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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五章 上路 文 / 肅羽于飛

    更新時間:2013-02-28

    看著她那一對劍刃似的眼睛,馬彥行不禁吃了一驚。他怔了一下,微微笑道:「依我看,剩下的兩個人……雖然壞,可是罪還不至於死。」

    「為什麼?」太陽婆兩隻眼瞪得跟小鈴鐺一樣。

    馬彥行咳了一聲道:「這……」他歎了一聲道:「這事情你還不大清楚,當初他們四人聯合下手傷銅冠叟羅化的時候,若非老尼姑和宇文星寒心存憐恤,陳宋當時就許死在他們手中了!」

    太陽婆微微怔了下,可是她馬上又冷笑了一聲,說:

    「可我徒弟又和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他們竟要如此對付她!只這一點,我就不能饒他們!」

    馬彥行歎道:「依姑娘實在是無辜得很,她完全是受了小徒陳宋之累。」

    「儘管如此,也不至於殺人焚屋呀!」太陽婆瞪大了眼睛說。

    「西裡加……」

    一個顫弱的聲音起自身後,二老都不禁吃了一驚,忙回過身來,卻見依梨華正單手支地,抖顫顫地要坐起來。

    太陽婆不由嚇得叫了一聲,忙回身撲過去,一隻手摟著她輕輕地問:

    「怎麼啦孩子?你怎麼能坐起來呢!」

    「西裡加……」依梨華喘著說:「既然那個老尼姑和宇文星寒……」

    說著眼光羞澀地瞟了馬彥行一眼,頭低了下去,看起來,她竟是那麼的嬌嫩和病弱。

    「老尼姑和宇文星寒怎麼樣?」太陽婆奇怪地問。

    「西裡加……」

    「說呀?」

    「我們饒了他們兩個吧!」

    太陽婆怔了一下,看了馬彥行一眼道:「為什麼呢?孩子你躺下來說好不好?」

    依梨華搖了搖頭:「我不要緊……西裡加,既然當初他們饒過陳宋哥,現在我們也饒他們不死吧!」

    太陽婆看了馬彥行一眼,二人作了一個會心的微笑道:「這是小事,你不要急……快好好躺下。哈!你的心倒是真軟!」

    太陽婆說著,慢慢地把她扶著躺了下去。這時眼前燈光搖晃,陸淵他們回來了。

    「媽的!別看是老骨頭,還是真沉!」聞三巴罵罵咧咧的。接著聽西風說道:「朋友!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要是這麼擺制咱們,可是不夠朋友,我可要開口罵你們了!」

    「老小子你還嘴硬!媽的,這麼挑著你,你還嫌不舒服是怎麼著?」

    跟著是「咯吱咯吱」的挑東西的聲音,馬彥行用馬燈往那邊照了照,忍不住笑了。

    原來,長毛陸淵和鏈子錘聞三巴,一前一後,抬著一根極粗的槓子,西風和常明像豬似的四腳朝天的綁著,就像粽子似的穿在槓子上,走起來不時地左右搖晃著。陸淵在前聞三巴在後,聞三巴手中提著馬燈,就這麼晃晃悠悠地走近了。

    馬彥行赫赫冷笑道:「二位受委屈了!」又對陸淵道:「把他們擱下來,鬆綁!」

    陸淵皺眉道:「老前輩,綁可不能松,你老不知道這兩個老小子有多麼猾!」

    他說著和聞三巴把二人放下來,抽出了槓子,西風和常明像元寶似地貼在地上,那樣子可是真不上相!

