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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討要 文 / 雨久花

    感覺曾凡修殺人似的目光,黎君心裡也很不是滋味調香。

    他送來丫鬟,被穆婉秋退了,無奈之下,他特意囑咐王貴德暗中照顧,誰知幾個月不見,竟給照顧成這樣。

    目光再次落到滿屋子的瓶瓶罐罐、調香設備上面,他心一動:

    難道是谷琴?

    是她看自己從不涉足木槿院,才讓人把這兒變成了雜品室?

    穆婉秋當眾棄師,谷琴恨之欲其死,不顧忌這個,他也不會就答應讓穆婉秋來這又苦又累的香料處,遠遠地躲開谷琴的控制;念頭閃過,他臉色一陣陰沉,正要轉身,無意中瞧見那個粗笨的蒸鍋旁接了半瓶透明液體的漏斗式瓶子,心砰地跳了一下,「……她竟會使用這個?」屏住呼吸,黎君小心翼翼地拿起漏斗瓶,放在鼻下。

    果然是精純的香液,她真會用這個蒸鍋!

    這個蒸鍋是璇璣閣照著魏氏留下的圖樣製作的,說是能把花瓣枝葉裡的香氛提煉出來,當年魏氏調治的香液可是聞名大周的,他對此非常嚮往,不惜千兩買了回來,可惜,璇璣閣會做不會用,黎記以谷琴為首的眾師傅研究了很久,卻都沒弄明白,谷琴還口口聲聲說這是騙人的東西。

    香怎麼會變成水?

    也因此,這蒸鍋自買了後就一直閒著,好像不久前調治處才報上去,他親自批了報廢處置的,怎麼竟出現在她這裡?

    難道這些都是她自己淘換來的?

    這麼蹊蹺的設備她都會用,她真的不懂香嗎?

    心思百轉,黎君不可思議地看向穆婉秋。

    瞧見黎君饒有興趣地研究著她剛提煉出來的香液,穆婉秋心提到了嗓子眼。

    「咦。這就是傳說中的雞血石嗎?」直視著穆婉秋,黎君正要開口。墨雪一眼瞧見穆婉秋隨便纏在手指上的那隻雞血石金錢獸貔貅,驚奇地抓過她的手,「……小姐哪來的?」

    「噢……」穆婉秋呼出一口氣,趁機解下來遞給她,「……贏回來的。」

    「……贏?」墨雨驚叫一聲,「……小姐又去賭了?」語氣隱隱帶著一絲譴責。

    十賭九輸,這賭是最害人的,他家小姐不會是把工錢都輸了,連衣服也買不起了吧?

    穆婉秋兩年前的那次豪賭他可是記憶猶新。

    「啊。哦……」才發覺說漏了嘴,穆婉秋支吾兩聲,「不是,不是……是一個青衣公子送的……」想起那個青衣公子一臉孩子氣地把這個金錢獸貔貅扔了的情形。穆婉秋失笑地搖搖頭。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賭風這麼好。這麼較真的人。

    明明是個玩笑,她又沒答應和他賭,可他卻堅持願賭服輸。死也不肯收回這只貔貅;這麼價值連城的寶貝,她可不捨的就這麼任它躺在大街上便宜了別人。

    於是,就撿了回來。

    「……什麼樣的公子?」目光落在血紅的貔貅上,曾凡修神色一震,伸手接過去。

    「穿一件石青色錦緞長衫,個頭比黎公子矮些。嗯……面色……如玉……」瞧見曾凡修神色不對,穆婉秋細心地描繪起來。「曾公子認識他?」又問,「知道他姓什麼?是哪兒的人?」

    總感覺那青衣公子很奇怪,穆婉秋擔心他是安康的人,知道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

    這一路回來,她可是小心又小心的,就怕被他盯了稍。

    「不認識……」翻弄了半天,曾凡修搖搖頭,把貔貅遞給穆婉秋,「收了這麼重的禮,白姑娘竟不認識人家姓什麼?」眼裡帶著一絲調侃的笑意。

    刷地一下,眾人都看向她。

    「呃……」穆婉秋臉一紅,咳了一聲,「我忘問了。」

    忘問了?

    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黎君目光重新落回案上的蒸鍋上,「白姑娘這個……」

    「啊……」穆婉秋心一下又提了起來,「進來這麼久,我竟忘了讓大家坐……」看看左右,又訕訕地笑起來,「這屋太擠了,曾公子不如移駕檀香院……」

    看看屋裡除了一張床,連張多餘的椅子都沒有,曾凡修又狠狠地瞪了黎君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看了穆婉秋一眼,黎君抬步追了出去。

