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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九十九章 文 / 未小七

    知微定一定神,方將自己那封決絕的和離書事件始末講與太后聽了,除了隱去沈靜欣的容貌,不敢有半個字的假話。、.

    「因知微善妒任性,不顧慮後果才……世子爺匆匆回來,與我說明緣由,原來他只是同情那沈姑娘才將人安置了,不想卻鬧出這樣大的誤會來。世子爺將事情說清後,片刻不敢耽誤,又趕回觀城了。」知微口乾舌燥,心跳猶如打鼓一般,「太后,這事皆因我小心眼引起,與世子爺並不相關,太后您一向疼愛知微,這回能不能也原諒了知微?」

    太后沒說話,倒是景姑姑開口提醒道:「太后,李夫人懷著身子呢,這天兒涼了,跪久了只怕對身子不好的。」

    景姑姑適時的遞上台階,太后沒好氣的哼了聲,才道:「起來說話吧!」

    知微忙謝了恩,景姑姑便忙過來扶她。

    謝過景姑姑後,便坐在太后手邊。知微偷覷了一眼太后的神色,心裡仍是沒底,不安的揉著帕子道:「太后,日後知微再不敢任性妄為了,您便原諒我吧。」

    太后神色肅穆,「別以為你將這事大包大攬就沒事了,這件事你有錯,淵兒那錯,卻是觸犯了軍法軍規,身為將軍,居然擅離職守,還讓人都替他撒謊隱瞞著。這像什麼話!若被別的什麼人知道了去,便是皇帝也保不住他!多大的人了,竟視戰場為兒戲,實在……」

    「太后,世子爺如此,都是因為太過在乎知微的緣故。」知微用力閉了閉眼,索性厚著臉皮豁出去,「要打要罰,知微一人領了,世子爺保家衛國,您老人家便別生他的氣了。日後,我們再也不敢了。」

    太后瞧著她柔順的模樣,到底還是沒能撐住,終是緩和了神色,歎道:「這次的事,皇帝已經壓下來了。若依著哀家,定要軍法處置才行!不過念在你的功勞與情分上,這事哀家便不說什麼了,再有下次,哀家可不會再坐視不理了!」

    知微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忙道:「多謝太后不罰之恩,日後知微再不敢任性行事,世子爺……知微也會念著他些,不讓他再犯錯誤!」

    太后瞧著她面露喜色,忍不住也笑了笑,卻是責備道:「你自己也該好好反省自身,多大點事便要鬧和離,讓外頭拚命的人怎麼放心!不小的人了,日後行事須得更謹慎些。」

    知微忙點頭應了,覺得太后最後那句話既像提點又像警告。很想問太后是如何得知這件事,又怕惹得她不悅,便連忙轉移了話題,「太后,最近宮裡的戲班子可是排了什麼新戲?」

    太后不滿的白她一眼,「你多長時間沒給哀家話本兒了?戲班子便是要排戲,也沒有能入眼的話本兒,哀家瞧著便無趣,都好長時間沒看戲了。」

    知微忙笑著賠罪:「都是知微的錯,日後知微定常常進宮來陪伴您,便是不能時常進宮來,這話本兒也不敢再懈怠了去,不然,您老人家便罰我好了。」

    又著意揀著好話陪了太后一陣,見太后神色乏了才起身告退。

    太后似不耐的揮揮手:「去吧去吧,知道你與棲桐還有悄悄話要說,我這老婆子若再不識趣,棲桐一會子等急了還不得鬧到哀家這裡老要人,沒得擾了哀家的清靜。」

    知微笑著又拜了一拜,景姑姑捧了個花紋精美的匣子將她送出壽康宮。「夫人,這是太后一早便為夫人備下的,道是夫人孕中無聊,把玩著解解悶也是好的。」

    知微忙接了過來,太后給的自是好物,因而心裡再好奇,也不能當著景姑姑的面打開來看,含了感激的笑對著壽康宮方向又拜了拜,口中高喊著謝過太后之類的話,雖然其實太后根本就聽不到。

