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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五章 文 / 未小七

    五姑娘搬來落櫻園頭一天就鬧得雞犬不寧,肆意打罵知微派過去服侍的丫鬟婆子,全不將姜嬤嬤放在眼裡,口出不遜,言語惡毒。!姜嬤嬤也沒客氣,戒尺辟里啪啦一頓打,罰抄女誡五十遍才給飯吃。

    將人安排在東廂,知微也沒去瞧過,只讓人將院裡那些個懶散奸猾的全弄去東廂服侍,不到一天時間,前來知微跟前哭訴的人就有四五撥之多。

    畫薔等孫婆子抹著眼淚出去了,才將心理的鄙夷和幸災樂禍流露出來,「這老婆子還好意思到姑娘跟前兒來哭,不好好守著院門跑去東廂看熱鬧,活該被五姑娘砸了頭。」

    文杏正整理著前些日子邱明和邵勇兩個大掌櫃交上來的賬本,聞言笑了笑,金鈴脆聲道:「打死了才好呢,那個孫婆子又懶又貪財,落了院門後只要有人塞點錢她便放人隨意進出,那嘴還一天到晚亂嚼姑娘和世子爺的舌根,也是姑娘好心性能容她,換了旁人早二話不說打出府去了。」

    知微聽得好笑,桌上攤開的話本兒也正好寫到最後一筆,擱下筆活動了下酸疼的手腕,這才道:「先前最反對五姑娘來咱們落櫻園的是誰啊。」

    金鈴跺腳,「奴婢哪有姑娘高瞻遠矚的好本事,姑娘便不要取笑奴婢了。」

    知微果真不取笑她,坐下來歇口氣,金鈴討好的奉上熱茶,笑瞇瞇道:「姑娘既存心讓那五姑娘懲處院裡的奴才,何不將連翹畫眉等人都送了去服侍五姑娘,有五姑娘在,哪裡有她們的好果子吃!」

    要說原本最不願意五姑娘住到落櫻園的非金鈴莫屬,她聽聞了太多五姑娘的「光輝」事跡,雖知道知微接她過來定是別有用意,但仍是連續兩天都拉著臉不太高興。畫薔幾個都看出來了,知微又怎麼看不出來。

    畫薔接口道:「金鈴說的是,還有針線房那兩個,咱們不好動的,都讓五姑娘代勞了,這院子不就清淨了?」

    文杏搖搖頭,笑而不語,知微掃了眼幾個丫頭,點名道:「文杏,你跟她們說說。」

    文杏抬眼看著知微,見她鼓勵的看著自己,這才開口道:「能讓五姑娘住到咱們院子裡來,二太太出了大力,連翹是二太太的人,若讓連翹去服侍五姑娘,可不成了過河拆橋麼,先前才處置了一個銀翹呢。太太的人自來後安分守己,並無過錯,貿然調去服侍五姑娘,太太心裡難免不會有疙瘩。至於畫眉,奴婢卻是不明白了。」

    知微聽著文杏頭頭是道的分析,讚許的點頭道:「那些個想爬爺床的丫鬟,交給畫眉處理不也正好省了事兒?凡事皆有兩面,這樣想,她們的存在也就不那麼難以忍受了不是?」

    幾個丫頭各自思索,隨即都面露笑容。

    …………

    悠然居。

    「娘,讓那丫頭就這麼到了落櫻園,日後只怕不好再拿捏了,娘真能放心得下?」李淑瑤瞧著賀氏悠閒地翻著佛經,有些沉不住氣的道。

    伺候在旁的甘嬤嬤立刻笑道:「姑娘無需擔憂,雖然五姑娘去了落櫻園,但銀姨娘一日在悠然居中,那五姑娘便玩不出花樣來。」

    李淑瑤卻是不信:「誰不知道那賤丫頭與那女人本就不親近,昨兒那女人去聽雨苑找她,她還當著丫鬟婆子的面罵那賤人多管閒事,叫她沒事不要出來丟人現眼呢,怎會因那女人而甘心受我們擺佈?」

