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暫時放一放
上桌的時候，穆平邀請陳寧坐首座。七人中三人是正局級，四人是副局，陳寧剛到部委任職資歷尚淺，而且在場的七人中只有陳寧的歲數最小，其他的都是四十歲左右的年紀。陳寧自然竭力推辭。一番謙讓之後，最後還是穆平坐了首位，王一明和陳寧左右相陪。其他人雖然都是黨校的同學，說話也沒個輕重，但是座次還是按照不同的資歷依次落座。
穆平很健談，從黨校學習時的趣聞一直談到他以前的經歷。陳寧驚奇地發現原來穆平是川北省人，之前在川北省委辦公廳任過職，當過川北計委的副主任，三年前隨著原川北省委常委、省委組織部長，現任國家發改委副主任蘇定方一起到發改委任投資司司長。而其他四位則原來都是國家部委的幹部，而且也都是在中央黨校畢業後，走上現在的崗位的。從他們的級別和經歷來看，都應該屬於周系的二線人物。另外從他們的年齡以及目前所擔任的職務來看，在周系的二線人物中屬於年輕和受重用的，也可以算是周系的後備幹部。
飯桌上的氣氛是輕鬆的，部委不像在地方上那樣處處充滿著謹慎和提防，而且大家又是分屬不同的部門的中層幹部，在討論國家的方針政策的時候，思路都放得很寬，而且還敢於評論政策的利與弊，這到是讓長期在地方工作的陳寧耳目一新。
在他們之間包括對林韋的態度相對都是比較隨便的，副局級開正局級的玩笑非常正常，就像是以前高晉和陳寧一起相處時的情況差不多。但陳寧也感覺得到在一團和氣的背後，他們對自己的態度還是存在一絲的拘謹，當然這和大家的熟悉度以及自己身後的背景有關。
席間，穆平又接到了一個電話，聽著穆平在電話中對話的語氣，看來和對方很熟悉。說到一般，穆平放下電話，摀住話筒，笑著對今天的組織者林韋說道：「是李雪峰，他也想過來。」雖然話是對林韋在說，而目光卻看著坐在林韋和自己中間的陳寧。
陳寧聽到李雪峰這個名字比較耳熟，但是一時卻想不起他是誰。林韋在一旁笑著跟陳寧解釋道：「李雪峰，華夏石油化工集團的辦公廳主任，也不是什麼外人，是穆司長的老鄉。」說著，林韋對穆平說道：「讓李雪峰過來吧，大家也難得聚在一起。」
陳寧這才想起來，這個李雪峰原來是前任川北省委副書記，現任華夏石油化工集團總經理孫啟楠以前的秘書，記得當年李雪峰還陪著孫啟楠到之江來拜訪周長平，陳寧也見過一面。
沒過一會兒，穿著華麗宮裝的服務小姐帶進來一位三十七八左右的中年男子，陳寧一看果然是當年跟在孫啟楠身後的那位李秘書，只不過隨著歲月的流逝，李雪峰看起來有些見老。
「陳局，您好，一晃七年不見了吧？」李雪峰進來之後，一邊跟相熟的點了點頭，一邊直接走到陳寧的面前笑著說道。
「是啊，李主任，沒想到我今天在這裡見面了。」陳寧笑著握著李雪峰的手說道。此時陳寧已經確定了孫啟楠就是周系的人物或者說和周長平一切同屬副主席鄭弘的派系。而眼前這位李雪峰則跟穆平等人差不多屬於二線人物，只不過華夏石油化工集團屬於國資委下屬的央企，且又只是副部級單位，所以李雪峰這個辦公廳主任也只是副局級，份量要比在座的這些人稍遜一籌。
「陳局，您還是叫我雪峰吧，怎麼說您還是我們華夏石油上級主管部門的領導。」李雪峰顯得客氣而又親熱的對陳寧說道。
今天是周系二線精英會聚的日子，得到消息的李雪峰自然也想插一腳。李雪峰目前的位置還是比較尷尬的，央企雖然從表面上來講十分風光，但是比起國家部委幹部或者是地方官員來說，在政治上的地位稍顯不足。今天，林韋事先沒有邀請李雪峰就可見一斑。同樣是秘書出身，依照陳寧目前的上升趨勢，成為周系二線的領軍人物也不是不可能，藉著今天的聚會，李雪峰的主要目的在和這些二線精英們拉斤距離的同時，也想進一步加深和陳寧之間的關係。
加了一副餐具後，李雪峰顯得很主動，上來就是每人敬了一杯酒。因為李雪峰是陳寧的舊識，而且又在本部門下屬的央企任職，陳寧和李雪峰之間也不由的話多了起來。
因為還記掛著錢新林托自己的事，碰巧李雪峰又是華夏石油的辦公廳主任，陳寧便向李雪峰問起了有關今年啟動的四個大型乙烯項目。正如錢新林所說的那樣，三個項目已經啟動，最大的位於明陽的項目擬在二季度末啟動，最後的選址沒有最後定下來。原本陳寧還以為像這樣大型項目的選址也像開常委會一樣，在華夏石油化工集團高層會議上討論決定。但是，聽下來李雪峰好像也並不清楚這事，只是知道在這個月底的高層會議上有這個議程。具體的還是由集團下屬的工程企業管理部在負責，好像選址也是由這個部門來定，高層會議上只不過走個場而已。
