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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百四十章 畫像 文 / 雨久花

    「這……」左鋒一陣遲疑,隨即道,「白大師乃大業名流又尚未定罪,黎公子探視也屬正常,只是……」他訕訕地看著黎君,「牢中還有阮都尉的護軍共同把守,只要他肯放黎大公子進去,黎大公子只管探視便是調香。」

    「多謝左大人……」黎君二話不說,抬腳就走。

    ……

    「……黎家人連繡床都搬進了大牢,這哪是坐牢?那白大師在牢裡比皇后娘娘還舒服,那些衙役獄卒,幾乎都成了白家的僕人,白大師隨便咳嗽一聲,都有人上前噓寒問暖……」端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張峻一屁股坐下,開始喋喋不休地跟阮鈺抱怨,最後問道,「……大人,我們要不要管管?」又道,「大人就彈劾左鋒一個串通牢犯,姑息養奸之罪。」

    長這麼大,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把牢獄坐成這樣的,有這樣的好事,他也不想當這個護軍統領了,乾脆大家都去坐牢好了!

    聽了這些,阮鈺啞然失笑,「……這個黎君還真有兩下子,竟然能把左鋒給擺平了。」原本同一條陣營,他和左鋒還一直摩擦重重呢,左鋒那茛辣的笑裡藏刀翻臉無情的脾氣他阮鈺可是一清二楚。

    能把他擺平,這黎君也是夠手段。

    「大人,左大人這是有意做給我們看!」見阮鈺竟笑了出來,張峻皺皺眉。

    「隨他吧,知府大牢終不歸我們管……」阮鈺含糊道,「白大師是大業名流,聲名顯赫,沒定罪前我們也不好得罪。」牢裡的確太冷,壓根就不是女人呆的地方,黎君不出手,他也想讓人給穆婉秋送去些被褥之物。

    「原來是顧忌白大師的名聲……」想起穆婉秋如日中天的聲名,張峻瞭然地點點頭,一時間竟也沒那麼嫉妒了。見阮鈺站起來,就問,「大人要去哪裡?」

    「去牢裡看看……」說著話,阮鈺已邁步走了出去。

    站在牢門外。看著被打掃的一塵不染,佈置的煥然一新的牢房,阮鈺心頭隱隱泛起一層酸意,自己也想為裡面的女人做些什麼,卻從沒想過要用這麼大的手筆,這不是外面的普通住宅,只要花上銀子。怎麼佈置都可以,這是大牢,隨便拿進來一根針都是不許的,能做到這種程度,可見黎君是花了心血的。

    尤其進來的時候,別人沒注意,他卻是清清楚楚地感覺道,這大牢四處。暗地裡竟潛伏了不下三十個高手,那閉氣的功夫不用猜,一定是黎家的影子。只要有個風吹草動,這些人立即就會闖進拚死把人劫走。

    劫牢反獄,那是滿門抄斬的死罪!

    尋常也就罷了,他現在可是動用了官兵守牢,這黎君不要命了,為了牢裡這個女人,竟要搭上黎氏一族的榮辱?

    恍然間,從這牢裡的一床一帳,一桌一椅,阮鈺清晰地感覺到黎君對牢裡那個女人全心全意的愛。暗道,「……難怪阿秋要死心塌地地跟他,我不如他。」

    正要邁步進去,有侍衛過來回道,「……黎大公子想見白大師?」

    黎君來了?

    阮鈺皺皺眉,「不許!」侍衛應聲剛一轉身。又被阮鈺叫住,「讓他進來吧。」

    黎君來看她應該傳遞信息的,穆婉秋也只聽他的話,不管多嫉妒,他都必須讓他們見上這一面。

    說著話,阮鈺揮手示意守在牢門口的護軍向後退,自己則一縱身隱藏了起來。

    府衙的獄卒見護軍撤下來,也跟著向後撤了幾步,讓開牢門。

    正坐在床上低頭看書,聽到牢門響,穆婉秋抬起頭,「黎大哥……」見是黎君,她驚喜地站起來。

    不過就分開一天,再見黎君,穆婉秋竟有種隔世之感,明明想笑,眼淚卻不爭氣地撲簌簌落下來。

    入獄以來的那股淡然沉靜無懼都不見了,她儼然就是一個受了極度委屈的小姑娘。

    「……阿秋受委屈了調香。」黎君一陣心疼,伸手想把她擁入懷裡,想起身後的獄卒護軍,又強忍住,只從袖籠中掏出帕子遞過去,「阿秋別怕,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傳說相爺的女兒驕縱任性,生性喜武厭文,琴棋書畫什麼都不會,你絕不是她。」又道,「這是有人嫉妒你,才造謠誣陷,大業香行會已發動了大業名流聯名為你申冤。」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讓我咬死了口供,接過帕子,穆婉秋一面擦著眼淚,一面琢磨著黎君的話,恍然感覺帕子上好似有字,就借黎君身子遮擋,迅速抖開:

    「如遇緊急,可啟動你手腕上的暗器,迷倒牢外守軍,自會有人進來接你……」只掃了一眼,穆婉秋一把將帕子握緊。

    他這是想萬不得已的時候把她劫走?

