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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八十九章 城破 文 / 一碗青砂

    夜色逐漸深沉,天穹就像一團黑沉沉的濃墨,月光星辰盡數被遮掩,沒有一點光華灑下。

    綿延無盡的低矮丘陵,在這無可分辨的黑夜之中,只看的清一個黑壓壓的輪廓,就像蟄伏在蒼茫大地上的冥龜,讓人置身其中都不敢肆意動彈,彷彿隨時會被這無窮無盡的黑暗巨獸所吞噬,數千人的騎兵投放其中也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黑線,只有零星火光標示著隊形、方向,不至於迷失在黑夜之中。

    忽然一陣陰冷的狂風捲過山野,淅淅瀝瀝的雨滴愈來愈凶,轉瞬之間連成一線,天地之間更加黑暗。

    嘩嘩嘩!暴雨沖刷著丘陵,連滾滾如雷的馬蹄聲都無法掩蓋。

    冰冷的雨水漫過鐵甲,原本天氣還算涼爽宜人,可此時被打濕了衣衫,在這深夜冷風之中竟然有種讓人瑟瑟發抖的感覺,由於出發的時間正好踩在飯點之上,眾人如今都是空腹上陣,又是連續兩個多時辰的加急行軍,更是困乏不堪。不過片刻,便能感覺到整支隊伍的士氣低迷了下來,好似被大雨困住。

    更為頭疼的是,隨軍所帶的火把本就不多,如今大雨傾盆之下,為數不多的火光也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架勢,在這連月光都沒有一絲的黑夜裡,如果失去了這幾點信號,整只大軍恐怕立馬會喪失行動能力。

    「幹他娘!真是天時不順!喝涼水也塞牙!」林燕策馬疾行。身下戰馬一腳踩進了泥坑之中。若非騎術精湛,這一下就能將他顛下來馬來,所幸黑燈瞎火也沒人看見,臉上神色才漸漸回復正常。

    「報!」一傳訊兵從隊伍前方奔騰而來,未來得及行禮,直接說道:「左右二翼衛請求停軍休整。」

    「停個屁停,裴鉶交代的是子時初刻全軍抵達,我如今代理都尉,這責任全由我來擔,你們倒是不痛不癢的。出了什麼問題,老子就要背黑鍋了。」林燕心頭痛罵,如今這天氣卻是糟糕無比,深更半夜不說。還下著大雨,全軍很難統籌,若是走散了人馬,碰到蠻族,那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可惡!」林燕腦筋急轉,惱火無比,如今停軍整頓確實是最好的辦法,可延誤軍機這責任又讓他如鯁在喉,忽然瞧見遠處古城牆的輪廓,腦筋一轉。下令道:「全軍以城牆為參照物,奔襲前進。」

    那傳訊兵聽聞此言,略微一愣,而後看了看古城牆,確實能夠指明方向,對林燕產生了一些佩服,而後縱馬狂奔離去,開始傳達軍令。

    此命令一下,原本被暴雨圍困的長龍漸漸恢復了速度,馬蹄聲匯做洪流。又有了幾分士氣。

    就在中堅衛身後七八十里地的遠,鷹眼衛兩百餘騎正有條不紊的前進著,眾人帶著蓬帽,披著蓑衣,風雨不進。先前出營之時還有幾分悶熱,可此時卻是免除了風雨加身之苦。

    雖說易髓境界的武者都有寒暑不侵的本事。可必須依靠運轉氣血來實現。

    長時間行軍對體力消耗極大,必須節省體力,惡劣的天氣對身體和精神的影響便極為嚴重了。

    楊玄出發之前讓眾人帶上蓑衣蓬帽,雖說算不上什麼先見之明,但是在那種緊張的情況下,仍然擠出時間去做這些事情,也顯示出了他魄力,臨陣不慌、臨危不亂,倒也有幾分將才的潛質了。

    如今鷹眼衛全軍披著蓑衣,風雨洗塵,吃著炒米肉乾,而且不趕時間,合理分配著體力。

    相比左右中堅三衛忍饑挨餓、頂風冒雨長途奔襲,小日子過的可是極為滋潤。

    如此一來,士氣自然不會低落,在這黑暗中結成一個緊湊的陣形,無論風雨多大,道路多麼泥濘,不快一分、不慢一分,如磐石一樣巍然不動,長時間處於這種氣氛之中,肅然的殺氣悄然匯聚。

    楊玄心思通明,自然能夠感受到鷹眼衛在行軍之中產生的細微變化。

    陽關,沙海口。

    此處出關便是一片綿延數百里荒蕪戈壁,故名沙海口。

    數十萬年之前,此處有大河倒流入幽雲之中,不過經過萬年滄海桑田之變化,大河早已經乾涸,此處已經成了一道三十里寬的沙地,就像一柄荒蕪之劍從幽雲狠狠插入九州之中,遍野的黃土,寸草不生。

    因為土質酥松,此處根本無法築起堅固的城牆,只有一段段黃土壘起來的矮牆。

    而且一到季節變化,地基下沉,連著黃土壘砌的矮城也會被自然的力量所坍塌,所以此處常年駐紮著一營兵馬,不像其他地段,僅僅派些士卒巡邏,以烽火台傳遞敵情即可。此時沙海口的巡防第五營已經將營帳往後撤了三百丈遠,全軍列陣城牆之下,如倒置的漏斗一樣,裡裡外外足足佈防了六七層。