    景姑姑已經麻利的替她備好了轎輦,扶著她上去後,吩咐宮人小心服侍,這才讓開道來。

    眼瞧著知微走遠,景姑姑才返身回到壽康宮裡。

    太后抱著暖手爐,似正想著什麼,見景姑姑進來,淡淡撩了下眼皮,「走了?」

    「老奴瞧著夫人離開的,安排了宮人用轎輦將人送過去。」景姑姑笑著回道。「太后方才怎不告訴夫人,是誰告發了世子爺回京這件事?老奴瞧著,夫人很想問卻又不太敢呢。」

    太后懶懶扯了下嘴角,微瞇了眼愜意的開口道:「哀家不說,棲桐那孩子也定會忍不住的。這孩子是個不錯的,你沒見她方才護淵兒護的緊麼,生怕哀家會發落淵兒,便一股腦兒將過錯全往自個兒攬。若換了旁人,怕是推卸都來不及。」

    景姑姑笑著附和道:「太后說的沒錯,李夫人當真是老奴見過的最是體貼懂事的人兒。今早老奴去那侯府裡頭,有個小丫頭竟當著老奴的面來請夫人去瞧那沈姑娘,暗示那女子哭鬧絕食皆是因夫人的緣故。老奴瞧著夫人臉色都變了,卻也忍著沒發作。後來在車裡,老奴暗示夫人,這事兒只消稟了太后您老人家,您定會為她做主。卻不想夫人想也沒想便拒絕了,說是不好拿了這些事來打擾您。若非真心體貼太后,憂心您的身子骨,旁人能有太后做靠山,只怕早便告到您面前了呢。」

    景姑姑本就欣賞知微,因她便是對著她這個宮人也是親切有禮,從未有高人一等的姿態。聽聞她有老寒腿,每次進宮也不忘給她帶來治老寒腿的偏方來。且不論有用沒用,單單這份心意已經很可貴,再者又收了知微的禮,自然會幫著說好話。

    太后聽的直點頭,「這孩子的確難得,只是可惜……若當初淵兒不橫插一家,她與錦亭兩人,哀家倒十分樂見其成。唉,這都是命啊。烏香事件,哀家差點就沒了,多虧了知微丫頭才能好的這樣快。哀家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如今倒時時想起從前的事,若非哀家與皇后,淵兒這孩子也不會年幼失母性情大變。哀家知道他是知道的,這麼些年哀家再是如何厭棄他,也未見他對哀家生出半點怨恨來,也是不易啊!」

    景姑姑哪裡敢接這話,只好假裝忙碌的往紫銅鎏金大鼎裡加銀碳。

    她作為太后身邊的老人,那件事自也是親眼目睹的。

    只這麼多年來,太后從不在人前提起這事來。故而景姑姑也拿不準太后忽然提起這茬來,到底只是感慨一番還是別有心思。

    太后似也不需要景姑姑說什麼,只需要一個好的聽眾一般,繼續道,「這麼些年,哀家淨顧著厭棄他,倒真的忘了,他其實也是哀家的孫子啊!若非知微丫頭,哀家只怕這輩子也不想提起他來,哀家實在不是個好祖母。你瞧今個知微丫頭護他的模樣,令哀家真是慚愧極了,他長那樣大,哀家何曾護過他?」

    景姑姑加好銀碳,放下銀鉗子才轉身笑道:「太后不必這般自責,如今有夫人護著世子爺,太后該高興才是啊。不瞞太后,老奴原也覺得夫人配世子爺太委屈了些,如今聽聞世子爺這般著緊夫人,竟不顧自身安危也要回京來與夫人解釋清楚,只這份心意,便令老奴感動不已。他們兩人恩愛甚篤,太后盡可放心了。」

    「唉。」太后卻歎了口氣,搖頭道:「卻是可憐了錦亭那孩子。」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咱們殿下這樣好,總能遇到自個兒喜歡的,太后便放寬心,養好身子,也許不久殿下便能給太后帶回好消息呢。」景姑姑笑著安慰道。

