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純愛耽美 > 小女玲瓏

第一卷 115 明珠在握 文 / 風露霜

    也許感覺被老皇帝擺了一道的人不只有皇后和上官氏。一直受他重用的三王爺何嘗不是如此。皇帝令他監國總管朝政,他自是躊躇滿志,可曾想過這一切都是為他人做嫁衣。所以他不能相信,擁護他的人也不能容忍,於是束手一搏要和自己的弟弟一爭高下。

    清晨時分,皇宮又一次恢復寧靜。

    九王在先帝駕崩後與回京途中的李將軍取得聯繫,而後在圍場匯合。李將軍身邊帶著精銳騎兵都借給了九王爺,但如此仍敵不過能調動城外駐軍的三王爺。九王爺打聽到京城中已經戒嚴,由於惠妃和王妃世子都在城中,不敢輕舉妄動,所以一邊帶著李將軍的親兵趕往京城,一邊製造他還在圍場的假象,然後與九王妃的父親驍衛將軍裡應外合趁夜突襲。

    玲瓏當然不是這場宮亂中唯一受傷的宮女。事實上漪瀾殿宮人死傷過半。三王爺發現九王爺突襲進城,一方面派常悟抵擋,另一方面就派人殺向內廷的漪瀾殿和含象殿。白蘞機敏帶殿中宮人抵抗並讓廖姑姑趁亂送走小公主。

    含象殿這邊的追兵在蓬萊池邊追上了惠妃,雲清為救惠妃也被刺傷,關鍵時刻惠妃將門之女的風範盡顯,竟在危急時奪刀親手殺了一個追兵,然後九王爺就趕到了,總算來得及。而皇后一直就躲在含象殿裡,倒沒人想殺她。只是宮亂中人盡狼狽,不少宮人受波及而死。

    之後如何清理善後,修繕宮室,先帝的靈柩如何被運送回京,新皇如何重掌大局,玲瓏就不得知了。

    她傷在左肩,肩膀和背後被劃開一個大口子,加上失血過多,宮亂後好幾天都處在昏迷和清醒的邊緣。聽人說什麼都是迷迷濛濛,身體沒個重心像是飄在半空中,有時候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又死了一次,當她漸漸好轉時,宮中和京城大局已定。

    三王爺據說是在準備出逃時被守在城外的李將軍守株待兔捉住,而宮亂中不知為何會跑到衛王府中的信仰公主已經被她母親接回宮中。

    惠妃特別命御醫為宮亂中受傷的雲清和玲瓏治傷,又命人把玲瓏挪出宮女們同住的廂房,另辟一間屋子給她靜養。

    這些年她傷傷病病的似乎不少,有為別人的也有為自己的,鬱悶自己到底是不是穿成了炮灰命,要不然怎麼受苦受難的都是她,好在她身體挺結實,而且傷病也總不太嚴重。

    像這回已經是比較幸運的一次了,那個揮刀的士兵急著去追人玲瓏又躲得快,雖然流了不少血,但沒傷到要害,比起在宮亂死去的人她已是好命。

    折損的宮人一時無法添補齊備,人少了事卻不少,宮亂後一切都要重新整頓人人忙得不可開交,玲瓏倒借傷偷了閒,可是成天也沒人得空來和她說句話,白檀不理她,白蘞連喘口氣的機會也沒有,三五天能能瞧上一眼就不錯了。

    一日玲瓏躺在床上正口渴,喊了幾聲不見有人,惠妃本是指了個叫小嫦的小丫頭來照看她的,可哪裡人都不足,小嫦常被叫去幹別的活,玲瓏想這會兒小嫦也許又是被誰叫去,於是自己下床倒水去。

    她的身體已經恢復得七八層,身上的傷口結痂,只是腳下還虛浮,御醫囑咐她讓再靜養一陣。摸摸索索到了放茶壺的小桌前,卻發現茶壺裡面卻沒有水,

    此時已是寒冬臘月,外面開始飄起雪畫,她也沒多嬌弱,想著自己既然能走了乾脆披上衣服自個兒出去打水。

    恰巧拐過貼身宮女們住的房舍附近的一處遊廊,碰見白檀正對著牆低聲抽泣,玲瓏剎住腳步提著水壺遙遙看。

    白檀一邊用帕子抹眼淚,一邊用不知從哪裡撿來枯枝抽打牆角,看模樣像是在生氣。白蘭從另一邊轉出來,手裡還端著托盤,看見白檀上前勸道:「好妹妹,你怎麼在這兒哭起來?快別哭了,一會兒人瞧見就不好了。」

