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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章 啥子叫感情 文 / 天子

    小茶壺兩個女人伺候下喝完藥湯和一碗稀粥,期間不管珉丫頭如何言語上挪揄他,易姐如何數落他,他始終表現出令人意外的安靜和乖巧,對一切不聞不問,逆來順受,任憑兩個女人擺弄嘮叨,再難聽的話他也能坦然承受。

    小茶壺的異常表現與往日的頑劣,有著天淵之別,讓熟悉他的易姐和珉丫頭很是擔心了一把,懷疑這瓜娃子挨了一刀之後,是不是真成了哈兒?

    兩人關切地用問詢和觸摸探查小茶壺,現小茶壺眼珠靈動,反應正常,珉丫頭惡作劇地想掀開被子,小茶壺立馬緊緊摀住被子,神色一片驚惶,於是,認為小茶壺死性不改的易姐氣得給了他腦袋一個爆栗,然後衝著痛苦摀住腦袋的小茶壺接著開罵。

    小茶壺此時感覺自己無比的冤枉,整個上午他一直忍受著兩個女人連珠炮似的難,心裡卻是一片茫然,他現所有的一切是那麼的陌生和荒謬——糊著黃砂紙的窗戶、潮濕簡陋的散出難聞脂粉氣的房子、蓋著的緞面子圖被子,以及眼前兩個女人,他除了感覺絲絲親近之外,卻沒有絲毫印象,就連自己是誰他都記不起來……

    這種揪心的遭遇,令他無比痛苦,緊皺的眉頭和慌亂的眼神落兩個女人眼裡,變成了小茶壺偷奸耍滑乞求同情,他這幅惹人又恨又可憐的摸樣,才是兩個女人慣見的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市井小賴皮形象。

    正午過後,名曰「翠樓」的後院子裡,開始喧鬧起來,因昨夜貴人遇刺全城捕而被嚇了大半宿的妓女們陸續起床,廚房伙夫弄響鍋碗瓢盆,尚未成年的仍充作苦力使用、等待接班的小丫頭們一邊洗衣服,一邊嘰嘰喳喳叫喚,抖衣服倒水盆的聲音此起彼伏,幾個大嗓門龜公低俗不堪的粗話,不時夾雜這一陣陣市井交響樂之。

    沒過多久,伺候小茶壺半天的兩個女人要到前堂「上班」,小茶壺終於可以安靜下來。

    小茶壺無力地躺床上,長久地茫然四顧之後,開始費力地記憶,尚未理出個頭緒只聽肚子「咕呱呱」一陣鳴響,感覺肛門肌肉群失控即,急得他連忙掀開被子,費力地捧著纏繞綁帶的肩部和左臂挪下床,顧不上一絲不掛赤溜溜的模樣,忍著鑽心巨疼,艱難地移到床尾,打開易姐臨走時放下的便桶,坐下去「嘩啦啦」解決存貨,嘴裡不停出痛苦的呻吟,整張臉因生理和心理的多重折磨扭曲起來,似乎已到崩潰的邊沿,但他仍然強忍著,直到四處找手紙後只能找到竹篾做的廁籌時,他終於絕望地出了嘶聲裂肺的慘叫。

    慘叫聲引來了伙房的大師傅,這個矮胖的五十多歲老頭進門看到赤溜溜的小茶壺無比狼狽的樣子,竟然沒心沒肺地開懷大笑,笑夠了才上前去幫助小茶壺清理,一邊笑罵一邊用油膩膩的大手把小茶壺扶回床上,吩咐一聲「瓜娃子蓋好被子莫要涼著」,後不情不願地提著便桶出去了。

    仰面躺床上的小茶壺擦去一頭冷汗,接著進行痛苦的自我尋找,這是個茫然而糾結的過程,每次當他好不容易感覺到腦子裡熟悉的幻影出現,卻怎麼也抓不住,直到天色擦黑,他的努力也沒有太多結果。

    入夜,風花雪月的前院傳來了隱約的絲竹聲,已經累得閉眼睡覺的小茶壺突然睜開眼睛,呆滯片刻之後他慢慢坐起來,很快就看到窗戶邊上懸掛的一把秦琴。

    一股暖流從小茶壺胸腹間生成,熟悉的感覺很快湧入腦海,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掀開被子挪下床,艱難地把懸掛牆上的秦琴取下來,慢慢回到床上拉過被子蓋好下身,細細端詳手蒙蓋蛇皮製作精良的樂器。

    光線越來越暗,看不清楚的小茶壺只好再次拖著傷腿下床尋找,後從梳妝台上找到幾根剩下半截的蠟燭和半盒火柴,回到床邊點燃蠟燭,一根根小心固定床頭的方桌上,重拿起秦琴細細揣摩。

    「錚——」

    一聲清亮的聲音響起,是那麼的悠揚悅耳,小茶壺卻沒有繼續撥弦,而是喘著大氣緩緩躺下,驚恐的眼睛凝望著蚊帳頂一動不動,似乎產生了深深的恐懼。

    他終於記起來了!

