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7外交戰線
張鵬飛從秦朝勇那裡得到了事件的確切原因。秦朝勇告訴張鵬飛，發生在延春的事件完全是朝鮮邊防軍的「想當然越界」，據現場的村民介紹，那兩位想到江中把牛群趕回來的農民，並沒有越界。其實這也並不奇怪，在邊境地區，我國政府對村民管理得比較嚴格，大家都知道江中心為界，幾乎很少有人越界。
那天傍晚，當地村民發現牛群沒有回家，出門去找，這才發現有好幾家的牛群都游到了江心，似乎準備跑到朝鮮那邊。村民們一看就著急了，馬上準備人手，劃著小漁船去追趕，準備把牛群趕回來。眾所周知，過去也發生過類似情況，有些牛跑到江裡，結果直接被朝鮮軍人引領過去，再也不會放過來了。對於貧窮的朝鮮軍人來說，這些肥年正好可以改善他們的生活條件。
不過，對於那天晚上的事件，村民們還有另外一種說法，有不少人都相信這些牛不會無緣無故就跑到江裡。這些牛都是老牛了，常年在外放養，骨子裡也懂得守規矩，白天吃完草，晚上就會在領頭牛的帶領下，乖乖回到各自主人家，從來不會出事。除非碰到意外情況，比如說有人追趕、恐嚇，也就是說除非有人不懷好意直接把牛趕到江裡，然後表面上是牛「自己越界」，這樣一來邊防軍就可以順其自然地「繳獲」了。
這並不是村民們的異想天開，他們有著足夠的理由。在他們的漁船下水之後，岸上的村民發現有兩位穿著朝鮮邊防軍服裝的青年人正在江裡「游泳」，距牛群很近，當兩人發現我國村民時，馬上游回了對岸，隨後等漁船靠近江中心附近時，對岸突然有邊防軍跳了出來，揮舞著手中的槍大喊，還沒等船上的人反應過來，他們就開槍了，要不是村民動作快，死亡也許就不止兩個人了。
張鵬飛馬上就問：「老秦，有證據表明當時江裡確實有朝鮮軍人嗎？」
秦朝勇說：「當時現場還有一些年輕人，他們用手機拍了一些視頻，拍是拍到了，但是不清楚。不過村民們還發現了其它證據。」
「什麼證據？」
「在事發地點下游半公里處，發現了有人偷偷從水中潛上來的痕跡，經警方偵察，確實是那麼回事，已經備案了。」
「可這無法說明就是朝鮮軍人偷偷越界！」
「另外一個證據，發現痕跡周圍有戶村民，他們當天晚上給老人過生日，準備了一桌子好菜，結果後來發現，剩下的葷菜全沒有了，不翼而飛。聯想到朝鮮人的種種……應該可以斷定就是朝鮮軍人偷吃了。因為之前就有過類似事件，前年就有一位朝鮮軍人過江偷牛，結果被村民圍個正著，活活打死了……」
「那件事後來怎麼解決的？」
「不了了知了，朝方也怕丟人，並沒有聲張，裝作不知道。而我們的警方也沒有公開案情，只是把那人定性為『不明身份』的小偷。」
「延春乃至全省百姓的情緒還可以吧？」
「嗯，這個您放心，延春很穩定，當地人對這種事也見怪不怪了，就是有人把這件事捅到網上和新聞上，引發了一些議論，但問題不大，網上的新聞都是批評外交部、軍方的，還沒有直接針對我們。現在網上的人也有理智了。」
張鵬飛點點頭，說：「老秦，你繼續讓延春方面抓緊調查，如果能百分百證實是朝方軍人越界偷牛，那我們更不能就這麼算了！」
「這個你放心，我已經和金龍君說好了，另外，省裡下去了一批專家，希望能找到更多的證據。」
「一定要注意善後工作，那些村民不容易，牛肯定追不回來了，我們就要做適當的安撫，其它的工作由省政府來做。」
「我明白……」秦朝勇遲疑了一下，問道：「張書記，你想和朝方怎麼談？」
「如果這是一次人為事件，我們有理由讓朝方給我們的農民一個說法，同時讓他們包賠我們的損失，而且要將犯罪之人繩之以法，按朝方治軍的嚴厲，參加人等就應該被槍斃，不然我決不答應！」
「張書記，有些事其實我們也要理解，對於朝方，他們其實也一直忍著氣，我想您不是不明白。這些年來，我們撈到的好處不少啊！」
張鵬飛明白秦朝勇的意思，沉思道：「我知道，但不管怎麼說，越界殺人偷盜都是不對的，至於說到兩國在貿易上的往來，這是朝方同意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們不能把仇恨轉嫁到百姓的頭上！」
秦朝勇歎息道：「可是我們現在證據不足啊，如果能百分百的……」
