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2聚焦延春
兩日後的延春如臨大敵，同幾天前的遼河一樣，從火車站到延春州委辦公大樓，再到延春賓館的主幹道上戒備森嚴，交警、武警、特警十步一崗，五步一哨，整條寬闊的人民路上彷彿成為了一個獨立的王國。清晨六點二十分，從江平方向使來的綠皮列車緩緩進站，朝鮮老頭子延著他父親的路線遊歷了南方幾省市之後，又回到了雙林省，經張鵬飛的熱情邀請，他終於決定從延春返回國內，並且在延春進行實地考察。
對於延春八縣市，老頭子有著特殊的感情，因為他實際上就出生在延春的琿水市，雖然在朝鮮的官方文章上記載老頭子出生在白山密營，而且在出生當天光環籠罩，天空異象等等，這些都是為了對領導人的神化宣傳。童年、少年、直到青年時期，老頭子才回到朝鮮，延春甚至可以說成是他的第二故鄉。
列車緩緩停下，馬中華、張鵬飛等人站在月台上翹首以待，馬中華側頭看了眼張鵬飛，又瞧了瞧身後不遠處的張建濤、王雲杉，心裡極其不滿。原本這次接待任務，馬中華曾暗示過張鵬飛，最好不要讓王雲杉參與了。可是張鵬飛硬是以工作為名，把王雲杉帶在了身邊，而且還說什麼身正不怕影子歪，如果不帶上王雲杉，外界反而會有多種猜測，似乎故意避嫌等等。這自然是馬中華所希望的那樣，傳言越大對他越有利。可張鵬飛沒有聽他的，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張鵬飛也回看了馬中華一眼，微微一笑說：「貴賓可是創造了國家領導人出國訪問的記錄了，全程跑下來，上萬公里啊！」
「是啊，很有個性。」馬中華點點頭，指了指車廂門，說：「快下來了。」
眾人都圍上去，老頭子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下列車，一一與馬中華、張鵬飛等人握手，口中連聲說大家辛苦了，又見面了等客套話。車站不是談話的地方，更何況延春火車站年久失修，比較破舊。老頭子又坐進了自己的專車，在延春警衛部隊的護送下離開車站，駛向延春賓館，他將在延春賓館稍作休息。
馬中華、張鵬飛並沒有趕往賓館，而是帶領省委常委，以及延春的幹部趕往延春機場迎接領導，今天內務院唐總將趕到延春與老頭子會晤。老頭子這幾天在國內的訪問，無論到哪都有常委領導陪同，當他表達了想到延春走訪的意願後，經黨中央開會決定，唐總最後來到延春與他會面。
馬中華坐進了自己的專車，回頭一瞧，張鵬飛對王雲杉說了句什麼，她就坐進了張鵬飛的車。秘書孫勉很知趣地同張建濤坐進了一輛車。馬中華冷哼一聲，他感覺張鵬飛是有意做給某些人看的——確切地說是做給他看的。
車隊駛出了火車站，王雲杉拘謹地望了眼張鵬飛，張了張嘴沒敢說話。
「有話就說吧。」張鵬飛雖然目視前方，但王雲杉的小動作並沒有逃得過他的眼睛。
「省長，我……」王雲杉猶豫了一下，終於再次開口說道：「您……為什麼讓我坐您的車？」
「坐給別人看。」張鵬飛微微一笑，看向王雲杉接著說道：「雲杉，既然有些人誤會我們有些什麼，如果我們兩個之間再避諱這個避諱那個，不是就驗證了別人的猜測？」
「我……」王雲杉紅臉低下頭，不知道說什麼。
張鵬飛笑道：「別人說我們有什麼，那我就證明給別人看，我確實在工作上很欣賞你，無論去哪兒都把你帶到身邊，但這能說明什麼呢？別人看了……傳言不是就不攻自破了？如果還有人說我們的閒話，那我請中紀委來人調查我的私生活！」
「調查您的私生活？我想……不必了吧……」王雲杉疑惑地盯著張鵬飛，心想省長的私生活真的經得起調查嗎？
張鵬飛瞧見王雲杉反問自己，表情有些尷尬，故作鎮定地說：「對，如果有人不相信，我就請求上級調查我！」
「省長，我……我們離婚了。」王雲杉轉移了話題。
「他同意了？」
「經這麼一鬧，他家老頭子挨不過面子了，逼著他和我離婚，昨天下午我們剛辦完手續，現在……我是一個單身離異女人了！」
張鵬飛歎息道：「你終於如願以償了！其實我知道……當我給他爸打過電話，他爸就會同意你們離婚。」
「還有一個原因，他爸……」王雲杉的臉又紅了。
「什麼原因？」
「在徐浩輝的鼓動下，他們全家人都相信我……我出軌了！」
張鵬飛皺了下眉頭，氣憤道：「兒子混蛋，老子……也不怎麼精明！」