    太后心情果然好了些,望向景姑姑道:「幸好這深宮裡頭有你一直陪著哀家,否則這麼些年,哀家也不知該怎麼熬過來。」

    景姑姑紅了眼,飛快低下頭去,「您老人家怎的突然說起這個來,這本便是老奴的本分,老奴不陪著太后,卻要陪著誰去?御廚房新做了桂花羹,老奴讓人送來太太嘗嘗?」

    太后擺擺手,「那東西膩得慌,哀家不想吃。園裡的梅花開了吧,陪哀家去走走吧。」

    景姑姑應了是,便趕緊準備了起來。

    太后對李思淵心思的轉變,知微當然全不知情。到了棲桐宮中,便被宮女迎了進去,也不知是棲桐特意吩咐了還是那宮女是個有眼色的,知微一下來便將熱烘烘的手爐遞給知微。

    方才在冰天雪地裡走了半天,知微雖穿的厚實,卻也覺得寒冷,這會子一捧著暖暖的手爐便捨不得撒手了。進了溫暖如春的殿中,知微才吐出一口氣來,由著宮女們為自己褪去厚厚的披風,接過熱熱的蜂蜜水喝了一口,才見棲桐從屋裡走出來。

    「我還道你這主人是故意慢待客人呢,還想著是等一等呢還是不給面子先回府去算了。」知微打趣道。

    棲桐瞪她一眼,拉著她的手坐下,見她指尖都凍得有些發青,忍不住皺眉責備道:「出門也不備個手爐手套,你府裡頭也沒窮成這個模樣吧。莫不是沒當家了,便連個手爐也置辦不起了?」

    本是想打趣棲桐,卻不料被棲桐這一番擠兌,知微訕訕的笑道:「哪裡就到這樣的地步了?不過是早上出門太急,忘了罷。下月初便要離京了,一切都準備妥了麼?」

    棲桐點點頭,在知微面前也不需要顧忌形象,一屁股坐在椅子裡,不捨道:「真捨不得,父皇,母后,皇祖母,還有哥哥和你……這樣一別,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了。這樣一想,就恨不得乾脆悔婚算了。」

    知微伸手握住她的手,用力緊了緊,棲桐這種心情她當然理解,要離開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地方,離開親人朋友,去到另一個地方,以另外的身份過另外的生活,遵守另外的法規細則,當然會不安。

    似不忍讓知微跟著擔心,棲桐故作輕鬆的笑起來,「還好有姑母在,有她疼著我,想必日子也不會很難過。對了,姑母還托我問你好呢,與我說了許多當年你母親的事,聽聞你長得與你母親一模一樣,真恨不能立刻便隨我回京來。只是她到底是一國之母,哪裡能這樣輕易離開,便讓我轉告你,若有朝一日有什麼難處,或在京城裡頭待膩了,便去北定國玩玩兒。」

    她反握住知微的手,搖了一搖,微笑道:「姑母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知微也笑,為母親有這樣的友人感到高興,「你也替我問候喜樂公主,若得空了,我定然要去北定國看望她的。」

    棲桐也跟著笑了,點頭道,「我會記得替你轉達。方才皇祖母與你說什麼了,你這手心汗津津的,是被嚇得吧。」

    知微苦笑著點點頭,「不知怎的,阿淵回京的事太后竟然知道了,方才差點沒嚇死我!」

    說著,也沒隱瞞,將方纔的事說了,只是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棲桐的神色,卻見她在聽聞李思淵回京這事並無半點驚訝之色,心中便是咯登一聲。

    這事,棲桐怕也是知情的。

    太后,棲桐,還有誰知道李思淵回來過?

