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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破釜沉舟 第二百二十五章 文 / 遜影

    「你們兩個可真是大膽,大白天竟然也敢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就在這時,袁長掀簾子進來壞笑道:「也不看看現在是怎樣一個情景,傻愣愣的竟做起白日夢來。」

    「你這話怎麼說?」宋譯奇道:「可是又出了什麼事兒?」

    「沒有,」袁長給自己倒了杯茶後道:「我估摸著,程梵這兩日就要回來了。宋譯,咱們不能再這麼乾坐著了。眼下陛下不理正,南葉使臣也趁機給朝中某些大臣送禮。但凡有些腦子的人,都已經走出門各自準備後路了,只有咱們糾結於恩怨情仇,不肯抬頭看看當今局勢,這樣很不好。」

    「哦?」宋譯饒有興趣的道:「你想要怎樣?」

    袁長看了蘇卿一眼欲言又止,蘇卿會意笑道:「我剛來府裡,什麼都不瞭解,路也沒熟,我且出去走走。」

    說完,朝他們拱拱手掀開走了出去。

    蘇卿離開後,袁長這才沉吟道:「太子妃的事兒已經成了定局,我想著,她父親也就是鎮北大將軍石烈一定會攜恨造反。別看石烈此時人在京城,但他在北邊的勢力卻不容小覷。如若他跑到北邊聯合北羌**發動叛亂,不甘心向我朝俯首稱臣的南葉勢必也會爭著效仿,而陛下已經因為皇位後繼無人一事傷心頹廢,短時間內肯定無法穩住局面,我大安朝,只怕大廈將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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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往宋府的馬車裡,宋譯雙目無神的盯著一個角落。

    外面彤雲密佈,大雪洋洋灑灑的落下下來。雖然在馬車裡,依舊能聽到雪花沙沙的落地聲。

    袁長在一旁弄布條兒幫他止血,見他那種表情,忍不住歎道:「你又在糾結什麼?以你的身手,剛才推開那個瘋女人並不是什麼難事,為何非得立在那裡任她咬你?你這個樣子回府,夏伯又該說我不會保護你了。」

    宋譯看了他一眼,過了好久,才喃喃的問:「你說,是不是我逼的太狠了?」

    「你後悔了?」袁長一臉奇訝然。

    宋譯默然不語,袁長卻不打算不說話,紮好布條坐下後冷笑道:「你若後悔,就想想太子被他倆逼死的慘狀。其實宋譯,你並沒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兒,今天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逼死他們的是皇上。是皇上要他們死,即使你什麼都不做,他們今天照樣會死,且比剛才死的還要慘。」

    一聲歎息在馬車裡打個轉兒,然後再沒聲音。

    就在這時,馬車轉眼到了宋譯,已經緩過來的宋譯自己從馬車上下來,除了胳膊上帶血的布條和有些蒼白的臉色外,很難使人看出他又受了傷。

    剛進府沒幾步,管家夏伯就頂著風雪迎了上來。

    「早先送來一個小少年,夏伯把他安置到哪裡了?」宋譯盡量若無其事,但夏伯還是察覺出了他的不對勁兒。奇怪的是,夏伯並沒有指出這些不對勁兒,只是聲音平和的道:「他自己說公子要他做貼身侍衛,這會兒只怕在公子房間裡候著,公子要不要我現在去叫他來?」

    「不必了,我剛好要回房。」宋譯笑笑,然後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袁長低著頭也要跟上去,卻被夏伯一把拉住衣袖道:「老實交代,公子怎麼了?我見他腳步虛浮臉色難看,可是又出了別的事兒?」

    「被瘋子咬了一口。」袁長聳肩道:「人點兒背的時候,喝水也塞牙。今年事兒多,意外頻出是正常。其實我們都應該為宋譯趕到慶幸,慶幸他經歷了今年一連串的打擊後,竟然還活著。若擱別人,其實在宣和城大牢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你什麼意思?」

    「別問我什麼意思,我現在也煩著。」袁長看著一臉不解的夏伯苦笑道:「我們剛才經歷了很變態的死亡,不知道該怎麼說,就連議論都覺得有一雙怨毒的眼睛盯著我們。你別以為我們現在依舊在說話在微笑,其實心裡,已經成一團亂麻了。夏伯,我信了那句話,亂世要來了。」

    說完,袁長歎了口氣,也朝宋譯住處走去。

    夏伯一個人在雪地裡愣了會兒,宋譯和袁長的反應使他很不安,這不安也許源於外界,但到底使他感覺到了危機。

    ……………………………

    且說宋譯回到房裡,剛打開門就看到一個瘦弱的少年坐在書案前。

    看背影,使人有一瞬間懷疑他是女人。

    忍不住咳嗽了聲,少年回頭,精緻乾淨的眉眼先是一喜,隨即起身朝他拱手道:「公子,蘇卿已經收拾好了。需要我做什麼,你儘管開口。」

    聲音很中性,長得偏清秀,但確實是一張男孩子的臉。但宋譯總覺得那少年眼神中似乎隱藏著什麼,想要探究,卻又怕自己太唐突。只得歎道:「蘇卿,長得這麼妖孽,你以後可別招惹府裡的丫頭。」

