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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百六十一章 文 / 素素雪

    萬慶六年的七月二十八日,對鳳京多數百姓來說,這一夜是漫長而煎熬的,整個京城都充斥著漫天的火光和喊殺之聲,馬蹄劇烈踏過青石地面的震盪聲,甲衣撞擊發出的簌簌聲一下下撞擊著人的耳膜。

    這一夜千家萬戶,房門緊閉,京城的百姓們以家為單位抱在一處瑟瑟發抖,直等著兵戈聲落,或是西都王的叛軍攻佔皇城,改朝換代,或是天朝軍隊趕走叛軍,守住江山。

    究竟誰能勝出,其實百姓們真的不那麼關心,不管是誰最終得到這大好江山,坐上紫禁城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那和他們都沒什麼關係。他們只在意這場戰亂何時能夠過去,他們能否在戰亂中保住家人和自己的小命,只在意戰亂過後能否得到安寧和溫飽的生活。

    雖是不關心,然而當沖天的火光消退,晨光降臨,當一夜的廝殺聲漸漸遠去,整個城池陷入肅穆的沉靜時,百姓們還是因這一夜的變故和波折而大驚失措了。只因經過這一夜,鳳京竟接連換了三回主子,而最後百姓們迎來的既不是大錦的李家王朝,也不是西都王所率叛軍新建立的馬家王朝,而是燕國武英王所率領的燕國西路大軍。

    不管這一夜的鳳京經歷了怎樣的驚心動魄,後世之人看到的史書上關於這日卻只有寥寥幾行記錄:萬慶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叛軍逼近鳳京,帝亂,覆信國師撒豆成兵之言,至夜,叛軍兵臨城下,國師大開城門,撒豆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遂逃。叛軍入,帝殺婉妃於高幸宮,自戕而大錦亡。時三更,蹄聲震天,叛軍猶詫,燕軍從天而降,驅叛軍而占鳳京,至亮,西都王狼狽出逃,武英王五大令發於乾坤宮,入主鳳京。

    這一夜如同千萬戶的百姓家一般,廖府也經受著前所未有的驚顫,門戶禁閉,護院家丁和婆子們皆持棍棒護在院中,錦瑟等主子們也都聚在廖老太爺的松鶴院中,只等著外面塵埃落定。對於廖家這樣的望族大戶,實是不怕這樣的戰亂的,不管外頭是何等情況,哪撥人馬能夠勝出佔據京師,他們為了穩定態勢,都不會對這些高門世家動手。

    故而廖家雖氣氛緊張,下人們都戰戰兢兢,可卻未曾慌亂。而松鶴院,錦瑟和海氏等人也皆在小佛堂中陪伴著廖老太君唸經,幾個老爺和公子則在花廳中喫茶。

    馬絨的叛軍逼近鳳京,明孝帝已經下令鎮國公所率護**回師,然而其此刻遠在肅州,正被燕國的西路軍死死咬著,即便快馬加鞭回京也是鞭長莫及,而楊松之所帶的中路軍,甩脫三皇子禹王完顏宗璧的猛擊,帶著大軍尚未抵達京城,誰知明孝帝便已經慌亂了,竟然相信了國師聖道子撒豆成兵的鬼話,非但不召集京中兵馬嚴守城池,加強防禦,等待援軍到來,反倒相信其親封的國師會撒豆成兵,變出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個天兵天將來,活捉馬絨,殺叛軍一個片甲不留。

    說起來,這個國師錦瑟倒也見證了其發達,他正是當日在成衣鋪隔壁酒樓上,錦瑟瞧見的那個給明孝帝算過命的道士,明孝帝將劉婉璧弄回後宮,之後給她變了個身份就封成了婉貴妃,接著便將那白髮老道也請進了宮中,先入欽天監,後老道便預言大錦西南三川會有大劫,誰知不久後果然鳳京西面三川就發生了地陷,明孝帝便愈發信任老道,其後三年也不知老道都是怎麼糊弄的明孝帝,竟一步步當上了國師,而且身受明孝帝和劉婉璧的信任。

    這時候國師說能抵抗叛軍,明孝帝便信以為真,眼看著國師連日做法,還裝出一副極厲害通神法的模樣,說什麼非朝廷危機,絕不出師,拖延著一直不肯施法。明孝帝竟還對其深信不疑,罔顧大臣軍民的反對,將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國師身上,至叛軍攻到,聖道子令城門大開,駐守城牆的軍民都閃開,撒豆施法,結果可想而知。

