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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節 投奔(中) 文 / 灰熊貓

    「保國公的川軍,已經不像是官兵了。」張煌言輕歎一聲,其實他的舟山軍現在也和他心目中「官兵」的定義漸行漸遠,不過張煌言總是在安慰自己,這是為了配合鄧名而不是自己要如此行事。

    「不像官兵了?」朱之瑜聽得更加莫名其妙:「那像什麼?怎麼不像官兵?」

    張煌言指了一下任堂:「你給舜水先生講講吧。」

    現在在川軍中的時候,任堂已經不會感到不好意思,但在朱之瑜這樣對明廷忠心耿耿的臣子面前,他頓時慚愧得滿臉通紅,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道:「確實不像官兵了,保國公都管川軍叫帝國軍隊了。」

    「帝國軍隊?帝國是什麼意思?」朱之瑜完全理解不了這種超前的詞彙。

    「就是強盜的意思。」任堂吞吞吐吐地說道。他告訴朱之瑜,現在川軍並非見賊就討,而是和清軍達成各種協議;川軍將校見到滿清委任的地方官員時,也不會大喝一聲衝上去給他們來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反倒常常會把酒言歡,在談判桌上和氣生財;至於朱之瑜在舟山碼頭看到的貨物,大部分都是從清軍那裡買來的。

    任堂敘述的時候,張煌言就在邊上連聲歎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就好像舟山軍沒有參與到這些協議和交易中來一樣。

    朱之瑜當然聽了個目瞪口呆,好不容易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後,朱之瑜跳將起來,質問張煌言道:「張尚書難道就不勸勸保國公嗎?」

    張煌言將手一攤:「保國公年輕氣盛,我和他一年也見不上幾面,如何勸說得了?所以舜水兄此去成都,實在是太及時了。」

    之前朱之瑜雖然想歸國效力,但從來沒有想到自己肩負的責任竟然這麼重,需要由他把已經快要誤入歧途的川軍帶回正軌。

    「保國公實在是太年輕了。」朱之瑜聽說過一些關於鄧名的傳聞,而且光是這個不追封的國公就足以讓人浮想聯翩,鄧名的功績使得朱之瑜不會對他產生什麼反感,而是遷怒於鄧名周圍的諸侯:「這完全就是流寇嘛,肯定是那群夔東賊……不,那群夔東眾將把保國公帶壞了。」

    朱之瑜還有些不滿地責備張煌言:「蒼水兄為何不去四川,以我之見,成都現在就是光復神州的希望所在。」

    「我這不是要幫保國公賣貨嘛。」張煌言迅速地找了一個借口為自己開脫:「舜水兄所言極是,所以我才全力經營舟山,好幫保國公籌集一些軍需。」

    「你們什麼時候回四川?」朱之瑜問任堂道。

    「唔,大概要等到六月中旬吧……」任堂稱上路前要做的準備工作很多,需要確認剿鄧總理衙門把糧食和船隻準備好:「路上也可以買一些糧食,不過多準備一些總是沒壞處的。我們有幾十萬張嘴,這是前所未有的大行軍,萬一路上吃不飽飯,就可能出大事;無論是把投奔我們的百姓餓死了,還是讓他們因為飢餓去劫掠沿途的百姓,對帝國……對官兵的聲譽來說都不太好。」

    剛才聽到「剿鄧總理衙門」這個名詞後,朱之瑜微微點頭,嘖嘖稱讚了一句:「這個名字起得好。」

    現在聽任堂訴苦為了搬遷百姓花了多少錢時,朱之瑜臉上又露出不解之色:「你們不是帝國軍隊麼?怎麼還付船錢和飯錢?」

    任堂說不能擾民,這一點朱之瑜是完全贊同的;但是明軍居然還要向剿鄧總理衙門支付報酬,就讓他不能理解了。

    據任堂介紹,這次為了搬遷幾十萬百姓回四川,明軍估計要花費五、六百萬兩銀子。這個數額之大聽得朱之瑜咂舌不已,在他看來這麼一大筆錢做些什麼不好,為何要雙手奉送給清廷的周培公呢?

    「這就是盜亦有道。」張煌言不失時機地在邊上說了一聲,算是替任堂解圍了:「雖然是帝國軍隊,但也不能說話不算數。」

    「以前滿虜入關擄掠,每次也都劫走幾十萬百姓,而且還搶了很多金銀;但是我們和滿虜不同,我們不能所過之處竭盡殘破,所以必須要想辦法籌集糧草。」任堂耐心地解釋道,現在長江上除了明軍,就數剿鄧總理衙門的船多,而要用剿鄧總理衙門的船,就得付租金。