    「這件事,是五哥告的密。」半晌,棲桐才淡淡開口道,「五哥這人心思細密,又多疑。他想籠絡李思淵已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李思淵一直沒有明確表態,再加上後來,我哥哥作為督軍也去了觀城,五哥怕是擔心他們兩個聯手,故而才……」

    知微愣了愣,「可是,五殿下如何知道阿淵回京的事?難道他一直監視著阿淵不成?」

    棲桐鬆開知微的手,慢慢坐直身子,並未回答知微的話,只合掌拍了一下。

    便有宮女拿了個錦盒來,棲桐示意知微打開來瞧。

    知微狐疑的瞧了她一眼,才伸手接過錦盒,故作輕鬆道:「今兒你與太后真是想到一處去了,竟都給我備了好物……」

    一打開,入目卻是一小疊整齊的信箋。

    信封上熟悉的字躍入眼底,卻是自己慣常用的簪花小楷。

    「這是……」知微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這些信正是她當初寫給沈滄眉卻從來也沒到過她手裡的莫名失蹤的那些信件的其中一小部分。

    她難掩驚異的翻了翻,發現還有幾封是沈滄眉從邊城寫來給她的。

    原以為是路途中不慎才會導致這些信件丟失,如今看來,竟是被有心之人扣下的不成!

    「這些信是從哪裡得來的?」知微顧不得驚訝,急聲詢問道。

    棲桐揮手令宮女退下後,才神色凝重的回答道:「這些都是從五哥府裡偷來的,還不止這一些,厚厚一大摞,全藏在五哥書房裡。我怕被他發現,也不敢拿太多出來。你與滄眉的書信全都被他扣下來了,相信你送到觀城那封和離書,也被他扣下來過,許是瞧了信上內容,便覺得這是個可以利用的機會。既然李思淵不能為他所用,他也定不會讓哥哥與李思淵聯手起來,是以才讓人將信送到李思淵手中,接著他再吩咐人仔細李思淵的動作,才能李思淵這頭剛回京,他便漏液進宮來高密了。」

    知微仍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可是,我與滄眉的信件,他又為何要扣下來?」

    幸而擔心信件遺失被人撿去瞧了,所以也未寫過什麼私密要緊之事,如若不然,全落入了五皇子手中,還不知會掀起怎樣的風浪來。

    「這問題我也想過,大約他也知道你與滄眉要好。那時李思淵忽然得勢,父皇對他寄予了很深的厚望,若能平安回來自然是節節高昇之象。他無力阻止,也沒途徑收買於他。而滄眉與你交好,日後李思淵與鎮國公府少不得也會因此擰成一股,恐怕更不好掌控了。故而才想著,若你與滄眉不再交好,他所憂心的狀況便不會出現,是以才扣下你們的書信。誰知人算不如天算,你與滄眉也並未因此有了隔閡而疏遠對方。」棲桐蹙眉將自己的猜測細細道來。

    知微更是聽得咂舌,印象中她似乎從未與五皇子近距離接觸過,雖也遠遠見過幾次,對他的印象倒也不壞,給人很是溫文爾雅的感覺,卻不知這人心思竟細膩到了這個地步,叫人感到一陣陣的後怕。

    「不過這些都是我胡亂猜的,事實真相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棲桐攤攤手,又道:「你且仔細想想,那些信上都寫了些什麼,若寫了什麼不能讓旁人知道的,我便索性把其他的信件也給你偷出來。」

    知微忙搖頭:「不必了,若真有五殿下能用的,他也不會隱而不發。我與滄眉的信上無非都是如這些信件一樣的尋常問候和瑣事罷了,我只是沒想到,五殿下竟會做這樣的事。」

    棲桐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那也是你太小看了五哥的關係,皇家的人……」

    她又笑了一聲,收回飄移的視線來,瞧著知微道:「既沒什麼要緊的,我也放心了。這事你自個兒心裡有數就行,也不必太操心,無論李思淵做出怎樣的事來,父皇大約都不會捨得責罰他,這一點我跟你保證!」