    皇宮被破,明孝帝在高幸宮親手殺了劉婉璧,後自戕在其身邊,大錦就這麼滅亡了。馬絨還沒將龍椅坐熱,豈知完顏宗澤所帶的燕國大軍便攻了過來,馬絨此時連城中都沒安定下來,哪裡能夠抵擋,偏大錦的京畿軍只以為是援軍到了,還和完顏宗澤的大軍裡應外合,未足兩個時辰,馬絨的叛軍便傷亡慘重,至天亮帶著殘軍狼狽逃竄出京了。

    完顏宗澤帶兵進入皇宮便在乾坤殿頒布了極為有名的五大令,其一誓諸將勿殺不辜,掠財物,焚廬舍,不如約者罪之。其二,吏來復歸其位,官員歸順,京官皆照舊錄用,地方官員官升一級。其三,大錦原李姓各王歸順保留王爵,其四,民來復歸其業,歸其所。其五,諭官民燕國大軍乃為清君側,而非傾覆天朝,帝為叛軍所殺,燕軍必為爾君父仇,非殺爾百姓。

    完顏宗澤的這五大令在天光盛亮時已被燕軍奔街穿巷,一遍遍大吼著傳到了百姓們的耳中,他又令士兵們將諭官民的告示貼的到處都是,扔進高門大戶的院牆中,也就是在此時,百姓們才知曉,這鳳京一夜間已變了天,被燕國攻克了。

    外頭吵雜的兵馬聲先開始並未驚擾到廖家,至三更天外頭卻突然大亂了起來,打殺聲沖天而起,馬蹄聲震的整個地面都在顫抖不息,府中幾個門也都有叛軍攻擊欲進府,廖家兩位老爺和三位在京的少爺親自帶眾人守護門戶,這才壓下了亂子。

    待天亮,聽到外頭燕國兵勇的大喊聲,廖老太爺才搖頭長歎了一聲令錦瑟等人都散去,待錦瑟服侍著廖老太君安歇回到夕華院卻出了一件叫她始料未及的事。

    她回到內室本便極為疲累,正欲往淨房便敏銳地察覺到屋中有些不對勁,八仙桌邊有把椅子倒在地上,而床幔處分明藏了人,錦瑟一驚,當即便抽出匕首,正欲扯了白芷往後退,那床幔處便先後繞出兩個人來,錦瑟瞳孔一縮,白芷瞧清那兩人已驚叫出聲。

    「太子殿下!?」

    只見自床幔後繞出來的乃是一個老太監並一個同穿太監服飾的六歲模樣小太監,那老太監正是皇后宮中的掌事太監楊公公,小太監滿臉淚痕一身狼狽神情驚恐,然而卻不掩粉雕玉琢的五官,確實是一年前被封為太子的大錦二皇子。

    這二皇子原是阮妃所生,楊皇后和阮妃感情好,一直對二皇子疼寵有加,兩年前更是將他養在了身邊,視為正宮所出,一年前麗妃和大皇子落馬,二皇子便被封為太子。如今皇宮被攻破,楊皇后出於種種考慮,便令心腹楊公公帶著太子趁亂出了宮,竟將太子送到了錦瑟這裡。

    錦瑟怔愣中,楊公公已拉著太子上前,他噗通一聲跪下,便老淚縱橫著道:「姚姑娘救命啊,您是菩薩心腸,求您救救咱們大錦的小殿下吧,殿下快給姚姑娘跪下……」

    楊鬆鬆說著便去拉扯太子,太子顯然早已被驚嚇的沒六神無主,恍若被獵鷹盯視著的小兔子驚慌失措,被楊鬆鬆拉著他便欲跪,錦瑟便忙上前一步將他拉進了懷中。

    錦瑟之所以敢和義軍聯絡,一來是她所做之事都極謹慎,從未暴露過和義軍極親密的關係,外頭人只知道是姚家的管事前往金州採辦藥材時曾救過河古村的村民,根本不知錦瑟所為,更不知劉三波的夫人曾是錦瑟的婢女。其二,錦瑟也是料定了她在江州造出活菩薩的盛名來,得了民心,大錦朝廷即便懷疑她和義軍,此時也應已安定民心為上,不會對廖家如何。更有,廖書意和閆峻皆在戰場上,這時候對廖家動手難道不是傻子所為嗎?而且廖老太爺早在一年前便致仕了,這時候廖老太爺只是個閒散之人,朝廷大臣們也沒費勁狠踩廖家的理由啊。

    出於這種種考慮,錦瑟才在江州放開手腳做了那許多安排,豈料這明孝帝還真是個傻子,竟然真被有心人所用,對廖家動了手。

    上次禁衛軍封鎖廖府,擒拿廖家老爺,最後多虧了皇后及時趕到,這才沒鬧出亂子來,而那次太子卻也是跟著來了的,故而錦瑟是識得他還和他玩鬧了一陣的,這會子被她抱在懷中,太子憶及錦瑟溫和的笑容,便本能地抬手抱住她,將頭都埋在她懷中顫抖起來。