「老秦，你和金龍君商量一下，可以想些辦法。」
「什麼辦法？」
「延春與朝方的邊境處太多了，邊境的村民家家養牛，我想這種事不單單發生在一處村莊吧？」
秦朝勇皺了下眉頭，問道：「您的意思是？」
「你不妨學習一下大城市如何抓黑車的，好好研究一下！」張鵬飛微微一笑，「先這樣吧，這可是長途電話！電話費貴！」
秦朝勇撲哧一聲笑了，說：「好吧，您在那邊小心。」
張鵬飛掛上電話，望著身邊滿臉疲憊的張小玉，說：「去睡個午覺吧。」
「人家要你陪。」張小玉拉著張鵬飛的手撒著嬌。
「你都血崩了，我怎麼陪？」
「討厭，你可以摟著我嘛！」張小玉不高興地說道。
張鵬飛點點頭，他現在還真沒那個心情。當然，他也明白張小玉這是故意撒嬌呢，就是為了讓他轉移思緒。張小玉見他興致不高，只好問道：「老秦都說了什麼？」
張鵬飛就簡要地談了談事件的原因，其實張小玉剛才都聽到了。
張小玉想了一會兒，說：「老秦的話也不無道理，部分朝鮮的幹部、軍人確實對我們有些敵意，這些年，名義上我們處處援助他們，可實際上早就回本了！就拿雙林省和遼東省來說，朝鮮的各種礦石百分之七八十都流入了這兩個省，朝鮮本國得到了百分之二十都不到！」
張鵬飛點點頭，說：「我當然理解他們的感受，不過這種想法有些片面，你要知道這幾十年來，同我們對朝鮮的投入相比，所得到的政治上的利益還太少。對於朝鮮這張牌，我們拿在手裡太久了，總這樣也不是個事，兩國人民都會反感，最近邊境總出事，也該解決了。我認為，兩國應該另辟捷徑。」
張小玉沉思道：「是啊，總這樣也不是這個事，朝鮮這張牌，對於我們來說，現在應該拋出來用用了，否則對兩國都不利。」
「所以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現在的時機很好。又發生了這件意外，看似對我們不利，其實這件事反而給了我們機會。」張鵬飛認真地分析道。
張小玉歪在沙發上苦笑道：「其實從良心上來說，我是很同情朝鮮的，總想發展軍事，經濟又搞不上去，現在一方面想我們幫忙，又不想讓我們撈到好處，也難怪那個總理對我們十分反感了！最關鍵的一點，朝鮮石油資源匱乏，百分之九十從我國進口，這就等於我們掌握了他們發展的命脈，他們之所以和美國對抗，也是想從中東得到石油，找到另外的合作夥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朝鮮、華夏、美國，並不是單純的朋友和敵人的關係。」
張鵬飛微笑點頭，撫摸著張小玉的臉笑道：「寶貝，你成熟多了！」
「傻瓜，你別忘了我曾經石油系統工作過。」
「石油……石油……」張鵬飛突然興奮地站起來，拍著大腿說：「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
「怎麼了？」張小玉不解地問道。
張鵬飛笑道：「我現在有點明白了，我在拖，朝鮮也在拖，我是來訪者，他們認為主動權握在他們的手裡，也不急著和我談，那麼……我就逼他一逼！」
「怎麼逼？」張小玉問完之後也馬上想明白了，笑道：「我懂了！」
張鵬飛馬上掏出電話打給父親，劉遠山很快就接聽了手機，問道：「怎麼有想法了？」
張鵬飛笑道：「爸，我是有點想法，您看咱是不是搞一次石油管道的維修？」
「啊？」劉遠山愣了一下，隨後就明白了張鵬飛的意思，說：「我同意，但是……我看由你直接聯繫孫令公吧，讓他找總書記談。」
「好的，我知道了。」
張鵬飛也不多說廢話，掛上電話就打給了孫令公。「孫主任，我是張鵬飛啊！」
「鵬飛，說吧，有什麼事情？」
「孫主任，我長話短說，最近延春發生的事情您也清楚，現在我和朝方乾耗著呢，我的意思……」
「說吧，有什麼想法，想要中央什麼幫助？」孫令公馬上就明白了張鵬飛的意圖。
張鵬飛笑道：「孫主任，我是想增加一些籌碼，您請示一下總書記，是不是下令，把對朝輸油管道維修一下，暫時停止供給？」
「鵬飛，你怎麼想到的？」孫令公的語氣興奮了。
「呵呵，就是一個想法。」
「等我消息吧，我現在就匯報首長。」孫令公掛上了電話。
「怎麼說？」張小玉急切地拉著張鵬飛的胳膊。