    尤其聽了陸淵說的話,西風和常明可氣壞了!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平日在他二人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喘的長毛陸淵,居然敢這麼損他們,西風氣得冷哼了一聲道:「陸淵!你可記好了。」

    陸淵把槓子往地上重重一摔道:「記好了!西風!你到現在還給我他媽的耍橫?媽的!我揍你個老兔崽子!」

    說著就要用腳去踹,卻被馬彥行給攔住了:「算了!算了!我有話問他們!你把他們給鬆開!」

    陸淵冷笑道:「我不能松,放開了他們還不給我拚命?」他抬了一下眼皮又說:「你老人家自然是不怕!」

    聞三巴踹了常明一腳道:「媽的!你不要撇嘴,看我整不死你!」

    常明被踹得在地上直打轉兒,嗆了一臉的土,「呸呸」地往地上直吐,厲聲罵道:「聞三巴,你他媽的是什麼東西?你也敢這麼欺侮老子!」

    馬彥行冷冷一笑說:「二位朋友,你們還是稍安毋躁的好,否則吃虧的是你們自己!」

    他又對陸淵和聞三巴說:「你們也不要太難為他們了,他們已在咱們手掌心裡,你還怕他們跑了?」

    聞三巴仍然氣憤憤地說:「老前輩你是不知道,這兩個老東西,平日在沙漠裡作威作福,簡直把咱們弟兄不當人!」

    西風仍在連聲地冷笑著,可是他也知道,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是放乖點不說話的好,只氣得望著這邊翻著白眼。

    這時,太陽婆交叉著雙手,冷笑著走了過來。馬彥行暗忖著他們已無法逃走,伸手把捆在他們腳上的繩子打開了,只是手上的繩子還挺結實地捆著。西風和常明各自躍身站起,陸淵在一邊大叫道:「你們可別打算跑!要是跑,我可用鏢打你們!打死了那叫活該!」

    太陽婆冷笑道:「你放心,他們要是敢跑,我老婆子叫他們跑出十丈以外,那我就跟他們的姓!」

    這怪老婆子的話,再加上她那副樣子,倒真是發生了效力,西風和常明別說手還捆著,身上還負有傷,就是沒有這兩層顧慮,在這兩位武林異人面前,他們也不敢動別的念頭。

    西風活動著雙腿,汗顏地道:「太陽婆,你也太把我兄弟看輕了,死又算什麼?要是怕死,我們也不冒這個險了!」

    太陽婆怪眼一瞪,正要發作,馬彥行卻赫一笑道:「算了!算了!西風你們也不要稱什麼英雄了,大家都是老江湖了,你這一套哄得了誰?不過,我只想問你們幾句話,希望你們能實實在在地回答我,我老頭子或許念在同是武林中人,對你二人從輕發落,否則的話……哼!你大約也可以想像得到!」

    說到此,他用手往一旁指了一下,道:「你們看到了沒有?他就是一個例子!」

    二人順其手指處看了一眼,不由都嚇得怔住了,西風不禁訥訥道:「哦!他……他怎麼啦?」

    「怎麼啦?翹了!」聞三巴在一邊插口說。西風和常明都不禁打了一個冷戰,一時臉上神色全變了。良久,西風才說:「你們這麼做並不聰明!」

    「他的幾個朋友,不會罷休的!」常明接上說:

    「他朋友很厲害!」

    馬彥行聞言後,發出了一聲狂笑道:「你是指的那個老尼姑,還有宇文星寒?」

    西風怔了一下道:「另外還有人!」

    「是青海那個老怪物?」

    西風和常明心中不禁一動,互相對看了一眼,很奇怪地看著馬彥行,他們心中暗驚:對方消息真靈通!常明挺了一下身子道:「不錯!他們就在這附近!」

    馬彥行哈哈一笑說:「那是再好也不過了,我正要找他們。不過,據我所知,莫老甲那老兒已經率徒去大沙漠了!」

    「這……誰說的?」西風有些緊張了。

    「西風,你聽著!」馬彥行冷冷笑著說:「莫老甲率徒遠走沙漠,目的是去和闐,結果是空勞心力,也許他們會死在中途也說不定……這是他們自作聰明的下場,怪不得誰!」

    他頓了頓又道:「你們兩個和李老道埋伏在這裡,想暗擒依姑娘,你們現在也明白了,可是晚了!」

    西風歎了一聲道:「前輩你誤會了,其實我們並沒有安什麼壞心!」

    馬彥行搖手道:「不要開口,現在不是你說話的時候!」

    西風臉色一紅,望著常明作了一個苦笑,心中真是難受得很。這都是他們一時鬼迷心竅,才弄成了這種場面,想不到苦心的策劃,到頭來卻是一場空,非但是一場空,簡直不敢想像將是一個怎麼樣的下場。