這使得陳寧不由地有些感慨，地方上的幹部別看在地方上像個土皇帝一樣，十分風光，但是來到京城卻什麼也不是。錢新林好歹也是一個副廳級的區長，但是跑個央企就這麼困難，更別說是部委了。不過，在席間陳寧並沒有說起錢新林的事。一來，這也不是李雪峰直接分管的，二來，當著這麼多人面提出來也不是太方便。
一頓飯熱熱鬧鬧的吃了將近三個小時，李雪峰還提議大家飯後一起去華夏石油下屬的位於京郊的一個度假村去放鬆一下。但畢竟大家都是在位子上人，即使是雙休日也是各有各的事情。
在停車場大家握手告別，雖然沒有明言，但是這頓飯之後陳寧已經加入了這個部委周系的二線小圈子，這一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在停車場陳寧驚奇的發現，這位部委中層的重要角色都十分低調，除了穆平的車是帕薩特以外，王一明和杜新明的車都還只是桑塔納，戰海平和白彥彬索性就是打的來的。而李雪峰駕駛的那輛嶄新的奧迪a6就顯得有些突兀。
臨上車前，林韋找陳寧又說了幾句，無非就是告訴陳寧今天參與聚會的這幾個人都是自己人，以後有什麼需要溝通和幫助的儘管聯繫等等。
和林韋分別之後，當陳寧準備走進自己的那輛小賽歐的時候，一輛奧迪在陳寧的身邊停了下來。李雪峰去而復返。
「陳局，剛才我聽您問起明陽一百萬噸乙烯項目的落戶問題，您是不是有什麼事呀？」李雪峰走到陳寧面前笑著問道。
沒想到李雪峰去而復返就是為了這件事，陳寧不由的暗歎這個李雪峰的八面玲瓏和體察甚微。從自己的幾句詢問中就已經聽出了意思，而且當時還沒有主動詢問。特意等到沒人的時候，才過來向自己詢問。
陳寧確實想幫幫錢新林，同時也有剛才林韋的話打底，作為周長平的秘書，林韋的話在很大程度就是代表周長平的意思。陳寧也就沒再客氣，把錢新林托自己的想把一百萬噸乙烯項目拉到寧北的想法跟李雪峰說了一遍。不過，最後陳寧還是笑著對李雪峰說道：「雪峰，這個事情呢，也不勉強，主要還是以你們華夏石油最合適項目落戶的條件為準，如果在條件相同的情況下，還是適當考慮一下寧北區。」
「行，陳局。不過這個問題我不能馬上答覆您，等我回去瞭解一下情況後，再跟您通氣。」李雪峰稍微沉吟了一下之後，笑著說道。
「好，那就麻煩你了雪峰。」陳寧點了點頭，笑著跟李雪峰握了握手。李雪峰謹慎的表態倒是讓陳寧高看一頭，如果說李雪峰拍胸脯向陳寧保證這保證那的話，那李雪峰在陳寧心裡的印象就要大打折扣了，哪怕事情辦成了，說不定以後陳寧還會對這個李雪峰有所警惕。
和李雪峰告別之後，陳寧坐上了自己的小賽歐發動了以後，突然發覺自己沒地方去了。上午在出門的時候，就聽周麗影說要和張楠一起上街的，現在回去家裡也是沒人。掏出電話給張楠打了一個電話，果然張楠和周麗影正帶著大寶在西單的一家大型商場的兒童樂園玩呢，還問陳寧過不過去。
西單那個地方人來車往的，特別是雙休日更加堵車，況且就是到了那裡找個停車位還得費半天的功夫。陳寧那肯去湊這個熱鬧，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去新房看看。新房還是剛剛買的時候，曾和張楠去看過一次，裝修到現在一直是張楠在忙活，自己還沒有去看過呢。
剛剛開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單位的電話。
「陳局，你好。我是老姚呀，不好意思雙休日還要打擾你。」電話居然是局裡的副巡視員姚志平打來的。陳寧一陣納悶，前兩天老姚因為感冒在家休息，今天是週六怎麼會在辦公室裡。
「老姚，你好。身體怎麼樣了？」陳寧笑著問道。
「休息了兩天，身體早沒事了，謝謝陳局的關心，這不今天正好沒事，到局裡趕一趕前兩天拉下的工作。」這位年輕的新局長不但用自己而且還關心自己的身體情況，姚志平很是受用，在電話裡笑著說道。
「怪不得我還在琢磨這休息日局裡還有電話打來，老姚你辛苦了。」聽到老姚居然在單位加班，陳寧倒是頗感意外。其實，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這位老姚雖然平時的牢騷是多了一點，但是對工作還是相當認真負責的。
「不辛苦，不辛苦。」老姚連忙說道，接著又語氣有些凝重地對陳寧說道：「陳局，你看你現在方便嗎？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想跟你匯報一下。」
「嗯，這樣吧，老姚，我正好現在在單位附近，我現在就過來。」陳寧沉吟了一下，橫豎現在沒事，房子裝修本來就是張楠在張羅，看不看也無所謂。
「那最好了，陳局，就是打擾你了。」聽到陳寧很重視自己的意見，姚志平連忙說道。