王雲杉詫異地看了眼張鵬飛，說：「省長，無論如何，我都要感謝您。」
「怎麼感謝我？難不成假戲真做？」張鵬飛見王雲杉心情不好，順嘴開了個玩笑。
「討厭！」王雲杉脫口而出，說完之後又後悔了，要知道他可是省長啊，自己的頂頭上司。王雲杉羞得滿臉通紅，熱得臉上泌出了汗水，搖頭道：「我……我不是說您……」
「呵呵……」張鵬飛也感覺自己的玩笑有些不合時宜，岔開話問道：「今後有什麼打算？」
「能有什麼打算，我們之間又沒有孩子，安心工作吧。」
張鵬飛盯著王雲杉的眼睛，問道：「說實話，你和他結婚的時候，是不是就……就想到了會離婚？」
王雲杉點點頭，說：「確切地說……和他結婚，我就準備好了離婚。」
「我明白了，你是為了你父親？」
「嗯。」王雲杉咬著嘴唇回答。話
「可憐人啊！」張鵬飛感慨道。
「還好我今後自由了。」
「感情上……你就沒有什麼打算？」
「隨緣吧，能碰上再說。」王雲杉看向窗外，張鵬飛看不到她的古怪表情。
張鵬飛微笑道：「以後我幫你留留心，有好的給你介紹一個。」
「我……」王雲杉扭回頭，注視著張鵬飛那張嘻笑的臉，終於沒有說出口。
張鵬飛不再說話，靠在靠背上閉上了眼睛。王雲杉見張鵬飛如此，她也歪著頭閉上了眼睛，從側面去看，彷彿就靠在張鵬飛肩上。王雲杉腦海裡並不平靜，不禁想到了那次在京城回雙林省的航班上，她整整躺在張鵬飛身上兩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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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以後，迎接的車隊到達了延春機場。馬中華、張鵬飛走下車四處看了一眼，延春州委書記李瑞傑，以及州長金龍君馬上圍了上來。眾人走進接待大廳，張鵬飛指了指一樓的塑料椅子，搖頭道：「還是很落後啊！」
馬中華微笑道：「以現在延春的客流量來說，我覺得還可以！」
張鵬飛說：「當年我在延春時，機場剛剛建成，現在來看，我們的機場配套設施不夠完整。大家想想大城市的機場，再看看我們的，你們就明白我的意思了，細節決定成敗，細節同樣能反映出一座城市的文化。」
馬中華不再說話，若按張鵬飛的意思來比較，延春的機場都不如大城市的火車站。金龍君慚愧道：「我也經常聽到一些旅客抱怨說我們這裡是冷板凳，州政府也做了修繕的預案，可是……」金龍君看向了李瑞傑。
張鵬飛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了。李瑞傑有些尷尬，馬中華馬上打著圓場說：「以我們現在的能力，這樣子也可以了，慢慢發展，慢慢改建吧！」
金龍君看了眼手錶，說：「首長二十分鐘以後到達，我們上二樓等著吧，那邊有貴賓休息室。」
張鵬飛立刻擺手，嚴肅地說道：「不要去貴賓休息室了，我看就坐在樓下等著吧，旅客都能坐冷板凳，我們幹部為什麼不能？馬書記，您說我們是不是應該與群眾打成一片？」
「對對……」馬中華連聲說好，可心裡卻懷疑這是張鵬飛別有用心。
就這樣，在兩位領導的同意下，大家都坐在了冰冷的塑料凳子上面。起初大家還沒有什麼感覺，可是坐了五分鐘，大家就覺得**下面難受了，**的咯得身體不舒服，又過了一會兒，腰和背都痛了起來，坐直身體太累靠在靠背上又太硬。馬中華年紀大了，多年來早就習慣了軟椅，坐了還不到十分鐘，就有些坐不住了，腰酸背疼。馬中華悄悄地歪頭瞄了眼張鵬飛，發現張鵬飛正在同身後的金龍君談著延春的發展，好像一點也不累，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張鵬飛的背後彷彿長著眼睛，對站著的孫勉說：「你是怎麼搞的，去給領導們倒點開水。」
孫勉不明白領導是什麼用意，四處看了一眼，發現了一台破舊的有些髒兮兮的飲水機。孫勉馬上走過去，卻發現沒有一次性水杯，他扭頭看到了服務台，趕緊跑過去要了一些水杯，重新走回飲水機剛要接水，又想到領導說的是接點開水，他擰開開水一瞧，發現水是冷的，這才發現飲水機的加熱功能好像是壞了。孫勉恍然大悟，這才明白領導的真正用意，他接了幾杯冷水走回來，首先交給馬中華一杯。
馬中華確實有些渴了，接過水就喝了一口，然後皺了下眉頭，略有不滿地說道：「怎麼是涼的!」
