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事
冬霧雪，轉眼如鉛陰雲密佈。舒歟珧留狂風大作。
紀小風與江遠諾頂著寒風走在去往慕龍谷的路上，冷風直往口鼻之中鑽去。
紀小風看了看天空，搖了搖頭「這鬼天氣，怎麼說陰就陰吶？看樣子像是要下雪的。這雪還小不了呢！」
江遠諾皺起眉頭「這雪要下起來就不會輕易停了，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咱們可要快些走才是。嬪」
紀小風點了點頭「再向前走上三里地，就到了一個小鎮，這個小鎮名為『天底下』。那裡人口不多，只有那麼幾十戶家。到了那裡咱們就能找到落腳地了，就不怕風雪了。」
江遠諾笑道「好奇怪的名字，不分皇宮茅舍可不都是在天底下嗎？這小鎮雖小口氣卻是大得很呢！彷彿要把這彈丸之地比喻成一覽天下一般。」
紀小風嘿嘿一笑「你不說我還真沒發覺，這就好比一個極小的酒館，偏偏要叫什麼聚仙樓，一個小小的米鋪卻偏偏叫什麼米莊。其實他們卻沒明白，叫得太大的名號。反倒把自己的運勢壓住了。窿」
江遠諾細細思量著這句話「不錯，命裡應有終須有，豈是一個名號就能改得了的？各安天命就好！」
紀小風看了看江遠諾，然後哈哈大笑，一陣狂風起，便湧了一肚子的風，紀小風忙捂起了口「我說江老弟，你這是怎麼的了？突地說起這麼奇怪的話？便好像七老八十的人了。如你這般年紀，就應該凡事進取才是，天命固然重要，但事在人為。」
江遠諾苦笑一聲「有些事情是不能改變的，就好比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父母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拋棄我，我也是不知道的了。我便如一棵孤草一般，風來就倒。始終孤零零的。」江遠諾也不知道今天為什麼這麼多的感慨，或許為了無為道人等人的突然離去吧。或者是因為心中苦悶已久，被這如鉛烏雲一壓，便盡數勾了出來。」
紀小風拍了拍江遠諾的肩頭「江兄弟，人生不如意事是常態。你才這麼一點年紀，就整天的悶悶不樂。不知道父母是誰又如何？他們既然拋棄了你，必定有他的原因。試問天下又有哪個父母願意平白無故的拋棄自己的孩子呢？」
江遠諾歎了口氣「只是他們不知道當日拋棄了我，使我受多少的欺凌了。」
紀小風哈哈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要是當年他們不拋棄你，焉有今日的丐幫幫主呢？」
江遠諾抬頭看去，遠方隱隱出現了一座村鎮。炊煙裊裊，已近正午。
江遠諾淡淡的道「要是能平凡的做一個農夫該多好，日出而作日暮而息，日子雖清苦，卻能盡享天倫那該是多麼令人羨慕的生活。」
紀小風歎了口氣「傻兄弟，當你拿起寶劍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身不由己了。這種日出而作日暮而息的生活早就不屬於你了。你只有握緊手中的寶劍，去開拓一條屬於你自己的道路。不管道路上是怎麼樣地荊棘密佈，你也只有用自己手中的寶劍去砍斷它，因為你只有這麼一條路可走。」
江遠諾突地笑道「好了，紀大哥，這些話我一直存在心中，今天說了心中暢快了許多。你可別怪我愛胡思亂想才是。」其實這些話江遠諾壓抑在心中了許久。每每看到普通農家，心中便生出許多的淒涼。或許也該擁有這樣的生活。可是現在卻過著這樣在刀尖上添血的日子，自己再不喜歡卻也必須走下去。就如紀小風所說，即使前邊滿是荊棘，也要砍斷荊棘走下去。
紀小風忙道「江兄弟說這個就見外了，既然兄弟肯把心事說給哥哥聽，那就是沒把哥哥當外人。哥哥願意聽，只要你歡喜就好。」
江遠諾哈哈一笑「好，兄弟把一直困惑的事情交給了你，從此就不再為此事煩心了。」
紀小風拍了拍江遠諾的肩頭，他個子本就矮，才到江遠諾的肩頭「這就對了，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何苦為了一件小事耿耿於懷？生便生了。就算是石頭崖蹦出來的，無父無母。咱也要好好地過好自己的一生才是。」