    賀氏搖頭,頗有些唏噓的瞧著李淑瑤沉不住氣的模樣,「你啊,若有落櫻園那個一半通透我也就放心了。你道那五丫頭真與銀姨娘不和?不過是做來給我瞧的罷了,有那女人在,任那五丫頭如何也不敢翻出什麼浪來。她的事你便別管了,下月建寧侯府的於太夫人大壽,讓你準備的壽禮可準備妥了?」

    李淑瑤因賀氏稱讚知微本有些不悅,聽聞她提起這樁,微微紅了臉,揪著帕子道:「從年前便開始準備了,早便準備妥了。娘,只是我心裡還有些不安,上回在威國公府的事兒……娘也不說讓落櫻園的去建寧侯府賠禮道歉,若太夫人大壽那一日被刁難,咱們臉面上可都會很難看的。」

    「你的目光怎就這樣短淺!」賀氏蹙眉,有些不悅的訓道:「如今咱們侯府是今非昔比,你仔細看看自那小子被封為大將軍後,整日裡多少人遞帖子前來拜訪你父親。他立了功,皇上又偏愛,未來前程只怕不可估量,是從前門庭冷落可以比的嗎?建寧侯府那於錦瑟被退了婚,多少人在看笑話,如今咱們侯府正是風光的時候,誰敢刁難一個看看!」

    賀氏說著,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那建寧侯府的二公子不過在京畿衛謀了個六品差使,憑咱們侯府如今的風光,這親事難不成還是咱們高攀了?只有旁人緊趕著來攀咱們的,若非這親事人盡皆知,我還想再在各家多瞧瞧呢!」

    李淑瑤被訓的委屈的低下頭,甘嬤嬤忙笑著打圓場:「太太都是為了姑娘的前途著想,只是當日提起咱們侯府,誰不是一副嫌棄的嘴臉,太太也是怕落櫻園那一位連累姑娘找不到好婆家,這才早早定了建寧侯府,如今想來,倒確實是那建寧侯府高攀了咱們侯府呢!老奴聽聞前不久建寧侯府一個遠親出了事,還是求了落櫻園那一位才將人從五城兵馬司的衙門底下放出來。姑娘日後遇見建寧侯府的人,便是那於錦瑟,也儘管大大方方的,自有人來巴結討好姑娘呢。」

    李淑瑤聽得雙眼晶亮,熱血沸騰,卻又半信半疑的去瞧賀氏:「娘,真的嗎?」

    到底是自己生的,這麼些年又一直被二房壓著一頭,好好一個侯爺嫡女本該如那於錦瑟一樣被人捧在手心裡的,賀氏這樣想著,神色便柔和下來,點頭道:「甘嬤嬤說的沒錯,咱們侯府如今誰不高看一眼?你放心便是,娘還能讓你受了委屈不成!」

    李淑瑤自是滿心歡心,被人瞧不起這麼多年,被打壓了這麼多年,連二太太身邊的大丫鬟都過得比她滋潤……終於要揚眉吐氣的感覺自是大好,正想著要如何一展侯府嫡女的風采,便又聽賀氏道:「落櫻園那個刺繡功夫倒是不錯,還得了太后讚賞,你平日無事,便多去請教,也好瞧瞧那五丫頭如何。」

    李淑瑤連聲應了,外頭有婆子來傳信,說侯爺去黃姨娘院子了,晚膳便在黃姨娘院裡用。

    李淑瑤飛快的看了眼賀氏,便見賀氏臉色飛快沉了下,明亮的宮燈下扭曲一瞬,隨即便舒展了眉頭。

    甘嬤嬤也覷著賀氏的臉色,小心道:「太太,既如此,便傳膳了吧。」

    「我也許久沒見望少爺了,把他帶過來一起用膳吧。」賀氏平淡的吩咐道。

    甘嬤嬤應了是,便吩咐底下的人去帶人來,邊小心的寬慰賀氏道:「那黃姨娘再得侯爺歡心,侯爺還不是將望少爺交給了太太撫養,要說啊,不管是那黃姨娘還是塗姨娘,在侯爺心裡,太太的份量哪是她們能比得了的。」