「沒事，我大概過十分鐘就能趕到。」陳寧掛下電話，車子在小區門口調了個頭，直接往不遠處的國資委趕去。
十分鐘不到，陳寧便來到了國資委大樓六樓自己的領地。陳寧沒有去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奔姚志平的副巡視員辦公室。姚志平的辦公室門是開著的，姚志平的鼻樑上架著一副老花眼鏡，桌上擺滿了各種文件。
陳寧站在門口敲了敲開著的門，姚志平抬頭一看是陳寧到了，連忙摘下眼鏡，站起來，迎出來。讓座，泡茶，一陣忙活之後，陳寧笑著問道：「老姚，什麼事呀？」
姚志平神情顯得有些擔憂地從辦公桌上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了陳寧道：「陳局，你先看看這份文件。」
陳寧怔了怔，接過文件翻了幾頁後，頓時眉頭皺了起來。這份文件的標題是《華夏電氣集團關於成立下屬電氣房產開發公司的項目申請》。華夏集團擬投入二十個億成立電氣房產開發公司，而且下面還是分管央企投資和產業調整的副局長金益中同意的簽字。
陳寧是學經濟的，當初聽說姚子晴的公司成立房產開發公司的時候，就感覺很不妥。一來，房地產並不是這些央企的主業，而且房地產又是資金密集性的產業，把這麼多資金投到房地產的領域，勢必要影響主業的健康發展。二來，現在的房地產市場雖說很火熱，但是目前的房價有節節攀高的趨勢。按照國內目前的經濟狀況，現在的房價已經達到正常價格的峰值，如果在上升的話，勢必要產生泡沫。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日本的房地產崩盤，導致經濟全面下滑，瓊省剛剛建省初期，房地產一哄而上，導致全面崩盤，留下數萬爛尾樓的教訓還歷歷在目，這個時候再去搞房地產，特別是象電氣集團等這種實力強勁的央企介入，勢必有進一步抬高房價的趨勢。
雖然看到陳寧皺著眉頭，但是姚志平也吃不準陳寧的是什麼態度，擔心地說道：「局長，你說現在的房地產市場確實比較紅火，但是象電氣集團這種企業要投入這麼多資金，參與到房地產市場中去，這畢竟不是主業，我看不大合適吧？」
姚志平是從文革時期過來的老幹部，對經濟方面雖然不太精通，也不懂什麼經濟泡沫，但是以前一直常說的干一行，愛一行，轉一行的思想還是根深蒂固的，總覺得像華夏電氣集團這種剛剛進行重組走出困境的工業企業，就應該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的幹好主業，而不是把國家投入的資金用到房地產項目中去。同時，姚志平和金益中的關係一直是不大對付，按照程序，負責審核工業企業投資方向的規一處在審核企業遞上來的報告之後，應該先送交綜合處進行覆核，然後再由分管局長簽字，局長簽字，再遞交主任簽字實施。但是今天姚志平看到的這份文件金益中已經率先把同意的意見簽在上面了，這讓受陳寧委託分管綜合處事務的姚志平心裡相當不舒服，這不是分明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嘛。再說這批文件到了星期一，交陳寧過目後，就要送交分管的唐主任了。姚志平於是就打電話向陳寧匯報。
陳寧當然不知道姚志平的心裡還打著這樣的小九九，不過聽到姚志平對華夏電氣集團擬投資二十億用於房產開發表示擔心，倒是非常讚賞的。沒想到這位老同志的眼光還是看的很遠的。看到房地產市場火熱，就想一哄而上投資房地產，的確不是正處於轉型時期的央企的正確投資方向。想想九十年代中期，類似於華夏電氣集團這樣的央企在市場經濟的衝擊下，紛紛陷入低潮。後來，在總理大刀闊斧的改革下，央企通過調整產業結構，把優質資產剝離重組，這才走出了低谷。現在的這些央企重新走向復甦，用句難聽的話來講，是千千萬萬下崗工人的犧牲，和把原先背負在這些央企身上的包袱扔給地方後，才換來的。現在，剛剛有了一點起色，不想著如何把自己的主業做大做強，反而看著房地產市場的火熱，去與民爭利，應該說不符合目前央企的發展方向。
不過，現在已經有不少央企涉足了房地產市場。這應該也是得到國資委領導的首肯的。看著上面金益中籤的字，估計他料定像這樣的申請報告必定是獲得批准的，才在姚志平請假期間，不等綜合處的審核，直接就把同意的意見簽了上去。
自己畢竟是剛剛上任，公然提出和委領導不同的意見，這合適嗎？陳寧的心裡不由的暗暗的琢磨。看了一眼一臉擔心的姚志平，最終陳寧還是歎了氣說道：「這份華夏電氣集團的申請暫時先放一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