孫勉不動聲色地回答：「馬書記，不好意思，飲水機是壞的。」
「這……」馬中華的臉有些掛不住了，望向李瑞傑說：「你們還能幹點啥？」
李瑞傑臉色通紅，吱唔道：「馬書記，對不起，是我們的工作不到位，我……我們馬上研究機場的維修工作，一定讓各種配套設施齊全起來。」
張鵬飛微笑道：「慢慢發展嘛，呵呵……」
馬中華感覺「慢慢發展」四個字有些熟悉，忽然想到這是剛才自己的話，他明白了這又是張鵬飛的計策。張鵬他這是藉著讓孫勉打開水讓他自己打了自己的臉。金龍君看向張鵬飛，心中敬佩不已，省長這麼容易就讓馬書記丟人了，這手段真讓人佩服！
「各位領導，飛機還有五分鐘降落！」工作人員跑過來匯報。
馬中華終於有了借口站起來，他大手一揮，說道：「我們出去等著吧。」說完之後把水杯放到一邊，心裡十分氣惱，不知不覺又被張鵬飛擺了一道！
眾人走出接待大廳，張鵬飛指著甬道邊的雜草笑道：「你們機場的草坪可是真有特點，呵呵……」
各位省委常委都看著李瑞傑笑，李瑞傑尷尬地低下頭，回頭尋找著延春機場的負責人。馬中華板著臉，指著李瑞傑氣道：「瞧瞧你們做的工作！明知道今天有中央的領導過來，還搞成這樣！」
張鵬飛馬上充當老好人說：「馬書記，這事也不能怪李書記，李書記每天日理萬機，在延春做了那麼多事，有一些疏忽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瑞傑的臉更紅了，無地自容地不知道說什麼。省委常委心中偷笑，他們都明白張鵬飛說的是反話，李瑞傑這些年在延春工作，可以說沒有什麼作為，延春經濟不進反退，當地群眾給他起個外號叫「李白干」。
天空中傳出一陣轟鳴，一駕飛機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飛機正在滑翔，最終緩緩降落在延春機場。當飛機停穩後，雙林省的幹部們在馬中華、張鵬飛的帶領下走到懸梯邊上。
機艙門打開了，唐總走了出來向大家揮揮手，兩位少先隊員跑上前送上鮮花。唐總彎下腰和藹地吻了吻兩個孩子，然後直起身體與馬中華等人握手。
「客人到了？」唐總的第一句話問的是貴客。
馬中華拉著唐總的手說：「唐總，客人已經送去休息了。」
「很好。」唐總又將手伸向張鵬飛，笑道：「我們又見面了！」
「唐總好。」張鵬飛略顯激動地說道。
「走吧，不要讓貴賓等久了。」唐總揮揮手，走向為他準備好的專車。
臨上車前，唐總突然回頭，彷彿剛想起什麼事似的，說：「鵬飛同志，你過來坐我的車，我有些私事要和你談。」
張鵬飛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坐進了唐總的車。馬中華看向眾人，面子上有些過意不去，想了一會兒，笑道：「唐總和省長有私事要談，我們也走吧，呵呵……」
身後的秦朝勇冷聲笑了一下，在他看來馬中華的解釋反而降低了身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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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離開了機場，唐總透過車窗看了眼延春，搖頭道：「延春發展得有些慢啊。」
「唐總，您這是表揚我們的工作。」張鵬飛意有所指地笑了。
「哦，鵬飛同志，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鵬飛收起笑容，正色道：「在我看來，延春的發展不是慢，而是在退步！」
唐總盯著張鵬飛看了一會兒，點頭道：「你這麼說也有道理，在今天的社會背景下，不進就是退啊！」
張鵬飛說：「首長，隨著國企改革的深入，遼河發展的定型，我政府的下一個工作目標就是延春的工作。」
唐總點點頭，說：「這就是你請貴賓來訪延春的原因吧？我和總書記都瞭解過你那篇關於延春發展的報告，我還沒有詳細看到文章，不過我們都很感興趣。鵬飛同志，如果你能把延春的經濟搞起來，中央要感謝你啊！延春開發了二十年，可是還停留在南方延海城市十年前的水平，這可不行！」
