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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大結局(上)(一萬) 文 / 小鬼兒兒兒

    「我找Steven。」

    「你可以直接打給他。」我對周綜維不鹹不淡。

    「他要接了我會打給你嗎?」周綜維風風火火。

    我回敬他:「他要不接你打給誰他一樣不會接。」

    「算了。」周綜維掛斷了電話桄。

    燒香拜佛的香頻頻點不著,我踱來踱去,末了回撥給了周綜維:「你找Steven什麼事?周綜維,Steven他對你仁至義盡,你識不識好歹的也都無所謂了。你和他非親非故,可更無怨無仇,這個時候你要是找他不痛快,我……」

    「你!」論能言善辯,周綜維並非佼佼者,可接二連三地,掛我電話他倒是掛得狠絕。

    九年前的史迪文,拿了喬先生的錢,給高慧請了最好的醫生,用了最好的藥。他和高慧說:「你這病能治好,等治好了,你就和他走。」他沒說,那個「他」這會兒都無影無蹤了癡。

    除了浮華,這大概是史迪文的第一個目標:治好高慧。

    拿了人錢,便要代人做事。可惜史迪文說的做事,和喬先生說的做事,是兩碼事。於喬先生的地下錢莊中,史迪文「膽小如鼠」地說了no。就這樣,他第一次吃到了喬先生的苦頭,折了三根骨頭。

    還錢,還那一筆利滾利的錢,大概是史迪文的第二個目標。

    外匯界中,史迪文嶄露頭角。喬先生視自己為自己人,常常「請」史迪文把酒同歡。

    史迪文對喬先生說了第二次的no後,喬先生找回了高慧的那個「他」。那個「他」用真話朝高慧心窩狠狠捅上一刀,高慧便拒絕了治療。史迪文不得不做壞人,他對高慧說:「是我逼他走的。」

    接著,史迪文第一次,亦是唯一一次驚動了警方。

    風平浪靜。地下錢莊風平浪靜。

    喬先生笑吟吟地致電史迪文:「Steven啊,令尊令堂真的是太客氣了。」紅磚青瓦的史家,喬先生和史迪文的爹媽共坐一張暖烘烘的土炕。喬先生將電話交給史媽媽,史媽媽對史迪文說:你們領導真是個好人……喬先生在一旁笑語:「您真的是太客氣了,除了優秀員工,優秀員工的家人,我們一樣有義務關照。」

    又是龍聖禪寺,史迪文不得不對喬先生妥協。

    他說:「你要我做事可以,但我要做乾淨的事。你不就是要錢嗎?我幫你掙乾淨的錢,乾淨的錢,能讓你名利雙收。」

    三兩年後,喬先生作為個人投資者,聲名鵲起。

    在他的身後,是史迪文的出類拔萃,膽戰心驚。

    時光像按下快進鍵,快進至五六年前,我進入宏利。史迪文沖在第一個和我握手:「哈嘍,我叫史迪文,Steven,中英文兩用,洋氣吧?」我說,我叫何荷。

    倘若沒有我,或倘若他不只有我,我亦不只有他,又或倘若我們沒有何翱,或許,他史迪文便沒有第三個目標:我。那麼他大可以接著招蜂引蝶,處處留情,家中有情深義重的妻子一日日好轉,在他的腳下,雖踩著喬先生這顆地雷,但只要乖乖地不去動上一動,他大可以長命百歲。

    那麼或許,他會比今天無憂無慮。

    可惜,他有了我,有了我和何翱。

    高慧的好轉,令史迪文漸漸要鬆開她的手。接著,高慧的那個「他」,客死他鄉。史迪文又一次對喬先生以卵擊石,吃了大把苦頭。喬先生碾著他的脊樑問:「不是我做的。就算是我做的,你又能怎麼樣?」愛人客死他鄉,高慧對史迪文愛恨交織。