    知微知道棲桐心裡很難對李思淵能得到皇帝幾乎全部的父愛釋懷,但也知道,她不會因此做出任何對他不利的事來。遂感激道:「公主金口玉言,我自然深信不疑。」

    棲桐哭笑不得,「你這人心也未免太大了些,不緊著想想日後該如何,倒有閒情逸致取笑我。」

    「有些事想也無用,日後自然要更加小心才是。」知微歎口氣,笑不出來了。

    難怪方才太后也告誡她日後行事須得小心,想來也是這個緣故吧。

    想起府裡頭的沈靜欣,想來五殿下早已不動聲色的搭上了侯爺與李思瑞這條線,各種許諾定是十分叫人動心的,侯爺父子才會百般費心動作頻頻。

    「有所防備也是好的,就怕你什麼都不知道,頭頂上懸著劍砍下來了。」棲桐見她面有苦色,便寬慰她道。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也說起靈舒翁主來,對於她的「暴斃」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揭過不提,棲桐只擔心慧儀長公主,「姑母若知道這個事兒,定然十分難受。」

    知微也頗是感慨,慧儀長公主對她頗為憐惜,也幫過她許多,她心裡不但存了感激,還有敬意。「好在靈舒翁主不是長公主所出,不然更要傷心了。南域那邊傳了消息回來嗎?」

    棲桐點頭道,「福老國公令人快馬加鞭趕到南域,已經得了回信。姑母道她既已是榮國公府的人,自然按照榮國公府的規矩辦,也不必特特兒送回南域去。姑母待她向來不薄,不想最後卻是這樣令姑母難受和難堪。」

    知微不知道棲桐知不知道靈舒翁主的「暴斃」實則是榮國公府一手主導,卻也知道,即便說了,依著棲桐與她的交情,也不會為她討什麼公道。

    兩人又分享了些別的八卦。棲桐本欲留知微在宮裡用了午膳,不巧皇后卻派人傳話,道還有些事沒交代清楚,棲桐只得匆匆去見皇后。

    一直將知微送出自己的宮殿,知微忍住心中的不捨與眼底不斷上湧的酸意,笑著與棲桐話別。只是一轉身,眼淚便忍不住下來了。

    她坐上轎輦,也不敢回頭去瞧。自然也看不到目送她離開的棲桐,早已是淚流滿面。

    兩人都有預感,這恐怕是最後一次這樣見面了。

    今日一別,此去遙遙!

    回府途中,畫薔見知微情緒低落,雖知道緣由,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愣是大冷天裡急出了一聲熱汗來。

    心裡暗道自己沒用,若文杏在,定能將姑娘安慰的妥妥兒的。

    「姑娘,再往前就到劉記老字號了,姑娘可有什麼想吃的,我去買來。」憋了半天,畫薔才憋出這麼一句來。

    知微無精打采的搖搖頭,連話都懶得說。

    畫薔都快抓頭撓耳了,又想了想,「聽聞前不久京裡來了個雜耍班子,可好看了,姑娘若喜歡,便請他們到府裡去?」

    知微又搖了搖頭。

    畫薔無計可施,撩了車簾往外瞧了瞧,道:「姑娘,前面往左便是百靈家,姑娘要不要去瞧瞧?」

    知微總算提起一點精神來,往外瞧了一眼,道:「那就去瞧瞧吧。」

    這宅子雖是她為百靈陸虎置辦的,兩人成親也有些時日了,她卻一次也沒來過。心情低落,也著實想跟人說說話,轉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百靈如今已是當家主母,又替知微打理著嫁妝鋪子,屋裡自然也買了丫鬟婆子來伺候。她與陸虎都沒什麼親人,上面沒有婆婆,下面沒有小姑小叔子,這樣沒什麼需要操心憂慮的生活,自然將人養的極其明亮光潤。

    知微乍一見明顯圓潤起來的百靈,還以為畫薔敲錯了門。

    百靈見到知微也愣了一下,知微的突然到訪是其一,其二便是,「夫人怎的瘦了這樣多!」

    畫薔見知微面上終是有了笑意,這才鬆了口氣,「姑娘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便讓姑娘大冷天裡站在雪地裡與你說話不成。」