    他無力地翻著那雙死魚似的眸子,似怨恨又似乞憐地望著南海一鷗。在那錯綜複雜的眼光裡,似乎在追索著,為什麼眼前這個老人,竟有如此高超的智力,他把自己等人認為可能的一切,都粉碎了。

    這個無情的老人,還有更切實恐怖的分析,他微微一笑說:「那劍芒老尼和宇文星寒趕到哈密,也是一場空,他們絕找不到陳宋,因為陳宋根本不在哈密,連老夫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西風和常明甫聞此語,腦袋不禁「轟」地一聲,頓時直了眼啦!

    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也太殘忍了,西風幾乎有些憤怒,想到自己過去在西北甘涼道上,提起來也是成名的人物,想不到卻被人家比猴子還不如地耍著。想到此他一雙眼睛頓時變得血也似的紅,配合著他那短小乾枯的身材,活像個大馬猴。

    他氣得全身發抖,厲聲道:「這是什麼意思?既然你們沒有去和闐,依姑娘沒有去哈密,陳宋也並不在哈密,你……」

    他緊緊地咬著牙,又看了四周各人一眼,憤憤地道:「你們為什麼……我明明聽見你們是這麼商量的,為什麼又變卦了?」

    馬彥行不但不生氣,反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旁邊的長毛陸淵和鏈子錘聞三巴也得意地瞇著眼直笑。西風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們做好的圈套,可笑自己竟糊塗至此,上了他們這麼大的一個當!這一會兒他真恨不能一頭撞死,可是又沒有這麼大的勇氣。

    南海一鷗淺笑道:「我猜得對不對?」

    西風連羞帶愧,一時低下了頭,西北虎常明長歎了一聲道:「二位前輩,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們到底打算把我二人如何呢?」

    馬彥行點了點頭道:「這就要看你二人是否肯和我們合作了!」

    常明翻了一下小眼道:「合作?」他揚著眉毛訥訥問道:

    「這是什麼意思?」

    西風不愧是老江湖,他那種見風轉舵的能力,確是一般人所不及的。

    他本來是自問必死的,現在這「合作」二字,又重新喚回了他求生的**。

    「我們願意,願意跟你們合作!」他這麼說,目光在各人臉上轉著,又氣憤地在地上跺了一下腳道:「媽的!我們受他們的氣也夠多了,現在前輩既然不追究我二人的前惡,我們很願意為你們效勞,但是不知道……」

    馬彥行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你先不要問是幹什麼,我很樂意與你二人合作,來!」

    他回頭看著長毛陸淵說:「給他們解開繩子!」

    長毛陸淵怔了一下,有點不大願意,一旁的太陽婆向前一躍說:「我來!」

    說著她縱身到了西風跟前。西風嚇得向後直挪,連道:「你要干……幹什麼?」

    太陽婆咧口一笑道:「給你解繩子呀!」

    她口中這麼說著,伸出手,把捆在西風那只獨臂上的繩結解開,西風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口中說道:「謝謝前輩!」