「等消息。」張鵬飛放下電話，表情有些波瀾不驚，他之前還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夠和中央高層人物直接通話，單憑這一點，自己就手握了巨大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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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之後，張鵬飛接到了孫令公的電話，孫令公在電話裡告訴張鵬飛，首長同意了他的請求，馬上就可以實施。當天晚上，駐朝使館參贊李永明來拜見張鵬飛。
張鵬飛事先已經得到通知，所以就請李永明來吃了頓便飯。李永明笑呵呵地說：「張書記，不好意思啊，到了朝鮮，還讓您請我吃飯。」
「呵呵，誰請都一樣，反正朝鮮花錢！」張鵬飛也笑了。
兩人邊吃邊談，漸漸就談到了正題上，李永明擦了擦嘴，放下銀筷子，說道：「張書記，我是受於大使之命，過來和您談談發生在延春的事情。」
張鵬飛點點頭，耐心地聽著。
李永明說：「張書記，我們接到了上頭的命令，知道從明天開始，我方將關閉輸油管道，聽說這是您的想法，對不對？」
「是我的想法。」
李永明微微一笑，豎起大拇指說：「我和於大使聽說了這件事，對您敬佩不已啊！本來，今天晚上大使想親自過來看您的，可是有一個活動無法推掉，只能派我來了。」
「李參贊，有話直說吧。」
李永明笑了笑，說：「是這樣的，對於延春事件，於大使也有一些想法，經上級批准，想和您交流勾通一下。我現在先談談大使的想法？」
「我洗耳恭聽，」張鵬飛雖然高高在上，但是很尊重李永明，這出於他對外交行業的尊重，雖然國內的外交部門，近些年總遭受詬病。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張小玉突然插話道：「李參贊，我現在想知道一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對我講。」
李永明笑道：「張部長，您請問吧，如果我可以說，一定會說的。」
張小玉認真地問道：「最近幾年，邊境處發生了多次意外，你們大使館對於這種事是怎麼樣的一個態度？」
李永明愣了一下，隨後滿臉慚愧地說：「張部長，我們的態度……還是比較克制的，我們當然也不甘心，但是有些事……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如果兩位有興趣，我可以簡要談談最近幾天衝突的原因。」
張鵬飛和張小玉對視了一眼，兩人紛紛點頭。李永明喝了一口酒，說道：「要說到邊境問題，首先要談到一個張書記比較瞭解的東西，那就是兩國的經濟合作，我說完兩位就會明白了。」
「先說說朝鮮紅峰發電站吧，」李永明長歎一聲，「我們大家都知道朝鮮能源極其缺乏，特別缺電，可是你們絕對想不到，就在朝鮮舉國上下如此缺乏電力能源，首都平壤都要限電的情況下，朝鮮居然向我國出口電力！占朝鮮發電量百分之三十的紅峰發電站靠近遼東省，紅峰電站的一號和三號機組給我國發電，二號和四號機組給朝鮮發電。朝鮮窮得沒錢維修機組，就讓我們幫忙維修。所以，實際上這四台機組都是我們管著。他們沒錢付維修費，當然就用電力付款了。我國工程師每隔一段時間就把向朝鮮送電的電閘拉下，導致朝鮮部分地區停電。這令當地居民幹部非常不滿，但一直都在忍耐。」
李永明頓了頓，接著說道：「這只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類似事件有很多，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們可以隨意殺害我國公民。下面，我講另外一個例子。」
張鵬飛叫人送上茶水，擺了個請的手勢。
