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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43 木棉 文 / 風露霜

    紅染唯唯諾諾上前,攏香道:「我問你,剛才玲瓏問你那些話,你怎麼不回答?」

    紅染微微抬頭看攏香臉色:「御女……奴婢……我……」

    「照理說你娘親病了我不該苛待你,只是別人要借你卻不肯要,實在可疑。雲絮齋拮据,連給你支取月例的餘錢也無。小廟容不下你這尊菩薩,這樣吧,從我的用度裡扣出月錢與你結算,從此你便不要在我這裡了。」

    她聲音裡透出些冷意,話音剛落就有翠鳴先叫來的兩個太監進來把紅染拉出去,紅染不住求饒道:「御女繞我,別趕我走……彩霞姐姐!」

    攏香連眼皮也沒抬一下,紅染被拖走後,屋裡靜得連針落地都能聽見。彩霞的臉都快低得看不見了。

    攏香輕輕歎息一聲:「玲瓏你去把門掩上,翠鳴你守在外面,等我有事再喚你。」兩人依照她的吩咐,玲瓏掩上門跪坐在門邊。從前在司衣房裡玲瓏站的位置靠近門,守門的活兒沒少干。屋裡只剩下端坐在榻上的攏香,站著的廖姑姑和彩霞,以及守在門口的玲瓏。

    三人靜靜良久,聽見攏香道:「彩霞,知不知道我我為何要趕走紅染?」

    彩霞沒抬頭,聲音硬邦邦地:「御女是雲絮齋的主人,想讓誰走奴婢都不敢過問。」

    攏香也不在意她賭氣的話,語氣彷彿還是她們從前當宮女時相談的樣子,耐心道:「那你為什麼幫紅染討月例呢?」

    其實玲瓏的話彩霞也能聽出些端倪,但面子下不來,所以仍硬著嘴道:「並沒有特別為什麼,奴婢看紅染這丫頭不錯,本就交好,她娘親生病了討不到錢,跑來與我哭訴,說『雲絮齋裡除了廖姑姑竟沒個能說話的』我不忍見她傷心,才……才……」說到最後她自己也遲疑了,她與廖姑姑不和幾個先來走得近的宮女太監都知道,紅染的話根本就是在激她,可恨她一心想尋廖氏麻煩居然著了道。

    攏香道:「瞧你,自己被她拿來當搶使也不知道。」又轉頭問道:「廖姑姑可知我為何要讓紅染走?」

    廖姑姑身形微頓「撲通」一聲跪下來:「奴婢多謝御女寬恕,奴婢再也不敢了!」

    玲瓏和彩霞都聽得一頭霧水。廖姑姑面有難色道:「彩霞姑娘,並非我不願賣你面子支錢給紅染,只是一來賬上確實沒有餘錢,二來我知道紅染她多半是那話哄你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廖姑姑擼起袖子,退下腕上金燦燦的鐲子,向攏香磕了個頭,低聲道:「這鐲子雖不是我剋扣用度換來的,可來得……也不光彩。我平日沒什麼喜好……只閒時偶爾賭上一把,搏一搏手氣……」

    玲瓏知道廖姑姑愛賭錢,除了她雲絮齋裡其他宮人也有些愛賭的。宮中有規定不許宮人聚賭,但私下裡總有那麼些人愛聚到一處,宮人少娛樂,許多人家在遠方,攢下的月例銀錢很難帶回家,出宮日子遙遙無期,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打發,大家相互知道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雲絮齋裡賭風並不盛,因此玲瓏也沒當回事。鐲子是賭錢贏來的,不敢光明正大承認也正常。

    廖姑姑接著說:「彩霞姑娘,我前些日子和人賭錢的時候,紅染也在,她也出手博了幾把,不過手氣沒我好,輸了不少。這事雖然大家都清楚,到底上不了檯面,她娘親是不是真病了我不知曉。起初我懷疑她是因為賭資不夠才藉機要錢,怕一旦開了這樣的風氣齋內宮人效仿,所以想先查清楚再決定要不要支給她,還有,這幾日用度實在有些緊張,所以……沒成想她轉頭就去挑撥姑娘來向我討要月例,才驚動了御女。」廖姑姑又磕了幾個頭,「奴婢知罪,御女趕走紅染,是在為奴婢遮羞,御女大恩,奴婢沒齒難忘。」

    攏香臉上沒有絲毫怪罪:「廖姑姑言重,快起來吧。姑姑之所以拿不出例錢給她,有一半的原因在我,前幾日我曾從姑姑這裡支走不少銀錢。」說著攏香看了彩霞一眼,玲瓏了悟,難怪剛才廖姑姑欲言又止。兩日前接濟五娘攏香才支了錢出來,還是彩霞親手把錢送到五娘手上的。

