘲弄，又似解脫，雲之涯的氣息漸漸衰弱，笑容也是在臉上凝固。
蘇穎和方清霜對視一眼，都是怔怔的流下淚來。
…………
雪林之中，多了一個嶄新的墳塋。
墳塋前的墓碑上，用戰槍刻了幾個大字。
「獵鷹小隊雲之涯馬憐兒伉儷之墓」
獵鷹小隊剩餘的八名成員和蕭楊，跪在地上重重的叩首。
「他們為了彼此，可以隨時放棄生命。我呢？我會為馬憐兒放棄生命麼？」蕭楊的臉上，滿是悵然之色。
在墓碑前拜了幾拜，林楓站起身來，臉上也是現出思索之色。
「這才是真正的癡，真正的喜歡吧！」
蘇穎看著墓碑上的名字，那個曾經調戲過的男子，她的心中也已經是沒有了怨恨。
「林大哥如能這樣對我，我便能像馬憐兒那樣對他。」蘇穎心道。
「走吧！」蕭楊一聲令下。
剩餘的十五名騎士連同兩匹失去了主人的黑靨馬，一同向著臥虎城的方向馳去，終於是隱沒在雪嶺之間。
大雪又大了起來，落在雪林之間。那嶄新的墳塋，終於是又被大雪掩埋，消失了蹤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