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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旌旗分一半 31 虛開旗餉案 文 / 引弓

    更新時間:2012-05-14

    6月10日

    「下官蔣文慶、勝保、苗人鳳等披心瀝膽,困發匪洋槍手五萬餘人與臨淮,內有大酋林鳳翔、李開芳等……待發匪糧藥俱絕,即施雷霆一擊,而後南下江寧,犁庭掃穴。」

    《蔣文慶上軍機處言鳳陽戰局表》裡面說的全是好事,不僅困住了「五萬火槍長毛」,而且大清各部團結一心,人人奮勇,一改以前躊躇不前,互相推諉的舊貌。

    但讀完表章的領班軍機大臣肅順一點笑容也沒有,只在表章上批「知道了」三個字。隨即丟在一旁,問門下的軍機章京:「周祖培的表呢?」

    今天當值的軍機章京焦佑瀛趕緊把表章遞上去。

    肅順把表章掃了一眼,立刻取出判筆,將文字全用紅色塗抹,「不通,不通,全然不通。」按清制,將文字塗紅稱「紅勒帛」,表示嚴厲批評,「周祖培身為吏部侍郎,不敢徹查,就早早滾蛋,旗餉虛開這等大案,沒有一干人頭落地,休得了結。」

    原來,肅順的軍機處,正被一件涉及兩千萬兩旗餉的案子,搞得焦頭爛額,連圍住五萬太平軍的大好事,也提不起興致。

    說是「旗餉虛開」一個案子,實際上是一個串案。

    話題還是要從去年的《善後借款章程》和羊羊羊清君側說起。

    《善後借款章程》一共向英法普比荷五國借款一千五百萬英鎊,清廷以此為準備金,發行了等值五千萬兩的八千萬元金圓券(按1英鎊=3兩半白銀=五金圓券計算,本來只有柒仟伍佰萬元,但清廷急著用錢,又戴了500萬元的虛頭)。其中,五千萬元(三千萬兩)是記賬,用來作為清洋合作的北洋招商總局和鐵路礦山等事業的開辦費,以及填補歷年來的虧空。兩千萬元已經在去年發行,壹仟萬元則計劃在同光元年年底發行。

    與財政相關的,還有神機軍起事的由頭「旗餉入營」。即只有在神機軍當差的,才能拿旗餉,每年清廷的旗餉收入是兩千萬兩白銀,按照計劃,這兩千萬兩原封不動,每年都要轉給神機軍做軍餉。

    總之,按照「計劃」,同光元年,也就是1845年,清廷應該有八千萬金圓券,旗餉兩千萬兩白銀的財政總盤子。且不說以後的各種後遺症問題,僅就今年來看,清廷的財政難得的豐裕。

    一切工作都貌似有序的開展,洋人為修鐵路的勘探正在進行,清鐵調查部正在籌建,為「師夷」而籌辦的京師同文館已經聘請了教師,第一批就讀20多名滿人親貴子弟也選好了。

    旗人「平籍」之事雖然有些怨言,但旗人中還有能力一搏的人士,已經基本收進了神機軍中,旗人已經基本沒有了主心骨,也就鬧不起來。現在還按常例的五成撥付給銀子,只等鐵路開工,駐紮各地的旗人便可上工,從此「旗漢平籍」,大清算是甩掉了旗餉這個包袱。

    可就在這當口兒,鬧出了「旗餉虛開」案。

    軍機處以英鎊做底,發行金圓券,在外人看來,就是又發了一種寶鈔,雖然這寶鈔有什麼「準備金」。不僅小民們這麼看,滿朝的官僚也這麼看。就連中樞的肅順、林則徐也不明就裡,只是見匪共的銀元券沒出什麼岔子,感覺「這樣也行」,加上財政上是在窘迫,才趕鴨子上架。

    而在發行金圓券的時候,朝廷又開了500萬的「虛頭」,雖然在西洋各國,實發額是準備金幾倍的事情也常有。但大清這是第一次發行現代意義的鈔票,這多出來的500萬便給底下的官僚一個信號「這金圓券也是可以開虛頭的,不用和準備金一一對應」。

    當然,按照《善後借款章程》發行的八千萬元(連記賬帶實印的鈔票)暫時還沒人打主意,但兩千萬兩的旗餉,卻被人看到了生財之道。

    清廷本來是準備用旗餉,實打實的兩千萬兩白銀,來支付神機軍的餉銀,以及旗人的安置費,但從1845年傳統春節的過節費開始,全部都是用金圓券支付。

    清廷從上到下,居然都沒人發現其中的問題。對神機軍的小兵,和被平籍的旗人來說,他們都知道朝廷發金圓券的事情,金圓券剛開始流通的行情貌似沒什麼問題,便都接受了。他們並不知道,為這金圓券做準備金的,並非是洋人的一千五百萬英鎊,而是兩千萬兩白銀的旗餉。