    彩霞顯然也想到了這層,終於低聲認錯道:「是我不該受紅染挑撥,不分青紅皂白就找廖姑姑大鬧,我自願受罰。」說罷朝攏香和廖姑姑都躬身一禮,廖姑姑不迭擺手,

    攏香慢慢站起來,踱到彩霞面前,又注視她兩片刻,真誠道:「姑姑和彩霞,都是我極信任的人,於我於雲絮齋而言你們誰都不能缺少。希望你們往後能為了我為了雲絮齋冰釋前嫌和睦相處。這件事就此揭過,我不會處罰你們任何一個人,只希望你們能記住我的話。」

    這已經是非常寬厚的處理方式,攏香想息事寧人,不僅是看在舊日的情分,也是為了以後著想。要是處罰她們兩人,廖姑姑還好,彩霞那裡必定會傷了往日情誼,這是攏香不願看到的。兩人都恭恭敬敬應道:「是,御女仁厚,奴婢一定謹記不忘。」

    末了,攏香又對玲瓏道:「玲瓏年紀小脾氣急躁,我看還需多磨練些,以後你每日多寫三百字給我罷。」

    玲瓏眼角抽了抽,這叫池魚之災麼!

    事後廖姑姑和彩霞相處並沒有像玲瓏想像的那樣回暖,而是比從前更僵硬了。可能是因為大吵了一架人盡皆知都尷尬,平時還好,她兩不湊一塊,湊到一塊也會裝沒看見轉頭走開。到了攏香面前,兩人不鹹不淡各說各話,難為玲瓏要在中間緩和氣氛,攏香自那天後沒再作其他規勸,意思是讓她們自個兒想明白。

    私下裡玲瓏問彩霞當初是怎麼跟廖姑姑不對付的,玲瓏分明記得廖姑姑捏肩的手藝還只傳了她一人,彩霞一聽她說捏肩的事就咬牙切齒模樣,也不知其中又有什麼矛盾。雖然兩人關係還是不怎麼好,但好在彩霞話及廖姑姑時不再夾怨含酸,廖姑姑自那件事後也收手不再賭錢。紅染走後,攏香沒再添人,梳頭的活兒由玲瓏她們幾個輪流來,翠鳴也漸漸能近攏香跟前伺候。

    春寒盡去,天氣一天天轉暖,先前被寒風吹得耷拉的新葉又恢復生機,第一撥開出的冷雨打散,東風一吹又有許多花朵含苞待放。雲絮齋外種植的木棉高大挺拔。這些木棉本就是從南方移植來的,京城的氣溫雖不算嚴寒,不過原來就不適宜種植,過年時又經一場雪災,攏香本來還擔心這些木棉樹禁不住風霜會被凍死,沒想到花匠們護樹有方,又或者這些木棉在這裡年歲久了終於適應京城的環境,暖風吹了幾日,木棉樹的枝頭三三兩兩地結出尖尖的花苞。攏香非常高興,沒開花就拉著玲瓏到院子裡看那些花苞。

