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血色殘陽（二）
孤冷的夜裡，嘶吼的狂風帶著黃沙席捲而過萬里邊城。
萬里邊城之外的荒漠裡，時而從黑夜中傳出一聲聲低吼和咆哮。
風捲來，可聞些許血腥被風氣一陣陣的吹入鼻間。
萬里邊城之上，大部分人已經離開了這上面，到了這黑色巨龍所保護著的內側去躲避慢慢的狂沙和風嘯。
但是邊城缺口的兩側之上，依稀可見上面依然佇立著數十道人影。
他們的存在，給了那些經歷過大戰之後的將士們一個可以安心休息的環境。
惡劣的環境，不乏溫暖的人心。
殘酷的現實，抹不掉心中的美好。
邊城之上，燕胤看向青雲峰的三位長老，謙恭道「方胤雖為定北副統領，但是此刻在這裡，和各位前輩一樣，都是一個為了北疆而出力的人。」
青雲峰四長老點點頭，道「方統領，雖然之前聽聞過你的狂妄，也曾見到過你的不友好，但是這番話，卻說得十分在理。在這裡，我們確實只有拋開偏見齊心協力才能共禦獸敵。」
「是啊」萇芷看向燕胤，道「方統領，婉兒她年紀尚輕，或許她和你之前有過什麼衝突，但是希望請不要放在心上。」
笑了笑，燕胤道「前輩多慮了，方胤和清月山的挽雪仙子關係很好，但請萇芷前輩寬心，方胤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放在心上。」
點點頭，萇芷微笑道「原來方統領還認識挽雪師姐，嗯，那萇芷就放心了。婉兒她自幼在清月山長大，和幾位師兄們關係都很好，所以……」
笑了笑，萇芷看向血厲，道「血厲將軍，那萇芷就先下去找我們清月山的弟子了」
「嗯」血厲沉聲道「萇芷仙子，幸苦了。」
萇芷臉上浮起一絲笑意，隨後輕身而下，落到萬里邊城內側的黑夜中。
青雲峰的大長老看向血厲，道「那我們也先去休息了」
點點頭，目送著青雲峰的三位長老回到飛身而下，燕胤看向血厲，道「青雲峰的人都在這裡？」
搖搖頭，血厲道「只是一部分，大部分的青雲峰的人在鎮北城，清月山的眾多高手也去了那裡。」
「嗯哼？」燕胤眉頭一皺道「為什麼不來此呢？」
血厲冷笑一聲「沒有哪一個門派，願意將自己的弟子置身到危險裡面。若不是這裡比較重要，清月山和青雲峰也不會派人來此。」
看向燕胤，血厲道「知道我們之前為什麼呆在濤兕谷嗎？」
這個問題，燕胤也想問。
按理說，這裡的形勢這麼嚴峻，血厲他們為何會跑到後方的濤兕谷那裡去。
血厲開口道「累！」
累，一個字，卻道出了多少幸苦和心酸。
這些剛毅堅強的漢子，十多年來牢牢的堅守在一線，也有疲憊的一天。
「其實，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激發青雲峰和清月山兩派的潛力。」血厲歎聲道「在他們眼中，我們這麼多武王，是一大威脅。修煉者和武者之間的關係，不管是什麼時候，都不是那麼友好。誠如授命所言，就算我們離開這裡一陣子，這些人也擋得住。既如此，已經堅持了這麼多年的漢子，讓他們休息一些時間也是應該的。」
看著血厲那冷峻但是卻飽含風霜的面孔，燕胤可以感受到，在他們的這副面孔之下，藏著的是一顆多麼孤寂孤單的心。
「血厲叔，會有好的一天的」燕胤認真的道「相信我」
「哈哈」血厲大笑一聲，拍著燕胤的肩膀，道「那是當然，不相信你，相信誰！」
清月山休息的地方，一群男女正盤膝修煉，舒緩著戰鬥後疲憊的心。
「師父，那方胤他很狂妄，而且還傷了門派內的數個師兄」少女婉兒開口道「要不是挽雪師叔不讓我們在門內提起，我們哪裡會忍住這口氣。沒想到現在在這裡遇到了他，婉兒就想給幾位師兄出口氣。」
萇芷無奈的搖搖頭，看著少女，道「婉兒，你和門內的幾位師兄師弟關係好，這一點我知道。但是，你也要分清情況，方胤這人並不狂妄，相反還很謙虛。我沒有猜錯的話，肯定不是他去惹你們，而是你們主動去惹他的。他一個武者，又怎麼會主動去招惹你們這些人呢。」
「師父……」少女低下頭，猶自辯解道「可是我們是清月山的弟子，他……」
「好了！」萇芷打斷少女的話，沉聲道「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外面是數不清的異獸想要湧進來，你還有心思去計較這些個人恩怨？而且，你也不想想，連燕家軍都認方胤為統領，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你可曾想過？數百個武王，為什麼會認一個只有武宗實力的少年為統領？以燕家軍威震天下的名聲和他們的實力，豈是甘心當一個普通人手下的人？」
撫摸著少女的長髮，萇芷緩聲道「婉兒，血厲將軍和他手下的實力你也不是沒有見過，但是即使是他，對燕胤也是十分的關照和友好。我觀察過，血厲將軍的部下看向方胤的眼睛都是認可的眼神。能得到燕家軍認可的人，你認為會是普通人嗎？你只是想給你的師兄弟們出氣，但是如果真個的惹怒了方胤，後果如何，你知道嗎？」
