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藍聖離追著剛準備進急診室去的醫生問他。
醫生止住腳步,哀歎的看一眼對面的男人,以及他懷裡呆呆的抿著唇不說話的綿綿。
最終低下頭來,神情有些嚴肅,「病人情況很不好,化療的痛苦並非一般人能以承受」
說完,醫生便急急忙忙的進了急救室去。
只留下懵然中的兩個男人。
那一刻的他們,大手小手,緊緊的扣在一起,相互慰藉,相互安撫,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盯著那扇緊閉的門,等著裡面那個於他們最重要的女人!
會好的
她是堅強的,從愛上他的那一刻起,她就選擇了一路堅強的走下去。
堅強的愛著他,堅強的追隨著他每一個腳步,最終,堅強的同他一起守護這個家庭!
會好的
媽咪是堅強的,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媽咪就注定了,會是一個最最堅強的媽咪!
一個人,抱著他,一邊上學,一邊打工。
即使,那麼辛苦,她卻總是笑對每一個人!
她說,『這是我的寶貝兒子!『
那時候的她,才多大?17歲?
堅強的她,總是抱著他,溫柔的告訴自己,「綿綿從來都不是大綿的拖油瓶,綿綿是大綿的暖心小棉襖!」
從來,就那麼堅強的帶著他,一路走來
直到,躺在那張病床上,卻依舊在為了他們,一路堅強的挺下去,一路堅強的與病魔做鬥爭!
「藍先生,請您做好思想準備,這是夫人的病危通知,麻煩您簽個字,謝謝」
急診室的門,倏地被拉開來,教授從裡面直接走了出來,動作很是急促,拿過病危通知給了藍聖離,幾乎不給他任何喘氣的機會,將手中的筆遞交給他。
藍聖離微怔了一秒
腳下,瘦小的身影也明顯跟著僵了一下,稚嫩的面容有一刻的慘白。
病危通知書
五個字,幾乎讓所有人的呼吸同時窒息。
空氣,瞬間凝滯,結冰。
「藍先生藍先生」教授喚了喚發怔中的藍聖離。
好半響,藍聖離才猛然回過神來,眼神有些渙散。
「藍先生,您先不要擔心,我們這不過只是以防萬一,您簽字吧!」教授安撫她。
藍聖離僵了一秒,握在手心的筆有些發涼。
而後,僵硬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筆觸竟有些發顫。
教授拿過病危通知書,轉身,就又再一次進了急診室去。
身後,小傢伙追了幾步遠,「砰——」的一聲,急診室的門猛然間被闔上,將他瘦小的身子關在了外面。
小身子顫了一下,止住腳下的步子,眼神有些渙散,怔然的看著那張緊緊閉合的門
那張,主宰著他最最寶貝的媽咪的生命的門
一瞬間,彷彿是,生與死的阻隔!
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直到,模糊了他烏黑的眼球。
藍聖離將他緊緊的擁進自己懷裡,什麼也不說,只是抱著他,很緊很緊。
這一刻,他們的心靈慰藉,只有對方
急診室的紅色警燈,一直在閃爍著,直到
門拉開,醫生教授們相繼從急診室裡出來,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是如釋重負。
「教秦授」藍聖離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教授綻開一抹笑容,眼神裡染著幾許敬佩神色,「藍先生,我真的很佩服您的夫人,這一次,真的挺了過來很勇敢!」
一句話,卻讓藍聖離整顆繃著的心瞬間鬆了下來,整個人也彷彿間有些呼吸。
而身旁,小傢伙也跟著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再繼而,揚起小腦袋,含著淚水,朝自己的爹地傻傻的笑。
天真的笑容裡,卻染著真摯的幸福與快樂
此時此刻,三顆心,貼得從未如此近過!
病床上,蒼白的小臉貼著呼吸器,擰著眉,一直昏睡著。
全身已然濕透,卻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幫她拭擦著,不敢輕易的搬動她的身體。
醫生說,此刻的她大概是最痛苦的。
藍聖離能明顯的感覺到,她的呼吸在很用力很用力
痛,在蔓延
絲絲的苦楚,在深深地扯痛著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神經。
胸口,彷彿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壓著一般,每一次的呼吸,都那麼費力,就彷彿是,空氣枯竭一般。
再醒來,已是兩天之後了
彷彿一瞬間,連他,也瘦了一圈。
藍聖離心疼的輕撫著以沫早已光禿的小頭顱,喉間乾澀的發疼,「沫沫,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好多了」
即使,其實一點也沒感覺到好。
抓過他的大手,有些窘迫,「不要摸了,很醜」
說話,很無力。
笑容蒼白的讓藍聖離心一陣揪著疼。
「沒有,很可愛!」藍聖離依舊一點一點的,輕輕的撫弄著,指間滿滿都是心疼。
「很疼的,對不對?」喉間有些哽咽,深黑的眼瞳被猩紅所漫染。
「恩」以沫咬了咬蒼白的唇瓣,點頭。
真的很疼很疼。
那種感覺,甚至於不單單只是一個『疼』字所能形容的。
當再一次的躺在急救台上的時候,她彷彿是聽到了來自冥界的聲音。
那時候的她,一次又一次的祈求,從來沒有那般的想要活下來過!
