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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71 阮貴妃來訪 文 / 風露霜

    阮貴妃被迎入香寮,身後只跟著金姑姑。香寮宮女們或於案頭或於架旁勞作,玲瓏蹲在爐子邊,見貴妃踩著華麗高翹的雲頭履入香寮,繁複的衣裙絲毫不影響她沉穩的步子,珠翠串成的步搖流蘇在她鬢邊發出悅耳的聲響,更悅耳的是貴妃不變的嬌美的聲音:「妹妹還是這般好興致。」

    惠妃抿唇輕笑,把惠妃引到她調香制粉的小榻前,叫宮女們把面前的盒子什麼的都收走,道:「興致是有的,不過我也已經很久沒空閒到香寮來了,不過偶爾來看一眼,不讓他們在我這裡胡鬧罷了,白蘭白芷,快給貴妃娘娘上茶。」

    白蘭白芷應聲端上兩盞茶水,貴妃拿起一盞放到唇邊,欲飲先嗅,笑道:「『龍鬚噴雪浮甌面,鳳髓和雲泛盞弦』,這青鳳髓是妹妹私藏吧,歡祥殿裡都沒這樣的好茶呢,姐姐就不客氣了。」

    惠妃也執起茶盞,笑道:「我這裡的東西哪裡比得上姐姐那裡的,這是專門拿來招待姐姐的,姐姐來了我哪還敢藏私。」

    阮貴妃的年紀比惠妃大些,不過她也是長於裝扮的,面妝服飾無不精細,保養得宜。惠妃也愛裝扮,不過她的風格更隨意些,妝容也以大方簡潔為主,兩人相對而坐,若不是那一通姐姐妹妹的稱呼,倒還真看不出誰的年紀大些更大些。

    不過,相較於從前,現在的阮貴妃眼那描畫精緻的角眉梢帶似上了些狠戾之色,也許這一抹狠戾是她喪子之痛於心頭凝結下的最後一點。不然,玲瓏也很難看出如今和惠妃言笑晏晏的貴妃阮氏與從前有何不同。

    「惠妹妹這裡好是好,但宮人來往甚是吵雜,姐姐有事想與妹妹說,不知妹妹可願移步。」

    惠妃不甚在意擺擺手,道:「何須移步他處,姐姐嫌他們吵,我打發他們出去便是。」說著朝立在一旁的雲清姑姑使了個眼色。

    雲清點點頭,站到香寮中間大聲道:「你們都出去。」宮人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魚貫而出。

    玲瓏頗為失望,放下蒲扇站起身來。原本還以為能聽到惠妃和貴妃的隻言片語,出去就什麼戲也沒有了。

    不想她才走到門口,就聽見貴妃的聲音道:「留一個小丫頭看著爐子吧,遠遠的在那邊,貴妃姐姐不介意吧。」

    貴妃道:「無妨。」

    此時紫縷她們已經先出去,玲瓏因私心好奇想多聽些才拖拖拉拉到最後,看爐子的只餘她一人,雲清姑姑道:「玲瓏,你留下在那邊看著爐子。」

    玲瓏轉身,躬身向惠妃那邊行了個禮答道:「是。」仍舊蹲到爐子邊上。

    貴妃聽得雲清喚玲瓏的名字,翠眉一挑,她記得寧氏身邊有個宮女就叫玲瓏,但並未多言其他,直接同惠妃道:「妹妹定然知道姐姐此番來所為何事?」

    惠妃為兩人續上茶,道:「姐姐不嫌棄漪瀾殿簡陋,能撥冗來我這裡竄竄門子,是妹妹之幸。」

    貴妃輕笑,又拿起茶盞在唇邊一點,「呵呵,惠妹妹謙虛,漪瀾殿乃內廷妃殿,怎會簡陋。記得當年妹妹入宮侍奉是何等榮寵,皇上親自下旨大修漪瀾殿,賜給妹妹一人居住,即便是妹妹病後極少出門,這些年漪瀾殿的添置修繕也從未廢弛,我瞧著妹妹這裡一點兒也不比我那裡差。」

    惠妃謙虛道:「若論榮寵,宮裡無人及得過姐姐。何況,妹妹那些不過是前塵舊事了。」

    「前塵舊事?我看未必,皇上對妹妹的情誼未曾消減,妹妹何苦一直自困於漪瀾殿。」

    從前聽說惠妃小產後大病一場,病癒後便很少出門,只與一些私交甚好的嬪妃有往來,本來她身居妃位有權協助皇后理事,病後也都丟手不管。

    「姐姐認為妹妹是自困於漪瀾殿,對妹妹而言卻是怡然自樂。妹妹無才無德,不能為皇后娘娘與姐姐分憂,只能在這漪瀾殿中管教管教我那前世冤孽轉身的兒子,倒騰些胭脂花粉度日而已。」

    貴妃柔荑扶上香腮,雙眼暗含凌厲,聲音卻極輕柔對惠妃道:「妹妹當真是在漪瀾殿中怡然自樂嗎?當年妹妹何嘗不是萬千榮寵集一身,若是惠妃都說自己無才無德,天下間女子恐怕都要自慚形愧了。後來妹妹被害得小產傷身不能再有孕,退居漪瀾殿鋒芒盡收,我也很是惋惜。妹妹喜靜不願與旁人爭,但也要為九郎考慮考慮,聽皇上說九郎的親事已經定下了。皇上時常在我面前誇讚九郎機敏,待他成家以後,必定要有一番歷練,將來前程如何,惠妹妹難道就沒替九郎打算過?」

