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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探病(下) 文 / 雨久花

    「還有什麼……」黎君陰著臉問,聲音如冷刃上的冰峰,透著一絲刺骨的寒調香。

    這麼大的事兒,秦健竟然不告訴他!

    秦健若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大喊冤枉,這些都是道聽途說雞毛蒜皮的小事,怎麼能作為正事匯報上去?

    「還……還……」支吾了兩聲,秦健才明白黎君想知道關於穆婉秋的其他事兒,忙又道,「還有就是公子不在,白姑娘曾找過奴才,想搬回木槿院,嗯……」他小心翼翼地看著黎君的神色,「說是冬天太冷,不方便……」見黎君眼底隱隱露出一絲笑意,就嘻嘻一笑,「奴才倒是覺得,她為了躲避阮大人糾纏倒是真的……」

    聽了這話,想起那日兩人共進晚餐的溫馨,黎君心下一暖,頭腦頓時一片澄明,他抬手擦擦汗。

    好險,好險!

    他剛剛怎麼會冒出那樣愚蠢的判斷?

    若真是英王的鷹犬,穆婉秋又怎麼會出手救曾家,救他?

    他死了,曾家獲罪入獄,英王還有必要再費盡心機地開個柏葉坊對付黎家嗎?

    柏葉坊那麼紅火,果然是英王的,他完全可以乘勝追擊直接來大業開個分號和黎家鼎立,以英王之勢配以柳家和黃埔家的財力,這些不是做不到,又何必費事地用藝荷擾人視線?

    讓阮鈺出頭兌藝荷,柳家一定是想混淆他的視線,躲避黎家對藝荷商業上的打壓,美其名曰「聘禮」,他們是在利用穆婉秋!

    畢竟穆婉秋和黑木淵源甚深,藝荷利用她攀上柏葉坊倒是個絕佳機會。

    穆婉秋很有可能被黑木、黃埔玉、阮鈺利用了,但她絕不是英王的暗棋。

    一瞬間想通了。黎君又抬手擦擦汗。

    一向冷靜敏銳的他,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想起自己剛剛竟被一股暴燥的情緒左右,失去了慣有的敏銳。黎君心裡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他竟被她左右了情緒,這可不是好事!

    「公子……」見他沉吟不語,秦健低叫了一聲。

    「……告訴白姑娘。她既有府邸,黎記就不好再安排住宿。木槿院不能給她。」話鋒一轉,「……這天也的確太冷,如果她實在覺得不便,就在檀香院給她準備一間客房。」

    這是什麼邏輯?

    檀香院的客房就不是黎記的了?

    聽到這假公濟私,明晃晃誆人的說辭,秦健想笑不敢笑,連連點頭應是。

    「還有……」恍然沒看到他的神色。黎君接著說道,「加派人手,勿要查出黑木的底細……」頓了頓,「包括他的性情,喜好……」

    既是勁敵,他就必須瞭解黑木的一切,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這……」秦健露出一臉難色,「黎蒼先後派出了幾路人,可自斗香會後。黑公子就像憑空消失了,竟再沒露過面……」見黎君皺眉,又道,「先前沒在意。眼線放的晚,我們的密碟竟沒人見過他,公子想瞭解他的性情……」搖搖頭,突然想起什麼,「對了,天香樓的黎鏢掌櫃見過他……」

    「……那就召他來大業。」黎君語氣不容置疑。

    召他來大業?

    天香樓不開了?

    一怔神,秦健隨即醒悟,黎君的意思是要親自過問,就點頭應了聲是,「奴才立即安排人傳話……」

    「你先去吧……」把手裡的魏氏香料大全扔給他,黎君突然說道。

    「阮大人在裡面,公子不好再闖……」見黎君轉身望著白府的門,以為他要回去,秦健忙開口阻止,話說了一半,不覺睜大了眼:

    只見黎君一縱身便躍上了白府屋頂,一襲白衣落在屋頂一尺厚的積雪上,分辨不出是雪還是人,瞬間便沒了影。

    眨眨眼,再眨眨眼,秦健還有些不相信。

    裡面可是白姑娘和阮鈺兩個人哎,這孤男寡女的在一起,難說不會有些纏綿私語。

    不會吧。

    他家公子竟要去聽壁角!

    ……

    正用單手擺弄著黎君送來的膏油,聽到迴廊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穆婉秋身子一震,不用墨雪進來回,她就知道是誰來了,這腳步聲,她再熟悉不過了。

    前世裡,魂牽夢繞的聲音啊。

    費力地把身子背向床裡,她緊緊地閉上了眼。

    「小姐,阮……」墨雪一推門,就見穆婉秋竟頭朝裡側身躺著,一條纏滿紗布的胳膊正壓在身下,不覺一驚,「小姐仔細壓到傷口……」話說了一半,見穆婉秋緊閉著眼睛,不覺怔住,才送走黎君,她怎麼就睡了。

    忘了招呼阮鈺,墨雪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把穆婉秋的身子正過來,胳膊重新擺好。

    「白姑娘睡了?」瞧見穆婉秋雙眼緊閉,一腳門裡一腳門外,阮鈺猶豫著要不要進去調香。

    「小姐……」想說小姐剛剛還醒著呢,一開口,墨雪恍然醒悟,她家小姐這是不想見阮鈺,忙改口道,「小姐睡下了,要不……阮大人改日再來?」

    「這……」一陣遲疑,阮鈺竟大步走進來,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白姑娘怎會傷成這樣?」看著墨雪,「聽說發生了爆炸,怎麼回事兒?」