    喬先生「急他人所急」,建議高慧:抓住Steven的手,永遠不要鬆開。

    又是龍聖禪寺,喬先生對史迪文掏心挖肺:「Steven啊,我這個人,惜才如命,最重忠心。你把你的忠心獻給我,我會愛惜你如生命。」

    直至兩年前,史迪文不再在喬先生的身後,他有頭有臉地走出來,做了他的左膀右臂。那一天,喬先生大喜,他說Steven,你到底沒有白白辜負我的苦心。沒有人知道,這是史迪文反擊的號角,他隻身一人,要將喬先生斬草除根。兩年前的那時,喬先生花天酒地,歌舞昇平,至於我,我不忘他史迪文的「薄情寡義」,作繭自縛,真的沒有人知道,他史迪文的千難萬險。

    我獨自潸然淚下,像個孤魂野鬼。

    龍聖禪寺沒有我的「貴人」,沒有人能讓何翱回到我的身邊,亦沒有人能讓我回到史迪文的身邊。假如有,我大概會像九年前的史迪文選擇喬先生一樣,義無反顧,絕對的義無反顧。

    五天,喬泰股份兵敗如山倒,董事會一盤散沙。股票遲遲不得開盤,持有喬泰股份的股民們,方寸大亂。記者們說,喬泰股份如同電光朝露。

    五天,喬先生拒接我的電話。他的人說:喬先生在忙,請何小姐半小時後再打過來。半小時後,又是半小時,週而復始,直到他的人說:喬先生休息了,明日請早。

    我和史迪文全無聯絡。

    秦媛有一陣子瘋狂地致電我,我接了。她說何荷,你知不知道咱們盛元系統,凝聚的不僅僅是咱們的小聰明,還包括史迪文的大智慧。伯恩說,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難關,他是得到了史迪文的點撥才攻克的。秦媛大呼小叫,說十幾個……真有你們的,一共才多少的難關啊?我苦笑,說秦媛你知不知道,他史迪文是真的能以一敵百,他大概有他們雙倍的小聰明,更有他們五十倍的拚命。

    「喬泰到底怎麼回事?你這新任CEo有沒有內幕可曝?」秦媛自說自話:「算了,曝什麼曝啊,何荷,你和Steven有事說事,不管能不能幫,我一定幫。」

    我拜託了於小界,請他和於澤對何翱的事隻字不提。

    于氏珠寶的接-班人,一樣久久懸而未決。于氏珠寶下一季度的企劃,等的是喬泰的入資,於燁和於小婭的爭奪,對準的是同史迪文的合作。如今喬泰自身難保,於燁和於小婭,似乎繼於小界之後,同樣回到了原點。

    喬先生對我的戲弄,令我束手無策。我一百次調出史迪文的號碼,按卻按不下去。這會兒像是我和他兩軍交戰,那麼互訴衷腸是最最要不得的了。第六天,我返回北京,變得不會走路,一抬腳就跑,跑得橫衝直撞。

    這一天的北京,到了落葉時節,墜地時,發出薄薄的窸窣聲。狂風席捲,一百片中或許有九十九片接受命運的安排,但總有一片自討苦吃地掛在枝頭,東搖西蕩蕩得七葷八素。

    下午三點,我抵達錦州會所,停了車子,抬腳就跑。

    卻猛地,我被人從後方重重地拽住,掩進綠植。我反彈向他,看都不必看,這時我即便瞎了聾了,傷著痛著,我也能感受出他是史迪文。我就勢伸出雙手,緊緊攀住了他的脖頸。我踮腳,臉貼著他的臉:「怎麼辦……」

    我的開場白太不合常理。我拉他落馬,說到做到,到頭來還問他怎麼辦?

    史迪文撫著我的後腦,一言不發。

    我把問題問了個完整:「怎麼辦?我六天沒有厚福的消息了。」

    史迪文擇開我,將我被席捲了的長髮別至耳後。沒有了長髮的紛紛擾擾,我得以深呼吸了兩個回合。史迪文握住我的手:「我們進去。」

    有大門的關卡,我們「外人」只得將車子停在大門外,步行百米,抵達會所。把守的人不認得我,也認得史迪文,無須多言,直接放行。

    我跟隨史迪文的腳步:「你知道我會來?」

    「不知道。」史迪文又是一身的黑色西裝。他像是要長在黑色西裝裡面了,他的奼紫嫣紅,全是歷史了。

    「那你來做什麼?」

    「你不知道嗎?」史迪文反問我,語氣中帶著也許是我的錯覺,也許不是我的錯覺的微怒。

    「不知道。」我坦白。

    「我來投降。」史迪文飛快地,公佈了答案。

    我們通行無阻,直抵一樓大廳。四下的人,史迪文大多認識,他凌厲地一一掃過去,他們又大多會閃避。他們一度是共事的兄弟,又一度你死我活,史迪文右眼的傷,還有淡淡的青黑色的痕跡,下一秒誰是王者誰是寇,或許變幻莫測。