    在中樞這邊,按照滿清的慣例,發出去的錢就是爛帳,誰也不會再管,下面的人也領到了錢,不會鬧事。本來這事就該這麼過去了。

    但合不該肅中堂每季度要查一次帳,於是在1845年得4月份,肅順發現,居然三個月內,多印了七百萬元的金圓券。再一看,是以旗餉作保。

    按照肅順跋扈的脾氣,當即便要興大獄,但再一查,旗餉的事情歸內務府管,發金圓券的事情歸總理衙門,這就不得不讓肅順冷靜下來,而且,他還不好和其他的軍機大臣商量。

    羊羊羊清君側之後,實現了軍機處專權。又由於文華殿大學士吏部尚書潘世恩去職,以及拱衛京畿的需要,整個軍機處做了一番調整:穆蔭和景壽分別以軍機大臣銜巡撫山東山西,以拱衛京畿兩翼,留京的軍機大臣中,肅順為領班,載垣專管神機軍,體仁閣大學士林則徐總理政務,文祥管著內務府,以及專和洋人打交道的總理衙門,並且兼著吏部、戶部的滿尚書。

    但因為文祥管得部門太多,所以吏部、戶部的實務,一直由漢尚書祁俞藻、卓秉恬在主管,而其餘的四部,因為三大政策中的「融漢」,也是由漢尚書當家。

    簡而言之,這以旗餉作保的七百萬元金圓券,都要算到文祥的頭上。肅順清君側以來,雖然各地督撫紛紛上表擁護,但可靠而有力的政治盟友並不多,大致上就是最初練神機軍的時候那幾個都統。其中以怡親王載垣地位最高,文祥能力最強,三哥端華坐鎮關外,其餘穆蔭景壽,徒壯聲勢而已。

    「居然一下子多印了七百萬元,真把金圓券做寶鈔嗎?」肅順生氣是生氣,他還不能就讓宗人府去把文祥給枷了。文祥一去,先不說「相煎何急、兔死狗烹」的議論,他肅順還能用誰?當然,金圓券具體印刷和發行的機構寶鈔處和官錢總局也跑不掉責任,清算戶部尚書卓秉恬,奕訢的老師,是應有之義,這個肅順的意見很堅決,一點不為此煩擾。

    他當即去問文祥,文祥倒是很坦然的答曰:「旗餉銀子沒花出去,既然用英鎊作保可以發金圓券,為何旗餉就發不得?這不是天上掉下來兩千萬兩的活錢嗎?」

    肅順一想,也是這麼個道理,但未免有些不安,再派心腹一打探,銀子還不在庫房裡,而是借給了晉商的錢莊放貸生息,中間牽線的,居然山西巡撫景壽。

    這其中,文祥也好,景壽也罷,得了好處是肯定的,但先不說了,這都是小節。錢貸到哪裡去了,能收回來麼?

    粘桿處再一查,晉商放的貸,給了安徽新起的銀號,這些銀號,又放款給了曾國藩的東征局,和李鴻章的采運局,主持這些銀號的,是蘇州的陶家,嗯,也就是故兩江總督陶澎的次子,內閣首輔林則徐大學士的門生,鎮迪道台署新疆南路按察使左宗棠的世交兄弟,上海道兼上海關道胡林翼的妻弟。

    當然,一個去世的總督次子真要拿下也沒什麼,但他一個人做不了這麼大的生意,所以後面支撐的人物,也很快被粘桿處找了出來。被肅順擠出軍機處的老首輔潘世安,他老人家說自己心灰意冷,讓孩子也別攙和官場了,做點小生意吧。潘家和陶家一起在做這個事情。

    潘世安雖然被擠出了朝局,但仍是江淮士林領袖。別的不說,潘世安任主考官的科考,點的進士裡,就有曾國藩、李文安兩人。曾國藩是肅順一向賞識的,李文安不太有名,他兒子則是肅順誇讚的「師夷之表率」李鴻章。

    再查,從朝廷到徽商整條線,又是寶鈔處和官錢總局的當管侍郎翁心存在操作,翁心存是李鴻章的老師。給加印七百萬金圓券蓋印的,是關防員外郎景雯,吏部尚書祁俞藻的門生。另外肅順自己提拔的戶部主事李壽蓉也牽涉其中。

    這麼一桿子串聯的關係,肅順想想都頭疼。這些事情,放在另一個時空,大概有公款挪用,破壞金融秩序,非法集資等好幾種重罪。肅順沒這些概念,一應以「虛開旗餉」統稱之。

    他記起羊羊羊清君側的時候,戶部侍郎周祖培罵過自己。「這人也許有點風骨吧。銀錢的事情,戶部去查也說得通。」肅順想,「且等這些清流去查案,我再居間秉公處理,有賞有罰,寬嚴相濟。」

    但沒想到周祖培折騰了一個多月,給他上的表章,居然全是和稀泥。肅順那個鬱悶吶:「你罵我那些風骨呢?」把表章給打回去了。

    正在這裡生悶氣,總理萬國事務大臣文祥進得門來:「六哥,塔林在什麼地方?」

    「塔林?」肅順一頭霧水,「這是滿語海灣的意思,是滿洲的哪個海灣?旅順口?」

    「不是旅順,就叫塔林,不知道是哪個小地方。」

    「這等沒名號的小地方,能出什麼大事?這等驚惶?」

    「關外三哥急表,羅剎水師,在金州廳轄下的塔林強行登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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