    「奴婢也不清楚,奴婢聽到聲音闖進去時,小姐已經昏在地上……」那日被穆婉秋凶過,潛意識地,墨雪就對阮鈺打心底存著一股戒備。

    「哦……」了一聲,阮鈺目光落到穆婉秋臉上,「她這哪是睡了?」瞧見穆婉秋眼皮波動,阮鈺心裡暗道,就伸手去拿她胳膊,「這燙傷最不容易好,我帶了上好的獾子油……」

    「阮大人使不得……」墨雪驚叫著彈開他的手。

    「啊……」穆婉秋也嚇得驀然睜開眼。

    「……阿秋醒了?」阮鈺微笑地看著他。

    驟然對上這張稜角分明,剛毅俊秀的臉,穆婉秋一陣恍惚,心突突跳了兩下,隨即被一股滔天恨意淹沒。「禽獸!」她心裡狠狠地罵了一句,強壓著胸口翻騰的怒濤,用盡力平靜的聲音問候。「阮大人來了……」

    「阿秋怎麼傷成這樣……」阮鈺關切地看這她,「……疼不疼?」低迷嘶啞的聲音透著絲絲憐惜。

    被墨雪扶起倚著靠枕坐好,穆婉秋心又一陣亂跳。

    這聲音。這語調,這關心。彷彿對她疼惜到了骨子裡,若放在前一世,她早已感激涕零,發誓為他傾盡所有了。

    只這一世,她心已如冰。

    「謝謝阮大人關心……」沉靜下來,穆婉秋淡淡道,「是民女誤把酒當成了水燒。燙到了……」強自扯了個笑,「以後再不能陪大人對弈了……」想到這個,穆婉秋心裡一陣輕鬆。

    至少,這段日子,她再不用面對他沒完沒了的糾纏了。

    阮鈺神色一僵,目光下意識地落在床邊穆婉秋完好的左手上。

    素白柔嫩的小手瞬間爬到被子裡。

    「不要緊的……」眼底有些落寞,阮鈺隨即哈哈大笑,「阿秋好好養傷便是,以後我們有的是機會對弈。」那語氣神態,好似不能和他對弈。穆婉秋有多惋惜似的。

    臉色一陣漲熱,穆婉秋強忍著沒罵出口,她別過臉去,不看阮鈺。

    「阮大人喝茶……」墨雨趁機斟了杯上好的大紅袍遞上前。「小姐累了,阮大人不如……」

    不等她說完,阮鈺就擺擺手,「本官不渴,快把茶拿開,仔細燙著阿秋……」津津有味地看著穆婉秋賭氣的模樣。

    他心情格外地好。

    「我帶了上好的獾子油,給阿秋換上吧……」見穆婉秋不再理他,他又伸手來抓她胳膊,「……這獾子油治燙傷最好了。」

    「不用……」穆婉秋猛地往床裡一躲,不小心牽動傷口,疼的哎呦一聲,額頭瞬間冒了一層細汗。

    「小姐,您仔細些……」墨雪嚇得叫了一聲。

    笑容僵在臉上,阮鈺露出滿眼委屈,「……我就那麼可怕嗎?」低轉的語氣儼然一隻受傷的獸,又似一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

    連墨雪都忍不住看了穆婉秋一眼。

    「……當然可怕,比野獸還可怕!」想起他前世那慘絕的報復,穆婉秋心裡狠狠回了一句,嘴上說道,「……大人誤會了,黎公子才給民女上了膏油。」想了想,又補了句,「是宮廷秘製的,黎公子千叮嚀萬囑咐,要民女十二個時辰內不得亂動,否則……」她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隱隱的羞澀,「……就會留下疤痕。」黎君剛走他就來了,相信他們一定在門口遇上了。

    黎公子什麼時候給她上過膏油?聽了這話,墨雪錯愕地張大了眼,她不明白她家小姐為什麼要這樣自毀清白?

    即便再討厭,也不能這樣啊!

    女子餓死是小,失節是大,這要被阮鈺懷恨在心,傳揚出去,她家小姐還怎麼嫁人?張嘴想申辯,又被穆婉秋冷冷的目光堵了回去,墨雪不知所措地看向阮鈺。

    黎君給她上藥?

    就是說她這條胳膊被黎君看過、摸過了?聽了這話,阮鈺心裡沒由來生出一股滔天妒意,臉色由漲紅變的青黑,一股暴躁的氣息自他身體瀰漫開來,空氣頓時一緊。

    拚力運功抵擋著,墨雪依然覺得透不過氣來,她緊緊地盯著阮鈺,生怕他一個控制不住,會突然對穆婉秋發難。

    他怒了。

    這神態,這氣息,穆婉秋再熟悉不過了,前一世,每次遇到他這樣暴怒,自己不都是嚇得軟語溫言地哀求,深深地自責,可結果呢,他哪一次不是拂袖而去?

    留下後悔傷心的自己,獨自流淚到天明。

    想起前世種種,穆婉秋無語地別過頭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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