    「行了行了。」賀氏淺笑著擺擺手,「多少年了,我連這點還受不了?」

    只屋裡的人,不管是李淑瑤還是甘嬤嬤,都心知今晚過後,那黃姨娘又得要「病」上一段時間不能伺候侯爺了。

    …………

    翌日,姑娘們與安佳怡正說著話,五姑娘便氣急敗壞的衝了進來,連翹與文杏跟在後頭阻攔,卻都被她蠻橫的推開,連翹更被她推得差點從台階上摔下去。

    「都別攔著我,誰敢攔本姑娘,別怪本姑娘不客氣!」五姑娘一臉煞氣,大有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霸氣。

    七姑娘與安佳怡都明顯的瑟縮了下,九姑娘瞥了眼轉頭往外看的四姑娘,垂下眼簾喝茶,知微只瞥了一眼便低下頭,繼續微笑著為四姑娘選花樣子。

    「這花樣倒不錯。」知微彷彿沒瞧見煞氣凌人的五姑娘,指了牡丹雙喜圖道:「富貴吉祥便不說了,這牡丹還有圓滿幸福之意,太太一定會喜歡的。」

    四姑娘微有些心不在焉,應了一聲便將注意力又放在氣沖沖的五姑娘身上。五姑娘穿著簇新的衣裳,衣料皆是最好的,身上首飾亦是數之不盡,一派光鮮亮麗,想是知微不願落人口實,在吃穿用度之上都對她極好。

    「你這歹毒的女人,你到底想怎麼樣!」五姑娘衝到知微跟前,毫不客氣且惡狠狠地質問道。

    眾人見她氣的渾身都在抖,身上的金銀玉飾因她的動作而翻出叮叮噹噹的聲響,她一張極美的臉龐因氣憤而扭曲,胸膛劇烈起伏:「我告訴你,我不在這兒住了,我現在就要回聽雨苑去,你別想攔我!你縱容惡奴欺我打我,我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知微視而不見指著自己鼻端的手指,詢問跟在後頭的連翹與畫薔,「姜嬤嬤呢?」

    畫薔焦急道:「回夫人的話,姜嬤嬤方才教五姑娘推了一把,怕是受了傷,將才使了人來告罪,道她立刻便來帶五姑娘走。」

    知微雙眼一瞇,原本無謂的目光倏地一沉,冷冷盯著五姑娘。知微一貫都以溫和的近乎軟弱的表情示人,鮮少在人前流露出這般冷冰冰的彷彿陰森的神色。不僅五姑娘忍不住縮了下肩頭,就連最大膽的九姑娘都愣了一愣。

    「你推了姜嬤嬤?」知微冷冷的逼視挾裹著無邊壓力撲面而來。

    「我……沒錯,我就是推了她怎麼樣!」五姑娘嗓音微顫,眼裡一瞬間有退意湧,隨即故作強硬:「我只恨那老虔婆命大,竟沒讓她摔出個好歹來!我告訴你,她若再敢打我手心罰我抄寫不給飯吃,我日後也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

    知微心頭一鬆,這五姑娘倒真是個心細的,知道自己為姜嬤嬤著急,便立刻暗示她並沒有將人推出好歹來。雖是如此,知微神色仍是冷漠,「如此頑劣不堪,難怪太太與二太太非要將你交給我調教不可!你既已進了我落櫻園,沒學個知書達理來,你便一日別想出這落櫻園!」

    「夫人,老奴來遲了。」姜嬤嬤疾步走進來,告罪道:「老奴失職,沒看好五姑娘,請夫人責罰!」

    知微忙將姜嬤嬤上下好一通打量,見她確沒受傷,這才放下心來,皺眉道:「姜嬤嬤,知道姑娘們與二夫人在這兒,怎還放任五姑娘跑來擾了大傢伙兒的興?」

    姜嬤嬤忙又給安佳怡與幾個姑娘告了罪,便沉聲喝道:「來人,把五姑娘帶回去!」

    話音一落,便有兩個粗使婆子聞聲進來,一左一右抓著破口大罵的五姑娘就走。

    知微面無表情的掃了眼屋裡神色各異的眾人,苦笑道:「這真是個苦差事,可太太與二太太信任我,我卻不得不接下這個擔子,唉,著實令人頭疼啊!」

    四姑娘慚愧道:「嫂嫂你辛苦了,我相信五妹妹不是那起子頑劣的,她現在對你有誤解,假以時日一定會明白嫂嫂對她眼裡都是為了她好。」

    安佳怡與七姑娘也附和著寬慰了兩句,才見知微面上的郁色緩了些。九姑娘岔開話題道:「前兒嫂嫂托我問候母親,母親讓我轉告嫂嫂,若你有空隨時可到逸馨園,她也很想見你呢。」