    「玲瓏見過木棉開花麼?」攏香抬頭看著在天空縱橫交錯的樹枝,興致勃勃地問。

    玲瓏隨口道:「見過。」不過是在上輩子。

    攏香奇道:「你家不是在隴州麼?我記得隴州比京城更冷些,難道也會有木棉樹?」

    「隴州沒有木棉樹,不過我聽人說起,所以夢見過,在夢裡看見也算見過吧。」玲瓏半是認真半是調皮道。

    「你這丫頭!」攏香還想再笑她,徐才人帶著文飾沿廊走進來。

    「寧姐姐好悠閒,是在看木棉花兒麼。」經過幾個月的修養,徐才人臉色稍紅潤了些,加之今日穿了件桃紅色的春衫,顯得比往日有朝氣多了。

    兩人相互見禮,玲瓏忙叫小太監抬來兩把小小交椅並軟墊小几茶水等。攏香和徐才人在幾顆芭蕉樹前坐下。

    「徐妹妹來早了,我這的木棉花還未開呢。」

    徐才人望著頭頂的樹枝,也是饒有興致的樣子:「這有什麼要緊,等花開時我再過來看,姐姐不要趕我就是了。」

    攏香笑道:「自然不會趕你,」又道:「徐妹妹今日怎麼有空來,我聽說皇后娘娘趁天暖請了好幾位姐妹去說話,徐妹妹沒去麼?」

    徐才人挑了一塊香棗糕放入嘴中,細細嚼兩下,不以為然道:「去她那裡做什麼,不過是看人笑和笑給人看罷了,哪有姐姐這裡自在。」

    攏香聽得一笑,道:「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是讓別人聽到,還以為我拐了你。」

    「這有什麼,我就去告訴他們,不是姐姐拐了我,而是我拐了姐姐!要姐姐在這春日裡陪我曬太陽聊天看那些沒開的木棉花。」說著兩人都呵呵笑起來。

    徐才人本是個爽直人,因將攏香視作個知己,也不瞞她,笑罷對她道:「其實我不願去還因為一個人,姐姐這幾日可聽說過方采女?」

    攏香親手將兩人杯中茶水蓄滿,淡淡地道:「你說的可是近日獲寵的那位,父親是太常寺少卿的方采女?」

    徐才人微訝道:「姐姐原來知道。」

    自古帝王多薄情,但他再薄情也一樣會有許多女子如蜜蜂見了花蜜一樣擁上前,這一點攏香從一開始就看淡了。

    「呵,宮裡總少不得些閒言碎語,就算不出去,外頭的風聲還是會傳進來。」

    徐才人略有些不屑,輕聲道:「霖州方氏算得上大族,方采女入宮這兩年竟不見聖寵,說是身體一直不好要靜養,我也沒見過幾面,都快忘了這個人。沒想到她一朝得寵了。前幾日我在皇后娘娘那裡見過她一面,那張狂樣子,實在不像個有出身的閨秀。」

    攏香聽她話裡有不滿之意,不解道:「可是她冒犯了妹妹?」

    徐才人一笑,眼中有幾分嘲弄:「說不上冒犯,只不為人爪牙者,猖狂起來倒有幾分威勢,就不知道能猖狂多久。」

    徐才人隱隱有他意,攏香也不敢輕易接話,思索片刻道:「妹妹,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

    「姐姐但說無妨,你我若還有不能說的話,我還真不知道該向誰說聽誰說去。」

    攏香見她眸光自然,想到她性格爽直,說:「妹妹,你母家與上官氏親近,且你身份貴重非別人能比,久寵於內廷也不是難事,往後在皇后娘娘面前多自持些才好,皇后娘娘畢竟是中宮主位,威壓內廷啊!」

    徐才人垂下眼瞼,聲音低落道:「姐姐說這些我何嘗不懂。我自進宮那日起就知道,我不能為我一人,還要為徐氏一族在宮中求得長久立足。可我在她面前自持最後又得到什麼?唉,不說也罷,都怪我說這些個瑣事,平白攪了姐姐和我的興致。」她眼底滑過一絲寂寥,極快地,攏香看見想再說些什麼,不想她馬上又岔開話題,

    「皇上最近有沒有來姐姐這裡?」

    攏香只好順著她道:「已經有些日子沒見過皇上了,妹妹上回不是說皇上前朝忙著麼?」

    「是了是了,前朝總有忙不完的事,上回說大臣們為著皇上要重用庶士吵得不可開交,這回皇上還有更頭疼的呢,也就方采女得寵了一二次,皇上不大往內廷來呢。」

    「你又知道了?」

    「那當然。」徐才人得意道,伸手沾了點茶水,在小几上一筆一劃寫下一個字。

    玲瓏好奇伸頭一看,竟然是個儲君的「儲」字。心中不由得一跳,老皇帝有這麼老了麼,居然到了要談論立儲的年紀!

    攏香也是一驚,拉著徐才人小聲道:「你都是從哪裡打聽來這些,嬪妃不得干政,你就不怕惹禍上身?」

    徐才人不甚在意的模樣,笑道:「怕什麼,我說說又不是干政,何況皇上也沒說我什麼。我告訴姐姐,皇上他還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

    徐才人嘻嘻一笑,紅著臉道:「告訴我他想姐姐了~」

    她這話也不知有多少真的在裡頭,偏攏香的臉轟漲紅了,又羞又惱,啐道:「你,別胡說!」

    玲瓏囧,這副畫面是什麼,兩個女人在含羞帶怯討論她們的丈夫麼,還真和諧啊,我們攏香臉紅就算了,徐才人你明明是在調戲人你紅什麼啊,既然大家說到這些事都會害羞,你又何必拿來調戲我們攏香啊囧rz

    兩人正嬉鬧,廖姑姑走上近前請安,攏香知道她有話要說。

    「御女,貴妃娘娘請你過去一趟。」

    徐才人可以不買皇后的帳,攏香卻不能不買貴妃的。徐才人辭別,攏香歉然送她離開才轉進室內更衣,本想帶彩霞隨行,偏偏她今日身上不爽利,只得帶玲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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