    太陽婆一聲怪笑道:「你先慢謝!」

    忽見她身形一轉,西風只覺得背後脊椎骨節一陣刺痛,不由驚得「啊」了一聲,臉色大變地向外一縱,回身大聲道:「你幹什麼?」

    太陽婆沒事人兒似的負著手,嘻嘻笑道:「沒幹什麼呀?還有你。」她目光轉向常明:「讓我也給你解開吧!」

    西北虎常明緊張地後退道:「慢……慢著!你搗什麼鬼?」

    可是太陽婆身形已如旋風轉到,常明連她怎麼進身都沒有看清楚,當時只覺得脊椎骨上突地一痛,忍不住「哎喲」叫了一聲。

    一切平靜之後,常明手上的繩子也解開了。

    他和西風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他們內心都知道,自己反正是受了傷了。西風左右地扭著身子,常明也試著彎腰拱背,奇怪的是,他們絲毫也覺不出什麼不對勁來。

    馬彥行一眼就看出了奧妙,他哈哈大笑道:「好!好!這麼對付他們再恰當也不過了!」

    西風這時忽然明白了,他一連後退了好幾步道:「你們太殘忍了……太……」

    常明問道:「怎麼回事?」

    西風悲憤地看著他大聲道:「兄弟!她把咱們給廢了。」

    常明「撲通」一聲坐下了。

    太陽婆桀桀怪笑了幾聲道:「還沒有這麼嚴重。只是暫時廢了而已,一旦你們辦完了事,我還有辦法令你們復原!」

    這時二人各自試著運行了一下氣,果然覺出不大對勁來了。

    常明幾乎想放聲大哭,他用力地跳起來,差一點兒摔了一跤道:「不行!老前輩,你千萬不要把我功夫給廢了,隨便你怎麼都行!」

    要不是當著這麼些個人,他真想跪下。西風赤紅著雙眼走到常明跟前,冷笑道:「不要緊,我會解,我給你解開!」

    西北虎常明結結巴巴道:「你會解?那麼快……快!」

    西風伸出那只獨手,重重地在常明背後擊了一掌,又彎下腰,在他小腹「丹田穴」上抓了一把;然後退至一邊冷笑了一聲道:「現在你再試試看!」

    常明試著一提氣,不禁痛得「啊」了一聲,雙手捂著肚子蹲了下去。

    西風怔道:「怎麼啦?」

    頓時,常明竟痛得冷汗直流,抬頭慘叫道:「不行!你是聾子治成啞巴了,哎……喲……」

    老猴王西風不由皺了一下眉,回過頭來看著太陽婆,幾乎像要哭的樣子道:「怎麼,我用『閉穴叩關』的手法竟解……解不開?」

    太陽婆冷笑道:「你只要不想活,你就這麼試吧!又在自作聰明了。」

    這時常明在一邊痛得鬼叫連天。太陽婆寒著臉走過去,突伸雙掌,在他兩肩上一按,常明大叫了一聲,竟感到脖子居然好了。他抖顫顫地站了起來。

    這時西風因為功夫被廢,竟難受得低下頭哭起來了,當然並沒有哭出聲音,只能說是泣!

    太陽婆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所謂的『閉穴叩關』,只能解治一般的手法,可是對我天竺特有的『束筋』之法,你卻無法解開。我勸你還是少存異心,只要最後把事情辦好了,我還可以給你們復原,否則就聽憑你們把功夫廢了。如此一來,你們的壽命最多也不過兩年了。」

    西風忽然跳起來,高聲叫道:「你還是把我二人殺了好些,免得我們活得現眼!」

    太陽婆桀桀一笑道:「那還不容易,想死還不容易!」

    她一面說著,一面向二人走來。西風嚇得愣了一下,馬彥行一把把她拉住了,哈哈笑道:「算了吧!何必呢?」

    太陽婆冷笑道:「他們自己要死嘛!我倒不在乎殺兩個人!」

    西風和常明又驚又怒,在一邊只翻白眼兒。馬彥行倒挺像那麼一回事似的,死拉活勸,才算把太陽婆勸住了;然後他轉過身來,含笑對二人道:「老弟!你們放心,事情一成,我負責令你們復原,誰叫你們這麼壞呢,你們委屈委屈吧!」