    三年前楊松子便已知道她和完顏宗澤的關係,但是他卻一直守口如瓶,錦瑟欠了他,而上次也多虧皇后廖家才能躲過一劫,如今皇后將太子送來,錦瑟即便不看在這兩件事的份兒上,只瞧著這麼個小孩子如此無助又驚恐的模樣,她便辦不到置之不理。

    安撫地拍了拍孩子抖動的背,錦瑟方道:「皇后和阮妃娘娘……」

    楊公公聞言更加泣不成聲,道:「兩位娘娘……皆已自縊殉國了……」

    錦瑟早便有感,念起楊皇后慈藹的笑顏,一時喉間發堵,半響才道:「公公且和太子殿下安心在此,我定會拼全力護太子性命。」

    錦瑟只說會護太子性命,卻非護其萬安,可如今大錦已亡,太子卻不同其他宗室王爺,燕人豈能容許太子存活於世?!此刻要保住太子性命已是難比登天了,錦瑟毫不誇大本事,說那空話,倒叫楊公公心神一鬆,哽咽出聲,深深地給錦瑟又磕了個頭。

    錦瑟錯身避過令白芷去扶楊公公,楊公公卻已站起身來,道:「太子殿下老奴便交給姚姑娘了,老奴還要趕著回宮去……」

    「公公這是……」錦瑟聞言一驚,正欲勸,楊公公神情卻凜然起來,道:「老奴跟隨皇后娘娘四十餘年,如今娘娘殯天,身邊沒老奴伺候豈能?老奴便是死也要死在娘娘身邊,況且如今兩位娘娘的屍身還掛在玄清殿中,老奴……老奴總是要……」

    楊公公再次搖頭難言,錦瑟心一觸,見他神情堅定,便知她勸也無用,只歎了一聲方道:「公公好走,勿庸擔憂太子殿下。」

    待楊公公走後,錦瑟令白芷去端來吃食,瞧著太子用了些,又和王嬤嬤一起親自給他沐浴換了衣裳,輕聲細語地哄他睡下,這才在床邊坐下瞧著太子靜默沉思。誰知便在此時,外面突然便喧鬧了起來,錦瑟猛然起身,尚未走出內室,院中便響起了一陣陣沉肅的腳步聲和甲衣摩擦的簌簌聲,錦瑟面色一變,白芷已匆忙奔了進來,指著外頭,面露驚色,道:「姑娘,燕軍闖進來了!」

    錦瑟見她神情慌亂便知來的不是完顏宗澤的人,她深吸了一口氣才沖白芷使了個眼色,令她照顧好太子,自己卻大步往院落中走。花廳的房門上掛著一張湘妃簾,隔著簾縫,錦瑟只見院子中已圍了一隊士兵,甲冑在晨光下反射出清冷的光芒來,閃地院中丫鬟婆子們人心惶惶,瑟瑟發抖,那領頭之人瞧著三十出頭,竟高坐馬上,身形極為高大,穿盔帶甲,提著彎刀,凶神惡煞,額頭至沿右頰至下巴還有一條新疤,方結痂不久,瞧著向臉上爬了一條蟲蛇一般,更為駭人了。

    「搜院!掘地三尺也要將人給本將軍翻出來!誰抓到了,記大功一件!」

    錦瑟剛欲舉步出屋便聞那傷疤將軍沉喝一聲,登時院中兵勇們便躍躍欲試起來,錦瑟正欲出聲阻攔,便聞院外傳來一聲大喝。

    「住手!北燕武英王的軍令難道都是愚弄人的嗎?還是北燕軍隊將領壓根就沒將武英王放在眼中,竟敢公然違抗軍令?!早聞武英王治軍極嚴,武英王所率西路軍更甚,軍紀甚嚴,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說話間廖二老爺已匆匆趕來,那傷疤頭領聞聲回頭見廖二老爺進了院子,便獰聲一笑,道:「休和本將軍扯那沒用的,王爺的軍令是對順民的,你他娘的窩藏了什麼人心裡清楚,若你這般作為,等本將軍找到了人,本將軍便立下滅你滿門!愣住做什麼?不想建功立業了?給我搜!」

    廖二老爺見這刀疤將軍性子竟急成此般,一時大惱,上前兩步正欲再言,錦瑟卻含笑揚聲,清悅的聲音蕩出,她已素手挑簾出了屋,清洌洌的目光在院中一轉凝在那刀疤將領的面上,已是道:「敢問這位將軍大人,何以便肯定我廖家窩藏了不該藏之人,這院子搜是可以,可若然人將軍搜了卻未搜到,那便是公然擾民,彼時又該當如何?!」