    「周培公有這麼多船,是不是對官兵會有威脅?」朱之瑜完全不知道國內的情況,聽說清軍船隻眾多後,首先想到的就是對方有軍事潛力。

    「哦,沒有戰艦,全都是民船,頂多用來漕運。」任堂滿不在乎地答道。

    「你怎麼知道?」見任堂如此輕敵,朱之瑜厲聲質問道。

    「因為都是他們賣給周培公的。」張煌言又插了一句嘴。

    「周培公的船是向你們買的?」朱之瑜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然後他又向你們收租金?」

    「我們還是有錢賺的,這段期間用這些船跑航運也掙了些錢。」任堂急忙解釋道:「再說我們在四川不停地造船,周培公保證說只要我們一直賣給他船,他就不辦造船廠。」

    「掙錢也是周培公在掙錢,你怎麼知道他拿到錢後不會去開造船廠?」見任堂不但輕敵而且還輕信,朱之瑜更是著急。

    「因為在剿鄧總理衙門裡我們有五成干股,他只要賺錢就得分給我們一半,而且管賬的也有我們的人,周培公拿錢幹什麼去了我們可以查賬。」

    聽到這裡,朱之瑜已經徹底懵了,他轉頭看著張煌言:「任將軍到底在說什麼,你聽得懂麼?」

    「嗯,」張煌言點點頭:「查賬的總經辦就是我,我已經往剿鄧總理衙門那裡派去賬房了。」

    ……

    「我知道現在是多事之秋,風雨飄搖,所以保國公為了打勝仗,對夔東那群人言聽計從。」朱之瑜發現擺在面前的困難比他最初想像的還要大得多,他沒有怪罪鄧名,而是認為鄧名因為急於扭轉不利的軍事局面,受到了夔東眾將的不良影響。

    任堂心道:「恐怕不是臨國公他們在影響保國公,而是臨國公他們都被保國公帶壞了。」不過任堂並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在朱之瑜痛心疾首的時候,張煌言和任堂都默不作聲。

    「你們大概要六月中旬動身,對吧?」朱之瑜在心裡計算了一下:「就是說我還有一些時間。」

    雖然知道風險很大,但是朱之瑜還是決定冒險進入敵境:「我要去找蒙正發。」

    「你找他做什麼?」張煌言聽後嚇了一跳。朱之瑜名聲不小,而且堅持抗清的志向廣為人知,如果身份暴露很可能遇到危險。

    「我只是一個書生,從來沒有帶兵打過仗,這些年來在日本奔走為官兵籌措糧餉、討求援兵,更是對兵事一無所知。若是我孤身一人見到保國公,保國公也未必就肯聽我的。」朱之瑜細細思量,他這些年沒有做出過什麼驚人的成績,而鄧名看起來受夔東流寇影響已經很深了,朱之瑜沒有信心說服鄧名幡然悔悟:「在滿虜入關前,我的本事也就是讀書、教書,而蒙正發不同,他被大家稱為『南渡以來敢戰第一人』。我帶他去四川,保國公或許不信我的話,但蒙正發是文武雙全的士人,保國公一定會認真聽他的意見的。四川也需要蒙正發這樣的人來出力。」

    張煌言咳嗽了一聲,就打算說話。

    但朱之瑜搶在張煌言反對前,就誠懇地說道:「我知道蒙正發剃頭了、投降了,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對夔東眾人也深惡痛疾,若是他和保國公好好講講夔東眾人以前的劣跡,也能讓保國公少受一些不好的影響。」

    張煌言正猶豫著是不是再和朱之瑜講講鄧名的事,卻見任堂偷偷丟過來眼色。以前任堂就是張煌言的心腹,現在又是川軍的大將,張煌言見狀就把勸說的想法收起來了。

    朱之瑜說走就走,甚至顧不得休息,就急急忙忙向張煌言討要了一條快船,離開舟山而去。他計劃獨自奔湖北,去說服蒙正發、王夫之等人。

    等朱之瑜走後,張煌言才找到機會詢問任堂:「你看不出來保國公的意思嗎?保國公來江南三次了,沒有拜訪過任何一個士林領袖;而且他的路數肯定不是夔東眾將教的。」

    「所以確實需要一些士人去四川,不然學生一個人實在是對付不了保國公。」任堂回答道。陳佐才到了成都後,任堂覺得看到了一絲曙光,他覺得鄧名雖然不是很看得起王夫之、蒙正發的軍事才能,但對士人能有起碼的敬重:「尚書是不是擔心舜水先生遇險?」

    「當然,」張煌言點點頭:「他好幾年沒有回國了。蒙正發雖然不至於出賣他,但我知道舜水的脾氣,只要蒙正發不肯和他一起走,他一定會豁出性命呆在那裡非要拉他走不可。難免有人會看出蹊蹺,去向虜廷報信。」

    「這又有何擔心的?」任堂笑起來:「學生這便修書一封去武昌,讓張長庚暗中看顧舜水先生便是。哪怕舜水先生不能勸說蒙正發出山,也能保他平安前去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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