「師父，婉兒……」少女抬起頭看向萇芷委屈的道「可是我就是氣不過，我們在這裡呆了一年多了，天天面對的都是數不清的異獸和無邊的血海。婉兒……婉兒想回去。」
看著少女那彷徨而害怕的眼神，萇芷輕輕一歎，道「婉兒，我知道，你受苦了。等過陣子清月山派出其它的弟子前來，你就隨著回去。」
看向其它還在閉目潛修的清月山弟子，萇芷輕聲道「你們也是」
另一邊，青雲峰的弟子正聚在一起商議著事情。
「邵陽師兄，那方胤居然是定北副統領，而且還得到了燕家軍的支持，這小子走了什麼運啊」一名青雲峰弟子忿忿的道「那燕家軍的實力我們這一年來可是看在眼裡的，那可是個個實力強悍得可怖，那方胤有什麼能耐成為他們的統領。」
「是啊」另一名青雲峰弟子冷笑道「他也不過是一個武宗而已，恐怕連我們青雲峰的劍氣衝霄決都接不住。」
林邵陽掃視了一眼眾人，沉聲道「好了，不要說這些了。方胤的事情我們不要去管，管好自己就行了。這一年來我們死的弟子也不少，大家還是好好休息，明日還有一場大戰在等著呢。」
說完，林邵陽向著青雲峰大長老那裡而去。
「邵陽，你來了」青雲峰七長老道「你們剛才說的話我們都聽到了，確實，方胤此子能得到燕家軍的支持，讓我們所有人都很意外。」
「兩萬大軍，數百個武王，這等實力和勢力，此子將來成就不可限量啊」青雲峰四長老歎聲道「尤其是血厲他們那群人，個個殺氣駭人，都是腥風血雨走過來的武王，戰鬥力要比尋常武王厲害得多了。」
青雲峰大長老沉吟道「這些人確實厲害，個個實力驚人。不過……」
之後，四人低頭開始低聲細語起來，似乎在商議著什麼事情。
回到大軍之中，燕胤在一名士兵的帶領下，找到了正被劍龜他們圍著的雨雁。
雨雁的傷有些重，胳膊的肉都被異獸撕扯掉了一些，骨頭也斷裂了數根，需要一段時間的精心調養才可恢復。
見到燕胤的到來，眾人紛紛站起來迎接。
「快坐，不必如此」燕胤急忙上前讓扶著雨雁坐下，隨後道「各位大哥，幸苦了。」
「呵呵」劍龜笑道「沒事，還好。」
看著望著自己的一張張熟悉而陌生的面孔，燕胤心裡十分感動。
「雨雁大哥，你的傷怎麼樣？」燕胤看向雨雁，道「我待會讓人把你送到楊二那，你就在那裡好生修養一段時間。」
點點頭，雨雁笑道「行。」
看向海賊王，燕胤問道「海賊大哥，你怎麼樣？」
海賊王笑了笑，道「我沒什麼事，就是每天吃這被自己親手殺死的異獸的屍體，覺得無奈。」
「哈哈」劍龜朗聲大笑道「是啊！嚼在口裡的時候，總是想起當時一拳轟殺得鮮血淋漓的場面，每每想到這，我都沒有那胃口了。」
「劍龜，你丫能不能別提這事，我還在吃東西哩」海炎扔掉手中烤熟的肉塊，鄙棄的看了一眼劍龜，道「你丫存心的。」
「嘿嘿」劍龜嘿嘿一笑，看向燕胤，道「方兄弟，今日看你那對付異獸的時候，一腳下去就是一條命，看上去很老練啊。」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杜滸不知道從裡鑽了過來，激動的道「我看到一頭連虞闐將軍都要費點工夫對付的鋼鐵斑紋虎被統領一腳給踢死了，厲害得緊哩」
笑了笑，燕胤看向杜滸，只見他已經脫去了當初在小鎮初遇時的那份含帶的稚氣。
剛毅的面孔，炯炯有神的雙目，無一不證明著他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杜滸，你怎麼樣，在這裡還習慣嗎？」燕胤問道。
「嘿嘿，我還好」杜滸嘿笑道「因為實力的緣故，我就是觀察戰場上的情況，看到那裡不濟了，就通知兄弟們去那裡幫手，也不是很累。不過可惜，當初跟著我一起的五個弟兄，現在已經只剩下三個了，還有兩個都戰死在了這片土地。」
聞聽此言，眾人不禁唏噓。
「對了，死去的將士們都葬在哪裡了？我想去看看」燕胤開口道「他們都是隨我而來，如今先我而去，身為統領，我理應去祭奠一下他們。」
「這……」海賊王猶豫了一下，看著燕胤，道「因為戰鬥在殘酷，只有活著的人還活著，死去的人，沒有屍體！」
「什麼！」燕胤一怔，雙手緊緊的握著。
異獸如潮，戰都慘烈，在戰場中身死，連保住屍體的機會都沒有。
這既是一種悲哀，也是一種殘酷的現實。
良久，燕胤才緩緩的鬆開因為無奈而緊握的雙手。
「這萬里邊城，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遠遠的看著那麼的有壓迫感了。因為，它是用將士們的鮮血和纍纍白骨鑄成的」悵惘的歎了一聲，燕胤緩緩起身道「大家好好休息，明日方胤帶著各位弟兄大殺四方，以此來祭奠死去的弟兄！」
來到鬼狼王身邊，燕胤眸光深邃，靜靜立在狂風呼嘯中，望著北方那茫茫的黑夜裡。
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