    西風仍是憤憤不語,常明倒想開了,他長歎了一聲道:「好吧!我相信二位前輩也不至於說話不算數,這麼吧!你們想叫我二人做什麼呢?」

    馬彥行這時面色一沉道:「既如此,我問你,那老尼姑和宇文星寒現在在哪裡?」

    常明怔了一下,訥訥道:「這……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馬彥行冷笑道:「當然早已知道,不過還要聽你們說一說,看看是否心誠。」

    西北虎常明點頭道:「是!是!」

    他又偏頭看了西風一眼,苦笑道:「老哥,我可是實話實說了。」

    西風閉上眼點了點頭,這傢伙總算還有一點羞恥之心。常明乾咳了一聲說:「老前輩猜得不錯,他們兩位確實是上哈密去了!」

    馬彥行冷笑道:「一直去了?沒有和你們約好,在什麼地方碰頭?」

    常明臉色一紅,訥訥道:「這……我們原先是有這個計劃的。」

    太陽婆搶道:「現在呢?」

    「現在……也是一樣。」他訥訥地說著。

    陸淵不由在一邊罵道:「媽的!這不是廢話麼?你少玩花槍!」

    西北虎常明現在可是一點威風也抖不起來了,他哭喪著臉望著陸淵道:「何必呢?兄弟,留點香火情吧!」

    陸淵啐了一口道:「什麼情不情呀!媽的!咱們是瞎子吃食,肚裡有數!」

    馬彥行冷笑了一聲,追問道:「你們約好了在哪裡會合?」

    常明歎了一聲說:「在一個叫大泉的地方。」

    馬彥行回頭問陸淵道:「有這個地方麼?」

    陸淵點了點頭說:「這地方我清楚,出了山就到,是一個山口子!」

    他說著冷笑了一聲,對馬彥行說:「老前輩,你老小心別上了他的當。」

    這時西風在一邊抬頭瞪眼道:「這是什麼話?我們老老實實地說,不惜吃裡扒外,你們還不相信,這個合作可就真難了。」

    馬彥行嘻嘻笑道:「是真話我們一定相信,好!現在我們就去大泉!」

    長毛陸淵回身指著地上李海的死屍道:「這個死人怎麼辦呢?」

    馬彥行冷笑了一聲說:「陸淵,割下他的耳朵,把他埋了!」

    陸淵答應了一聲「是」,掣出了劍,過去把李海的耳朵割了下來,包好藏在身上;然後對西風和常明招手道:「來!來!你們老哥倆行行好,挖個坑,把你們這位好朋友給埋了。」

    聞三巴丟過了一把刀,常明撿起來,歎了一口氣,到一邊挖坑去了。西風一隻手不得勁,站在一邊不動,可是當他目光接觸到地上的紅衣上人時,不禁有一些心驚肉跳,想一想方纔還是生龍活虎的一個人物,而此刻卻已是一具殭屍,武林中人的一條命,竟是這麼的不值錢!啊!還有什麼混頭啊!算了,算了,等這檔子事一了,自己還是洗手早一點離開,離開這種刀口舔血的生涯吧!

    他在一邊默默無語,眼看著一難黃土翻出來。常明竟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累得頻頻喘息,臉上出汗。常明現在才真正證實了自己確是失去了武功了,居然連一個坑也挖不了,他氣喘喘地擦著汗,一時真想哭。

    西風冷哼道:「行了,他又不是你爹,趕快把他埋了算了!媽的!要不是他們,我們還不會這麼倒霉呢!」

    說著走過去,用腳踢著紅衣上人的屍體,一路把他踢到那個土坑裡。土坑大小,推上去還露著半邊臉,可是二人已不耐煩,用黃土埋了上去,又踩又跺,總算埋得看不見臉了。生前威名一世的武林前輩,下場竟是如此,真令人可悲!