    又有人布上茶點。

    我咬了一口,隨即掀了桌子。我說這口味太清淡,不是說讓我給提提建議嗎?不是說會改進嗎?我們厚福不喜歡清淡的。你管它健不健康,讓你們多放糖你們就多放啊,我們厚福就喜歡吃甜的,你們就讓他吃啊!

    沒人攔我,包括史迪文,由著我翻天。

    我熟門熟路:「我要見見我兒子……」

    喬先生從容地和我走了個面對面,他身著藏青色睡袍,一邊走,一邊繫著睡袍的帶子。他的皺紋像是還淺薄了,氣色紅潤潤的。我頓時生懼:似乎在將來的十年,二十年,他皆會如此儒雅,儒雅得令人毛骨悚然。

    「何小姐稍安勿躁啊。」喬先生溫和地攔下我。

    史迪文喚我:何荷,回來。不管是不是故作,他史迪文始終氣定神閒。我一動不動,同喬先生僵持,他便又喚了我第二遍:回來。我直挺挺地退回他身邊,他握住我的手,拉我坐下。

    下人速速打掃了一地狼藉。

    喬先生坐下,手邊捻到一小塊茶點的屑片。下人惶惶地要接下,喬先生卻瞄準了一丟,丟在了史迪文的臉上。我下意識地一震,史迪文卻迅速地捏了捏我的手指,示意我別動。他悠哉地抬手抹了抹沾在鼻尖的渣子:「喬先生好準頭。」

    我一敗塗地:比忍,我哪裡是他史迪文的對手。

    「喬先生,我能不能先見見……」我還是我,一個走投無路的媽媽。

    我被打斷了,喬先生自顧自地問一旁的人:「今天……幾號來著?」

    「十七,十七號。」

    喬先生伸出食指,隔空點了點史迪文:「你啊,我到底還是低估了你啊,我還和他們打包票呢,說Steven最遲十五號,一定會來。」

    史迪文淺笑:「呵,我查了黃歷,今天是個好日子。」

    我插話:「喬先生……」

    這一次,我又被史迪文打斷了:「何荷,別白費口舌了。他不理你,你叫破了喉嚨他一樣不理你。」

    「哈哈,」喬先生大笑,「Steven你向何小姐直說好了,我利用了她,用完就完了,誰還會對被利用了的,被用完了的,無用了的人白費口舌呢?怎麼?你怕直說會傷害何小姐嗎?不會的,她可是個偉大的媽媽,不母子團圓,她是不會倒下的。」

    我蒼白著,渾身顫抖。

    史迪文要速戰速決:「我認輸了。」

    喬先生側耳:「你說什麼?這人一上了年紀,耳朵不靈光了呢。」

    史迪文重複:「我……認輸了。喬泰是您的,我是強盜。是我不自量力,是我害了喬泰,這條船一翻,將有多少人生死未卜。我悔恨至極,喬泰我還給您,只有喬先生您,能讓它九死一生,否極泰來。喬先生,這條船……不能翻。」

    我幾乎不能呼吸。這就是我要的?這就是我要的……史迪文的投降?

