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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章 失手錯傷寒人心 文 / 霏雪如是

    第一百二十章失手錯傷寒人心

    子時,夜深人靜,偌大的掖庭宮,只有宮門處還亮著兩盞燈籠,其餘的地方都被黑夜吞噬了乾淨。

    瓊花樹下

    「宮中的傳言是真的?」女子站在瓊花樹的陰影之中,輕輕地開口。

    「聰明如你,不是早應該猜到麼?」一身青衣的男子斜靠在瓊花樹下,他溫潤的嗓音帶著些許歎息,被夜風吹送到女子的耳中。

    「看來,那是真的。」女子有些無奈,暗夜中,她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小聲地說道,「我千算萬算,還是遺漏了這一點,你回來,其實是為了你母親韓國夫人的遺願吧,若是有一天李賢成了太子,你便要輔佐他登上帝位。敏之,我說的對麼?」女子說話時,側過臉去,一雙眼在青衣男子的身上上下逡巡著,終於,她無力地歎口氣,「看來,我只是你計劃中的一個意外吧」

    女子話裡的哀怨賀蘭敏之怎麼聽不出來,他直起身來,走進瓊花樹下的陰影中,伸出手,緊緊地婉兒抱在懷中。

    「婉兒,別怪我」在她的耳邊,賀蘭敏之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也只是無奈罷了」沒有賀蘭敏之預料中的憤怒,婉兒出奇地平靜,「怪不得你。」

    「婉兒,你……」賀蘭敏之感受到婉兒的理解,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放下,他收緊自己的懷抱,將婉兒摟得更緊,「謝謝你」

    「敏之,如今,我們要如何做?」婉兒想到宮中的傳言,不由得皺起眉頭「如今,形勢對太子十分不利,我擔心,天後會趁此時機對太子下手」

    賀蘭敏之點點頭,冷靜地分析道,「當年知曉太子身世的太監宮女早已經被天後除了乾淨,這世上,除我之外,便只剩下天皇與天後知道這件事,天皇雖然懦弱,但不會糊塗到如此地步,如今此事給翻了出來,必定是天後下的手。」

    「看來,天後是坐不住了」婉兒只覺得心中異常沉重,她緊緊抓住賀蘭敏之的手,擔心地說道。

    次日丹鳳殿中

    「你的眼裡還有我這個母后麼?」天後今日著一身七彩錦緞襦裙,頭梳飛鳳髻,八條瓔珞的金步搖戴在發間,此刻,她因為從鸞椅上站了起來,因為憤怒,金步搖的瓔珞不住地左右搖晃。

    「母后,兒臣絲毫沒有頂撞母后的意思」李賢站立在丹鳳殿的正中,面對著天後的滔天怒火,他垂下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

    「是麼?」天後鼻中冷哼一聲,指著李賢,「賢兒,你別忘了,你身上流著武家一半的血,他們都是你的親人可你倒好,一道旨意,就將他們的官職俸祿全部收了回去,你這麼做,真真寒了這些親人的心」天後越說越氣,寬大的袍袖一掃,便將鸞椅小几上的一應瓷器全部掃落在地,瓷器落地,變得粉碎。

    殿中的宮人見如此,嚇得全體跪下,嘴裡紛紛說道,「天後娘娘請息怒」

    「天後息怒」

    「天後息怒」

    「息怒?」天後臉上露出一絲譏笑,一雙眼緊緊地鎖住李賢,嘴裡說道,「這便是本宮教出來的好兒子,忤逆母親,是為不孝;刻薄寡恩,六親不認,是為不仁;一人專權,視國事為兒戲,是為不忠;這樣的不忠不孝不仁之徒,他怎麼夠資格做一國儲君」

    「娘娘,您息怒啊」跪在地上的宮人被天後所出的話嚇個半死,要知道,待會若是天後消了氣,覺察到了此話的不妥,想要保住秘密,那他們這些宮人的命可就……

    就在此時,太子忽然大吼一聲,「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滾」此話一出,宮人們如蒙大赦,不等天後發話,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殿外跑去。

    頃刻間,空蕩蕩的大殿中,只剩下母子二人。

    此刻,天後居然安逸地坐下,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容,她開口了,聲音裡透出得意,「怎麼,太子也怕接下來的話掃了你的面子?」

    「彭——」李賢忽然朝著天後跪下,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磕下三個響頭。

    天後愣愣地看著李賢的動作,他,這是要做什麼?