    百靈這才回過神來,忙扶了知微往裡走,「是婢子失禮,夫人快裡邊請。還未用過午膳吧,夫人若不嫌棄,婢子便讓廚房做一些送來。」

    又轉頭去問畫薔:「夫人有了身子,可有什麼忌口的沒有?」

    畫薔也不與她客氣,道:「你叫個人領我去廚房,姑娘忌口的可多了,別人做出來的我不放心。」

    百靈還欲說什麼,知微笑道:「畫薔坐不住,便讓她去吧。」

    百靈忙恭敬的應了是,喚了個小丫頭,領著畫薔往廚房去。

    「夫人,快進屋吧,外頭冷得很,婢子叫人生了火爐來,夫人好好暖一暖。」

    她本是預備下晌去鋪子上查賬的,又是節約慣了的,也沒料到知微會來,屋子裡便沒讓人生爐子。

    是以一進屋便取來厚厚的大氅,歉意的對知微說道:「夫人先將就著暖暖,婢子這就生爐子。」

    說完便開始忙活起來,知微見狀也不好攔著,沒有火爐的屋子本也冷得很,只坐了一會便覺得腳趾頭都凍得沒知覺了,為著身子著想,就更沒有理由攔著了。

    百靈動作利落,不多時便與丫鬟一道生了爐子,又灌了個湯婆子來給知微暖手。

    知微見她還站著,忙道:「快坐下說話。」

    百靈應了是,這才在知微下手坐了下來。

    知微見她這般拘束,不由笑道:「你如今也不是我的丫鬟了,不用自稱婢子,也不必這般拘束,否則我日後都不敢來你這兒了。」

    百靈感激道:「夫人言重了,婢子這一切都是夫人給的,夫人對婢子的恩情,婢子便是做牛做馬也難報答。不管婢子如今是何身份面目,夫人永遠都是夫人。」

    「你再這樣自稱,我可真要生氣了。」知微佯怒道,「這要讓底下的丫鬟婆子聽到了,你這主母的威嚴可要大打折扣了。如今你與陸虎生活的很好,我也很替你們高興,本不該來打擾你,可實在沒地兒去,想找個人說說話,正好走到你這兒來,你可不要令我掃興才是。」

    百靈原本很是惶恐,聞言便也放鬆了下來,有小丫鬟提了熱水來,百靈接過來,親自給知微斟茶遞水,彷彿從前尚未離府一樣。

    「夫人嘗嘗這茶,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也跟侯府裡的比不得。」百靈雙手遞上茶杯。

    知微接過來,瞧了眼被沸水沖泡的鮮脆碧綠的茶葉,只這一抹綠便叫人心情好了不少,又聞一聞清鮮淡雅的茶香,淺啜一口道:「先時極苦,回味卻甘,頰齒留香,不比那些名貴的差,這茶叫什麼名兒?」

    百靈笑道,「這茶也是婢……是我偶然間得到的,還沒名兒,夫人若不棄,便為這茶取個名兒可好?」

    知微笑著搖頭,「你倒瞧得起我,這茶是好茶,自然也要有好名兒來配。我哪裡起得出好的名來,沒得糟蹋了這樣好的茶葉。這事兒得找個懂茶愛茶的人才行,你若沒有好人選,我倒可以幫你問問。」