    史迪文行雲流水:「股份,咱們照章辦事,您要多少,我給多少,絕無二話。喬先生您大人大量,君子一言,別再拿個奶娃娃做籌碼了。」

    我大概是「喜極而泣」,連聲對著史迪文說了謝謝,接著便對喬先生說:「皆大歡喜,喬先生您說的皆大歡喜,咱們做到了……」

    然而,喬先生玩味道:「股份……我只要股份,會不會太便宜了你呢?」

    我怔住。

    史迪文接話接得快:「要連本帶利嗎?可以。股份是本,什麼是利,喬先生直說吧。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咱們談咱們的,請您通融融通,讓她這做媽媽的先去看看孩子。」

    「說是不情之請,也就是說我可以拒絕嘍?」

    是我,是我第一個暴跳如雷的。我吼了喬先生,說你出爾反爾。隨後,我不管不顧,衝向一樓樓梯口。何翱就在二樓,就在和我隔了一層天花板和一層地板的二樓。喬先生的人圍追我,被史迪文撂倒了一個,接著又一個。史迪文吼了他們,說我倒要看看,今天你們誰有膽子動她。

    史迪文的威懾,加之喬先生全無下令,他們讓了我一條通路。從一樓到二樓,二樓到三樓,再從三樓回到一樓,我對史迪文說:厚福不見了。

    是的,厚福不見了。我翻遍了每一間房間,一無所獲,而在他一度被關押的房間,我深呼吸,似乎還能聞到他散發的,小孩子獨有的奶香。

    我撲向喬先生,被史迪文攔腰截住:「何荷……」

    喬先生站直身,走到窗口,拿了噴壺絲絲縷縷地澆著花:「就是怕你們胡來,我才不得不把他轉移呢。」

    「轉移?轉移!」我大嚷著,「是我做了白日夢嗎?是我誤會了嗎?是說Steven和喬泰換不回孩子,只能換來轉移嗎?」

    「何荷,」史迪文對我低語,「有我呢,有我呢……」

    我無力地停下來。

    是啊,有他呢,一直以來都有他呢,是我推開了他。

    喬先生拿了噴壺過來:「何小姐真的不如Steven會做人做事呢,連本帶利,這不是我說的,是Steven他說的呢。」

    語畢,喬先生將噴壺對準了史迪文的頭。他個小子,還要微微欠著腳,抻長了手臂。史迪文推開我,噴壺中的水自他頭頂澆下。喬先生不疾不徐地說著:「你問我什麼是利?咱們『金寶』公司這個月有幾筆進賬,你來。唉,別說什麼你不會,這進進出出的門道兒,對你這腦袋瓜兒來說,我還怕太小兒科呢。」

    水仍在緩緩澆下。

    史迪文始終張著眼:「洗錢的事,我不會做。」

    喬先生細緻地:「嘖嘖,你這棵被我栽下的小樹苗,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給我好好長呢?」

    「我再說一遍,地下錢莊的事,我不會做。」

    九年前的事,於今日再度上演。不同的是,九年前的喬先生,依附於地下錢莊,今日,或許有史迪文這一棵搖錢樹,他便能坐擁金山銀山。但不變的是,他始終要一條鎖鏈,一條骯髒的,能將史迪文捆住千秋萬代的鎖鏈。

    喬先生一鬆手,空了的噴壺鏘鏘落地。

    他大吼:「你有的選嗎!你的奶娃娃在我手上,你的何小姐匍匐在我腳下,你沒有底牌,沒有殺手鑭,你的何小姐像個小丑一樣要做我喬泰的CEo,做了又逃之夭夭,你Steven神通廣大,又奈何得了她!何小姐要你輸,你就一定會輸,何小姐說你會來投降,你就一定會來投降!不做?你有的選嗎?」

    我失控了,但被喬先生的人一左一右架住。我踢腿,整個人騰空,踢中了喬先生一腳,在他的藏青色睡袍上印下了一個腳印。喬先生是真的發了狠,攥了拳頭向我……

    「我做!」史迪文咬住了九年的話,於今日脫口而出,「洗錢,我做……」

    喬先生剎了手,變臉似的一笑,撣了撣腳印:「好孩子。」

    我痛哭流涕:「史迪文,不要做……他說話就像放屁!」

    喬先生對我皺了皺眉:「何小姐,不就是你給了我說話就像放屁的資本嗎?說好聽了,我這叫趁勝追擊,說不好聽了呢,就叫痛打落水狗。換個角度說,就算我說話就像放屁好了,你們除了聞著,還能怎麼樣?」