    錦瑟突然出聲,眾人顯然沒想到這時候竟然會有女人的聲音傳出,皆凝眸望去,瞬時被奪了呼吸。但見伴著那悅耳動聽如音符如清風的聲音,一角銀紅色的裙裾自湘妃簾後悠然一蕩,若火焰隨風輕曳,如水波無風自揚,順著那輕擺的裙角,一個身段高挑纖細曼妙的身影自簾後緩緩而出,姿態間從容優雅。

    再觀,那女子穿戴竟極為華麗,大紅的緞面起暗紋底子,衣邊兒上用金線繡了碎梅花兒,細細密密地沿著直襟的衣口灑下,下擺開四襟,玉帶束腰,其下是一條銀紅色的羅裙,裙擺上也繡著極為繁瑣紅色海棠花樣,這般艷麗的衣裳,比之更艷的卻是那冰肌玉骨,那絕色麗顏,她梳了個鳳髻,額前束了條鑲和田蓮花青玉的抹額,抹額上碧色的絲線繡著蓮葉紋,雲鬢上插著鳳釵,吊著步搖,華貴卻又不誇張,莊重卻又透出幾分俏皮來,一對貓眼石的耳鐺更是隨著她步履輕輕在如玉般的耳邊晃動,敲打著優美的脖頸。籠煙眉,粉蓮唇,肌如凝脂,美眸流轉,清絕中自有一番明艷高華。

    晨光一瀉萬丈散落在她肩頭,腰間銀紅宮絛隨晨風飄動,那搭在雙臂間的長帶披帛也飛飛揚揚,捲蕩如舞。她的週身似是閃動著光華,那耀彩直入一碧長空,映亮了院中所有人的雙目。

    半響靜默,那刀疤將軍卻猛然雙眼炙熱起來,逕是直勾勾地盯著錦瑟便驅馬衝她逼近,錦瑟目光幽深,亦未轉開視線,盈盈而立,無懼地回望著那刀疤將軍。

    刀疤將軍面上興奮之色濃郁,在台階前御馬,卻傾身靠近錦瑟,瞇著眼盯著她,隨即哈哈大笑,竟道:「美!這大錦果然人傑地靈,這般絕色佳人養在深閨,何等可惜。妖精妹妹莫急,等爺抓到了人,定抱妹妹回去,從此夜夜翻雲覆雨,共赴巫雲,再不叫妹妹你你空虛寂寞……」

    那刀疤將軍言罷便又淫笑出聲,好不暢快,其他小將和兵勇們登時也是污言穢語交相喊起。

    「這般佳人,那些個瘦弱如病貓的大錦男人哪裡滿足的了,將軍擄回去叫她拜在將軍雄威之下才是揚了我軍軍威!」

    ……

    刀疤將軍聞聲愈發得意,仰天而笑,然而他的笑聲卻在下一秒僵住,只因此刻正有一把鋒銳的匕首在他得意地失去防備時已然直插入他跨坐在馬鞍上的雙腿間,寒刃正抵在他最好命的地方發著森然之光。

    刀疤將軍不置信地低頭,正見錦瑟站在馬下,手持匕首,昂著頭,柳眉飛鬢,冷眸奇絕地盯視著他,長裙搖曳飄灑身後,環珮清越,依舊模樣柔弱,姿容清麗無雙,然而那眸中卻是讓人無法不震驚和驚懼的冷寒殺機!

    刀疤將軍僵住,院中眾兵勇何曾見過這樣的江南女子?何曾能料到會有如此的突變,登時齊齊呆如木雞,院中瞬時空氣凍結起來,錦瑟和刀疤將軍四目相視,鋒芒而對。

    正在此時,外頭再度響起喧囂聲,就聞院外守衛的兵勇跪拜之聲響起,「參見王爺!」

    參拜聲中,錦瑟心一跳,忍不住凝眸去望,只聞威沉的腳步聲清晰傳來,接著月洞門處光影也為之一閃,出現一個高大而挺拔的身影,那人眼底掠過一絲極冷的光澤目光在院中滑過,渾身的肅殺之氣,沉斂著機鋒與銳氣,似能殺人於無形,歷時便令院中凍結的空氣冰裂欲冷,接著兵勇們紛紛跪下,參拜聲震天而起,錦瑟卻微微咬唇,執著匕首的手輕抖一下,無聲地笑了。

    ------題外話------

    汗,不是故意斷在這裡的…更晚了,抱歉。

    嘿嘿,這個撒豆成兵是宋欽宗干的蠢事,借用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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