李永明也不客氣，喝了口茶，接著說道：「兩位在東北從政多年，應該知道最近幾年，國內的少部分商人與朝鮮政府聯繫，合夥建了一些工廠，你們猜猜朝鮮工人每月能拿多少錢？每月只有十塊人民幣！即使這樣，能進廠的工人，也需要有門路的，還要給一些人上貢！人民幣對朝鮮人民而言，就像當年我們手中的美元一樣！可以說在朝鮮開工廠的利益超過了百分之百，因此我國商人趨之若鶩。只要你有關係，認識朝鮮的國家幹部，那麼就能開工廠。而這些被我們商人收買的國家幹部，其實就像我國的黑老大！也是朝鮮先富起來的人！也就是說，朝鮮官員的**，很大程度上來源於我國的黑心商人！」
「這種事很多嗎？」張鵬飛吃驚地問道。
李永明沉重地點點頭，說：「說句不該說的話，朝鮮的**勝過我國，特別是邊境地區，我國商人越多，**越嚴重，您說那些所謂正義的朝鮮官員，能不恨我們嗎？」
「李參贊，您接著說。」張小玉聽得入了神。
「我再舉個例子，」李永明接著說道：「我國現在向朝鮮主要出口的是糧食，藥品，煤炭，石油，以及各種生活用品，但是朝鮮沒有錢買這些東西，便拿物品來還債，比如優質木材和鐵礦石，朝鮮的木材很便宜，就像白撿一樣。所以，有一些朝鮮人認為，是我們華夏剝削了朝鮮窮人。這還不算，只要我們這邊稍微有一些舉動，他們半個國家就癱瘓了，比如說維修石油管道，比如說海關大檢查，停止出口等等……」
張小玉看向張鵬飛笑了，說：「張書記的想法真是害人不淺啊！」
張鵬飛擺擺手，認真地問道：「李參贊，你說的這些情況，我瞭解一點，可是不詳細啊！你還瞭解什麼情況？」
李永明歎息道：「還有一個就是走私的問題，可以說，最近二十年，在兩邊搞貿易的商人都發了大財，關鍵就是走私！一般來說，開往朝鮮的貨車中，經常夾雜好幾噸高檔香煙。這些都是朝鮮官員點名要的，他們用收賄的錢向我國買一些朝鮮最缺少的商品，然後再一級一級向上賄賂更高的官員，大家一起發財。朝鮮的兩級分化很嚴重，這也是官員不承認百姓餓肚子的原因，富人可以天天吃肉，窮人連肚子都吃不飽，只能吃野菜。另外就是女人的問題，我們大家都知道朝鮮姑娘漂亮，她們總想外逃，這就被一些人販利用了，只要給家裡一點錢，就能把她們賣給我國的光棍。可以說漂亮的朝鮮女人，有不少都賣到我國當媳婦了！雖然我國對這方面打擊的很嚴重，遣送了很多人回去，但仍然無法改變朝鮮人對我們的痛恨。也許你們會問，這些人販子怎麼那麼容易就能把大姑娘帶過來？這便又是**的問題，只要給朝鮮邊防軍上貢，任何事情都不是問題。朝鮮人民軍收錢完全是公開的，你給錢就讓你過江！」
李永明喝了一大口茶，望向兩人說：「這些只是一些簡單的例子，我想不用再多說了，說了這些，兩位領導應該明白邊境問題的真正原因了！有時候看到江中的船，朝鮮軍人就會以為是走私的，就想拿到一些好處。至於這次的延春事件，那是太眼紅我們百姓的生活了，別說養牛，朝鮮連牛肉都吃不上！」
張小玉皺眉道：「這還真是一個問題！」
「其實這些都不是問題。」張鵬飛擺擺手，「所有事情的關鍵都在總理樸成林的頭上！」
李永明讚許地點點頭，說：「張書記，您真了不起！我說的這些是客觀原因，但是有樸成林這個不安份的人在，所有原因就變成了主觀原因。於大使與樸成林接觸過幾次，這人完全就是朝方的笑面虎，能力一般，態度卻很強硬，嘴上從來不服軟！這也是此事最難辦的地方！」
張鵬飛不屑地說：「其實我同意樸成林的部分觀點，朝鮮要想強大起來，就不能總靠著它國，但前提是要有一套自己發展經濟的思路。他什麼也不懂，單想利用這件事大作文章，典型的奪權，想利用我們兩國之間的矛盾來達到他的政治目的！最高領袖的身體……不怎麼樣了吧？」
李永明驚訝地盯著張鵬飛，苦笑道：「看來張書記一切都有數了，我沒什麼好說的了。另外，轉告您一件事，我們接到外交部的指令，延春事件完全聽您調遣！」
「好吧，下面我來談談想法，我的思路是分成幾步，首先利用手中的能源逼他們主動和我們對話，在這之前，我們自己先要統一思想，把延春事件的利益最大化！」
李永明笑道：「張書記，您不干外交太可惜了！下一步怎麼辦，您接著說。」
張鵬飛喝口茶，接著談下去。
作者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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