    史迪文要一錘定音:「我說了,我做。」

    他像只落湯雞,喬先生不發話讓他擦,他便不能擦。

    時至今時,我是罪魁禍首。

    是我的愚蠢,致使我和史迪文兩手空空……

    史迪文不得不請求:「讓我們先看看孩子。」

    喬先生一低頭:「我鞋子都濕了……」

    「何荷,你出去等我。」史迪文側著身對我說。他的狼狽,或許可以給天下人看,但獨獨不能給我看。

    我掙開喬先生的人:「濕了是吧?我來,我來給你擦!」

    史迪文兩步跨過來,握住我的手腕:「今天你怎麼回事?什麼話都要我說兩遍嗎?我讓你出去等我。」在這樣面對面,幾乎鼻息交纏的位置下,我捕捉到了細微的嗡嗡聲。史迪文的手機,在他的口袋中震動……他幾乎是對我下令:「去車裡等我。」

    我僵直地,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

    在我身後,史迪文又一次低下他高貴的頭……喬先生將腳踏在他的膝頭,說Steven啊,我身邊這麼多的人,沒有一個比得上你,就連擦鞋子,都是你擦得最亮……

    我跨出門口,史迪文接了電話:「喂。」

    他就那麼曲膝蹲著,喬先生亦還那麼將腳踏在他的膝頭,結果他就直接接了電話。我詫異地回頭,和他四目交接。

    他不急不躁,嗓音中卻帶著巨大的推力:「去開車。」

    我拔腿便跑。

    毫無徵兆地,史迪文將喬先生的腳撥下,站直身,大步隨在我身後。一時間,碩果纍纍的喬先生摸不著頭腦,稍後才大聲下令:「攔住他!」喬先生的人蜂擁而上,史迪文一邊抵抗,一邊逃脫。

    喬先生的手機響,對方寥寥數句,喬先生大發雷霆:「給我攔住他!」

    我屏息發動了車子,穩穩地剎在錦州會所的大門門口。

    史迪文下手比每一次都狠,喬先生的人哀嚎連連。我推開副駕駛的車門,史迪文幾乎是撞線般撞了過來,後面有拚命三郎扯住他的腿,被他最後一腳重重踢開,發出像是連頭蓋骨都四分五裂的聲響。我這個有天賦的司機,不等史迪文帶上車門,便轟地踩下了油門。史迪文讚歎地「喔」了一聲,我說喔什麼喔,坐好。

    後視鏡中,是姍姍追出來的喬先生,他藏青色睡袍邋裡邋遢,手中……握著把手槍。

    所以,身後傳來槍聲時,我連大氣都沒多喘上一喘。

    車子幾乎如魚躍般,自這條隱於樹林的小路躥上高速路,隱於車流。

    「厚福沒事了。」史迪文說。

    我一腳剎車踩到了底,車胎畫下刺耳的痕跡,車子驟停,我和史迪文猛地向前撲去。史迪文呼痛:「喔……所以我們最後的結局是交通事故嗎何荷?」

    「你剛剛說什麼?」「交通事故。」

    「你說厚福沒事了?」我小心翼翼。

    史迪文的眸子亮晶晶的:「開車。」

    「你把他救回來了嗎?大克嗎?大克把他救回來了嗎?他毫髮無傷嗎?你們在哪找到他的……」

    「開車啊小姐,」史迪文忽地探過身來,手攬在我的腦後,將我勾向他,結結實實地親了一口,「這是高速路啊小姐。」

    救了何翱的英雄,除了大克,是周綜維,不是同名同姓,而恰恰是鄭香宜的舊時戀人,我後來怎麼看也看不上的周綜維。

    史迪文的陳年舊事,到底還是在周綜維的心靈上蒙上了陰影。何翱被擄,史迪文救亦救不出來,大抵上,尋求周綜維的援手算不得什麼萬全的上上策,但是是唯一一條生路了。投降?被史迪文說中了,投降不是生路。

    我和史迪文的今時今日,嚇著了周綜維,他怕只怕有朝一日,他和程韻伊會步了我們的後塵。他這個人,讓他最初選擇喬先生的,是他的功利,而讓他最後選擇史迪文的,一樣是他的功利。他把何翱於何時,會被帶去何處,傳達給了史迪文,換得史迪文的指天誓日:會把喬先生永除後患。

