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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二十三章 淡然收場 文 / 一碗青砂

    這種轉變其實並不顯得突兀,但依舊讓人有些難以適應。

    在這個禮儀綱常深入人心的年代,楊玄此舉可謂是大逆不道,換做任何人恐怕都已經被杖死了。

    但楊玄沒有,所謂的規矩只是上位者壓迫下位者的一個工具,讓一切不合理的都看起來合理一些,如今他已經能夠和制定規矩的人分庭抗禮,那這時候再搬出所謂的《族規》就未免顯得有些幼稚可笑了,一切只能通過博弈和武力來權衡對錯,失敗者便是錯!

    「好一個尖牙利嘴!」楊靖雙目之中怒火逼人,牙關緊咬一字一句的說道:「說到底我卻還是你的叔叔,這般對我說話,看我不撕爛你這張狗嘴。」楊靖雙手漸漸僵硬起來,五指關節緊繃渾如鐵鑄。

    楊玄腳掌擰過地面,呼吸逐漸低沉,渾身氣息就好像一張拉成滿月的巨弓,隨時可能爆發出驚人的殺傷力。

    氣氛再度陷入那種劍拔弩張的邊緣,一場廝殺似乎在所難免了。

    「有本事你就動手!」楊玄此時心中毫無緊張情緒,雙目透著精光,似乎極為期待楊靖失去控制對他痛下殺手,他在心中殷切的念叨著,只要對方一出手那今天的一切便再無任何懸念了,楊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武力爭端,勢必會失去所有的先機與人心。

    「好了,這件事情我想我以經明白了。」突然這這時候,楊憲慢悠悠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將這場危機悄然化解。

    楊玄眉頭一皺,吐出一口胸中積鬱的怨氣,抬頭朝楊憲望去,心中泛起一絲莫名的隱怒與不好的錯覺。他繼續走下台來,神色平靜而生硬,就像是不近人情的冷峻冰山,以一種上位者的語氣調解道:「楊默會試中毒一事如今可以確認。」

    楊靖鬆手,側身讓出一條道來。

    「我楊家清明會試已舉行了數十屆,一切以公允為原則,此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楊憲雙手交合平至於腹前,透露著一股對局勢穩穩把握的自信姿態,與楊靖說話也未曾多看他一眼,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楊克身上,帶著一絲笑容。

    楊克先前與楊靖硬拚之時吃了小虧,憤怒之餘竟然流出了頹然的老態。如此境況難免觸動老人心中的淒涼感覺,如今物是人非,自己再也不如壯年之時了,連楊靖都能與自己爭上一爭了,那時候那心裡已經萌生了疲憊與滄桑。而楊玄剛才一番唇槍舌劍的攻詆,盡顯意氣風發年少輕狂,更讓他感到了歲月的更迭,或許自己真的老了,是時候讓出這個位置容那些晚輩們自己去爭了。

    看著楊憲投過來的目光,楊克微微一笑,眼中儘是淡然與無奈,這回輪到楊憲有些不明白了,不知道楊克似是什麼意思。

    不過卻不能改變他的決定,轉而繼續說道:「但是投毒一事證據尚不明確,楊靖你沒有確鑿的證據指證是楊玄所為,所以我們也不能因此而處罰他,今天這事情暫且擱下,一切等查明真相之後在做決定,我相信事實是不會冤枉好人的。」

    場中眾人紛紛附和,如此決定確實比較妥當,然而楊玄心中的那種莫名而來的不安卻沒有因此而消退,不僅僅是因為先前自己與他有過激烈的言辭碰撞,他一直沒能忘記一個人,那便是楊雲,雖然那日之後他便遁入山中隱修去了,並沒有來找他麻煩,可不表示他身後的勢力也與他有著相同的打算,楊憲畢竟是他祖父,楊靖會因為楊默之事,對他步步緊逼,那他何嘗不願意抓住這個機會。

    果不其然,楊憲在給出那個看似十分合理的決定之後,平和的目光便落在了楊玄身上,以一種表面商量卻不容辯駁的語氣說道:「不過如今你也不能證明你無罪,在未能徹底洗清你的嫌疑之前,為了避嫌,我會暫時取消你宗堂議事的身份,同樣朝廷買辦局正使的差事你也要暫時延後出任,最多三五日,待宗堂查清事實之後,你若無罪,自然一切照舊,你可有意見?」

