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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八百里分麾下炙 第六節 親征(下) 文 / 灰熊貓

    皇帝親征需要很多準備工作,其中最重要的當然是籌備糧草,點選精兵強將隨行,可在隨後的討論中,順治卻下令一切從簡,只要從滿、蒙、漢八旗中湊齊總共兩萬兵馬隨行就可以。至於已經被嚴重削弱的山東和河南綠營,順治表示這次不需要等他們了,只要八旗兵馬集結完成就立刻出發,如果這兩處的綠營中尚有可用兵馬的話,完全可以隨後追上。

    「朕親征的旨意今日就要發佈江南。」順治的口氣堅定的不容質疑,看上去如果八旗兵馬集結速度過慢的話,順治都會讓他們隨後啟程去追趕自己的車駕:「兩個月之內,朕就要在江寧慶功。」

    終於有人斗膽上前勸說皇帝穩妥行事,但馬上就被大發雷霆的順治噴了個滿臉花:「江南有十數萬官兵,朕還有上萬禁旅隨行,你這個狗奴才認為朕會打不過鄧賊嗎?」

    上去勸諫的人被皇帝喝令侍衛打了個生死未卜,其他想出頭的人都縮了回去,今天的朝會幾乎就是順治的一言堂,調兵遣將的聖旨如同流水一般地批發出去。

    好不容易等到大朝結束,索尼和鰲拜對視一眼,這兩個皇帝最貼心的奴才沒有回家,而是並肩跪在上書房外。

    順治沒有讓他們多等,兩人膝蓋還沒有跪酸就被侍衛帶進了書房。

    「皇上節哀。」索尼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朕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以為董鄂妃死了,朕得了失心瘋了吧?」

    「奴才不敢!」索尼嚇得又噗通跪倒在地,鰲拜雖然還沒來得及說話,也連忙跟著一起趴在地上。

    「朕量你也不敢!」順治擺擺手,讓兩個奴才起來。

    等二人起來後,順治整理了一下心情,耐著性子對二人解釋道:「朕想過了,鄧名終究是心腹大患,不得不急除,李國英老朽了,說什麼平定四川要好幾年,朕不能等那麼久,不能讓鄧名成了氣候。不過鄧名若真是躲在四川不出來,朕一時確實也懶得去抓他,可他猖狂已極,竟然敢流竄到江南,朕統帥禁旅沿運河而下,沿途人口稠密、府縣均有庫藏,輜重無憂也不必從京師轉運,快則一個月,慢則兩個月就到。朕親征督戰,兩江、湖廣官兵不敢倦怠畏戰,一定會奮勇攔截,朕倒要看看鄧賊往哪裡跑!」

    鰲拜倒是認為李國英的對策很有道理,而且就是親征也未必能抓住鄧名,他試探著勸解道:「鄧名跳樑小丑,林起龍都能將其擊退,何須皇上親征?」

    「呵呵,你們認為鄧名現在實力如何?」鰲拜的一句問話讓順治開懷大笑起來。

    「甲兵不滿萬,即使與舟山寇合流,依舊拿揚州、江寧都無可奈何,」索尼覺得有戲,也連忙一起勸解起來:「皇上親征未免也太抬舉他了。」

    「正是如此!」順治笑的更加歡暢,重重地一點頭:「鄧名本來就羽翼未豐,這次又狂妄自大,孤軍到江南逞兇,先是攻武昌不克,然後佔了九江幾天又被官兵趕走,到了江寧後就開始想取巧行詐,但儘管如此還是在揚州被林起龍擊退,頓兵鎮江城下,朕斷定他已經是強弩之末,現在只想著如何逃回四川去。」

    聽到這裡索尼和鰲拜才有些明白過來,原來順治認為鄧名已經接近窮途末路了。

    「還有周培公,若是朕答應了兩江的要求,讓他兼任兩省布政,那他肯定可以輕易趕走鄧名。到時候朝廷肯定還要重重地酬功,雖然朕很清楚他不過是打了一條落水狗,但天下的官吏不知道啊,他們只會看到是周培公把鄧名從東南腹地趕跑的,朝廷若不重賞豈不是叫人寒心,要是重賞了的話,這筆賞賜可真冤枉啊。」順治覺得與其把這簡簡單單的功勞送給聲名鵲起的周培公,還不如乾脆抓到手裡:「不是說鄧名水師佔優麼?湖南兵本來就是客軍,戰艦又少,多半不肯拚死攔截逃竄的鄧賊,所以朕估計周培公解鎮江之圍沒問題,截殺一些掉隊的賊人問題也不大,但是鄧賊多半還是能全身而退,吃了這次虧後,下次他就未必有這麼大的膽子千里流竄了,再要抓他就難了。」

    昨夜董鄂妃死後,順治一宿沒睡,當被這個念頭佔據了腦海後,順治越琢磨越覺得自己的辦法好,一箭雙鵰,不,是一箭數雕:「今天不是下旨親征了麼?明天或者後天再發一道聖旨,同意兩江所請,讓周培公代理江南布政使,兼江西布政使的銜,全權負責攔截鄧名的事務,不許他一人一船逃回四川。」