    駛下高速路,史迪文帶我棄了車,攔了出租車去和阿南會和。

    阿南等人,將帶我爸媽和何翱,去承德小住。這一次,我爸媽棄家倒是棄得痛快,必定是心心唸唸地等著史迪文的花樣百出。

    坐在出租車的後排,我和史迪文十指交握。我一度認為我和史迪文背道而馳,再無重聚,那時,我問過他:我們將來怎麼辦?那時,他答我:什麼怎麼辦?何荷,我們最好辦了……

    他永遠是對的。

    「我的鄉親們對你熱不熱情?」史迪文問。

    我白他:「熱情?要把我亂棍打死算不算熱情?我不過就是說了你一兩句的壞話……」

    「下次我們一起回去。」

    「嗯,下次我們一起回去。對了,能不能分我一條『何荷路』啊?」

    史迪文白我:「膚淺。」

    後來他問我有沒有印象,在我自上海回到北京後,第一次去他家,我有隨口問他有沒有再另置房產。他一吞吐,這問題就不了了之了。答案是有,他有另置房產,在錦州義縣,他給他爹媽和高慧置了這處房產,只是當時,秘密仍是秘密,他無從坦言。我說謝謝你啊史迪文,解了我一個疙瘩,當時你猶猶豫豫,真像怕我會貪圖你的家產。

    「何荷啊,我們買一套我們的房子吧。」史迪文鬆開我的手,圈住我的肩晃了晃我,和我哥們兒兄弟似的。

    「買就買,誰怕誰啊?」我說。

    我們於京承高速路路口和阿南會和。

    我爸媽夾著何翱坐在後排,我一露面,何翱「踐踏」著我爸就撲向了我,我爸面目直猙獰。我將何翱抱到一旁,幾乎將他扒光,他細嫩的手臂上有些青青紫紫的瘀傷,勾得我眼淚撲簌簌地掉。我擠著他的臉,說瘦了。

    何翱困惑:「媽媽不是說吃冰激凌會變大胖子嗎?」

    「相思,你這是對媽媽患了相思病,所以瘦了。」

    何翱摟住我的脖子:「真的是這樣呢……」

    我哭得直抽答:「疼嗎?」

    何翱搖搖頭:「不疼了。」

    阿南受史迪文所托,對何翱說,「那些人」是爸爸媽媽的朋友,因為爸爸媽媽要工作,所以將他托付給了「那些人」。單純如何翱,扁扁嘴巴迅速地接受了。

    那廂,史迪文亦接受了我爸媽的批評。我媽說:「二人世界?你們要二人世界,就把孩子丟給朋友?瞧給孩子磕磕碰碰的!」

    史迪文唯唯諾諾:「我們後悔死了。」

    何翱穿著條新的牛仔褲,我誇他,真是帥爆了。史迪文幽幽地過來:「那是,也不看看是誰買的……」

    什麼是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大概就是大克帶著人,阿南帶著史迪文買的牛仔褲,救回了何翱。

    史迪文抓了抓何翱的頭髮:「厚福啊,Sorry了……爹地向你保證,將來會把最好的都給你。」

    他們一行三輛車,有條不紊地一一駛入了車流。我追了幾步,將手臂揮得快要肢解了似的。後來,史迪文靜悄悄地自我身後圈住我的腰:「要不要我把你舉起來啊?舉起來你好登高遠眺。」

    我用手肘拱他:「不挖苦人你會死啊?」

    史迪文脫下他半幹不幹的黑色西裝上衣,直接丟棄。夜幕將降,他的白色襯衫一樣潮乎乎的,被秋風吹到刺骨。我問他,冷不冷啊?他說你要不要試試?我要脫下我的風衣給他,他又說:「不冷。」

    我們去了最近的商場,比不得市中心的熙熙攘攘。

    我等在試衣間門口,跟著廣播中喜慶的音樂搖頭晃腦。史迪文喚我:何荷,你進來。我愣了一下,說幹嗎?不會拉拉鎖嗎你?他不讓步,說讓你進來你就進來。

    僅有的一名櫃姐在埋頭玩著手機,我鬼鬼祟祟地拉開了試衣間的門。

    史迪文長臂一伸,將我拽了進去。

    果然,這廝衣衫不整……

    他換上了條運動褲,褲腰垮垮地掛在低腰的位置,甚至還露出一指寬的內褲褲腰。他上半身赤-裸著,胸肌似乎是這狹小的空間中最大的物體……因為最大,自然便是最吸引人的物體……大概是因為寒氣,他的薄唇微微發白,不像個善類。