    一切就緒之後,馬彥行皺著眉對太陽婆說:「依姑娘既不能走,還得想個辦法……」

    太陽婆歎了一聲,正要說話,長毛陸淵在一邊道:「老前輩不必發愁,剛才我已經和三巴商量好了,我們可以編一個籐床,把大姑娘抬著走!」

    太陽婆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也只有如此了,只是太麻煩你兩位了。」

    陸淵嘻嘻一笑道:「什麼話?大姑娘平日待我們不錯,我兄弟也該盡點心。」

    他遂對聞三巴道:「走,咱們找籐子編架子去。」

    聞三巴卻拉了常明一把道:「走!你兩個也別閒著,拿著傢伙來!」

    西風冷冷笑道:「現在你厲害了!」

    聞三巴一瞪眼,陸淵笑道:「算了!算了!現在罵他們,可算是欺侮他們了。」

    他翻了一下小眼,對西風冷然道:「此一時彼一時,大丈夫不提過去,在什麼節骨眼,說什麼時候的話,是不是?你要是一個勁跟我們找彆扭,那可就……可就別說我們不懂交情了。」

    西風氣得幾乎想哭,他咬牙切齒地跺了一下腳道:「走!我這條老命交給你們了,你們看著辦吧!要是看不順眼乾脆一刀,別零碎著整治我們!」

    聞三巴嘻嘻一笑,看了馬彥行和太陽婆一眼,從牙縫往裡吸氣道:「聽聽!多洩氣,我們才不殺你呢!可是也不能老供養你們,走吧!走不動我背著你。」

    西風和常明只得哭喪著臉跟著他們走。馬彥行微微一笑道:「算了,你們兩個留下吧!」西風和常明應聲停住腳不走了。馬彥行笑著對他二人說:

    「我們絕不虐待你們,來!坐下喝點水。」

    說著自一邊拿了個水壺送過去。常明接過水壺訥訥道:「謝謝!」

    長毛陸淵和聞三巴大笑著,拿著馬燈走了。

    西風長歎了一聲,坐下來閉目不語。馬彥行含笑看著他們,太陽婆卻蹲在依梨華跟前寒暄問暖,四周是那麼的靜,只有昆蟲嘰嘰叫著的聲音。無數的小飛蟲圍著鐵絲燈罩子飛,風在山頂上嘯著,可是這澗谷裡仍是熱氣悶人。

    耳中隱約聽見陸淵和聞三巴劈樹砍籐子的聲音,依梨華睜開了那雙美麗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天,她腦子裡又想到了陳宋。唉!他到底上哪兒去了?會不會……

    她閉上了眸子,滾出珍珠似的大顆眼淚。

    蚊子嗡嗡地盤旋在她的臉上,太陽婆用手不停地為她趕著,安慰道:「姑娘,你想開一點,你的傷不妨事了,你要是再哭,西裡加也跟著你難受,乖!別再哭了。」

    依梨華搖著頭,淌著淚說:「西裡加,陳大哥,他……他……」

    太陽婆長歎了一聲道:「誰知道呢!他到底能上哪兒去呀?不過,姑娘你放心,等這邊事情一了,咱們兩個就找他去。」

    馬彥行走過來,每聽到依梨華提到陳宋,他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自從他認識這個姑娘之後,他便對這個姑娘生出了憐惜之心。她為了陳宋所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大得無法估量。由此聯想到對宇文小真所許的諾言,又覺得有些棘手,有一種抱愧的感覺。

    他想,只要看見陳宋,第一件事,就是趕快叫他們成婚,至於宇文小真……那就顧不了許多了,雖然對自己來說,對於宇文小真似有些說不過去,可是這種事,兩邊不能兼顧,總得有一方得罪。何況,那位宇文姑娘恐怕不會像依梨華這麼癡情;而且她和陳宋之間,糾葛又這麼多,他們不能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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