    若是沒有親征的名義,那周培公兩省布政的任命事後也不容易撤銷。但現在不同了,朝廷完全可以把這個任命解釋為親征行動的一部分,如果周培公辜負聖恩,讓鄧名跑了,導致皇帝親征卻沒有抓到賊,那當然是罪孽深重,不要說賞賜,就是讓他繼續保留武昌知府都是皇上開恩了;而如果周培公攔住了鄧名,順治在結束親征後也完全可以順手把周培公的任命解除——這個任命本來就是親征的預備工作,現在親征順利完成當然要解除。

    「若是周培公拚死攔住了鄧名,那等親征結束後朕就給他抬旗,然後帶回京師大用。」順治認為自己的策略萬無一失,如果不親征的話,那麼這種行為就屬於比較明顯的兔死狗烹了,而且鄧名這條兔子多半還逮不到;可親征的話,功勞自然都是皇上的——火燒昆明、連續擒殺經略、總督的巨寇鄧名,讓南方督撫一籌莫展,可順治出馬就手到擒來——有這樣的武功為背景,順治因為欣賞周培公的攔截之功而破格提拔他為中樞大臣,這明顯是恩寵而不是猜忌。

    至於江南奏章上提到的那些彪悍的湘軍,順治也可以藉著這次親征而進行安撫,無論如何現在周培公都才出頭不久,在麾下的武將心目或許有威望,但肯定還不鞏固。對這些湖南綠營來說,在周培公旗下作戰說到底還是在臣子手下立功,而順治親征大旗一打出來,這些武將再有戰功就是在皇帝面前露臉了,將來論功行賞的時候,自然也不需要再通過周培公或是兩江總督衙門了,而是由皇上聖斷。順治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這三萬綠營的軍心爭取過來,讓他們不但願意效死苦戰,還能對自己感恩戴德。

    雖然出兵有些急,雖然河南、山東的綠營精銳都去了福建,雖然禁旅八旗也被削弱了不少,但是能夠擊退鄧名的揚州軍、能夠和鄧名對峙的江寧軍,再加上周培公的幾萬湘軍,順治把他們統和起來,還愁不能讓鄧名插翅難逃麼?

    即使是索尼和鰲拜,至此也拿不出什麼有力的理由阻止順治火速南下,親征鄧名了。

    「此事務必保密,要是有隻言片語洩露,朕唯你二人是問!」雖然知道這兩個忠心耿耿的奴才斷然沒有膽子把自己的心思說出去,但順治還是叮囑了一句,他需要一個英明神武的形象,絕不像被臣民看成刻薄寡恩,尤其是對漢臣這種防微杜漸的心思,更是只能做、不能說。

    皇帝要親征的消息立刻就傳遍了北京,滿城八旗當然不知道順治對鰲拜和索尼的那番話,因此大家都只能各自猜測。

    「你聽說皇上要親征了嗎?」

    「你當我是聾子嗎?這麼大的事誰還不知道啊?」

    兩個交好的正黃旗的旗兵躲在屋子裡,小聲地議論著。

    「聽說鄧名攻擊揚州,然後被擊退了,雖然圍困了鎮江,但也拿不下,這聲勢根本沒法和去年海寇進入長江時相比,怎麼皇上就要親征了呢?」其中一個旗兵臉上滿是不解之情:「而且皇上還這麼著急,說是幾天之內就要出征。」

    「因為這是鄧名啊。」另外一個旗兵意味深長地說道。

    「什麼意思?」另外一個滿頭霧水,完全沒有聽明白。

    雖然明知屋內沒有人,但旗兵還是環顧了一圈,又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一個縫,往院子裡張望了一番,才又輕手輕腳地關上門,走回來神秘地說道:「老哥哥,這話我可只和你一個人說啊。」

    「說吧,說吧。」另一人急不可待地問道。

    「我只是隨便一說,當不得真的。」前一個旗兵依舊在賣關子。

    「不當真,不當真。」問話的那個旗兵已經是急的抓耳撓腮。

    「以前不是有留言,說那個鄧名其實是,其實是和皇上有殺父奪妻之仇的人麼?」說話的旗兵臉上又露出那種意味深長的表情:「宮裡的那位小主子突然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聽說還有幾個心腹宮女和太監被一起殺了。然後皇上就突然要親征,這,嘿嘿,裡面的水很深啊。」

    「啊!」後一個旗兵嘴巴大張著合攏不上,他也記得董鄂妃曾經許配過另外一個人,半響後才喃喃地說道:「難道不是殺父之仇,而是奪妻之恨?小主子不是病死的,而是皇上問出了實情,然後一怒就……」

    「我隨便一說,早說了不當真的。」前一旗兵莫測高深地笑著。

    朋友走了很久後,主人依舊被剛聽到的消息震撼得說不出話,正在他浮想聯翩時,門外又傳來一聲大喝,來人是主人另外一個較好的同旗兄弟。

    這個人進屋後,就大聲抱怨道:「老哥哥,你說皇上怎麼就突然要親征了呢。」

    「因為這是鄧名啊。」主人輕聲答道。

    「什麼?」

    主人遲疑了一下,吩咐道:「你去把門關上。」

    等第二個客人依言做好後,主人招手把他喚到身前,壓低嗓門問道:「你以前也聽說過那些傳言吧?那個鄧名和皇上有奪妻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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