    惠妃當年早產竟是被害的!不過遙想她當年風頭強勁,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後來斂盡風華也許也是為了避開那些明裡暗裡的算計。玲瓏看似如平常一樣看爐子扇風,兩隻耳朵卻豎起來聽惠妃與貴妃交談,由於宮人們都被遣走,屋裡除了鍋子裡咕嘟咕嘟冒泡的聲音,就是她倆說話的聲音了。

    說到皇子的前程如何,籠統一點說只有兩種,或是封王開府一生富貴,還有一種就是……

    惠妃母子未曾表現過這樣的野心,但並不表示他們就沒有這樣的打算,凡是皇帝的兒子都有這麼一個機會,惠妃的家世也不平凡,現在大皇子和睿王已經去了,除三皇子外,如果皇帝現在要立太子,九皇子會是非常炙手可熱的人選。

    不過皇帝現在身體強壯,睿王還在時也傳過一陣子關於立太子的風聲,但沒傳多久睿王就被大皇子殺死,此後傳得更多的事是關於皇后的廢立。漪瀾殿裡不管是惠妃還是九皇子,都沒有對太子之位有任何感興趣的樣子。玲瓏覺得,雖然在宮廷中,他們母子感覺和平常人家沒什麼兩樣,母慈子孝大抵如此。

    相較於貴妃,惠妃表現得很淡定,平靜道:「做父母的哪有不為兒女打算,如今九郎快要成家,我也可以安心些……」

    「九郎成家當真就能讓妹妹安心了?」

    「自然以後還要繁衍子息……」

    貴妃終於不耐煩道:「妹妹想看九郎成家立業,想兒孫滿堂享齊人之福,就不怕皇后容不下麼!」

    「皇后娘娘母儀天下,不是善妒之人……」

    「她當然不是善妒之人,但她也絕對不是能容得下別人的人!」貴妃再一次高聲打斷。

    惠妃深吸一口氣,皇后是不能容人的,這一點她怎麼不知道。早在她剛進宮時,一步步晉至妃位時她就知道皇后有多不能容人,表面上對她和氣,實際上處處下絆子,為的就是阻礙她在宮中步步高陞,怕她有朝一日取而代之。

    因此在她失去她的小女兒後,在她為自己再也不能生育痛哭得眼淚都流盡後,她決定一心一意守在漪瀾殿裡將兒子養大,盡量不出去,所有事情也都不聞不問,避讓著皇后威儀。

    沉默良久,惠妃道:「她能不能容得下,這麼多年也過來了,妹妹眼下只想為九郎娶一門媳婦,其他的事,我不想管也無力管。」

    見貴妃皺了眉頭,惠妃又道:「不過妹妹想多勸姐姐一句,雖言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但人終究難奪勢,姐姐莫要因一時情急蒙蔽了雙眼,雖心有遺恨,但越是這樣越是要靜下心來審時度勢,莫要被小人鑽了空子。」

    貴妃聞言似有所悟,但很快便一笑:「我還什麼空子能讓她鑽的。妹妹既然不願助我一臂之力,姐姐也不好強求,只希望妹妹別與奸人一道才好。」

    惠妃知她口中的奸人指的是皇后,雖然覺得她不應將這樣不敬之言掛在嘴上,卻道:「我心中恩怨自分明,姐姐請放心。」

    貴妃扶著金姑姑的手出去,走到門邊瞟了蹲在爐子邊的玲瓏一眼,道:「聽說妹妹收養了寧氏的女兒,怎麼連她的宮女都還留著。那小賤人是個吃裡扒外的,妹妹就不怕她養出來的丫頭也是吃裡扒外的?」

    說完輕笑一聲走了,惠妃讓雲清去送她出去。

    玲瓏握緊蒲扇柄。貴妃一行人的腳步漸遠,聽見惠妃道:「你起來。」

    玲瓏抱著蒲扇站起來,低垂著眼看地面。

    「阮貴妃說寧氏不是,你很生氣。」

    惠妃用的事肯定句,玲瓏覺得也沒必要否認,於是道:「啟稟娘娘,奴婢心中不平,是因為知道貴妃娘娘說的不是實情。」

    「哦?」惠妃坐回踏上,接著飲她面前剩下的那半盞茶,對玲瓏道:「你站進些,既然你說貴妃所說不是實情,那麼就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

    玲瓏沒想到惠妃忽然有這樣的要求,愣了一下,心懷激動卻故作平靜走到惠妃面前。攏香死前蒙受冤屈,死後也無人在再究她身前究竟有沒有與外人勾結出賣貴妃。除了當初雲絮齋裡的宮人,無人知曉攏香的苦心與掙扎。惠妃話間的意思,似乎是相信攏香的。

    她不知道惠妃為什麼想知道攏香的事,但對她而言,多一個人願意相信攏香也好,她知道攏香的淡然,知道她為她為雲絮齋為她的女兒的辛苦經營,但這些都隨著她的香消玉損被埋入塵土,埋入那些曾經跟在她身邊的宮人心中。

    於是向惠妃一一道來,從攏香得寵到她為了立足內廷攀附貴妃,再到五娘的出現,彩霞的背叛,到最後金姑姑也夜雲絮齋,皇后派人欲奪子卻落空。

    玲瓏盡量簡潔地向惠妃表述,並維持語氣平靜,但手心還是滲出汗水,漸漸濕了她的袖口。待她說完,只覺喉嚨乾澀難耐聲音也有些沙啞,雲清不知何時已經回到貴妃身邊,靜靜立在她身後,惠妃讓雲清幫玲瓏倒了一杯水,玲瓏受寵若驚地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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