    管這份斷斷續續的記憶,如同殘缺的影像般腦海裡時隱時現,飄動不定,但他還是記起來了:城裡霓虹閃爍的夜總會舞台,強勁的打擊樂聲和人工煙霧……一個手握話筒衣著暴露做仰天嘶嚎的金女子,她身後是兩個忘情彈奏吉他和貝斯的青年,閃電般頻頻爆閃的激光燈和幽藍式追光燈……

    等等!彈貝斯的高個子青年怎麼如此熟悉、如此親切……天啊!這不正是我嗎……

    「是我,是我啊……」

    床上的小茶壺緊緊閉上眼睛,緊咬的腮幫變得白,恍然不知豆大的汗水從他額頭上沁出,此刻的他,仍變幻莫測的命運痛苦掙扎。

    他腦海裡不斷浮現那家喧鬧的夜總會,耳迴響著震耳欲聾的搖滾樂曲聲,五個年紀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女面對台下數瘋狂的觀眾瘋狂彈奏叫喊……

    後呢?後,五個衣著前衛的年輕男女走出夜總會大門,午夜的街頭邊走邊探討什麼……一輛越野車和一輛麵包車飛馳而來,十餘名黑衣漢子手握棍棒鋼管,衝下車便開打……女歌手慘叫哭泣被擄上車,鼓手和鍵盤手滿頭是血逃跑了,勇敢的吉他手棍棒倒地下……貝斯手瘋似地衝向汽車救人,突然飛來的一根鋼管重重擊他膝蓋上,另一根木棒直接敲他腦袋上……

    「啊——」

    燭光,小茶壺頭上、臉上和身上汗水淋漓,呼吸急促滿臉痛苦,不知不覺間他捂著臉低聲抽泣起來。

    天色徹底變暗,小茶壺平靜下來,他抓過床沿上的秦琴,伸出修長而顫抖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緩緩撫摸,後輕輕撥動琴弦。

    這是把按照十二平均律製作的老式樂器,琴頭雕琢梅花圖案,小茶壺幾乎是下意識地輕輕撥動四根弦,腦子裡便湧出這樣的意識:這是以五音程定弦的民族樂器,音域大約g——3之內……

    小茶壺從未摸過民族樂器,覺得這玩意兒與他熟悉的木吉他和貝斯完全不同,但細細琢磨,似乎很多地方是相通的,於是,他用右手三個手指開始輕輕撥弦,眼睛不知不覺閉上,幾乎是無意識的狀態下,緩慢彈撥出一個個單調的音符。

    彈了十幾遍,小茶壺的手慢慢停下,睜開眼睛呆呆望著手的秦琴,消瘦的胸膛再次劇烈起伏,呼吸越來越急促——一聲聲單調的弦聲,他的記憶無序地復甦,雖然洶湧而來的一個個片段殘缺不全,但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你要死啊你?真是個敗家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有你這樣點蠟燭的嗎?老娘辛辛苦苦偷回來幾節蠟燭你就這樣糟蹋,照這麼亮幹什麼?數卵毛啊?這幾年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就算我背時了,可你不能糟蹋老娘的東西撒,老娘眼戳戳養倒你盼你賺錢,哪時你才能讓我享點兒福……」

    易姐不知何時衝進來,一面高聲痛罵,一面放下手的竹編小食盒,彎腰嘟嘴「噗——」地猛吹,四根蠟燭瞬間熄滅,只剩下短的一根頂著如豆般的火苗搖曳,原本敞亮的房間,頓時變暗許多。

    小茶壺驚愕的臉慢慢鬆弛下來,很快對凶巴巴的易姐露出個自認為親切的笑容:「你的嘴巴好大哦。」

    「啪——」

    「哎喲——」

    易姐氣得用力煽小茶壺一個響亮的耳光,雖然她身材婀娜,長得一點兒也不難看,可她的大嘴巴和右臉上的大塊燙傷疤痕極為顯眼,好多人至今仍然不叫她的名字而叫她大嘴妹,幾乎所有客人都因為她的大嘴相書裡是「吃死男人」的惡兆而嫌棄她,使得空有一身技藝的易姐生計慘淡,流落風塵七八年沒攢下幾個錢,反而因為五年前一時心軟,收養了倒臥街頭如同野狗一樣的流浪孤兒小茶壺,弄得她境況為窘迫,要不是她精通韻律,琴技超群,兼之性格堅毅,自尊自愛,獲得妓院老闆和老鴇的賞識同情,留她翠樓幫著調教一群小丫頭的技藝,恐怕她早就流落到東城外下等窯子,為活下去而天天去接待販夫走卒了。

    易姐的一切小茶壺都不瞭解,但他看到了易姐潮紅的眼裡深切的痛苦和失望,於是,他捂著臉的手慢慢放下,抬起頭看著氣鼓鼓的易姐:「你很像我姐,其實我有個姐姐的……哎喲……你怎麼這麼野蠻啊?男人的臉不能打你曉得不……」