    禮畢,李賢站起身來,輕輕地拉伸下裳上的褶子。

    「你這是要做什麼?」天後不解地望著他。

    「母后,您對兒臣有生養之恩,永遠都是兒臣的母后,受兒臣三拜理所應當」李賢說完這話,抬起頭,迎上天後的。

    天後不由一震,袍袖中的手不由得緊緊地握在一起,李賢這樣的目光,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她的這個兒子,此刻,變得不一樣了

    李賢接下來的話,便讓天後的預感變成了現實。

    只聽得李賢朗聲說道,「母后身為一國之母,統轄後宮多年,將後宮治理得井井有條,母后之能,有目共睹。但是,」李賢話鋒一轉,灼灼雙目與天後直視,接著說道,「就算母后有治國之才、驚天之能,也不應該牝雞司晨、越俎代庖」李賢?鏘有力的話在空蕩的大殿中迴響。

    「你……你……你這個逆子」天後被李賢最後所說的『牝雞司晨、越俎代庖』氣得渾身發抖,她伸出手,指著李賢,食指上絢麗的丹蔻因為身體的抖動而上下顫動著,她,已是氣極

    但李賢卻無畏地正視天後,接著說道,「大唐祖制:『後宮不得干政』,母后貴為六宮之主,理應以身作則,謹遵祖制,治理好後宮以便讓父皇能夠安心治國,此乃為後之道但父皇身體孱弱,疾病纏身,當時兒臣們都還年幼,沒有能力協助父皇處理國事,軍國大事自然全要仰仗母后。」

    說到此,天後的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盛,她知道,眼前的這個兒子,已經不會給她留任何後路了

    她想要開口,卻忽然發現自己的喉嚨居然發不出聲音來,她站起身來,想要朝那個站在殿中的兒子走去,可卻發現自己的四肢居然在一瞬間失去了力氣,在這個兒子的逼視下,她居然緊張得做不出任何反擊

    這是怎麼了?她不想不明白,望向李賢的眼,甚至帶著驚恐了

    「但後來父皇龍體漸漸好轉,五哥也長大成人,開始蘀父皇處理政事,這個時候,母后卻緊緊抓住手中的權柄不放,大肆分封武家宗親,讓外戚勢力急劇膨脹而這些武家宗親仗著母后撐腰,為非作歹,魚肉百姓,最甚者就是那個武敏之,仗著母后的寵愛,興風作浪,穢亂朝綱。這些都是母后手持權柄,縱容外戚的後果若母后肯早早地放權,母后便不會失去自己最得力的兒子,大唐也不會失去一個最好的太子,兒臣也不會失去最最親近的五哥母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您不肯還政的結果您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難道你還想要再失去一個麼?」說到此,李賢的話中已經帶著嗚咽了,他看著天後的雙眼,已經變得通紅,但他將自己的拳頭緊緊握住,壓制自己即將噴湧的淚水,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不可能像小的時候那般在母親的身邊哭鬧了

    「你……」天後的手指還在發抖,「你居然認為是我害死了弘兒?」她的雙眼睜得老大,難以置信地望著李賢。

    「難道不是麼?」縱然不忍,但李賢還是硬著心腸反問了一句,說完後,他終於忍不住鼻中的酸澀,眼角的淚珠滑落下來,「母后,事到如今,否認還有意義麼?」

    「我沒有……我沒有……」天後不住地搖著頭,雙眼變得沒有任何焦距,「不……本宮沒有……沒有殺弘兒本宮沒有」她的話語開始錯亂,李賢見狀,終於還是忍不下心來,走上前去,想要扶住顫顫巍巍的她。

    就在他就要碰觸到她顫抖著的手時,天後忽然從方纔的慌亂中清醒了過來,她一把推開了近在眼前的李賢,李賢一個不察,從鸞椅上的台階滾落下來。

    「啊……」李賢落在殿中冰涼的石板上,忍不住地哀嚎一聲,額角一痛,他抬手,卻摸到一陣溫熱,血腥味頓時升了起來。

    天後被這忽如其來的變化驚得頹然一坐,她看著李賢額角不斷朝下滴落的鮮血,心疼地叫了聲,「賢兒……」

    「哈哈哈哈——」坐在丹鳳殿中的石板上,李賢忽然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空曠的大殿,他的笑聲直讓癱坐在鸞椅上天後覺得耳膜發疼。

    時間在一刻停滯,天後的耳朵裡全是李賢猖狂的笑聲,眼中全是癱坐在地板上因一邊流淚一邊大笑而顫抖不已的身體——

    不久多久過去了,李賢忽然收束住了自己的笑聲。

    「母后——」他開口了,聲音裡含著悲愴。

    「賢兒,方才……」天後方開口,想要解釋方纔的動作。

    只聽得李賢顫抖的聲音說道,「母后的心腸果然好硬啊,是啊,五哥這麼孝順,不也一樣是那個結果麼?更何況,賢兒從來都沒有五哥那麼得母后的寵愛呢」

    「賢兒,你在胡說什麼?」天後霍地一聲從鸞椅上站起,她想去扶起坐在地上的這個兒子,但李賢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停在了半路上。

    「既如此,」李賢輕輕嗓子,硬生生地壓下胸膛中澎湃的情緒,「那麼,兒臣便也不再顧忌什麼了」說罷,李賢利落地從地上站起身來,朝著天後一拜,「兒臣告退」不待母后反應,便走出了丹鳳殿。

    「他,這是在我宣戰了」看著李賢緩緩離去的背影,天後的腦海中出現了這麼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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