    蘇卿聞言咧嘴笑了笑,正準備說話,突然看到宋譯手臂上帶血的布條,陡然變了臉色道「公子受傷了?這是怎麼回事兒?我走的時候,你還好好的……」

    「我參與逼死了一對姦夫淫婦。」宋譯眼神沉重的道:「手臂上的傷,是那個女人臨死前咬的。」

    說到這裡,抬頭看著頭頂的房梁常常的歎了口氣道:「那個女人用剪刀剪掉了自己的脖子,我忘不了她死的時候那怨毒的眼神,我更想不明白,一個女人,為何會對自己這麼狠。就算要死,也不必選哪樣慘烈的死法。」

    「也許,她怕被救活過來受罪吧。」蘇卿給他倒了杯茶,宋譯木木的接過,低頭盯著碧綠的茶湯,繼續道:「蘇卿,你是讀過書的人。你說,我做錯了嗎?對我最好的兄弟被他們給害死了,他死了,我無法容忍那對姦夫淫婦還活著,我對那個男人下了毒手,險些逼死了那個女人。你不知道,我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如果宮裡不來人,也許他們就是死在我手裡。從幾何時,我也開始殺人不眨眼起來了。我還記得,曾經,我連揍人都下不去手。」

    「你在自責?」蘇卿的聲音不疾不徐,使宋譯煩躁的心莫名覺得平靜,猛地吞了一杯茶水,感覺那溫熱的液體從發乾的口腔劃過喉管暖熱肺腑,吹著滿嘴清香苦笑道:「也許吧。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我知道,在他們雙雙死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動搖了。即使我最好的兄弟被他們害死,我還是為這對姦夫淫婦的死感到動搖了。」

    「你動搖,不是你不在乎你死去的好兄弟。而是你依舊心懷善念,即使已經殺了不少人,但是,看到死亡,你依舊會不忍,依舊會難過。就算死的那人做了你最不能原諒的事兒,你到底沒有歇斯底里的記恨他們。一死萬事皆休,宋譯,對於死了的和活著的人來說,這沒什麼不好。」

    蘇卿很平靜的給他闡述他並不是一個嗜血成性的壞人,告訴他,其實所發生的一切都很正常。

    聽著這很輕易就能淌到自己心底的話,宋譯猛地抬頭看著蘇卿那張英俊的臉,突然開口道:「你說話的語氣,很像一個人。」

    「誰?」蘇卿聲音依然平靜,但整顆心都抑制不住顫抖起來。

    宋譯似乎沒有感覺到他的異樣,喝完最後一口茶擱在几案上,神情柔和的道:「我的未婚妻,我能感覺到,如果她在這裡,也許會和你說同樣的話。只是可惜,因為種種原因,此時她不能在我身邊,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繼續多久,天知道我有多想娶她過門,多想和她舉案齊眉。這世間,沒有哪個女子比她更適合我了,可以說,她是上天為我量身創造出來的人。」

    如此一般肺腑,使蘇卿眼中忍不住浮起一抹霧氣,背過頭穩定了下情緒後才強笑道:「你說的話,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一點也不。」也就在這個時候,宋譯面上的表情才變得柔和起來,剛才所經歷的那場變態死亡事件,也暫時被他壓到腦後。「你沒見過她,等有機會,我帶你去見她。你們一定很談的來,但有一點,你小子不許打她的注意,不然我廢了你。」

    「我不會的。」蘇卿忍不住笑道:「就算我想打她的主意,只怕她也不會與我苟合。她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麼美好,這也就意味著,你們都已經住到了彼此的心裡,再也容不下旁人。」

    「幸虧有她。」宋譯感慨道:「不然,我不知道自己還在為什麼堅持,我的父母親去了,最需要我的兄弟也走了。我沒有出人頭地的心願,沒有稱霸天下的野心,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能使我留在這個世界?如果說非得找個我留下來的理由,只怕只有她了。」

    蘇卿的聲音微微發抖,「既如此,你為何不選擇與她一起歸隱山林,也許歸隱山林後,一切煩心事都會迎刃而解。」

    「我想這樣。」宋譯苦笑道:「只是,不知為什麼,似乎有一種力量牽扯著我,不讓我離開這裡。」

    「為何?」

    「國將不國,即使身處遠林,依舊會受到波及。」宋譯的神情突然變得凝重,「亂世快要到了,我想,我應該做點什麼。即使她不需要我為她建立軍功為她爭取一個高貴的身份,但是我是男人,我不能讓她跟著我一輩子委委屈屈。你不知道,在人世間生存,你沒權沒勢,永遠都是被欺負的那個。即使躲到山林,依舊會被欺負。弱肉強食,從來都不是玩笑。」

    「所以……」

    「所以我想在這亂世做點什麼,我想為她爭取一些名分地位。我的女人,我希望她能享受到一般女人不能享受的待遇,我不想看到她委屈。」宋譯眼中的光彩越來越亮,蘇卿看得出,那是越發膨脹的野心。那野心使他忍不住感到不安,吞吐良久,方斟酌著字眼兒道:「如果太子還在,你會有這種荒唐的念頭嗎?」

    宋譯愣了下,這才從幻想回到現實,訥訥的道:「如果太子還在,我會為他爭取到這一切。對於我來說,做名臣比作國君更給力。」

    說完,宋譯安靜的看著眼前的蘇卿,此時他心裡正奇怪的很,為何自己會對一個剛謀面不久的少年掏心掏肺。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他對自己人說尚且吝嗇,為何會說給一個臉都沒混熟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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