    白檀的臉頰被外面的風吹得通紅,鼻子也紅紅的,對白蘭道:「瞧就瞧去,最好告訴了娘娘,讓娘娘知道攆我走了事。」

    「你這是什麼話!」白蘭把托盤放在腳邊,掏出帕子給她拭淚,道:「娘娘一直這樣看重你,只是這時候無端哭起來娘娘知道了是要問的,這時節忙著皇上登基的事煩心事多,娘娘問起來最多說你兩句怎麼會不要你呢?」

    白檀嗚咽道:「她們都巴不得娘娘不要我呢,說什麼我與玲瓏同去的,雲清和玲瓏都受了傷我卻沒有,說我對娘娘不夠忠心,白蘭姐姐你說,娘娘會不會覺得我不如玲瓏忠心最後不要我……」

    風夾雜著雪花刮過,白檀的哭聲蓋在風裡,玲瓏捂著衣服轉到屋後。真想不到自己挨了這一刀還會為白檀招來這些是非。覺得又可氣又可笑,白檀到底有多忌憚她,就連她受傷了都能惹得她慌一次。

    尋了另一條道去廚房打水,回來只覺得心口堵了一塊石頭,於是悶頭灌了一大口水,嗆得咳嗽。

    未接上氣,便有人伸手撫上她的背給順氣,玲瓏回頭看,見來人一身素白的衣服,上繡著威武地張著龍爪巨龍,忙下跪磕頭。

    「起來吧,起來吧,站都站不穩了還跪什麼,小心一會兒趴著起不來。」來人道。

    玲瓏趕緊爬起來,看他身後果然沒跟著人,左右打量沒人才輕輕合上房門。

    那人好整以暇地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玲瓏唯唯諾諾叫了聲:「皇上。」

    叫完才真實感覺到前面這個人已經是皇帝了,九王爺已經變成皇帝了。

    年輕的皇帝看著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倒也不奇怪,那副模樣他見慣了。自顧自地拿出一個布袋子和一盒藥放在桌上,道:「你的傷怎麼樣了?這些是給你的,我不得空閒,袋子裡的東西是我托卓逸從外面帶進來的,說小姑娘都喜歡這個。這邊的是藥,你自個兒記得抹上。」

    這兩年玲瓏和他相處的機會頗多,漸漸的也就不像從前那般拘束了。

    左右也沒人,她拿起布袋子打開,甜香撲鼻而來,袋子裡是一個個紅褐色的糖球,玲瓏捻了一粒放在唇邊舔了舔,高興道:「是菊花餅!」這是搗碎黃干菊和梅子汁做的糖球,玲瓏以前吃過。

    皇帝笑道:「你平日就愛吃甜的,日日喝藥肯定嘴裡苦得很,這個你收著去苦味吧,可別貪嘴誤了正經膳食,若是喜歡吃完了下回再叫小齊給你送。」

    相處得愈多,玲瓏愈是能感覺到他和她之間的關係與主僕是不同的。

    比如他對她說話向來隨意,即便現在成了皇帝,不是那種不擺架子但仍然主僕有別的親和,而像是對朋友,偶爾參雜著些曖昧不明,他會在冬季裡柔聲囑咐讓她多添件衣衫。再比如那一袋子糖球,他不知何時知曉她愛吃甜,見面時總會偷偷給她捎帶些糕點,理由不一或是藉著年節賞賜,或是說別人給的他不愛吃,攏香死後他是唯一個在意過玲瓏這點小癖好的人。