    百靈立刻道:「如此便多謝夫人了。」

    「你是個能幹的,只看這屋裡便能瞧出來。」知微環視了一圈,點頭讚道。

    房間雖比不得侯府那樣大,但卻收拾的整齊乾淨,擺件瓷器兒雖不是名貴的,卻也格外雅致罕見,看得出是頗花了一番心思的。

    百靈微紅了臉,「讓夫人見笑了。」

    她的目光也跟著環視了一圈,眼裡飽含了喜悅,欣慰以及感激,「若沒有夫人,百靈這輩子也不敢想像這樣的日子。」

    「可別又來了。」知微忙打斷她,「你也幫了我許多,這些都是你應得的。陸虎對你還好吧?」

    百靈面上紅暈更甚,輕輕地點了點頭:「他對我是極好的。」

    知微滿意道:「他對你好便好,他若敢欺負你,你便同我說,我一定幫你好好教訓他。」

    百靈少不得又道了謝,心裡對知微更是親近感激。

    敘完了閒話,知微便問起正事來,「鋪子裡頭還安生吧,那兩個掌櫃可有欺生?」

    「欺生倒沒有,不過……」百靈遲疑了下,還是實話實說道:「因我是女子的緣故,兩位掌故私下裡怕是有些不滿。特別是邵掌櫃,曾挑唆底下的小二多次與我為難。還有一件事,因沒有確定也不敢告訴夫人。」

    百靈有些為難,因沒有真憑實據,她也擔心自己疑心錯了,而令知微覺得她小人之心背後專說人壞話就不好了。

    知微捧著湯婆子聽著,淡淡道:「你但說無妨。」

    百靈便鼓起勇氣道,「邵掌櫃有一回匆匆外出,說是有筆生意要親自去談,結果傍晚才回來,那天下了點雨,邵掌櫃也未談回來什麼生意,且還一身狼狽,衣裳鞋子上都沾滿了泥,倒像是走了許久的泥濘小路一般。我覺得奇怪,便留心問了下平日裡跟著他的小廝金立,金立卻道出了鋪子邵掌櫃便打發他自個兒去玩,自己則是匆匆出了城。」

    百靈頓了頓,見知微聽得認真,便也放鬆了些,繼續道:「巧合的是,那日我遣去秦家莊的人回來同我匯報,我見他鞋上沾的泥,那顏色與邵掌櫃身上的竟十分相似。我心中生疑,只問那人今日秦家莊有什麼動靜,那人卻道一切如常。是以,我也不知到底邵掌櫃那一日有沒有去秦家莊。」

    「你遣去秦家莊那人可靠得住?」知微心中一動,眉心慢慢皺起來。

    百靈有些慚愧的搖搖頭,「因我手邊沒有得用的人,那人與陸虎是自小的交情,只是中間隔了許久未見,我本也不放心,陸虎卻道……我便用了。夫人放心,我只是讓他看著秦家莊的動靜,旁的什麼都沒提起。」

    「那人長什麼模樣?」知微的臉半揚著,眼中寒光一閃,如寶刀出鞘,凜冽而璀璨。

    「長得倒是普通的緊,不高不矮,沒什麼特別的地方。」百靈想了想,拿手比了比自己左邊臉頰靠近耳朵的地方,「只這裡有一顆黑痣,倒是挺顯眼的。」

    「秦家莊現在還是他看著?」

    百靈不安道:「是,雖我也覺得有些不妥,可到底沒證據,又沒可以替換的人,所以……」

    「你別緊張,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知微擺擺手,沉吟道:「你懷疑邵掌櫃曾與秦家莊的人接觸過?」

    這邵勇平日裡面對她倒也算畢恭畢敬,不過早前姜嬤嬤卻是提醒過她,道這人是徐氏的陪房。

    徐氏身邊的人她向來不放心,因誰也說不準,這些人表面恭敬,背地裡會不會又是另一幅嘴臉,並且隨時籌劃著為自己的主人報仇。原以為徐氏死了,這邵勇也沒別的心思了,不想他竟勾搭上了秦家莊的人。

    知微嘴角微勾,目中寒意更甚。

    連徐氏的人都說得動,她對秦家莊那人的身份更好奇了。

    「因不能肯定,這事我也沒與夫人說。本也想若邵掌櫃再出去,我便親自跟了去,總能發現什麼,不過最近邵掌櫃卻很老實的呆在鋪子裡,也鮮少再找我麻煩了。」

    「你無須自責,若他真有事,遲早會露出馬腳來。」知微眉頭一動,心中突的湧上一個念頭來,只是這事百靈卻幫不上忙,便也沒必要對她說起。「秦家莊仍讓他看著便是,平日裡在鋪子裡,你只需與平常一樣便好,莫讓那邵勇起了疑心。」