    楊玄呵呵一笑,心裡如明鏡一樣,自然明白對方的緩兵之策。三五天之中,自己在宗堂之中毫無話語權,一切都會按照對方的意願發展,等待自己的毫無疑問將是一些莫須有的證據,可是他如今又能如何?自己千方百計想要掌控住局面,可是最終還是低估對方的無恥程度,偏偏還將無恥說的這般大義凜然,他有些犯噁心,不願意回答這個毫無意義的荒謬問題,轉身離去。

    在場眾人也俱是沉默,若說先前的癡狂是一種嘲笑,那如今這沉默何嘗又不是一種無聲的諷刺。

    在邁過門檻的一瞬間,磅礡的雨水將他劈頭蓋腦澆了個透徹,他眼神有些迷離,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透過這壓在頭頂上的屋簷看了看那迷茫無際的天空,他第一次感覺到老天爺在那未知的世界裡如此認真的注視著他,看著他如今的窘迫與慌張。

    這也是他第一次對這個大家族生出了如此濃烈的仇恨,自己辛辛苦苦得來的一切,卻還有人千方百計的想要奪走,這一切的一切都對自己太過不公平,他習慣了這個大家族的冷漠與刻薄,姑且可以當作人之本性。

    但是他不會任由這個家族來剝奪自己的生存的權利!

    一路頂著風雨走出侯府,穿過長街,楊玄那近乎嗜血的心終於被冰冷的雨水沁透,漸漸平靜了下來。

    宗堂之中人漸散去,只剩下楊克仍舊站在原處,雙目之中毫無神采,有些難以掩飾的疲憊感,他安詳而平靜的看著庭院之中傾瀉的暴雨,靜與動構成了兩個極端,誰也體會不出老人心中的想法,只有楊英陪在他身邊,回想起楊玄那落寞的身影,眼神之中有種說不出的黯然,似乎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沉默半晌,他終於忍不住問道:「叔祖,為什麼你不幫他?」

    「楊憲的做法很合乎情理啊。」楊克言語平靜,眼眸裡的光都未曾閃動一下,就像在陳述一件毫無意義的往事。

    楊英的心思遠遠不如先前的幾人那般複雜,只是無法接受這個略顯陰暗的現實,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合理?他離開了宗堂,他便失去了所有的主動權,到時候楊靖隨便怎麼構陷他,他都無法反抗,這是要置他於死地啊。」

    「我已經老了。」楊克歎了一口,歎道:「宗堂裡的這面大旗我扛了四十多年,也累了,最終還是要你去頂替我的位置,楊玄的光芒太過耀眼,趁我這個老傢伙還能暫時壓住他,而楊憲又想打壓他,我何不藉著機會為你剷除掉這個潛在的威脅呢?」

    「可他對我們並沒有敵意。」楊英有些不解。

    「現在沒有不表示將來沒有,當他的光芒太過耀眼之時,誰還會在意你呢?」

    楊英默然無語,一瞬間似乎明白了許多。

    與此同時,楊玄去到了劍閣,渾身早已經濕透,楊海良一瞬間便從他那看似平靜的神色中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地方,卻也不去多問,丟下鋪子裡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的零散生意,與夥計吩咐幾句,便跑去二樓給楊玄找乾淨的衣服去了。

    下樓之後,在後堂之中看到了他,此時正與楊玉樹說笑著,一臉溫煦的笑容,在地上蹲著,僅僅片刻那便有一灘水了。

    經過酒樓那次事情,楊玉樹對楊玄的態度可謂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加之後來他又獲得會試的前三甲,在小胖子楊玉樹的心裡,楊玄身上的光芒幾乎與神明無異,如今哪怕狼狽至此,對其也依舊是一副崇敬無比的模樣,難以復加。

    楊海良心裡一顫,趕緊走上前去,揉揉了楊玉樹腦袋,平靜的聲音中不難聽出他的隱憂:「你去書房看書去,我與你楊玄哥哥有事要說。」將其支開之後,楊海良將手裡的衣服遞了過去:「把衣服換了吧,蘆笙記的,前幾天剛買回來,一次可沒穿過。」

    楊玄沒怎麼理會他,接過衣服一言不發的換了下來,提了提肩膀,讓這略顯寬大的衣服看起來盡量顯得合身一些,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之後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神色難掩疲憊,揉著額頭思索良久,終於還是決定開門見山的直說了:「今天宗堂會議之中,楊靖突然橫插一腳,將我的事情攪黃了,還給我扣了一個很大的帽子,說我給會試之前給楊默下毒。」

    「楊默真的中毒了?」楊海良有些難以置信。

    「嗯,應該是的。」楊玄語氣平和,聲調偏低因此透著一些疲憊,末了又補上了一句:「但不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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