    知微聞言心情總算好了起來:「四嬸嬸不嫌打擾便好,她是長輩,我嫁進來這麼久卻還沒給她請過安,心裡一直很忐忑呢,還道四嬸嬸心裡不喜歡我,這才一直不敢去打攪。」

    九姑娘忙道:「嫂嫂也太多心了,母親只是常年禮佛,不慣與人接觸,並非不喜嫂嫂。」

    「是呢,我嫁入府中可比嫂子時日長多了,也以為四太太不喜,便也不敢上門打擾,與嫂子一樣還從未見過四太太。」安佳怡接口道:「嫂子何時去見四太太,可不可以帶我一道去給四太太請安。」

    知微倒也沒為難,爽快的應了,「明兒要與夫君出門赴宴,便定在後日吧。」

    安佳怡立刻喜道:「那我這就回去準備著。」

    安佳怡告辭後,四姑娘忍不住問道:「嫂嫂,明兒與淵哥哥要出門赴宴?不知是去哪一家?」

    知微微笑道:「三殿下喜得千金,明兒舉辦洗三禮。」

    五姑娘神色一動,期期艾艾的道:「上回同嫂嫂去威國公府,回來後便一直惦記著還想出府去玩,不知道明兒嫂嫂能不能帶我們姐妹一道去?」

    七姑娘與九姑娘也看了過來,七姑娘面上除了意外便是緊張和期待,顯然她也很想去。九姑娘神色倒是沒變化,只側頭思索了下,便平靜的望向知微。

    知微躊躇了下,面上神色頗是為難,遲疑道:「我亦想帶幾位妹妹一道去,只是這事卻要先問過夫君。這樣吧,妹妹們都回去準備著,等你們淵哥哥回來,我與他好好說說,你們淵哥哥肯定會答應的。」

    帶府裡的姑娘們一道赴宴,本不是為難的事,只恰逢這時候正是敏感時期,三皇子黨與五皇子黨小動作頻頻,帶了姑娘們同去,萬一讓有心之人鑽了空子什麼的……她可不想給李思淵招惹麻煩!

    上回他私下裡收人賄賂的事就害她擔心了好幾天,就怕人知道了參他一本。後來他才笑瞇瞇的告訴她,這事兒誰也不會知道,建寧侯府瞞都來不及,哪還敢往外掏,知微這才放下心來。去三皇子府上,便是擔心姑娘們受不住糖衣炮彈的轟炸,一不小心被人拿下讓人拿捏了把柄,不管是三皇子黨還是五皇子黨,可都不是好事啊!

    懷著這樣的擔憂,李思淵從外面回來,還沒來記得換下身上的短打勁裝,便被知微拉著好一番詢問,「你說到時若有人送我金銀財寶賄賂我,我是收還是不收啊?」

    李思淵巡視軍營時在士兵們的起哄下跟底下將士過了招,身上的衣裳早被汗濕,知微雖不嫌他髒臭,他自己卻怕熏壞了她,讓人備水清洗,一轉頭瞧見知微認真糾結的模樣,笑道:「別人送了你收下便是,還怕金銀財寶會咬手不成?」

    「拿人手短你懂不懂?」知微瞪他,「萬一別人仗著這個脅迫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可怎麼辦?」

    見她因為自己如此憂心,李思淵忍不住咬了她鼻尖一記,心滿意足抱她入懷,一臉囂張狂妄:「敢脅迫我的人還沒出生呢!明兒見了好東西,別人膽敢不給,你便同我說!」

    知微愣了半天,才悻悻道:「別人還不得道咱們是一對賊夫妻麼!」

    「賊夫妻有什麼不好?」李思淵不以為意。

    知微這才聞見他身上的汗味兒與青草味,終於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從他懷裡滑出來,故作嫌惡的皺了皺鼻子,笑嘻嘻的道:「賊夫君,還不趕緊進去把自己洗乾淨了。」

    李思淵一把撈起她將人往淨房裡帶,促狹道:「賊娘子也別偷懶,進來伺候夫君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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