    「啪啪——」

    又是兩巴掌煽小茶壺的腦袋上,易姐抓著自己打得生疼的手,又罵起來:「狗日的瓜娃子,我不是你姐,你滾出去找你姐去啊,找你媽都得,你做啥子還賴老娘的床上不走?你這不要臉的龜兒子!老娘辛辛苦苦給你送吃的來,就得你這句沒良心的話,你這個沒娘養的白眼狼……」

    「喂喂、喂喂喂……我是傷員啊……我重傷啊我……」

    小茶壺躲了幾下沒躲過去,乾脆抓住易姐的手,裹小腳的易姐早已經累得全身無力,被小茶壺抓住一帶,不由自主跌進小茶壺腿上,剛想掙扎又被心有餘悸的小茶壺單手緊緊抱著動彈不得,氣得她左右扭動破口大罵。

    可小茶壺根本不管,忍著身上的傷痛就是不鬆手,直到香汗淋漓的易姐罵累了不再動彈,他才喘著氣說道:「姐,不要生氣了,我不是故意氣你,只是……只是我醒來之後腦殼渾渾沉沉的,好多事情都記不起來,難受得要命。」

    「啊?先鬆手!」

    易姐撐起身子,定定望著小茶壺的臉,抬手小茶壺額頭上。她確實被嚇壞了,從沒見過小茶壺臉上露出鄭重的神色,特別是那雙狡猾的眼睛,此時似乎藏著深深的悲苦。

    小茶壺把易姐的手抓到自己手心裡:「姐,我今年到底是多少歲?我怎麼感覺跟你過了好多年一樣?」

    易姐抽出手歎息一聲,坐床沿上整理衣衫:「我也不曉得你到底多大了,五年前那個下雪天,我把你從大門口撿回來,那時你瘦成皮包骨的猴子,矮矮的個子,細眉細眼病懨懨的,估計也就十歲左右,還是這兩年才開始長起來,有了點兒男人的模樣,唉!就算十歲你得長點兒記性啊,十歲可以自己養自己了,只是你性子太野,太貪耍了,好不容易我求街口鄧掌櫃收你進茶館做事,每天白得吃一餐有點兒油水的,每個月也能賺個兩三塊工錢,可是你從來不學好,有了錢就出去找你那群狐朋狗友,沒錢了就死皮賴臉回來混吃混喝,還經常打架惹事……喂,你做啥子嘛?」

    小茶壺揉揉酸澀的鼻子,長出口氣,苦笑著道:「姐,等我養好傷就安分下來,出去找個好點兒的事情做,每個月賺了錢就拿給你。」

    易姐沒想到小茶壺突然變得懂事了,驚愕之後頗為激動,雙眼開始紅,呆呆望著一臉鄭重的小茶壺,慢慢伸出手來,捧著小茶壺的臉,潸然淚下:

    「有你這話,不枉姐養你幾年,姐知足了!你懂事就好,姐不要你的錢,今早抬你回來的幾個軍爺留下一兩銀子,說是給你養傷用,我暫且幫你收起來,留著以後有大用。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學會做人做事,以後還要成家立業,總不能一輩子跟姐住這人人看不起的妓院裡頭?」

    小茶壺感激地點點頭,沉默良久,抬起頭來:「姐,今天是幾月幾號?」

    「我想想啊……昨天是立冬……」易姐掰著手指挺費神:「立冬是月二十三,今天是二十四嘍。」

    「我是問今年是哪一年?」小茶壺滿臉疑惑。

    易姐愣了一下:「馬年,你問哪年做啥子嘛?」

    「馬年是哪年?」小茶壺有點抓狂了,他哪裡懂十甲子這些老朽玩意。

    「馬年就是丙午年,丙午年就是馬年,十甲子輪流轉,十二生肖來回排,今年馬年,明年就輪到羊年了撒!」剛才還是一臉溫柔的易姐再次惱火起來:「背時的龜兒子,平時不學好,籮筐大的字不認得一個,這時候問哪一年做啥子?」

    小茶壺徹底投降,左右望望指著食盒:「姐,我餓了。」

    易姐瞪了小茶壺一眼,抓起床上的秦琴又給小茶壺一巴掌,完了去掛好秦,打開小食盒端來:「前街范葫蘆麵館買回來的,趁熱快點兒吃。我要出去幫忙,前頭客人多,我得看著那幫唱曲的小丫頭。」

    「姐…」

    「龜兒子的,你想啥樣?你還想要老娘服侍你啊?」走出幾步的易姐轉過身。

    小茶壺端著熱氣騰騰的餃子,望著一臉凶悍的姐姐,淚水禁不住往下流,害得剛板起臉的易姐狠狠跺了兩下腳,邊抹眼睛邊邁著碎步急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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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書還幼,如果大家想看過癮,可以去看天子作品《鐵骨》、《越境鬼醫》、《光速領跑者》、《再生傳奇》等,這些書見證了天子成長的歷程。

    ,《鐵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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