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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鼎成龍升勢爭強 第四章 結髮受長生(上) 文 / 鼓元吉

    晁補之留在李格非的書房中敘舊,二人一邊觀看書畫,一邊閒聊些近況。

    「黃舟山見逐,此後朝堂之上為民請命者,再無他人矣。」晁補之歎道,「我朝不抑兼併,河北,東南諸路,富者地連州縣,貧者無立錐之居。地價騰貴,而民生維艱,長此以往,就算遼人不打進來,自己便先從腹心裡亂了。」

    李格非拿著一卷唐人詩集,歎道,「『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如今情勢,正是如此,可歎一般新黨重臣,猶自以為正逢盛世,窮盡民力,攛掇官家開邊釁,大造宮室,將國力虛耗一空。」

    「哼,」晁補之眼中閃過一絲蔑視的神情,沉聲道:「似蔡京、趙質夫、李邦彥等輩,居然腆顏自稱新黨?」

    他歎了口氣,道:「遙想當年,慶歷新政,元豐改制,熙寧變法,力主變法和反對變法的,無論舊黨還是新黨人物,遠者如王文忠公,範文正公,王文公,司馬文正公,近者如范忠宣公,蔡確,章敦,曾布皆是一時名臣,士大夫議論時事往往出自公心。可歎黨同伐異之下,新舊兩黨人才凋零,今上又好奢侈,喜諂媚,如今朝堂上的,不過是假借變法之名相互傾軋而已,實則是一群迎合上意,阿諛奉承,結黨營私之徒罷了。」

    「無咎兄,還是不改當年的脾氣啊。」李格非笑道。

    晁補之喝了口茶,歎道:「今上即位以來,左右皆以幸進。蔡京為擅權攬政,不惜結交閹人,以濁去清。長此以往,天下人將不辯正邪,唯利是圖。道統衰微,人心淪喪,天下變亂只在頃刻之間罷了。」他繼續道:「只看曾布,章敦居然列名元祐,便知蔡京等人之可鄙。」他語氣一轉道:「當今的清流領袖,似邵武、秦檜等輩,居然以未能名列元祐為憾事,看來我等倒是有幸了。」

    李格非笑道:「正是。」又問道,「今日為小兒輩授課,無咎兄覺得趙元直心性才學如何?」

    晁補之帶著笑意道:「囊空不辦尋春馬,眼眩行看擇婿車,文叔兄挑的好佳婿啊。」其時雖然風俗不必後來理學大興之時那般注重男女之禁,李府許他與李若雪一同就學於晁補之處,又同桌飲食,實是已有了擇婿的意思,只是李家還未坦然相告,趙行德不自知而已。

    見李格非臉上稍有尷尬之色,晁補之笑道:「行德的才學品行都是不錯的。文叔兄可要早作預備,免得進士發榜之日被他人捉了去。」本朝極度推崇進士出身,世家大族以族中子侄若干登進士榜,女子幾人嫁進士相互攀比,每逢進士發榜,各地官紳爭相挑選登第士子為婿,稱為「榜下捉婿」,因為求親者多而進士少,到後來捉到七旬老翁者有之,捉到家有妻室者亦有之。

    李格非道:「無咎兄見笑了。小女雖有幾分才學,性情卻還不夠柔婉。元直乃故人之子,並非高門侯府,本人品行寬厚溫良,方能容得下她,他又沒有兄弟姐妹,若雪嫁過去以後,也少些妯娌之間的閒言閒語。吾與內子商量,讓他二人見上幾面,若是行德賢侄有意的話,便先把親事定下來,待進士及第之後再完婚也可。此事或許還要無咎兄從中說項,吾這裡先謝過了。」

    晁補之笑道:「人皆有疼愛之女之心,果真是無以復加啊。如此佳偶,吾必成全之。」他頓了一頓,又道:「侄女才華橫溢,氣魄寬宏,不輸鬚眉男子。做了吾的弟子,今日便央求吾為她取字,不知文叔兄意下如何?」

    李格非皺著眉頭,沉吟道:「女子取字?」晁補之笑道:「正是。若曹大家,蔡文姬,也是一樁雅事。」李格非見晁補之有贊同之意,便笑道:「如此有勞無咎兄。」

    午後,李格非回到內室,見夫人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便溫言問道:「何事煩惱?」

    王夫人道:「適才我侄女,秦學正的夫人過府拜訪,言語間隱約透露著,趙丞相的大公子,名叫趙光實的,對吾家若雪有關雎之意,試探我家的意思來著?」王夫人乃是元豐年間宰相、文恭公王珪的長女,眼看有和當朝副相結親的機會,被秦王氏說得頗為心動。她心知李格非已經屬意故人之子趙行德,所以有些吞吞吐吐。

    李格非道:「趙質夫乃是蔡京流放吾等元祐黨人的幫兇,吾家焉能與奸佞結親?」元祐黨人這些年來飽受流放貶斥之苦,人人心中都一股怨氣,即使涵養如李格非也不能免俗,又忿然道:「老夫難道要去攀附趙質夫麼?」他道德文章皆名重當世,語調雖然溫和,但隱隱有斥責之意。