    「……聽說白姑娘和黎家簽了五年的契約?」追出大門外,月色下,曾凡修背對著黎君站在樹影中。

    「是的……」黎君點點頭,「凡修兄……」

    「求賢弟一件事兒……」話沒說完,曾凡修突然轉過身。

    「……什麼事兒?」一怔神,黎君隨即微微一笑調香。

    「……賢弟能否解了和白姑娘的契約?」既然他不能善待她,還是自己帶走好了,穆婉秋是他曾家的大恩人,曾家可以錦衣玉食地供養她一輩子,為她尋一門好歸宿。

    「白姑娘喜歡調香……」話一出口,黎君也一怔,隨即問道,「為什麼?」

    「這……」譴責的話不好說出口,曾凡修聲音一滯,笑道,「她是我曾家的大恩人,家父讓我找到後勿要帶回平城……」

    直直地看著曾凡修,良久,黎君開口說道:「……她和黎家簽的是死鍥,解除不了。」聲音冷的像冰。

    不知為什麼,想像著穆婉秋和曾凡修有說有笑的情形,黎君沒有來的一陣惱火,越過曾凡修,他大步向前走去。

    「……我聽說黎家的香料處是最苦的地方?」神色一斂,曾凡修閃身攔住黎君。

    「……黎家怎麼安排自己的師傅,與凡修兄無關!」

    「你……」曾凡修猛轉身,「既然不能善待,你最好放了她!」語氣凜凜,目光帶著股少有的怒意。

    身子頓了下,黎君大步向前走去。

    瞧著他一言不發地走了,曾凡修猛一握拳。

    ……

    「……小姐快放下。奴婢來就好。」端了盆水進屋,瞧見穆婉秋正整理床鋪。墨雪忙放下水接過去。

    「……會不會太擠了?」能睡三人的小炕一大半擺滿了香料,收拾了半天,穆婉秋勉強挪出一塊地方,夠兩人躺下,「讓你和雨兒一起去客房,你偏不聽。」黎君為他們準備了客房。

    「師父讓奴婢過來伺候您……」墨雪嘻嘻笑道,抬眼掃了一圈,「這屋子雖擠些,卻華麗結實。比當初隨小姐住的那個黑店強多了。」當初在那個鎮上丟了一百萬,墨雪對那個夜晚記憶猶新。

    也想起當初和墨雪在鎮子上的那兩個夜晚,穆婉秋失笑地搖搖頭,「當時身上有銀子。我都盡力找大客棧了。可屋裡還是四處漏風……」

    「那時小姐剛給奴婢買了兩套新衣服,興奮的睡不著,奴婢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屋頂透過的斑斑月光,像星星……」墨雪嘻嘻地笑,「幸虧當時是夏天……」

    躺在炕上,墨雪一揚手,就熄了案上的燈,穆婉秋好奇地眨眨眼。「這就是內功,練功苦不苦?」自幼喜武好動。父親曾給她聘了幾個會內功的師父,可惜,不到三天就被她氣走了,最後只跟師爺學了些花拳繡腿,到現在,也不過體質比旁人結實些罷了。

    「剛開始很苦,要天天打坐,師父很凶,稍偷一點懶就會被罰十遍……」墨雪仰頭看著窗外的月光,「時間久了,就習慣了。」她轉過頭,「小姐這兩年受苦了……」語氣甚是心疼。

    想起這一路走來的艱辛,穆婉秋沒言語。

    「知道小姐去了朔陽,師父曾特意去找過您……」黑暗中,墨雪眨眨眼,「小姐一直在朔陽嗎?」

    「一直在一家小香坊做雜工……」

    「……小姐竟給人做雜工?」墨雪撲稜坐起來,「難怪師父找不到您。」

    「那時候我什麼也沒有……」黑暗中,穆婉秋笑了笑,「聽說曾公子收你們為徒,我還以為你們不會回來了……」拉她躺下,「……快躺下,仔細凍著。」

    「……怎麼會?」墨雪拉起棉被圍在身上,「奴婢這條命都是小姐救的!」這以後她早懂了,當初去做求雨童子就是送死,向前挪了挪身子,「師父常說,受人點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叫奴婢和哥哥千萬不要忘了本……」目光移向朦朧的窗欞,「聽說師父沒找到您,哥哥就瘋了似的練功,發誓這一生無論走到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小姐,伺候在左右……」想起那一段揪心的日子,寒夜裡,墨雪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我也一直想給你們報個平安的……」穆婉秋聲音低了下去,一開始是沒錢,後來聽說他們並沒去找黎君,她便不敢輕易傳信了。

    「小姐不知道,聽秦健說您來了黎家,哥哥高興的什麼似的……」墨雪目光閃閃地看著穆婉秋,「不是師父要追訪一件大事,幾個月前就來了……師父還百般叮囑秦健,讓黎公子無論如何要善待您……」抿了抿唇,「沒想道,他竟如此苛待小姐!……不是師父壓著,哥哥都想出去住客棧了!」

    才不住這無情無義的黎家。

    苛待?

    穆婉秋一怔神,隨即明白是他們誤會了,就撲哧一笑,「黎公子待我很好……」除了谷琴外,黎記的那些大師傅中也沒有幾個像她這樣有獨門獨院兒的,頂多是兩人共用一個院兒。

    「……好?」瞪著黑暗中擠佔得滿滿的屋子,墨雪一哂,「小姐就是心太善了!」

    她和哥哥出身更低賤,可曾家還是錦衣玉食地供著,雖然在小姐面前是奴才,可在曾家,他們都是小姐少爺的待遇,一屋子丫鬟婆子伺候著。

    黎家這麼大的家業,還在乎多養一個閒人了?

    把她家小姐安排到這又苦又累的香料處不說,竟讓她睡雜物室!

    越想越氣,黑暗中,墨雪臉漲的紅彤彤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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