    她不知道他都會別的姑娘是否也是如此。

    還有,皇帝不帶一個隨從跑到一個宮女的房間送東西,這本身就不合常理。

    她知道他沒死心,直來直往的示好她可以一口回絕,然而這迂迴的溫柔,玲瓏惶恐拒絕還顯得矯情,也忍不下心拒絕,只假裝不知的生受了。

    菊花餅含進嘴裡,她跪下含糊道:「謝……謝皇上記掛,奴婢萬死不足以報陛下之恩。」

    他暗歎口氣,就知道她會這樣,「起來,等你傷好了朕自會再賞你,聽說你是為了救太后才受傷的,這一功絕對會給你記上。」

    他成了皇帝,惠妃自然就是太后了,現在宮裡都稱她為李太后,原來的皇后為上官太后,玲瓏久不在主子跟前侍奉,聽起來不大習慣,又磕了個頭謝恩。

    皇帝知道她是不打算把頭抬起來了,心疼她帶傷還要跪在冷硬的地板上,此地他是不能久留的。

    回京城以後要擺平那些不支持他的人又要忙碌明年登基的事,今日是恰好回漪瀾殿看惠妃,見玲瓏不在惠妃身邊,便叫小齊打聽了一下偷空過來瞧瞧。他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放她手上,道:「先把這個給你,算是利息。」說著便往外走

    玲瓏口稱不敢,打開掌心一看,是一顆潔白無瑕的珍珠,果然又是珍珠!這兩年他賞給玲瓏的珍珠被她專門縫了個小荷包裝起來,將將已有十幾顆,一模一樣的,指頭大小飽滿圓潤……說來這東西也不貴重,他賞得也十分隨意,雨天幫忙打個傘給一顆,幫惠妃傳個話也給一顆。

    尋常打賞並不稀奇,可每次都是珍珠,玲瓏便有些納悶,

    「皇上,怎麼又是珍珠?」

    他回身問:「你嫌珍珠不好?」

    玲瓏乾笑兩聲,忙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皇上賞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奴婢只是隨口問問。」笑話,她多大的膽子也不敢嫌啊。

    忽覺頭上有黑影罩過來,再抬頭時,她已經和他平視,眼睛對著眼睛,相距一掌的距離,甚至能感覺道彼此的鼻息。

    這樣近的距離,玲瓏愣住了,他伸手摟著她的肩,定定看著她的眼睛道:「若視卿為明珠,則明珠於掌,明珠在心。」

    「啪嗒」那顆珍珠從玲瓏的手裡跌落下來,一聲一聲跳遠。她看見他的眼眸深邃而平靜,又似隱藏著無數波濤洶湧,像是一個參不透的秘密,只待她陷入去尋找根源。便是心如鐵石,也耐不住流水一般的溫情無言地侵蝕,既起情思便有日日滋長的相思……何況玲瓏的心真的是肉長的。

    他看得出她的心意,本無需考慮她許多,若真是高興,不過一句話就能讓玲瓏成為他的人,但他還是耐下心來文火慢燉,引誘著她去面對自己的心。

    玲瓏的臉色變來變去,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他不顧許多見玲瓏反應不過來將她抱到床榻上,甚是親暱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快些躺回床上去,地上涼當心誤了養傷。等你傷好了,朕再重重賞你。」說罷,逕自出去。

    玲瓏心口微震,隱約覺得他說的「賞」另含著什麼隱情。

    她只是個極其平凡的女子,有一般女子該有的柔情,也有愛慕虛榮。她也知道他對她有心,因此而沾沾自喜過,卻打死也不相信他會愛上她,除非是開掛了,一個高高在上有權有勢又樣貌俊逸的男子,怎麼會愛上一個樣貌無所長性格無所長的女子。

    但是即便沒有愛,她也想過乾脆迷醉在他給出的溫柔中,順著他的甜言蜜語,即便他是她最不該迷戀的人,即便他的笑和溫柔絕不僅僅只屬於她一人。這瘋狂的想法每每又被她腦海中另一個聲音制止,那是她堅持的初衷。

    無境掙扎中她只覺得自己似乎越陷越深。推窗看外面的雪,只想冷風能吹醒她,卻有覺得雪亂如心,直到小嫦搓著手回來,埋怨著她帶傷還吹風把窗戶關上。

    新年過後新帝登基,按例,宮中無所出的嬪妃皆要到行宮養老,或出家為先皇守節。太后則搬入泰康殿,上官太后作為嫡母理所應當搬入了泰康殿,李太后則仍住漪瀾殿。

    新帝登基改元,宮裡宮外都會有新的權力角逐,戲是一出一出唱不完的,於玲瓏而言,這一年意味著她人生的轉機,她無暇去在意誰有黯然謝幕誰有粉墨登場,新帝登基後,宮中會招進一批新的宮人,相繼也會放出一批。當內侍監的人捧著登記出宮人名的花名冊到漪瀾殿時,她知道,她一直等待的機會來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