她知道,外面,守著她這輩子最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如果她死了,他們的世界或許真的就要灰了
於是,她掙扎,她努力。
即使,那樣的痛苦幾乎屢次讓她想要放棄,但每一次,她的腦子裡會時不時的拂過那張俊逸的面孔,以及那張天真的笑臉。
她捨不得
所以,再痛,再難受,她全忍了,吞了!
再然後,真的就那樣,堅強的挺了過來!
「有你們在,所以,就不疼了」
話落下,那一刻,藍聖離真的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眼淚在眼眶中蓄積,卻怎麼也不讓它們掉下來。
緊扣著她的小手,貼在自己顫抖的唇邊,「沫沫,我我好怕」
「不要怕」以沫含著淚,安撫他,「會過去的」
再苦,再痛,都會過去的
藍聖離不說話,只是握著她的手,一直一直。
天知道,這樣的痛苦到底該進行到何時
還有多殘忍的痛苦等著瘦小的她來承受!
十幾次的化療
還剩下,十幾次!
也就是,還有十幾次的折磨,在等著她!
病房門口,一直站著一抹身影。
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眸光深邃,泛著深綠色的光澤,定定的看著房間裡那相互依靠的兩道身影。
一種異樣的情愫至心底淡淡的劃開
探手,敲響病房的門,手指有些僵硬。
以沫第一眼發現了他,「遲也」
低低喚他一聲,聲音很輕,有些無力,蒼白的笑容卻帶著幾許難得的燦爛。
蕭遲也笑笑,沖藍聖離禮貌的點了點頭,走近病床上的以沫,「不要隨便動」
他提醒正想要起身的以沫,「睡著就好!」
以沫笑著點頭,「最近很忙嗎?都不見你」
話語裡似乎帶著幾分責怪的意思,其實,只是想念。
當以沫躺進急救室的時候,腦子裡飄過他這張熟悉的面孔。
似乎很久很久不見他,如果自己真的就那麼走了,會不會留下遺憾,她抑或是他?
蕭遲也依舊是那抹淡定的笑容,大手拿過以沫的被子一角,細心地幫她壓好被子,點頭,眸光透著極盡的溫柔,「最近有些忙,對不起!」
「沒事」以沫搖頭,「我知道你很忙」
之後,蕭遲也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床上的她。
亦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的以沫似乎真的有些捲了,閉了眼,安靜的睡了過去。
醫院的庭院前,暖暖的陽光灑在兩個大男人身上,卻是格外的清冷。
「最近有新的進展嗎?」藍聖離倚在一旁的欄杆上,問他。
蕭遲也搖了搖頭,神色有些凝重,「沒有」
深深吸了口手中的煙,繼續道,「最近這十幾天,我去找過全世界關於這項病例最權威的教授,可是,到最後也沒有得出什麼更好的結果來,大家似乎一致認為化療是現在最好的辦法!」
「化療我真擔心她會受不了!」藍聖離的眼底閃過幾抹明顯的煩躁,卻也格外的無奈。
蕭遲也深吸了口氣,很久,看向藍聖離,「有你和綿綿在,我相信以沫會挺過來的!」
藍聖離搖頭,眼神裡透著無力與頹廢,「那種痛苦連我都不敢確信自己會做得比她好!」
蕭遲也笑笑,「所以你要相信她可以!」
「但願吧」藍聖離一聲低歎,「她最近基本上吃不下任何東西,吃完就吐,只是她比任何人都執拗,吐完了繼續吃!吃了又吐她的堅強,真的連我都自愧不如」
兩人欣慰一笑。
他們堅信,奇跡總是誕生在堅強的人身上的!
夜裡,以沫終於睡了去,藍聖離卻一直輾轉難眠,看著她那雙越漸蒼白的小臉蛋,一點睡意也沒有。
醫生說,再這樣下去,化療只會讓以沫越來越難以承受。
終於,沒能忍住,從床上起身來,打開桌上的電腦,開始繼續他那遙遙無期的求助。
各類論壇的貼都已經火到暴,郵箱裡的郵件也已經快要爆掉,只是,卻依舊讓他很失落,因為,始終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依舊沒有人能幫他,他們
2010年5月
以沫第十五次進行化療
蒼白瘦小的她,留著一個光禿禿的小腦袋,就那麼安逸的睡在那裡,遠遠看去,那麼乖順,那麼寧靜,彷彿是誤墜人間的小天使一般。
只是,殘忍的痛苦正一點點狠狠地侵蝕著她。
冷汗,一滴一滴從額角滲下,蒼白的面頰抽搐的幾近扭曲,垂放在一旁的小手死死擰著一旁的被單,無力的指骨間泛出一道道駭人的慘白,彷彿沒有一絲血色。
唇瓣,乾裂得幾乎是要滲出血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