    百靈忙應了,知微吁了口氣,手指不自覺輕撫著抱在懷裡的湯婆子,心中打定主意後,這件事便先放在一旁。

    「梁太醫最近可好?」知微想起被自己逼出侯府的梁太醫,一想起這出便忍不住會想起四太太來。

    她那日其實並未說起多少往日種種來,可她兀自沉迷在往事中時,那眼淚便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那般無聲的哭泣,看的知微的心都跟著難過起來。

    「夫人可要見見?」百靈忙道:「梁太醫自住進來後,一直閉門不出,他似乎也不願見人,我本是安排他住東廂,他卻不肯,自己打掃了後院的小房間,連吃飯都是小廝送進去。」百靈有些擔憂,「我也試過請他出來與我們一道用飯,他卻說什麼也不肯。」

    「由著他吧。」知微不免有些頭疼,「只是別虧待了他,他要什麼都給他便是。一會回府我便讓人給你送些銀子來,你也別省著,該怎麼用便怎麼用。」

    百靈忙擺手道:「不用了夫人,你上回送來的銀子還沒使完呢。何況每月鋪子裡頭你也給了我分紅,我怎還好意思再拿夫人的銀子。」

    知微不容她反對,難得語氣強硬的道:「給你你便拿著。哪裡不需要使銀子,上回送來的怕是早沒剩的了吧。別與我爭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銀子還真拿不出別的來。」

    百靈聽著知微用發愁的語氣說著這樣的話,忍不住笑了出來,「夫人還和以往一樣愛玩笑。夫人放心,梁太醫在我這裡,我定會好好照顧他。只是,梁太醫前幾日便道要離開京城,我借口要調養身子好懷孩子才把他留了下來,可若哪一日他非要走,我留不住可怎麼辦?」

    「你便告訴他,幾十年都等過來了,再多等些時日又有何妨。」知微歎口氣。

    梁太醫這樣的情癡,她還真沒見過幾個。所以她才會在梁太醫離府時,給他一大筆銀子,卻沒料到,梁太醫會將銀子全數給了四太太。

    身無分文的梁太醫離開侯府,知微到底不放心,便讓人暗地裡跟著梁太醫,得知梁太醫離開侯府後便心灰意冷,唯一的包袱也在神思恍惚時被接頭流氓搶了去,而致他流落街頭。

    知微也知道,四太太心中從未有過一刻忘記過梁太醫。雖然四太太至今也未來找過她,但她還是通知了百靈。有些事情總要試一試,若四太太最後仍是決定留在府裡度過餘生,那時若梁太醫執意離去,她再作安排也不遲。

    與百靈一道用了午膳,反正在外頭不比在府裡,有那麼多雙眼睛或規矩,知微便也拉了忙了半天的畫薔坐下來一起吃。

    畫薔也沒多推拒,大方的坐了下來。

    用過午膳,又與百靈說了會話,一行人便往侯府趕。

    想著回去又要面對賀氏以及沈靜欣的哭鬧不休,知微好不容易輕鬆的心情又變得沉重了起來。

    馬車一到二門處,便見文杏領著丫鬟婆子等在那裡了。

    換了軟轎往落櫻園裡走,文杏走在知微身邊,低聲道:「姑娘,有五姑娘的消息了。」

    「嗯?」知微表情雖是淡淡,卻忍不住微偏了頭,那是無比認真關注的姿態。

    「她讓人帶了口信給陸虎,說是已經追到了世子爺,讓姑娘別擔心。」文杏壓低聲音道,「五姑娘還道,世子爺已經罵過她了,姑娘這裡的罵,只好等她回來再問姑娘討。」

    知微到底還是笑了出來,「這個膽大包天的臭丫頭,以為這樣說了我就能消氣,日後當真不會罵她了?想得倒美!罷了,既然爺都拿她沒轍,想來她是鐵了心了,隨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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