    這怎麼行?

    劫牢反獄,那是滅九族的大罪!

    若是沒有官兵還好,他和黎家的影子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劫走,不留任何痕跡,現在她的牢房外被重重官兵獄卒把守,他們哪有勝算?

    一旦失手,黎氏一族都要跟著遭殃!

    她一個孤女死便死了,怎麼能賠上他和他的家族?

    尤其他們就要看到曙光,他還有大好的前途!

    無聲地搖搖頭,穆婉秋把帕子遞給黎君,「謝謝黎大哥來看我。」說著話,她無聲地朝黎君做了個唇語,「外面官兵太多,黎大哥萬萬不可亂來……」又大聲道,「……我畢竟是坐牢,黎大哥怎麼竟搬進這些東西?沒的又要被人生出是非。」

    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黎君說道,「阿秋聲名顯赫又是被人冤枉,只是事情沒查實前不敢放你出去罷了,左大人也是怕委屈了你,落的萬人唾罵。」聲音似是無意地提高了幾分,「阿秋還缺什麼,只管吩咐外面獄卒取用便是。」

    聽了這話,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在牢門外的阮鈺就皺皺眉。

    見黎君一句話就把左鋒賣了個乾淨,穆婉秋撲哧笑了出來,暗道,「遇到善於算計的黎大哥,也算他倒霉了。」嘴裡問道,「不知這案子什麼時候開堂?」

    「阿秋的案子牽涉太大,左大人也不敢擅斷,已和阮大人聯名上奏萬歲定奪。」

    聯名上奏萬歲?

    穆婉秋一激靈,她忽然想起當年自己選秀時曾有一副畫像留在了內務府。

    當年她驕縱任性深為父親不恥,不是母親溺愛,她早被父親除名了,父親就常對外宣稱只有三女,外界很少有人知道穆家還有她這個四小姐,更沒人見過她,後來全家被斬,見過她的人幾乎都死了,黎君一進門就讓咬緊了口風,她也自信若英王不派人搞暗殺,有黎君在外運作,真正過堂,她大約也能拖過去,現在驚動了聖上,自然就會有人想起那副畫像。

    一旦拿著畫像核對,她哪還有生望?

    見她臉色發白,黎君心撲通一跳,迅速地把自己的安排從頭到尾過濾了一遍,腦海裡反覆地想著自己又遺漏了什麼,嘴裡下意識地問道,「阿秋怎麼了?」

    「有些冷……」穆婉秋使勁抱了抱臂膀。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黎君彎下腰撿起鐵筷撥弄著盆裡的炭火,道,「這倒春寒最是凍人,我回頭再讓人給你送些衣服來。」

    「嗯……」穆婉秋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感覺腳下一股暖融融的氣息撲過來,穆婉秋就上前一步,蹲在黎君對面烤火。

    從沒做過這種粗活,黎君動作有些笨拙,卻格外地用心,一下一下的,撥弄得及為專注,融融的炭火把他雪白的衣服映的殷紅,泛起層層光暈,恍然一坐燃燒的火山,直讓穆婉秋渾身都暖洋洋的,靜靜地蹲在他對面,一句話也不說,只看著他緩慢笨拙的動作,穆婉秋就感覺特別的安心。

    一股溫馨蔓延開來,牢房裡異樣的寧靜。

    靜謐中傳來一陣敲擊鐵門的聲音,兩人都一激靈,回過神,黎君才想起這是大牢,外面的人催促了,就扔了鐵筷,拍拍手站起來,「阿秋保重……」囑托了一句,他轉身就走。

    只怕多看她一眼,他就會捨不得離開。

    見他要走,穆婉秋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死別之情,隱隱地她感覺,他這一走,她們將永無相見之時,看著那高俊的背影,她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明悟:

    「能把牢獄佈置的這麼舒服,就說明他已經買通了官府,他即暗示我咬緊口風,卻又讓我做好劫獄的準備,就說明他也知道英王是打定了主意讓我死,擔心英王會在我過堂前派人來獄中殺我……即要殺我,英王一定也想到了他會劫獄,他果真來劫獄豈不正中英王的詭計?」念頭閃過,穆婉秋使勁搖搖頭,「不,既要死,英王有我一個人陪葬就夠了,絕不能再連累了他和他的家族!」下意識地摸了摸頭上的金簪,穆婉秋狠狠咬了咬牙,「英王果真想利用我逼他劫獄造反,我就立即自殺,絕不能讓英王的陰謀得逞了!」

    想到死,想到就要和他陰陽相隔,穆婉秋心頭瞬間泛起一股撕心裂肺的痛。

    突然,她幾步奔過去,一把從後面抱住黎君。

    黎君身子一僵,「阿秋……」

    「別動……我只想抱一抱……」穆婉秋把臉貼在他後背上,嘴裡喃喃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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