    王夫人乃是續絃,年齡比丈夫少了不少,對丈夫尊敬中帶著幾分畏懼,忙解釋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只不知如何回絕他家罷了。」

    李格非眉頭微皺,道:「你便告訴他,吾家若雪已經許配他家。」他臉色微寒道:「為人父母者,為子女打算,目光需放長遠,吾看趙行德才學人品都是不錯的,日後必成大器。反而是蔡京、趙質夫等人,權勢熏天,必招人主之忌,敗亡只是時日而已。難道讓我把女兒嫁入火坑裡去嗎?」

    王夫人乃是續絃,此刻被丈夫斥責,心頭氣苦。她亦是名門之女,跟隨李格非顛沛流離半生,雖然是繼母,但對李若冰和李若雪兩個已故夫人留下來的子女都教養得極好。此刻雖然頗覺委屈,但她素來敬服自己的丈夫,便點頭稱是。

    李格非又道:「所謂事師如事父,趙行德父母皆亡,無咎兄教授他詩賦之學,吾已拜託無咎兄去問趙行德的意思,清明之後便將此事定下來,也絕了旁人的覬覦之心。」王夫人低頭答道:「是。」

    閨房之中,李若雪的閨中密友朱穎正取笑她道:「聽說趙丞相的大公子欽慕妹妹,又不敢和他父親說,卻編了個仙人托夢的故事,說要迎擅長填詞的才女為妻呢。」

    朱穎乃是武康軍節度使朱伯納之女,家門顯赫,姑姑乃是先帝的生母,親妹妹朱鳳英已嫁給三皇子為妻,表妹朱璇則嫁給大皇子為妻。李若雪擅填詞和音律,而朱穎則師從米友仁學著色山水畫,頗得精妙之處,自用印曰「朱氏道人」。汴梁的閨秀之中,朱穎與李若雪各擅勝場,並稱才女,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是麼?」李若雪淡淡一笑,拂了一下頭髮。李格非讓趙行德與她一同拜在晁補之門下,她見微知著,已猜測到父母的許婚之意,只是趙行德雖然品性不錯,但顯然對詞賦既無根底也無天分,李若雪心底下微微有些失望,但想到萬事豈能求全,心底也就釋然。和旁人相比,能夠在許配人家之間,與未來的夫婿見上數面,知道他是個可以托付終身之人,已是難得的幸運了。

    朱穎卻不放過她,自顧自地道:「這位趙公子據說是才華橫溢的士子,上回邵御史家中詩賦雅集,四首詞賦都是力壓群倫,一舉奪魁。」

    「哦?」李若雪眼神一亮,抬起頭來低聲問道:「又有填詞的雅集麼,可有抄本?」

    朱穎道:「妹妹是真癡兒,假聰明,如今禁止元祐學術,詩詞唱和已有違制度,再流傳些抄本出來,豈不是將生生將把柄送到對頭手中麼?」她頓了一頓道,「不過,將來可以教趙公子一首一首默給你看嘛。」說罷掩口而笑,李若雪又羞又急,瑩白如雪的臉頰染上一抹紅暈,伸出雙手去扭她,嗔道:「好個伶牙俐齒的長舌婦,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笑鬧了片刻,李若雪方才放過朱穎,道:「前日有平陽家書回來。」她眼中帶著笑意,這回卻輪著朱穎有些害羞了,她與李若冰早有些兩情相悅,低聲問道:「他還好嗎?」李若雪點了點頭,道:「李大公子寫了一大堆軍國要略,政事民情。沒一句話問候他的好妹妹和我的好姐姐。不過看起來很有精神的樣子。」

    「他的信,能給我看看麼?」朱穎咬著嘴唇道,李若雪笑道:「這是自然,李大公子連說話都是惜字如金的做派,這事無鉅細洋洋灑灑的上千字書信,本來就是寫給你看的。」說著從一本樂譜中抽出數紙家書,朱穎也顧不得害羞,接過來仔細一字一句的看過,眼中跳動著喜悅的光采。

    李若冰乃是年輕一輩士子中的翹楚,與朱穎也彼此互通了心意,雖然拘於禮法,在家書中一字未提兒女私情,朱穎卻能從李若雪這裡瞭解到李若冰的一切情況。大概在不久之後,他們就會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吧,李若雪幽幽歎了口氣。

    趙行德回到齋舍中,陳東笑道:「元直,清明時節,我齋舍學子齊集郊遊,你可一同前往?」趙行德道:「已經答應父執輩的尊長一同出城踏青,多謝少陽兄。」陳東笑道:「無妨,」俄爾又歎道,「每年清明的郊遊乃是我太學士子中的一大盛事,不做那臨風落淚,對月傷心之態,大家彈琴賦詩,痛飲狂歌,不參加確實是一大憾事啊。」親!如果你覺得本站不錯,還請記住本站幫忙宣傳下哦!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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