「沒錯，這也是我下定決心搞延春經濟的原因。以延春而言，搞經濟是有難度，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哦，看來你都想好了？」
張鵬飛笑道：「想是一方面，做是一方面，要想把延春搞起來，我……需要更大的權利！」
「哈哈，你啊……滑頭！」唐總笑了笑，感慨道：「說到延春的發展，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我很想和你聊聊延春的未來，我聽總書記的意思，好像你的那個計劃需要朝鮮的支持？」
「要不然我就不會力邀客人到延春訪問了！」張鵬飛笑道。
唐總認真地問道：「鵬飛啊，我們先不談工作，我想問問你的私事，對於未來，你自己是怎麼看的？」
「未來？您是指我的未來？」
「嗯。」
「我現在還沒有想過，當初來到雙林省時，我發誓不把雙林的經濟搞上去，我永遠也不離開雙林！」
「呵呵，可是你早晚有一天要離開雙林！」唐總盯著張鵬飛的眼睛問道：「你今年39歲？」
「是的，不惑之年啊！」張鵬飛感慨道。
「39歲，你應該考慮未來了。」
「我覺得……還有點早。」張鵬飛微微一笑，面對唐總的問題，他並沒有迴避，以他的背景和能力，如果說政治上沒有什麼想法，那就是騙人的話了，所以他實話實說道：「我覺得要再等幾年，等雙林……在我手上穩定下來，我再考慮今後的發展。」
「嗯，實話，看得出來你確實是想在雙林省幹出一翻成績了！」雖然張鵬飛說的隱晦，但是唐總聽懂了那句「等雙林在我手上穩定下來」是什麼意思，張鵬飛現在是省長，這話等於表明他已經考慮省委書記的位子了。唐總接著說道：「你如果真這麼想，那麼組織上也就放心了，可惜啊……我看不到雙林省發展的那一天了！」
「誰說看不到，等您退休了，不是隨時都可以來嘛！」張鵬飛笑著說道，再有一年的時間，唐總就要卸任了。
「我知道你和老馬之間有隔閡，說說吧，我想聽聽你對他的看法……」
張鵬飛這才明白唐總找自己的真正用意，他低頭想了想，然後嚴肅地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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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總到達延春賓館稍作休息後，便與朝鮮老頭子舉行了非正式的會談。在會談中雙方交流了最近國際上一系列事情的看法，重點談了談華朝美日韓五國的關係。後來雙方不約而同地談到了經濟發展，唐總拿華夏這些年改革開放的成果舉例，老頭子也闡述了他去南方參觀後的感悟。
談到經濟，就不得不談兩國的貿易關係，要說貿易，必然說到邊境城市的往來。唐總指著張鵬飛對老頭子說：「對於延春邊境的發展，鵬飛同志有一些看法，我們雙方需要交流交流。」
「鵬飛是個搞經濟的好同志！」老頭子點點頭，接著說道：「我國也正準備就邊境城市的經濟發展做出一些改革，希望能與雙林省合作，鵬飛同志有什麼好的想法，儘管可以提出來。」
張鵬飛馬上說道：「有時間我將詳細向您匯報。」他看向馬中華，笑道：「如果有機會，我同馬書記也很想到朝鮮走一走看一看。」
「對對，我很早以前就有這種想法了。」被冷落多時的馬中華終於插上了嘴。
簡短的會談結束後，唐總與老頭子出席了午宴。午宴結束後，老頭子邀請張鵬飛進他的房間談延春的發展，張鵬飛在經過了唐總的同意後，帶上地圖走進了老頭子的房間。多年之後，一些歷史學者們稱，正是張鵬飛這次的短暫交流，改變了延春的發展軌跡，改變了朝鮮，也改變了兩國關係。甚至有人將張鵬飛所提出的方案說成了是創舉，能與「一國兩制」相提並論……
唐總也沒有閒著，他叫上馬中華，讓他跟自己一道回房間，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同他談。大家都發現唐總很嚴肅，馬中華心臟不安地跳動了兩下，他不禁在想從機場到賓館的路上，唐總會同張鵬飛談些什麼呢？
作者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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