    我後背貼住背板。

    史迪文開口倒還和氣:「何荷我認為,我們還是有必要談談。」

    我咬牙:「問題是有必要在男試衣間裡談談嗎?」

    史迪文單臂撐在我臉側:「問題是我等不了了。」

    「你……你calm-down啊。」我咕咚嚥了口口水。

    「我最親愛的女人,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是最誤解我的一個,這口氣換你你咽不嚥得下去?」史迪文好言好語。

    「你……是說這個啊。」

    「不是這個,還能是哪個?」史迪文的另一條手臂隨之慢慢撐了上來,將我左右封住,「哦,要你嗎?」

    我漲紅了臉:「閉嘴。」史迪文俯下頭來:「何荷,我是認真的……」

    我抬頭,和他四目交接,他眸子墨黑,絕不是在開開玩笑。他說何荷,你做什麼都可以,我自問不是小肚雞腸的男人,對你在乎歸在乎,和束縛無關,但獨獨有一件事,可一不可再,那就是誤解我……

    我無地自容。

    史迪文的氣息撲在我的臉上:「那真的太傷人了。」

    我猛地擁抱他:「我錯了,錯了錯了錯了……」

    櫃姐來敲了門:「二位?」

    史迪文狡詐,一邊先下嘴為強一邊推我:「出去出去……色狼。」

    我呆若木雞,被推得兩難地卡在門縫,一邊是櫃姐大喇喇地撇嘴,另一邊是史迪文笑得無邪。我的一隻手還被史迪文握在手上,他掩人耳目地舉到嘴邊,飛快地落下一吻,用唇語悄悄道:「這就算懲罰你了。」

    史迪文從頭到腳,從裡到外,煥然一新。

    他的黑色西裝,如同喬先生的淫威,被他直接丟棄,永遠地,易如反掌地丟棄了。

    我爸媽和何翱在阿南等人的護送下,抵達承德時,我和史迪文也抵達了喬泰樓下。值得一提的是,喬先生的黑色沙發仍被棄置於樓下,風吹雨淋,短短數日,破敗不堪。

    晚九點,喬泰仍有交易員等諸位員工。

    我和史迪文的步入,令他們驚掉了下巴。

    一身運動衣褲的史迪文面不改色地撂了話:「何小姐一下飛機就來加班,真是可歌可泣。諸位,一併加油嘍。」

    史迪文帶我去到我的辦公室,作為喬泰新任CEo的我的辦公室,同他的相鄰。桌上疊放著一摞摞文件,等我「過目」。盆栽一定是有人日日澆灌,嬌艷欲滴。

    水杯……史迪文的水杯也在桌上。

    史迪文不問自答:「哦,我有時候會過來坐坐。」

    「幹嗎?」我不解。

    「想你啊想你。」史迪文笑著說得半真半假。

    僅擺有一張圓桌的小會議室,兩面帶窗,百葉窗齊刷刷地開得頂天。我和史迪文面對面而坐。史迪文說,何荷,咱們在公司還是得有在公司的樣子,暗度陳倉,弊大於利。

    「瞭解。」我認同,在空白的紙張上輕輕戳著筆尖。

    「我們的關係,暫時還只能僅僅是同事。」

    「贊同。」

    「公開,要等到澄清謠言之後。」

    「澄清……澄清什麼謠言?」

    「不是你追我,是我追的你嘍。」

    史迪文話音未落,圓桌下的他的腳……便蹭上了我的腳,且照他那撩人地,來來回回地架勢,他這是百分之百的***。

    我愕然,單手遮在額角:「你不是說不能暗度陳倉嗎?」

    「我調查過的,這個角度是絕對……絕對不會暴露的。」史迪文說一套做一套,還有臉笑得傾國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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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大結局上,還有下啊……還沒碼完啊……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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