二人邊說邊走，倒也不覺路長。天上果然飄飄揚揚的又落起了雪花。
遠遠就看見鎮子口上一個人在那裡翹首而望。紀小風看了看江遠諾，壓低聲音道「是不是你那個小媳婦又差人來請咱們吃飯的？這下沒了趙老六付銀子，咱們倆可就慘了。我可是萬萬不去上她的當了，你們小兩口鬥氣，可別拽上我去丟人現眼好不好？」
江遠諾啐了紀小風一口「這是你當哥哥的人所說的話麼？什麼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才遇到多大點的麻煩，你就撇下兄弟不管了？真不夠義氣！」說完假意不去理紀小風。其實江遠諾一直惦記著穆青果，盼著知道穆青果的消息。可是他真的不敢確定這個戲弄他的人究竟是不是穆青果了。
漸漸走近了，那人果然是一個店小二模樣的人。他見了江遠諾與紀小風果然老遠就跑了過來。
紀小風嘻嘻一笑「看看，怎麼樣，你那小媳婦估計腦袋不怎麼靈光。老用這個法子來捉弄咱們，也不知道換個法子。哈哈……」越想越是好笑，忍不住笑了起來。
二客棧
江遠諾也覺得好笑，也在心中肯定這人不會是穆青果了。他心中只想：這人定不是大鬍子，若是大鬍子才不會這麼愚蠢呢！
待得那人跑近了。對著江遠諾與紀小風道「兩位爺怎的才來，小的在這裡久候了。」邊說邊用口呵著氣暖手，顯然在這裡等了很久。
紀小風搶先道「可是有人預先準備了酒飯住處，差你在這裡等候？」
那小二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大爺竟然知道了？那可就好了。我還怕等不到大爺呢！那就快快隨我來吧！」
江遠諾向著紀小風眨了眨眼睛，悄聲問「紀大哥，咱們去嗎？」
紀小風大聲道「去！當然要去，幹嗎不去？要是不去豈不辜負了人家的一番美意了？」小鎮的街道不寬，兩邊幾間店舖也都半合著門。或許是正月的原因，生意都很冷清。
那小二左拐右拐到了一處四合院門口。門樓上掛了一塊斑駁掉漆的牌匾『天底下客棧』，進得院來，正房、倒座房大部分為四梁八柱，廂房為三梁六柱。牆體四角硬，房頂雙坡硬山清水脊，房脊兩端起蠍子尾，下置花草盤子，板瓦石望板。
這四合院雖叫客棧，可是卻只有這正房倒座幾間房。小二一挑倒座的棉門簾子「二位爺這裡面請，那正房兩間一早被別人佔了，只有委屈二位爺住這裡了。」
進得房來，房內設土炕、地爐，方磚鋪地，條磚牆裙。倒也窗明几淨，溫暖如春。
炕上擺了一張小吃桌，小二出去不一會就端來了一隻臉盆和一塊擦臉布「二位爺，這一路風塵僕僕快來擦把臉吧！小的這就去張羅酒飯。」說完放下臉盆就走了出去。
紀小風邊擦臉邊道「你就別擦了吧！要不也不像花子頭了。江兄弟，你說這事是不是挺怪的？咱們怎麼才能引你那個小媳婦出來現身啊？」
江遠諾也不去顧及自己身上的髒臭，和衣躺在了炕上，火炕燒得暖哄哄的，熱氣撲臉。他伸了個懶腰道「管他呢！愛是誰是誰。先吃飽舒舒服服睡個懶覺再說。」
紀小風悄聲道「今日咱們什麼也不用怕，她要是沒付銀子想要咱們哥倆兒丟臉，可就打錯了如意算盤了。晨時牛鼻子老道臨走之時，把那在滿月酒得來的十兩銀子，盡數給了我。到時讓付銀子，咱們有。可不就氣得你小媳婦吹鬍子瞪眼睛了嗎？」
江遠諾聽了笑道「怪不得你這樣有恃無恐。原來道兄早就替咱們想的周到了。那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吧!到時非逼得她現身不可了。」其實江遠諾也是極想知道這人究竟是不是穆青果。
不一會兒，飯菜就張羅了上來，魚肉酒菜俱全。雖不是珍餚佳釀，卻也是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
江遠諾與紀小風心中既然有了譜，此時哪還去顧慮什麼，只是放開肚皮大嚼了起來，邊吃邊喝好不快活。
那小二站在一旁伺候，他看著江遠諾這鬍子拉碴，頭髮亂糟糟，衣服破髒，整個一個叫花子。滿臉的不可置信。他只是心疼那床被褥，被這叫花子睡過，顯然是不能要了。不說髒臭吧！恐怕上面的油漬卻是洗不淨了，白白的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