    第一層是拒馬、障礙,第二層是重盾,第三層插空為長槍,而後幾層全是穿著鎖甲的步兵、配腰刀。

    城牆之外火光四起,透過那已經快要破裂大門,幾乎能看見蠻族士兵揮舞兵器帶起的寒光,殺生震天連天上瓢潑的大雨都在不停的飄搖,似乎驚懼與這片大地上滾滾翻湧的殺氣,遲遲不敢落下。

    三丈高的土城牆上也站不下多少守軍,更無巨木檑石,倒是有幾架守城弩在不停的上弦。

    然而面對潮水一樣的敵軍,卻遠遠不夠看。

    弩箭劃破空氣聲音嘶嘶響起,好像無數毒蛇同時吐信,在這夜裡根本看不見任何痕跡,只能聽天由命去了,雖說護具精良,但面對那鋪天蓋地,好像潮蝗災一樣的箭雨,城頭之上還是不時有士卒中箭倒下,而後又有人不要命的填補上去,一旦出現缺口,立馬便又蠻族士兵架上雲梯,扔上勾鎖,往城頭攀爬。

    這不過二三十丈長的低矮城牆,在這五千大軍面前,就像落入蟻堆的肥肉一樣,被爬的密密麻麻。

    城牆的守軍揮舞著長刀,不要命的往那些蠻人腦袋上砍去,砍到手軟也殺不乾淨,而且這些蠻族士兵的戰鬥力極其強橫,往往站在雲梯之上,被四五個人圍攻,也能支撐許久,就像一場拉鋸戰似的。

    兩三個時辰過去了,城頭之上已經留下兩三百具的屍體,有蠻人的、有大乾士卒的。

    鮮血將腳下的城牆都泡成了泥漿,黏在鞋底,讓人的心隨著腳步莫名的沉重,然而此處只是這場拉鋸戰的一角,真正的中心還在那幾處箭樓前,木板泥胚築成的擋板上釘滿了歪七扭八的羽箭,如同刺蝟一般,箭樓兩邊的窄門之前已經堆滿了屍體,僅僅兩三丈寬的地方,足足搭了四架雲梯。

    守軍幾乎是踩著屍體砍殺攀上城牆的蠻人士兵,場面之慘烈簡直讓人觸目驚心。

    這種攻城奪寨的戰鬥往往是死傷最為慘烈的,如同絞肉機一樣,然而雙方士兵卻都在不要命的在往裡面填,根本不考慮這一上去可能就是慘死,在戰場之上,生命是卑微的,卑微的連自己都來不及考慮。

    彭!巨大的撞木在數十名蠻族士兵的合抱下,狠狠的撞像城門,好像整個城牆都要被這股力量震塌。

    半尺多厚以精鋼穿骨的木門,此時已經被頂斷了兩匹木板,透出一個讓人渾身發涼窟窿。

    在那窟窿背後的黑暗之中,就是如潮水的般的血蹄重騎兵士兵。

    這些攻城的士兵還算不上蠻族的精銳,真正讓人顫慄的是巴根所帶領的那只騎兵,全軍四千人,皆騎幽雲野牛,雖然失去了來去如風的優勢,但是發起衝鋒,就連陌刀營這種騎兵殺手也要退避三舍,如巡防第五營這種由普通步卒組成的編制,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分散撤退,列陣對抗完全就是螳臂當車。

    城破之時一是片刻的問題,城牆後面結隊列陣的士兵在這凝重壓迫的氣氛中都有種喘不氣的感覺。

    然而軍令在身,誰敢退後半步,立馬就會死於同伴的屠刀之下!

    下達這種命令,並不是巡防第五營都尉程俊愚蠢,而是如今萬萬不能撤退。兩個月前,蠻族科爾沁部大舉進攻沙海口,兵力四萬,雖然扛住了壓力,可大乾方面也是損失慘重,未防後患,軍部特地下令在沙海口後修築一座軍事堡壘,如今工事雖說還沒起步,可是火炮營已經將三百多門虎蹲炮的運來了。

    一門虎蹲炮重達千斤,如今暴雨道路泥濘,跟本搶運不走。

    這要是退後一步,讓蠻族將這三百多門虎蹲炮搶了,那在場五千人就是人人株連九族也不彌補不了。

    如今這個處境是不得不戰,而能對蠻族造成牽制的也就是那座箭樓了。

    第五營都尉程俊是一個年近五十的老將,作戰經驗頗為豐富,可是此時也毫無對策,只能企盼箭樓裡的幾架守城弩能將撞城門的蠻族士兵多射死一些,盡量拖延到援軍抵達,否則僅憑巡防第五營這些人馬,恐怕不夠血蹄重騎兵塞牙縫的,正在他心中默默祈求之時,突然一聲巨大的轟塌聲將他驚醒過來。

    「城破了!」伴隨著城門倒下砸起的泥漿四濺聲,一聲恐慌的尖叫響起。

    幾乎這聲嘶叫響起的同時,一騎兵自遠處丘陵上狂奔而來,身後半里遠處挾裹著一陣振奮人心般的馬蹄聲,在這夜裡也看不清有多少人,只聽得一聲夾著喘息的大喊「第三軍驃騎營支援人馬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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